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姨奶却热情地张罗道:“天儿怪冷的,都喝点儿热乎水,抽两颗烟,不着急不着急!”
她自个儿叼着大烟袋,舍不得动茶几上茶盘里摆放的香烟,却大方的不行,上手直接抓,一抓就是三盒给分出去了。
中华烟啊,在八八年之前,它作为“特供烟”的地位,消费者是在市场上买不到,可见它的“贵”!
跳大神的两位“仙家”率先行动。
一男一女搭配着,女“大神”换装,从包裹里拿出家伙什,头戴冠、身披袍,近五十岁的汉子手执圆鼓和鞭子,这是二大神,属于大神“助理”。
立时,这屋里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楚老太太和姨奶脸上是虔诚且认真,坐在一旁等着批八字的算卦女人也放松了精神,她点烟盘腿儿眯着眼。
大神扬了扬下巴,二大神那个汉子立马先点上一把香,插在香炉里面,香炉的下面压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块大红纸,红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楚老太太对着姨奶使劲挤了挤眼睛,姨奶又带小跑的拿出二十块钱放上去压堂,上香就得压堂,人家都是“仙家”了,那能开口要钱吗?那都是得看着给!
俩老太太特别上道,都懂着呢!
客厅里开始嘈乱了起来,楚老太太都忘了自个儿的腰疼了,她从半仰着变成立起脑袋、侧着身子,聚精会神的看“请神”。
助理汉子二大神的鼓和鞭砰砰砰地敲了起来,请神的唱词小调也随着鼓声放声唱了起来:“哎…嗨哎呀…高香一点,鼓响连天,鼓响一通把信儿传…”
又是头戴冠,又是身披袍的大神也同步有了动作。
她开始点烟、点中华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上了,随着鼓点儿,她穿着拖鞋的脚也跟一点一点的。
“嗨哎呀…鼓响二通下高山!鼓响三通老仙家就影影绰绰来到堂前啊,嗳嗨嗳嗨呦!”
客厅里香炉里的一把香冒着浓浓的烟儿,再配着鼓声唱腔,定睛一看,再看屋里正中间板凳上坐着的大神。
“大神”穿着奇奇怪怪的衣裳,嘴上叼着香烟,大理石地面上一下子烟头,她的五官在烟雾缭绕中,脚也已经不是一点一点的了,而是速度加快,两只脚尖儿同时噼里啪啦地不断点地,频率之快、没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做不到。
二大神一看“大神”来神了,兴奋了,这是仙家眼瞅着就要附身了,他开始敲鼓耍鞭边唱边转圈儿,唱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鼓响一通把信儿传!鼓响二通下高山!鼓响三通老仙家就影影绰绰来到堂前啊,嗳嗨嗳嗨呀!”
大神这回更不一般了,她不仅双脚不停点地,原本放在大腿上的两手,也跟着和着鼓点儿渐渐地拍起了巴掌,“啪啪啪”的拍巴掌声响彻客厅。
只看她忽然全身哆嗦了起来,牙关紧咬一副痛苦样儿,双眼微闭,全身骨节随着哆嗦发出一阵乱响的声音。
楚老太太不自觉地伸手要抓住姨奶支撑住自己,希望“见多识广”的妹妹给自个儿壮壮胆儿。
“大神儿”越来越抽搐,这回不仅全身哆嗦了,嘴里叼着香烟都叼不住了,她嘴唇都跟着打着颤。
“大神儿”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似唱似说,她开始伸臂扭腰,一系列种种行为,吓的楚老太太瞪大眼睛,吓的姨奶聚精会神,眼里满满都是“尊敬”。
和着鼓点拍巴掌,“大神”在一系列准备中,终于开口对大家伙说话了,她先发出的音儿是:“啊哈!”
尖利的声音一出,和之前红花棉袄中年妇女的声音完全不符,吓的楚老太太死死地抓住姨奶的手、本能的向后一躲,又闪了一下老腰。
但她顾不上自个儿的腰疼病了,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听着被附体的“仙家”和二大神之间的对话。
下神了,汉子凑到妇女面前恭恭敬敬问道:“不知是哪位大神下了山坡?”
“大神儿”捏着小嗓,用着尖细的声音似唱似说道:“我是黄堂报马…一会儿胡家教主要落座,给蟠桃仙女看事儿啊!”
楚老太太抓着姨奶,声音打颤问道:“二、二丫,她给谁看事儿?”
见多识广多次“看事儿”的姨奶小声解释道:“姐,蟠桃仙女就是指咱们妇女。就像童子是指男孩儿啥的…”
待楚老太太还要再问:“咋又是黄堂又是胡家的,那到底是黄皮子还是狐仙啊?”时,尖利地声音冲她来了。
“你,儿女缘甚浅!至少有一子早就远离你了!”
楚老太太听完,那眼泪啊,刷地一下,就跟断了线似的,哗啦啦地就开始往下掉着。
她哭的异常委屈,认认真真盯着被“附体”的大神道:“嗯那!老儿子前几年不在了,我就俩儿子。生完老二就伤了身子,再没有过了。”
姨奶跟着在一边儿哭:“大仙儿啊,快可怜可怜我姐吧,八十岁了,俺们啥也不求,就求保佑保佑家里的其他人吧。你给看看都咋的了?最近都病的病、受伤的受伤!”
自从仙家主动和楚老太太说完这番话,楚老太太从那开始不再害怕了,而是变的恭恭敬敬,她不止心底信服,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跟着信了。
“大神儿”开始指点迷津。
说白了就是:
全家上到楚鸿天忽然晕倒、梁吟秋作妖,下到楚亦锋正常出任务受伤,都不是啥“实病”,一清色全是“虚病”上来的。
人大神说了!说的虽然是唱词,楚老太太听的糊里糊涂,但挡不住二大神那个助理汉子给解释。
说是梁吟秋之所以这么作妖,又是闹离家、又是闹分家的,那是因为她“不得不!”。
“…她晚上走夜路,听见有个老太太叫她,回头了,找人没找着,结果把右肩膀的运灯给吹灭了。
人身总共就仨灯,左右肩膀是运灯,灭了招乱七八糟的。头顶是命灯,灭了就没命。
你家大儿媳是招着一个老鬼,那老太太常年孤魂野鬼不投胎,道行深着呢,缠着她不得不作妖。”
楚老太太和姨奶被解惑了,两人统一动作,一拍大腿大嗓门道:“哎呀妈呀,那咋整啊?!”
“大神儿”继续尖利唱着,“大神儿”还说了,说是楚鸿天命里就是“大富大贵”之人,等等吧,一系列夸赞,甚至夸他这次忽然晕倒晕的好。
“你家大儿子身带煞气,这一次本来是有血光之灾,忽然晕倒冲走了血光之灾。”
这个老太太懂。
老人一般都信一点,那就是你命里有多少福气就是有多少,命里有多少不幸也是躲不开。
所以才有“乐极生悲”这个词。当你的福气享没了,可不就悲了!所以老人们也常说“别浪费粮食”,人这一生吃多少粮食都是有数天注定的。
在老太太看来,跟这个意思差不离儿。她大儿子命里有这一劫,现在“血光之灾”变成了晕倒,想想还挺好。
到了楚亦锋这了,楚老太太和姨奶都听的一愣一愣的。
“大神儿”唱一句,助理汉子解释一句道:
“你家大孙子这个得破破,不破不行啊!最起码得扎个替身送过去!”
“咋的呢?”
“你家大孙子是招着一个女水鬼,那女水鬼是被人喂了药扔水潭子里的…”
楚老太太听到这,她嗓门都差点儿盖过“大神儿”的说唱声,“哎呀妈呀!这也太准了!我家大孙子可不就是好好的掉水潭子里了!”
助理汉子呵斥老太太:
“所以说啊,必须得破!这女鬼老厉害了,她搁水滩子里勾搭人呢,她缺个男人,你大孙子打她面前过,被相中了,你大孙子还被她长的好给迷了心神,可不就好好的人说掉就掉进去了!”
楚家屋里又是锣鼓喧天,又是尖声说唱的,隔壁小楼的刘家客厅里,刘大鹏将耳朵凑近墙壁,皱眉听了又听,纳闷、疑惑且不解。
锋子他家这是干嘛呢?
刘大鹏后悔啊,等他知道是干嘛时,已经来不及了。
楚老太太是又心惊胆战的遗憾,又矛盾的安心了,听的她牙齿直打颤,她家咋招了好几个小鬼儿呢,说是她老儿子当年要是早点儿破解都不至于丢了命。
安心是安心在,她花了二百八,就连大儿媳梁吟秋的那份一百块钱,她都舍得花了。八十块是给梁吟秋破灾,二十块是给梁吟秋延年益寿。
这时候她认为自个儿不能糊涂。老来伴儿、老来伴儿的,这道理她还是懂的。儿媳再不好吧,那都娶回家多少年了,那也得陪着她大儿子,这样有人伺候大天儿。
在她看来,这回可算是妥妥地把不安因素都清理干净了。
姨奶站起身,就差感恩戴德给“跳大神的”鞠躬了,先是送走了这一男一女。
紧接着,楚老太太来了精气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响的,就觉得浑身有劲,她打算严抓下一代儿媳人选,好好问问批八字的。
老太太递给算卦的楚亦锋八字,准备密谈:“你看我大孙子将来找的那个啥样啊?”
算卦的女人手上的笔一顿划拉啊,她说了一句非常具有东北地方特色的话:“你大孙媳妇,老呢性了!(老厉害了)”。
“啊?!”那还有好吗?
正在密谈、听的越多心里越没底儿的老太太,她不知道的是,那俩提前离开的“大神儿”们并没有出大院儿,而是在大院儿就地找上了生意。
大院儿里老隋家新娶的小儿媳被吓的,在甬道上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一时在大院儿里正巡逻的哨兵们,紧急哨声响起…
第一八六章 那些坚持和荒唐(二合一)
啥玩意儿都怕半真半假!
你说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能对上的那种,屋里俩老太太,本身就到了钱都快不会花的年龄了,以前还信个鬼啊怪啊的,她们能不上心吗?
这给楚老太太唬的啊,那真是一愣接着一愣!
“咋?咋个呢(ne)性法?那得厉害成啥样啊?能不能给我气受啊?”
楚老太太想的挺多。
她寻思儿媳妇算是被她得罪的透透的了,她心里明镜的,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那就和孙媳妇好好处处吧,可这一听…
老太太还没等算卦的回话呢,自个儿先愁地叹道:“哎呀妈呀!你说我这命啊,这还有好吗?”
算卦的妇女伸出右手,大拇手指分别在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上挨个按了按,那架势是在盘算着:“大娘,还真不能换人。命里注定啊!至于厉害程度,这么说吧,惹急了,你们家里人都说不服她,谁也整不了她!
她还有本事儿着呢,你大孙子瞅着当家说的算,实际上都得听她的!”
姨奶跟着一叹,这都谁都说不好使了,哎呦,她都替她大姐愁得慌:“大姐,命里的,改不了!一改命啥啥都完了!问问哪人吧?啥样?别又整个跟大天儿媳妇似的,瞅着蔫吧、内里鼓动芯儿的,备不住咱孙媳妇牙尖嘴利心眼好呢?”
“对对对,你好好给算算。啥样?就这样的才能保家旺夫啊?非得那样啊?”
所以说嘛,啥玩意儿就怕说的半真半假对上茬!
人算卦的拿起她画的纸单子说了:
“嗯。真能保家旺夫。摊上不厉害的,根本管不住你大孙子!
你孙子命里带异性缘,那老鼻子异性缘了,你要是给改命换个孙媳妇,先不说事业运和财运,就是婚姻方面那得离婚。他命里占这个!
我给你瞅瞅哈,你那大孙媳妇从咱这方位上看,从这往北,瞅这样家里条件跟你家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啥玩意儿?还挺穷的?哎呦天儿啊!”楚老太太心里那个压抑啊!
她大孙子看着那个聪明劲儿都要聪明大发了,可这媳妇…
这是搁哪淘换的啊?脾气大还穷,听起来家还搁外地!
算卦的妇女往沙发上靠了靠,低头点烟的功夫,眨了眨眼睛。
难道说大劲儿了?
她在楚老太太跟跳大神那俩人互动时,心里就合计了。
这屋客厅挂着家庭大照片,那照片里的人,分析分析就能找出哪个是老太太的大孙子。
一身军装的年轻小伙子,那五官、那长相,那样的形象再没有异性缘,那天理能容吗?
将来和小伙子配对儿的,那要是不厉害、没本事儿?能不离婚吗?
能让小伙子娶回家的,最起码就有能拿住那小伙子的本事儿,可不就得能当家说的算!
脾气囔囔的,说的好听叫柔能克刚,那都驴粪蛋子表面光!
她这些年虽然都搁京都、天津附近的农村来回蹿悠,见到的虽说大多数都是村里人,但那人呐,形形色色的也见过不老少。
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分析,实际上居家过日子的,娘们能拿住老爷们的,哪个不是心里有大主意的?
至于条件嘛…
算卦的妇女在烟雾缭绕中眯眼瞅了瞅楚家客厅。
谁跟这家一比较,都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吧?至少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
姨奶偷摸拽了拽楚老太太衣角,看着她姐看向她了,使劲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抓紧问点儿别的啊?
这人啊,就是很奇怪。
至少昨天找“大仙儿们”出马时,楚老太太半宿时间都在琢磨要问些啥,但是等这些“大仙儿们”真来了吧,一时还有点儿懵圈儿了!这毛病估计等人一走,她又能想起还有啥没问的了。
楚老太太憋了又憋,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啥会问这个,恐怕是被梁吟秋那个文化人压抑的:“有文化没?识字不?”
“不咋有文化。没你大孙子有文化。”
老太太那个心理啊,五味杂陈。她一边儿满意“不咋有文化”这个答案,一边儿又心里不是滋味儿了,“啥啥都不如她大孙子,那凭啥能进她老楚家门?凭啥有底气脾气大啊?”
还是姨奶觉得又断片儿、太浪费钱了,问了句至关重要的:“大仙儿,你给瞅瞅,现在那丫头出现没?俩人已经搞上对象还是得等两娘啊?”
算卦的妇女重新掐算手指,嘴里碎碎念着:“二十六岁了,二十六…”
“已经接触上了!”
姨奶一把拽住楚老太太衣裳袖子,大嗓门惊讶道:“哎呀妈呀,大姐啊,都处上了,你快搁心里划拉划拉,看看是谁啊?”
楚家客厅里,俩老太太听的忽悲忽喜的。
一会儿因为楚家富贵几代啥的高兴的合不拢嘴,一会儿听到楚亦锋和楚慈都感情有波折而闹心。
关窗户关门的,她们不知道啊,外面院子里已经乱套的。
执勤哨兵一把拽住红花棉袄的妇女:“说!怎么进的大院儿?有没有在门口登记?来谁家?干什么的?!”
刘大鹏站在他家大门口,正要拿钥匙开车门,好信儿地瞅了瞅围成一圈儿看热闹的人群。
他没当回事儿,只看到隋家小子新娶进门的媳妇,在几个岁数大的婶子面前抹眼泪儿呢,他以为是和过路的发生了口角,正要抬腿上车离开,就听到一声汉子啼哭的瘆人声。
大老爷们大白天的哭的呜呜淘淘的,换谁谁都得驻足多瞅两眼。这是什么心理素质?
汉子也是没招了,红花棉袄的妇女也害怕了。因为他们的包袱皮儿被当兵的打开了。
香炉、写着狐仙儿、黄仙儿姓名的一摞子大红纸、还有他们穿的用的家伙什散落一地。
周围的人惊呼声响起。
刘大鹏刚要关上车门凑近听听咋回事儿,就听到中老年汉子招供了:“我是那家请来的,不信你们去问问。别抓我别抓我!求政府饶了我!我是二大神,不赖我,我就是给她搭把手的!”
刘大鹏顺着汉子的手指方向,又发现那拨聚众瞧热闹的婶子大妈都看向他,他僵硬地转过身瞅了瞅楚家大门。
同时也伸出食指,指了指楚家大门…
靠!刘大鹏心里骂娘了。
他就说嘛!好不容易休息休息打算躺客厅看看电视啥的,结果锋子他家又唱又跳的!
又胖了一圈儿的刘大鹏,看着哨兵压着俩人往楚家走,他两只胖手使劲挠了挠头皮,只稍微停顿几秒,这回上车速度快。
刘大鹏踩着油门挂着档,他替楚亦锋犯愁,一路飙车直奔军区医院。
而楚家客厅忽然涌进来很多步伐一致的哨兵,执勤连长也完全没有想到能在楚家、楚将军家抓到现行。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点香味儿,大理石里面上几十个烟头…
跟着一路进楚家院子、楚家客厅的大院儿家属们,也震惊了。
她们震惊地看着沙发上一个歪着膀子斜躺着、一个叼着大烟袋的老太太。
她们的对面还坐着一名中年妇女,桌子上还有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算卦的纸单子。
在对视中,家属们对俩老太太哑言了。
隋家小儿媳捂着小肚子忽然在人群中吐了起来。
刘大鹏一步两个台阶,跑的呼哧带喘的。
刚才他着急下车,车又刚好停在带冰的路面上,脚下打滑差点儿摔个大跟头。
在走廊中,刘大鹏一顿猛跑,听见军辉和他打招呼只来得及挥了挥手,当跑到楚鸿天的病房门前,他又来了一个紧急刹车。
顾不上整理大衣,他直接推门而入,在小客厅里寻找楚亦锋的身影。
楚亦锋手里还拿着水果刀和苹果呢,侧过头疑惑地看向刘大鹏:“呵,挺闲啊?”
刘大鹏用内气平了平心绪,对正看报纸的楚鸿天笑着打招呼道:“楚叔,还挺好的吧?那个什么,我找疯子有点儿事儿。急事儿。人借我用用哈。真急,楚叔!”
说完也不管楚鸿天纳闷,他推着楚亦锋的轮椅就往外跑。
走廊里,楚亦锋咬牙警告刘大鹏:“你丫是不是欠揍?说了多少回了,不许叫我疯子!”
刘大鹏继续拼尽全力地推着轮椅往楼下跑,边跑边打嘴仗:“哎呦,大少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你奶奶她快被抓了!”
“你奶奶的!…你说什么?!”
刘大鹏从后视镜里偷瞟了好几眼楚亦锋。
他转告完了,心里松口气了,此刻看着愁眉不展的楚亦锋,不知为何,倒有点儿想憋不住笑了。可又不敢,那做人忒不厚道!
刘大鹏挂挡踩油门,压抑着上翘的唇,又看了眼后视镜:“嗳?我说哥们,怎么着啊?事儿闹大了,刚才跟楚叔那、我都不敢说。怕一个不好,他又血压飚上来了!还有你妈那面,是不是一说会闹大啊?”
这一张嘴提起吧,刘大鹏良心归位。
他想了想,想到楚鸿天跟医院呢,想到他母亲说疯子父母闹离婚呢,又一想到楚亦锋那么个闲不住的性子,愣是现在足足坐俩月轮椅了,不能打拳、不能出操…
这回笑容不用压抑了,心情也跟着有点儿泛起了阴天。
疯子不容易啊!
楚亦锋沉着一张脸靠在车后座上,他闭眼假寐着,心真累。
刘大鹏感同身受劝解道:
“事儿大也得压压啊!那是咱亲奶啊!
不过我看这事儿真不能善了。你要知道咱院子里那些能到了年纪闲下来的大妈婶子们,家里那位的级别都得是…
还有今天不压咱奶奶去调查,估计都是给楚叔面子说是走程序。明天可就不好说了!
锋子,你想想怎么着啊?还好,估计能有一宿时间活动活动,哪块需要哥们去疏通给句话啊?
噢,好像隋大志那小媳妇先和跳大神发生的口角,大志那面,你递句话。还有,估么着咱奶奶这事儿只要用心压一压,不上报,没造成啥舆论,应该、嗯,试试吧!”
楚亦锋咬了咬牙,睁开了双眸,他目光凌厉地盯着前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奶奶那个人再糊涂吧,关上家门怎么吵怎么闹都成,就是轮不到外人来教育!
然而等他进了家门,他换了主意,被逼的。
楚亦锋运气再运着气,脾气一再压着,他看到姨奶顶着红肿的眼睛跟他说话,连眼皮都没挑一下,一声未吭,更是无视姨奶拍大腿哭天抹泪求做主。
他瞟了一眼脏乱差的客厅,坐在轮椅上弯下腰,直视着正在抹眼泪的老太太。
他看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亲奶奶,一时心里翻搅着。
有种难受,有种恨铁不成钢,有种“拜托了奶奶,别再惹事儿了”的无奈。
楚亦锋沉声问道:“奶,刚才人家告诉你了吧?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吧?”
楚老太太害怕了,两只长满老年斑的大手拽住楚亦锋的衣服袖子:“我?小锋啊,我是你亲奶奶。刚才院子里巡逻的大兵说是让我按手印,说我、说我搞违法活动了!呜呜,我咋就违法了?我就寻思算算你媳妇是啥样,奶奶怕活不到那时候见不着了,寻思给你把把关,呜呜…”
楚亦锋咬了咬后槽牙,到底还是发了火。
他紧皱两眉质问楚老太太:
“奶,破除封建迷信,打击牛鬼蛇神,一切怪力乱神者要被全社会批判制裁,这是高压线!前几年,您没经历吗?您没看见过供佛像都不被允许吗?
你儿子、我父亲是党和人民的将军,在位的将军啊!
你在拿他的前程在赌博您知不知道?!
你知道舆论会怎么评价咱们楚家?一夜之间就会被口口相传!
你看看我,看看我到现在都不能站起来,想想我父亲还躺在医院里,想想我母亲几次三番心脏病差点儿入院,您这是要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