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你在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我看得出,安归他对你一点也不好。”银色月光下,他灰蓝色的眼眸里隐隐蕴含着一丝痛惜和恼怒,“若是早知会这样,我还不如在那时强行将你留在身边。”
“多谢单于关心。”她往床里缩了缩,“你最好快点出去,不然被人发现的话,恐怕还会连累到你的妹妹。”
“阿克娜前几日伤了你,是不是还很疼?”他不由分手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衣袖往上一撸,待看清那依然殷红的鞭伤时,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怎么也不叫巫医好好看看?”
那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语调更是焦急:“请单于快些离开这里吧。”
“那罗…”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卡尼瘦了这么多,憔悴了这么多,你在这里一点也不快乐,对不对?”
那罗扭过脸,将脸隐入了黑暗之中:“那又怎样?”
他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将她单薄的身子拥入怀中:“那罗,我带你离开这里。”
那罗并没有挣扎,而是用异乎冷静的声音道:“单于大人,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爱护之心,就请马上离开我的房间。我就算在不快乐,也是不会跟你走的。我不认为跟着你就会更好一些。”
胡鹿姑闻言一愣,倒是渐渐放开了她,眼中飘过一丝笑意:“那罗,你还是没变。好,我也不勉强你。我这次亲自送阿克娜前来联姻,其实也是为了再见你。婚礼结束后我还会待上几天,如果你改变了注意就把把拿盆开着花的盆景放在窗外,我的人见到了就会告诉我。就算安归知道是我带走了你,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说完,他站起身来,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倒是没看错安归。这次他用却胡侯谋反之事肃清了所有支持大王子的人,算是真正坐稳了这个位置。”
那罗大惊,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你说什么?却胡侯谋反?”
“你还不知道吗?却胡侯已经被押入了大牢,婚礼结束后就会初四他,他的其余同党也一并被处死。至于王太后,倒是没什么改变,还是和以前一样。这就是安归聪明的地方了,这样一来,楼兰国上下只会称赞他的一片孝心。”胡鹿姑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在临走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好考虑一下,想离开这里还来得及。”
那罗此时一点想离开的念头也没有,满脑子都是却胡侯的消息。怎么会这样?却胡侯又怎么可能做出谋反之事?一定是安归故意以这个借口拔除自己的眼中钉。
一想到却胡侯即将被处死,她再也无法镇定,披上一件衣服就匆忙跑了出去。
她要去求安归,就算是多卑屈她都要求他。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她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没命。
刚到了安归的寝宫前,她就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了下来。
“娘娘,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为首的凌侍卫走了过来,一脸讶然。
“凌侍卫,我要见陛下,现在就要见陛下!”她因为慌乱而有些语无伦次。
凌侍卫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可是,今晚是陛下和王后的洞房夜…如果有什么事,娘娘您还是明天再说吧。”
那罗的眼圈泛红,语调微颤:“那么凌侍卫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明天却胡侯是不是会被处死?”
他目光一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却胡侯有心谋反,证据确凿。明日午时就会执行绞刑。”
她心中犹如被重击,踉跄着退了两步,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求你了,凌侍卫,让我见陛下一面!求求你进去通报一声!”
凌侍卫测过了头,冷声道:“娘娘,您还是请回吧。”
见苦苦哀求也无用,那罗忽然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凌侍卫吓得面色发青,急忙伸手去扶她起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是要折了属下的寿吗?”
她推开了他的手,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话:“求求你进去通报一声好吗?”
凌侍卫叹了一口气,只得走进了寝宫。
此时的国王寝宫里,满殿香薰,铺着虎皮的紫檀木案几上摆放着来自大宛的葡萄酒,半透明的红色液体在烛光下闪动着玛瑙般的光泽。出去了外衣的年轻帝王斜倚在案几旁翻看着一卷羊皮书,暗金色长发如绸缎般铺陈一地,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坐在床榻上的阿克娜公主等了许久迟迟不见夫君过来,忍不住略带娇羞地昵了他一眼:“陛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安归头也未抬,只是微微一笑:“你先休息吧,我把这些看完就过来。”
阿克娜愣愣地望着他疏离冷淡的笑容,仿若雪花飞舞,飘忽悠远,让人看得见却无法触摸到。
就在这时,只听凌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王妃她跪在门外相求见您。”
听到这句话,阿克娜的脸色微变,抬头望去,只间安归的眼中竟闪过一抹亮色:“她说了有什么事要求见我吗?”他的声音里似乎隐隐带着期望。阿克娜从未见过他眼中会有这样的神采,她甚至不怀疑如果王妃现在要从她身边将国王带走,国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她。
“王妃她…是为了却胡侯之事而来。”
凌侍卫的话音刚落,阿克娜看到国王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迅速被另一种阴沉的暗色替代。
“今晚是我和王后的良宵,王妃也真是不成体统,你去回了她。”他的声音冷得仿佛凝成冰霜。
“但是,王妃她还跪在宫外…”
“她喜欢跪就让她跪!”
“是!请陛下恕罪,是属下打扰了。”
听到凌侍卫的脚步声远去,安归忽然将案几上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站起身走到床榻前。
“陛下…”不等阿克娜说完话,他不发一语将她重重按在了床上,略带粗暴地吻了上去。阿克娜满脸欣喜,双手环绕他的脖子,热切地回应着他的吻,唇齿交缠间,她感到仿佛有团火要从胸口喷薄而出,烧得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这就是——被心爱的男人亲吻的滋味吗?
正当她迷醉于这亲吻中无法自拔时,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忽然又起了身,面色冷淡地回到了案几旁。
“陛下?”她一时有些困惑,不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王后你先休息,我等会儿再睡。”他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充满着疏离。
阿克娜这下可不依了,之前辛苦忍耐着的暴躁脾气终于开始爆发了:“是因为那个王妃吗?既然你娶了我,就要和我行夫妻之礼,这样冷落我又算是什么?”
他冷冷扫了她一眼:“如果你想生事,那我就立刻离开这里。”
阿克娜被他的目光一扫,稍稍也有些忌惮。再听他这么一说,一想若是他离开的话自己面子往哪里搁?无奈只好先忍下这口气,用毯子裹住了翻过身闷闷地睡去。
安归重新换了烛火,那点点破碎的光亮,好似也灼烧着他的心。点点密密的痛,就像是被什么在烧,烧断了他的那一丝期望。
宫外,那罗听了凌侍卫的回话后还是跪在那里。凌侍卫劝她她也不听,只得退到一边不再阻止她。
那罗的双腿跪得几乎麻木了,坚硬石板上森森凉气也从膝盖钻入了她的骨髓,令她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很久以前,安归让她跪在碎琉璃片上的情景…随即又是伊斯达温柔地为她挑去腿上琉璃碎片的情景…。。他已经让她失去了最为珍视的那个人,失去了相濡以沫的好朋友,如今难道连她最感激的人也不放过吗?
为什么,他总是亲手毁去那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想着想着,她的脸上忽然一凉,抬头望去,天空居然在这个时候下起雪来,洁白无瑕,飘飘扬扬,带着一种脱离红尘俗世之外的清冷。
这应该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吧?
“娘娘,下雪了,你还是回去吧。陛下今晚是不会见你的。”凌侍卫心下不忍,顺手将一件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谢谢你的好意,凌侍卫。我会等下去,等到陛下愿意见我为止。”她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更是寒气袭人。
那罗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肩膀和腰都痛得好像要断了一般。她不得不用双手撑了一下地面,眼前变得模糊起来…突然之间,有一股剧痛从小腹处袭来,令她立时头晕目眩,身子一下子往后栽去。
在失去所有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了凌侍卫焦急万分的声音:“娘娘!娘娘!来人!快,快去禀告陛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罗缓缓睁开了眼,涣散的视线许久才集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事寝宫的隔梁天花板,一室的朦胧模糊,烛光微晃,室内器皿的影子随之摇曳,弥漫在空气中的只有一片死寂。
“你醒了。”那个听起来像是来自远方的声音令她心里一惊。那罗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间他正坐在床前定定地看着自己,面色苍白得如死人一般,嘴唇紧抿,颓然的冰绿色眼底似有什么在燃烧着,锐利嗜血的光芒喷薄欲出。
看到这个样子的他,那罗的心猛地收紧,就连肩膀也微微颤了一下。尽管心里有些害怕,但既然见到了他,她自然不会放弃之前想说的事。
“陛下…你终于肯见我了。却胡侯他…”这个名字刚从她口中说出,一阵剧痛顿时从她的手臂处传来,令她痛得呑回了后半句话。
他像是要杀人般恨恨捏住她的右手臂,一字一句道:“刚才宫医替你检查过了,你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不过,你却为了却胡侯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他强抑悲痛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尖锐的铁锥,一下一下重重钉在她的身上,锥心刺骨的痛渐渐弥漫整个身体。
“你说…什么?”听到自己怀了身孕,她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那并不是厌恶和恐惧,还么等她整理出真实的心情,他后面接踵而来的话却是将她直接打入了地狱之后。
“我说什么难道你没听清吗?也罢,你不在乎我,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个孩子。”他冷冷地瞅着她,“你本就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安归,我…我…”她差一点就想说她并没有不在乎这个,哪怕这孩子是来自那样不堪的情形下…
“对了,你不是想知道却胡侯的情况吗?”他语调一变,反常地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那罗有些惊讶地望向他,只见他的眼中已敛起了之前的戾气,所有的怒火似乎已被冰封在那片冰绿色之下。在淡黄色的烛光映照中,他那俊美无双的脸看起来丝毫表情也无,平静得让她感到不安。
“是。请你停止明天的行刑,饶了却胡侯吧。他当初救过我,这也是我唯一能帮他做的事了。”她一咬牙,忍住了失子的伤痛,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的唇边浮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明天?那罗,如果你早些求我,说必定我还会饶了他一命。不过现在…恐怕有点晚了。”
“安归,我求求你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你要我留下是不是?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逃跑,我会一辈子乖乖待在你的身边。我发誓!”她心慌意乱地许着承诺。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嘴边的嘲笑却是更深:“那罗,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了吗?从昨夜到现在,已经是一天一夜了。我就算是要赦免却胡侯,却也是晚了。今日无事是,他已经被执行了绞刑。”
那罗的瞳孔骤然缩紧,声音已然发抖:“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又怎么舍得骗你。”他笑得如惑人的叶海棠,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好了,既然也帮不上忙了,不如就好好养身子,我还等着你给我生好多孩子呢。”
那罗还来不及悲伤,此时弥漫在她胸口的除了愤怒还是愤怒。那如烈火般燃烧的愤怒,如同沙漠里汹涌的沙尘暴,一瞬间席卷并摧毁了她残存的理智。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在他的脚就要迈过门槛时,她幽幽地出声,“你说得对。我不在乎孩子。别说这次是意外,若是下次真的再被你侮辱怀上孩子,我也一定会亲手杀死他。”
他的脚步停顿一下,那罗冷如冰窖的声音低低响起:“我会有很多方法让你给我生下孩子。我的孩子若是再出事,我会让很多人陪葬。”
说完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罗茫然地望着窗外,那些树枝的黑色影子如同噩梦中死人的手,在风雪中狂乱扭动着,仿佛随时要将她拖入地狱之中。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她好像又隐约看到了那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垂落在腰间的浅褐色长发丝毫不显柔美之态,修长的身姿带着无可挑剔的美感,俊俏的五官透出勃勃的英气…
周围的黑暗绵延千里,而眼前男子的幻象就像是唯一的光之所在。
仿佛…只要身处自己的手,就能触摸到阳光。
“却胡侯大人…”她喃喃低喊着,“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却一次也救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用双手抱住了双腿,眼眶涨涩到发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缓缓闭上眼,让无边无际的黑暗将自己包围。
若是早知道上次的相见竟是永诀,她实在应该多看他几眼,多和他说几句话,多珍惜一点和他相处的时间…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几天后的黄昏时分,那罗的寝宫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贵客。
乍一见到这位久病之中的王太后,那罗险些没有认出来。她印象中的那位王后,应是如初见时那般华贵雍容,优雅无双。可眼前这位女子面色憔悴,身形干瘦,双目无神,额头上竟布满了与年纪不符的皱纹。
那罗慌忙下床行礼,却被王太后拦住了:“我知道你刚刚没了孩子,你躺在那里无需行礼。”
那罗也有些无措,只好请王太后先坐下:“您生着病怎么还过来了?”
王太后摒去了周围的宫人,才慢慢开口道:“之前我一直都没有见你,确实是对你有成见。可听说你为了替却胡侯求情而没了孩子,我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呢?”
“可我…没能救得了大人。”那罗心中一痛,垂眸含泪。
“至少你还想救他。而那些平时喝他称兄道弟的人呢,恨不能落井下石才好。自从伊斯达回不来之后,一切都大势已去。”王太后叹了一口气。
那罗又抬眼看了看对方,心里也不胜欷歔。身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失去了儿子后又失去了亲弟弟,这样的打击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也难怪她会重病如此了。
“王太后这次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那罗的直觉告诉自己,王太后这次前来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探视。
“那罗,你一向都是那么聪明伶俐。其实这次,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因为,我只怕以后没机会说了。”王太后的眼神仿佛飘向了很远的地方,“那时须车第一次就下你就告诉了我,你是提古的女儿。他第二次之所以又能救下你,并不是凑巧,而是因为我决定让你进宫。”
那罗的眼神闪过一丝讶色,还是继续认真地倾听下去。
“因为我知道一旦达娜查到你的身份,一定会将你要过去。”王太后看了看一脸不解的那罗,“你在达娜身边,就能帮我打探她和安归的消息。只可惜须车他总是不忍利用你,听说你在达娜那里受了委屈,更是求我别让你再卷进来,生怕你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所以后来我并没有指使你做什么事,你几乎是变成了一枚废棋。直到先王生辰那次,须车才无奈找了你帮忙。”
那罗心里想到却胡侯的好,鼻子又是一酸。在达娜那里时,她确实也疑惑过为何王后迟迟未让她打探消息什么的,原来还是因为他的关系。
“那罗,其实我心里很是后悔的。让你入宫并未帮到我社么么,反倒让我的儿子陷了进去,这一步棋,我实在是走错了。”她怅然地摇了摇头。
“王太后,那么之前大王子说带我去长安,是不是您…”那罗听她这么说,不禁试探地问了出来。
“没错,是我让曼亚将你送出宫去的。我不能再让你跟着伊斯达了。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你一定会害死他的。”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只是我没想到,曼亚竟然将你送到了安归那里。而我的儿子,至今我不明白为何他宁愿留在长安也不回来。”
那罗自然不敢说出真想刺激她,想起了她之前说的某句话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又小声问道:“王太后,为何一旦达娜查到我的身份,就一定会将我要过去?”
王太后垂眸,用纤长的手指轻轻磨挲着右手腕上的手镯:“因为,你的父亲是巫医提古。”
那罗瞪大了眼睛,神情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不知为什么,她有种预感,对方或许会说出令她想不到的事实。
“其实那次用错药确实事有蹊跷。我后来看了,是在原有的药方上多加了一味药,正好抵消了药性,加重小王子的病情。若是别的巫医也就罢了,但提古是绝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但达娜不许宫里彻查此事,硬是逼先王判处了提古斩形。”
那罗咬了咬唇:“多谢王太后相告。父亲素来仔细谨慎,我也是一直想不明白。我更是不解为何达娜不让人彻查此事,这样一来她的儿子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了吗?”
王太后的声音听起来凉凉的:“因为比起她的儿子,她更想你父亲死。”
那罗愕然,情急之下也忘了用敬语:“您说什么!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达娜对你的父亲心怀爱慕。”王太后的嘴角扬起一丝讥笑,“我也是在偶然的机会下才发现这个秘密的。有天晚上我想去探望她生病的儿子,结果让我听到了这个秘密。她爱恋你的父亲,甚至想让你父亲带她离开,只可惜你父亲拒绝了她,并且告诉她他爱的人只有你的母亲。”
“您的意思是达娜因爱生恨,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置我父亲于死地?”听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后,那罗倒是冷静得出奇。
王太后眼睫微敛:“不然她为何同样也要置你母亲于死地呢?”
那罗神吸了一口气,攥紧了冰凉的手:“王太后为何要卖个这么大的人情给我?”
她抬起了头,眼底深处似乎燃着细细的火焰:“那罗,你想不想为你父母报仇?”
那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莫非王太后有什么好办法?”
王太后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我得到了一个西域巫师的独门毒蛊。此蛊极其难练,须不停用八字纯阴的人血滋养五十年,所以直到两个月前才养成。此蛊也名为双子蛊,施蛊人在把子蛊重在其他人身上钱,必须先把母蛊重在自己身上。到时那被种子蛊的人就会天天生活在锥心之痛中,夜夜被噩梦惊醒,每逢子夜时全身犹如被千万只虫蚁噬咬,真正生不如死。不过所谓双子连心,此蛊极为毒辣,所以种了母蛊的施蛊人也会折寿二十年。”
那罗深色淡淡地看着她:“您是说如果我对达娜种了蛊,她固然是生不如死,我也要折寿二十年?”
王太后露出了然的神情:“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再问,为何我自己不做施蛊人?如果可以,我也不会前来拜托你。两天月前得到这个蛊虫后,我一直没有机会接近达娜,只能以自己的八字纯阴之血继续供养,这样一来,作为供养人的我体内就种不上母蛊。至于其他人,我也无法信任。只有比我更憎恨达娜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说着,她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巧的银盒子:“那罗,你可以认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要不要接受你自己决定,我不勉强你。”
“我接受。”那罗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个银盒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王太后点了点头:“那么你要尽快,这蛊虫离开纯阴人血供养,只有十日可活。你若是改变主意,就将它提早交换给我。”
那罗略略思索了一下:“三天后,达娜会在她的宫殿里召见我和王后,商量新年庆祝仪式。那时就是个好时机。”
王太后离开之后,那罗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银盒子,只见里面有两只如蚂蚁般细小的虫子,长相并不出奇,但还是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娘娘,时间不早了,你该用晚餐了。我这就给你拿进来。”门外绮丝的声音令那罗心里一个激灵,她连忙啪地将盒子盖上,顺手往案几上一方,还用丝帕遮掩了一下。才刚刚放好盒子,绮丝就和其他宫人一起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她失去了孩子后,膳食一如既往的糟糕,看得绮丝连连摇头。
“娘娘,王太后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可有提这膳食的事?”绮丝给她盛上了一碗几乎能映出影子的清粥,“你看看,这算是什么事!你可是刚失去了孩子,光吃这些不是伤身子吗?”
“绮丝,你也别生气了,反正我也吃不下。”那罗笑了笑,“王太后她自己处境艰难,又如何能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