邢市长一行离开之后,记者们却并未离开,谢小禾耸肩冲凌远笑笑,“我知道你心里恨不能我们立刻走干净。不过我们也要干活,体谅一下。”
凌远作了个‘请便’的姿势,淡淡地道,“还用我招呼各位吗?”
“不敢要求这么高的规格。”谢小禾敛眉拱手。
凌远笑笑,跟曲总护士长一起出去,又交代几句,转往自己办公室而去。进了门,坐下来,打开手机,望着5个小时前的几条留言,发了会儿呆,烦躁地站起来,踱了两圈,终于还是拨了个电话。
“邢兆基走了?”他尚未说话,那边就问道。
凌远嗯了一声,停了停,“那帮跟着老公到处观光,买首饰买名包乱嚷嚷的蠢女人们,你到底给弄哪儿去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那边问道。
“那里面有几个是有伤的,还没有来得及做全面检查,”凌远说不清为什么焦躁,“我毕竟是第一接诊医院。。。”
“跟你说,没有问题,自然没有问题。”那边的声音依然平淡,“该让你知道得事儿,已经都让你做足了准备,你管不到也不该管的,费这个心思干什么?”
“这批人里可有重伤现在还在icu的,”凌远一如从前地对对面那个永远居高临下,永远以一种安排好一切的口吻说话的人,怎么也不能有任何平和的心态,“随时可能出问题。家属不在身边的话。。。”
“在外地因公考察,遭遇意外车祸,难道,家属应该在第一时间内,出现在身边?”
“你,”凌远一时噎住,半晌说不出话,心里那股无名火随着对方那轻轻讥诮的语气窜了上来,冷笑道,“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小题大做吗?老邢是不是你的人我不清楚,无论如何,今天随行的都是朝廷台的主播,记者,就算拍到不和谐音符,也一定会剪掉的。就算有那么几个真正敬业的根据蛛丝马迹挑出来问题----那些家属,也不过是随丈夫出公差观光旅游,占了辆公家的车,这么点便宜,这难道不是官场的‘惯例’?至于四处买的名贵东西,挥金如土的劲头,固然根他们本身所应该在的收入水平不相符,这点很可以做文章,但是,第一,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同样的‘不清濂’我看处处都是,这是清廉的了;第二,就算要拿着做文章也可以,很可能牵扯出什么大事情,更可以无限制地上纲上线,尤其在这种换届的关头,把某人扯出来---可是,这难道不是和了你的意?这点子文章如今不做过期作废,你还想拿着当把柄卖不成?”
“幼稚可笑。”那边四个字打断他。
“好好,我自然不明白你们这种层层叠叠一环扣一环的心思,不过,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你自己需要的一场表演。我并不需领你的情。”
“你何时领过我的情?”那边笑了,“没有人要你领什么情。你如今院长都作了快1年,还在矫情这些,也确实可笑。我没有空跟你罗嗦,你还有什么正经事情找我没有?”
凌远片刻的沉默之后,挂了电话。再度回到留言,两个小时前,凌欢慌乱而惊怒的留言,“二哥,你在哪儿,混蛋们太过分了,他们打了廖老师,他们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廖老师!没有王法了,我要跟他们拚了!”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jjwxc.观看更多好作品
第58章 第十五章 5
“我得来只鸭子,我至少得来只鸭子补补!”
李波还没走到9号手术室门口,就听见里面韦天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伴着起哄的,“您得带上我们”“刚躺下就给呼回来,困昏饿昏了都,缝到最后我直抖”“我也是!晚饭我就一包面,为补昨天手术记录跟病历都没空去食堂!”
“可不,咱从上到下这可是全凭内心深处崇高的责任感,使命感,坚持着。什么是医德,你们说什么是医德?不管咱怎么半夜三更该睡觉时候在这儿饿着缝肚皮也没夜宵,就光因为该看20个人的门诊咱得看50人时候着急了点儿少咧了俩下嘴就说咱缺德?我瞧咱们不缺德,谁说这话谁他妈的不说缺德那至少也是缺心眼,缺脑子,缺他大爷的每月三更半夜拉出来练!才能说出那么不着吊的话。”
韦天舒的声调先是纯耍贫的玩笑,说着带了点儿激愤,而旁人,本是哄笑,到后来,倒是一片静默。
“韦老师,您这边儿也基本完事儿了吧?没什么特殊的?”
李波走进去,见韦天舒已经下来,摘了手套,在旁边看着住院医和实习医生缝皮。
韦天舒回过头儿,“还有5分钟的事儿。这个就是摘了脾。小肠有点伤。后面没新的了吧?”
“现在没听说。但是暂时还不能走。准备下级医院有可能会有转院,或者兄弟医院要求会诊支援的。”
“我瞧是集体待命给记者看,咱有多么欣欣向荣吧?正好前些日子市五医院出了事,闹得厉害,明明是紧急事件当时反应不过来,他们医院规模也根本不够,求助过程中已经死了人,结果就让移花接木能手记者们拿平时在我们这种人山人海的医院拍下来的医生‘态度冷淡’的片断,照片跟这个事儿一起摆,从医生这个群体上论述医德和爱心缺失的问题,最终必然造成‘健康卫士’变成‘杀手’的结果。”韦天舒咧嘴一笑,瞧着李波指了指屋角的摄像头,“放心,关了。其实不关,凌远选手术直播的也不会选我这儿。他可不缺心眼儿。我看咱们这回保准能踩着同行冤死的尸体大放光芒,作为有医德的典型,配合如此重大事故无死亡的事实,作为正面教材。”
韦天舒身后,几个方才还跟着嘻嘻哈哈的住院医生,护士,年轻的麻醉师俱都一声不吭地或做最后的缝和,清洁,或清点器械,李波心里越发地沉,想来他这边还并不知道寥主任的事情,不知道听说之后会爆怒到什么程度,这时还只能打叠起精神说道,“今天确实是来了不少记者。反正咱们做咱们的事。怎么讲怎么报,是他们的事,但是他们在或者不在,其实咱们怎么做没有区别,区别也是形式上。”
韦天舒上下打量李波,撇撇嘴,想要打趣他两句,话没出口,却见他一脸的疲惫,这话说的,反不象给他听,而是给自己证明点儿什么;也不过是3,4年之前,李波就还是个略有些腼腆的医术异常出类拔萃的年轻大夫,做的事多,说的话少,脾气温和,进修医生和实习医生最爱求他帮忙,偷偷地替别人干了活时常被周明骂‘毫无原则’‘带教基本功我就该废掉你让你从头再来’的时候,并不紧张,认错诚恳,下次依旧扛不住别人的相求’。那时候的李波,即便是失恋之后越发沉默了的他,依然是单纯而安静着。更不要说从前的从前,这个简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发愁,开开心心地投入地辛苦着的大男孩了。这半年,实在是变得太多。也许,变得也不光是李波。韦天舒心里略微地感慨,望着李波,想了想,笑道,
“要说么,咱们真挺棒的。”
李波一愣,望向韦天舒,后者脸上是认真的神色。
“不是么?咱们干得不错,相当不错。”韦天舒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看看,这么重大的事故,一个人掉链子都是完蛋。咱们没有。不给别人看,老子自己瞧着,其实也挺高兴的。李波,你今儿更是干得漂亮。真漂亮。”
韦天舒说着,脸上竟有丝孩子气的得意,这样的神色,看在李波眼里,竟如一朵带着刺的花般,先是让心里亮了一下,随即,那份刺痛,却直入心里,弥漫开来,伴着凌欢受伤的惊怒的带着哭腔的控诉,更伴着自己当时本能反应的厉声的‘闭嘴,别跟这儿发疯。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不想干,立刻换衣服走人’的喝斥,而之后她不能置信的,更加受伤的望向
自己的目光。。。。他只觉得周身重滞,既而麻木。
“行了,放心,”韦天舒大大咧咧地道,“我怎么也知道有里有外,待会儿出去,一定躲着记者走,万一不幸碰着,一准专捡积极向上,热爱人民热爱祖国热爱党的说。咱干都干了,犯不上拆自己的台。只不过话说,”韦天舒嘴角撇向手术床上,“这记者,也别光挑咱的毛病找呀。你看这批某省的领导,说是考察来,怎么夫人孩子都带得齐全?我跟急诊忙活时候,还有一位吵嚷着她的包儿的。你说说,这x省可是穷省,需要国家支援的县不知道多少,怎么个司局级干部,夫人跟个地主婆似的手上大钻戒,惦记着‘我特地在北京买的那仨路易维登的包。那些钱是小,家那头可省会也没这多款式’。哎你们说记者同志报这个不报?”
李波深吸了口气,才要说话,韦天舒冲他摆手,“好好,我不忧国忧民了。摊这么大事有你忙的,找空儿你歇会儿。我今天横竖也不回去了,也不困了,要是需要你叫我。”
李波又嘱咐住院医生,今天的手术记录和补病历不能拖,手术完后立刻给他送过去,那俩年轻大夫答应了,韦天舒手一挥,“行了,他们小的也都累得跟狗似的了。待会儿不还得盯着病人。放心,今天这个我待会儿就写了给你。”李波道了句多谢出去,走出门口没几步如脱了力似的站住,迎面看程学文和杨立新跟着台轮床一起走出7号手术室,迎过去,程学文点头笑道,“挺稳当,没什么意外。我的第一台我们这边完事我让侯宁跟着一起接着做骨科手术了,这台就是肝右边缘有点伤,修复了,挺顺利。我出去跟家属交待了,就回值班室,后面再有需要,你呼我。”
李波点头,想了想说道,“您应该也接到凌院长短信,今天很多记者,大概要找几位大夫在病房做些专访。也可能拍几张照片。凌院长的意思是,除了注意保护患者隐私之外,随他们拍好了。您那头的抢救记录手术记录,还有补急诊病历,大病历,回头让住院医赶紧写了给我。一下多出这么多人,我想病房结构得重新调整。”
“我有数。”程学文笑笑,跟杨立新一起出去,李波脑子里盘算了一下,自己转了这一大圈,将普外的所有今晚的手术也都有了谱了,除了还有两台手术在收尾,其余的都已经结束,而自己那边,当时离开之前交待了王东带着郁宁馨开始清洗腹腔和关腹,算算时间现在也应该差不多了,而凌欢---自己在接到凌远指示之前,其实已经让实习麻醉师把她带到手术中心休息室看着,不许离开。其实,当时凌欢在自己那几句声色俱厉的呵斥当头砸来的时候,已经呆了,并没有再说出别的话来。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jjwxc.观看更多好作品
第59章 第十五章 6
妇产科办公室。
苏纯坐在大办公桌前。病历,手术记录,诸多辅助检查的单子,一一地摊开,她手里握着笔,却是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没有写下一个字,只是仿佛无目的的,望着大办公室斜对面,值班室那扇紧闭的门。
一切都仿佛梦境一样的不真实,噩梦。
只是最近,仿佛已经有太多的噩梦,以致于今天的一切,她都竟没有觉得十分的震惊。
这就是她要过一辈子的生活。羊水栓塞的突然而来,可算得妇产科‘倾巢出动’的急救,不能离开医院的守护;卵巢癌计算化疗计量的紧张,高危妊娠孕妇的突然子痫。。。手术刀,药水,纱布,鲜血,脂肪,内脏。。。呻吟,哭喊。
今天。
当这个原本安排了下周由周明做不结束妊娠的状况下,腔镜摘除结肠肿瘤的孕妇,从昨晚开始情况急转直下,到今晚发生肿瘤破溃梗阻肠段,到迅速发生肠坏死出现中毒性休克体征,需要紧急会诊决定手术,再到得知发生了大型事故,全外科忙于急救,而产科另有一个怀双胎的妊娠高血压综合征患者突然抽搐。。。
作为结肠肿瘤妊娠患者的主管大夫,第一次与向来不好相处的郁宁馨合作,很奇怪地合作良好,那位人称眼睛长到头顶的大小姐,似乎也与其他任何一个医生没什么两样,而她是头一次,在奔跑着送化验,取结果的道路上,有了一个可以和她一样体力强健的同事---对方人高腿长,倒更显利索。检查,判断,讨论,请示,一切忽忽而过,她俩做着触诊看着化验结果异口同声的肠梗阻肠坏死,中毒性休克,外科那边尚没有人来,寥主任在交待了妊高征孕妇的处理之后过来,检查孕妇的同时没忘了微笑赞许她俩,虽然只是两个字‘不错’,却让那位传说中从来傲慢的大小姐,有了丝说不清感动还是欢乐其实还很羞涩的神情。
然后,李波匆匆赶来,肯定郁宁馨的判断,与家属谈,需要立刻开腹手术,结束妊娠,家属对李波嚷着‘小毛孩子懂得什么’,‘别拿我家人当练手’,拒不签字,新一轮的血液检查结果出来,恶化迅速,李波第四次第五次地重复,声音依然平静,郁宁馨的脸上再度有了戾色,曾经握拳欲待张口,却被李波按在肩膀上,便又忿忿地退后了。
患者还是被送进了手术室。在一贯柔声细语的寥主任,冷然的简短的几句话之下,“手术,孩子已经31周,如今早产儿的护理手段成熟,不会出大问题;不手术,会死人。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产妇哥哥下周才能从外地赶到,如果死了人,我们会将今天所有情况如实阐述,不排除她娘家亲人把你们告上法庭的可能。”
她与郁宁馨举着输液瓶推着轮床向手术室疾走,身后,是家属大声的喝骂,“我家孙子如果不好,我要你们一个个都有个好瞧。”她当时回了下头,寥主任就在身后不到两步,用手按着胸口,她心里一动,想起来最近寥主任一直身体不好,曾经一台手术,到了关腹的阶段,放松地出了口长气,而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她们都担心,让她去看看,她却摇头,只说最近胃病犯了,不过,也干不了几天了,月底就满六十岁,退了,彻底休息,不返聘了,哪个医院都不去,到加拿大跟儿子过一段,看看出生都1年了还没见过的孙女。
苏纯却还是担心,手术室里,戴手术手套的当儿,低声问她,“寥主任,您脸色特别不好。您要不要叫袁大夫来?这台,咱们科这边,反正就是普通的剖腹产。”
她冲她柔和地笑,“我有数。没问题。这台,咱们技术难度不高。可是家属脑子不太明白,小李年轻,如果他们不是以前查房时候看见过我带全科大夫查房,牌子上是教授,今天怎么也不能让这手术做下去。”她说着,淡淡地笑了笑,“我其实也说了有点不该说的话,不过也无所谓了。横竖我是要退了。不返聘,哪也不去,再也不干了。”她再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那样的神色,让苏纯突然觉得特别悲伤。
这种悲伤,一直持续在苏纯的心里,到产妇继续手术,孩子由林念初直接送去早产儿监护,她与寥主任一起出去打算与患者家属谈,到得门口,正巧凌欢从另台手术下来,寥主任忽然停住,对她道,“小苏,你不要一起谈了。现在孩子有点状况,家属又不太好说话,你们年轻人还是少说话。一会儿你还要补手术记录和病历,还要看护病人。我自己与他们谈,你和凌欢两个,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她尚未答话,凌欢已经很不见外地拥抱了寥主任一下,“全妇产科,我就最爱您啦!您是我妈教过的学生里,最温柔漂亮好人的一个!”
寥主任抚摸着凌欢的头发笑,再度嘱咐她们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便就转身出去,然而,一切就是那样地发生了。
苏纯站在几步之外,挪不动脚步,甚至动不了一个手指,连呼吸都困难。
凌欢冲过去,拼死了力气拽开那个揪住寥主任手术服,扇她耳光的老太太,用后背挡住了老太太的手掌,脸上,却被迎面那个声音最高的老头击中了嘴角。
苏纯挪不动脚步,也喊不出声音,然而很奇异地,仿佛并不震惊,只是那重悲伤,越发地浓厚,仿佛就要将她彻底淹没。
而纷乱之中,对方的呼喝,那个产妇丈夫似乎很怕似的小声的喊‘爸,妈’的声音和畏缩不敢上前的样子,凌欢狂怒的高呼,“疯子,你们俩个老疯子,停手!”而寥主任,没有任何反抗地被撕扯,斑白的头发散落下来,苏纯看到了她的眼睛,眼睛里,自己如此熟悉的悲伤。
那一切,不知是如何开始,也不知究竟是如何过去;也不过前后就是1,2分钟,那俩个骨科跟着老师上手术的住院医生,电梯门一开,听见凌欢的喊叫,冲过来,一人一个地按倒了老头老太,其中一个,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口罩,恨恨地道,“先送寥老师去治疗。我不要再给这些没良心的患者手术。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们为什么要为他们彻夜工作?!”
“他们不是你患者的家属。”寥主任淡淡地道,声音有些哑,缓慢地梳理自己散乱了的头发。而这时,凌欢却跳了起来,“对,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上你们的手术。我去告诉李波,我去告诉林大夫,让把他家的大的小的,自己领回家去自己治疗!畜生,他们就是得了疯病的畜生!让他们去看兽医,不要来找我们给人看病的地方!”
她飞快地冲进去,手术室带着红色大字的门被推开,又重重地在她身后撞上,寥主任的眼睛里,依然是那样的悲伤,却也依然是那样的平静,她很仔细地把那骨科住院医生的口罩给他再带上,轻轻地,推了推他。
苏纯并不明白为什么,在许多的时候,都没有眼泪的自己,突然,在这一秒钟,泪如泉涌。
“苏纯,别怕,这只是意外。”
一起走回科里的路上,寥主任对她这样讲。
她摇头,“不,我不怕。”
寥主任低声叹气,怔怔地道,“是么,不怕。但是,苏纯,我很怕。不是怕他们打我,我怕,我又错了。”
“什么?”
“我很害怕。我心里很害怕。”她喃喃地低声道,“这一段时间,我总在想着那个我手术了的女人。我是不是错了。我为了保她的生育功能,第一次手术没有全摘除乱巢,我当时犹豫了很久,她的状况很边缘,怎么做,都说得过去,可是她,她的家人,都求我,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他们那么想要孩子,太想要了。。。我终于决定,保留她的生育功能;然而,之后,她怀孕了,却复发;我为了保她的命,只能中止妊娠,孩子没了,她却也。。。没有能活下来。我们所知道的,只是医学科学这个世界的太小的一角。却总是需要做决定。总是。。。如赌博一样地做决定。今天,这个产妇的肿瘤,会不会在日后复发?她会不会因为之前状况很差,经受不住手术打击,出现问题?会不会是,依旧再有一次,一尸两命?”
苏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却又迅速地握住寥主任的手,“不,不,那个孩子,心内的刘大夫说了,只是很常见的室间隔缺损,很大可能自行长好;便算长不好,4,5岁时候手术,目前也已经很成熟;那个女人,方才病理不是出来?是高分化,高分化啊寥老师。李大夫说了,预后最好的一种。她可以健康地活下去。”
寥主任往着她,缓缓地摇头,“医学上,没有绝对。医学上,会有各种意外,知道么苏纯,各种意外。我确实很怕。很害怕。”
苏纯还想再说什么,她却摆摆手,“我去值班室休息一下。除非病人出事,别让人打搅我。我不太舒服。我要睡一下。”
外科楼。
周明从手术室出来,乘手术楼专用电梯到了交通楼层,快步穿过三层狭长的楼道,迎面几个大约是实习学生的年轻孩子讨论着今天的大抢救走过来,看见他,有人颇惊喜地对另外几个道,“咦,这不是周大夫么?我们看的教学录像带里?”
“说周大夫去德国了呀,所以我们没机会看真人手术”
“听说这几年的亚洲消化年会的直播手术都是他做,就是下周三开幕呀,他是不是回来做直播手术?”
周明无暇为了年轻学生对自己偶像般的崇拜自得或者尴尬,在其中一个学生尝试地低声叫,“周大夫?”的时候,他没有理会,经过他们的身边,径直地过去,往通往妇儿楼的电梯那边加快脚步走,才转过楼道,见电梯前面背对自己已经有了两个人,都背着摄影包,正在凑着看着摄像机里面的录相,
“。。。我这么凑巧给拍下来了,这老头老太可真生猛。”
另外一个接口,“肯定是大医疗失误,没准死人了。要不,那也一把岁数的人了,置于气那样,上手打人?我看你是抢着珍贵镜头了。”
原先那人却笑着摇头道,“我看今天这个意思,是不能提这个的,邢副市长已经定了调。”“回去给谢主任看看,听领导的意思。。。万一咱体会错了呢?”俩人正说着,电梯门打开,周明跟在他们后面进去,他们瞧了眼周明,有一个笑着搭腔,
“这位大夫,您参加今天的大型抢救了么?”
周明点点头,“刚下来手术。”
“辛苦辛苦,”那人很自来熟地掏出根烟,“还要去看病人?来根烟提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