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也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吧。
“二王子,你…不生我的气吧?”她忽然扭过头问了他一句。
“怎么会不生气?所以我才特地来长安将你抓回去再好好惩戒一番。”他沉下了脸,斜睨了她一眼,“还想跟我回去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先是一愣,随机看到他嘴边若隐若现的邪恶笑意,不禁有点恼又有点想笑,可嘴角是僵硬的。
“不过,如果再有下次,我可真要狠狠惩罚你了。”他语调轻松地揶揄着,笑容更显光华流转。可眼中是寒冷若冰,隐隐透着一股狠厉之色。就像是长了毒刺的花朵,在绽放美丽的同时又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不知为何,那罗反倒是放下心来。这样具有恶魔气息的安归才是自己所熟悉的。只不过现在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这次的街头相遇似乎是太过凑巧了,凑巧得让她不得不起了疑心。
“二王子,那你这次来长安…”
“难不成你以为我真是为了你才特意来的吗?”他挑了挑眉毛,下意识地予以否认,“之前不是说了吗?我确实是来长安帮左贤王办点事。只是正巧遇上了你而已。”
“二王子,那…你能放我会楼兰吗?”她犹豫着说出了这句话后又有些忐忑。
“想回楼兰了吗?”他那垂着的冰绿色眼眸骤然一暗,再抬眼时似乎多了点温柔浮光,“放心吧,再过不久,我就会带你会楼兰。”
那罗动了动嘴唇,硬是将那句“我不是要你带”压了下去。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凌侍卫呢?他还好吗?”
安归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淡淡答道:“还好。只是每次见到他,我都会觉得…”说道这里,他的眼底霍然浮起一层狠毒杀意,“这都要怪那个贱人…”
“她…死了吗?”那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死?”他冷笑一声,“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左贤王既然将她交给我处治,我便令人挖去她的双眼,割去她的舌头,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将她充入了军妓之中,让她日日夜夜被那些粗人蹂躏欺辱却无法寻死。”
那罗心里一个激灵,背后嗖地冒起了一股森森寒意。她也知道依着安归的性子不会轻易绕过昔雅,只是听到这些还是忍不住感到恐惧。
“怎么,害怕了吗?”他笑着俯身过来,温热又带着草叶清香的气息懒散地拂过她的耳畔,激起了她肌肤的一阵细微的战栗,“不过,那罗是个乖孩子,一定不会惹我生气的,对不对?”
那罗僵硬地吞了口口水,从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对。”
他满意地弯了弯嘴角,伸手轻轻拨弄着她垂在脸颊边的柔软发丝,低声道:“我就知道,我的那罗乖得很。”
那罗对他刚才的那发话仍然心有余悸,一时也不敢太过抗拒。她忽然发现,让这个男人带自己离开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眼下已经上了这贼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安归行事素来谨慎周全,在出发前早就做好了充分细致的准备。所带的食物和水分量充足,马匹健壮有力,再加上几位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和经验丰富的当地向导,无论是来还是去,这一路上都是顺顺利利,没出什么乱子。就连那传说中凶险万分的白龙堆沙漠,之前也没挡住安归一行人的去路。所以当他们在回程中再一次经过白龙堆时,大家的心情倒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了。
那罗咬了一口发硬的面饼,嚼了几下也吃不出什么滋味。以前她心心念念想要逃到长安,想见那个人。可是…如今她就好像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心中一片茫然,仿佛失去了所有思绪般只余空空落落。
“那罗,过了白龙堆我们就能到达匈奴境内了。”安归边说边将装水的皮囊递了过去,顺便打量了她几眼。经过这些天的长途跋涉,她那圆润的小脸不复往日的光泽,神情憔悴,嘴唇发干,就像是一朵娇艳的花朵失去了水分和阳光,正在日益萎顿,令人不禁心生怜意。
那罗结果皮囊喝了几口水,有些疲惫地将头靠在了一侧。她习惯性地想去抚摸胸口的那颗孔雀石,却不想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她早已将那颗石头仍还给了那个人,心中自是一阵绞痛。
安归留意到了她神情的细微变化,目光划过她胸口时却是微微一闪。就在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马车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随行的当地向导略带惊慌的声音随即传了进来;“公子!不好了!”
安归心里一沉,不动神色地问道,“怎么了?”
“公子,看着天气…今天恐怕我们会遇上…沙尘暴!”说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向导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白龙堆素来以多变的地形和险恶的自然环境闻名遐迩,常年来令无数来往商客魂断于此。这里的沙尘暴比普通尘暴来势更凶猛,所以也被众人成为:“魔鬼出没的地方”,就连经验丰富的当地向导也是心有余悸。之前安归和那罗都没有遇上沙尘暴,但是这一次,幸运之神显然没有再站在他们的一边。
安归跳下了马车,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天空已被铺天盖地的黑影所覆盖,给人一种沉沉的压迫感。而这层层黑影,如同怪兽般正在迅速吞噬着天空和大地…
“公子,先找个地方避避!不然我们都会葬身于此!”向导指着不远处高声喊道。
安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沙漠上那些高达的土山丘在亿万年风力的侵蚀下,形成了千奇百怪的样子。沙尘暴来临的时候,这里倒是暂时躲避风沙的最佳位置。
“那罗,快下来!”安归拉住了那罗的衣袖,顺手一揽将她抱下车来。
那片黑影移动的速度极快,如同海浪般的滚滚沙尘前一秒还在天边,而下一秒已迫不及待笼罩下来…在来势汹汹的沙尘暴袭击下,一行人都被冲得七凌八落,各自分散开来。那罗在沙地上滚了几滚,想看看眼前的情形,眼睛却几乎睁不开来,就算勉强张眼看到看到的也是茫茫一片。粗粝的沙子无情刮过她的脸,犹如锋利的小刀刺割着她的皮肉。此刻她也顾不上疼痛,只管闭着眼睛摸索着那些土山丘的方向疾奔。忽然,她感到脚下的沙子仿佛旋转起来,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往下拖。在另一端的尽头,仿佛地狱入口正张开了嘴等着吞噬她…。
“那罗,抓紧我!”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直温暖的手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传入耳畔的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的眼眶骤然一热,原本快要放弃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只是风沙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而他看起来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安归…别管我了…放手…”她挣扎着开了口,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扑面而来的沙尘堵住了嘴。
“闭嘴!我决不会放手!”安归略带暴躁地吼了一声。他握得那么紧那么用力,握得她那么疼,就好像即使全世界毁灭他也绝不会放开她的手。不知为何,在这样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那些情爱,那些欢喜忧伤,那些曾经的伤害似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当他拼尽全力终于将她从流沙中拽出来时,那罗眼中涌出的泪水混着沙尘迷住了她的视线…安归丝毫不敢松懈,带着她跌跌撞撞跑到了土丘后才松松了一口气。他将她推到了角落里,又下意识地挡在了她的身前,沉声道:“在忍耐一阵子,那罗,等这阵风沙过了就没事了。”
那罗卷曲在他身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又动了动嘴唇,很轻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他面色柔和地看了她一眼,又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似是在安慰:“那罗,有我在,不用怕…”
从他身上传来的草叶清香让那罗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甚至也不反感他此刻过于亲昵的举动…这个狭小黑暗的空间爱你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危险,她似乎只听到了彼此沉稳有节奏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罗感觉到外面的风沙声似乎小了很多。她小心翼翼探出头,惊喜地发现这阵风沙暴已经过去了。她正想告诉安归这个消息,却看到他正闭着眼守在她身前,一脸疲惫不堪,面色像是睡着了般宁静柔和。俊美无双的容颜上覆了一层沙尘,光滑的左额上还有个血迹凝结不久的伤痕,像是被飞石所伤。
想到刚才他不顾一切抓紧自己手的情景,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有感动,有疑惑,还有不敢相信。
就在她靠近他想查看一下那个伤口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借着一伸手就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那罗崔不及防被他一拽,脚下顿时失去了平衡,顺着他的力道就直直地将他扑倒在了沙地上,构成了一个颇为暧昧的姿势。
“安归,你…放手…”她涨红着脸想要挣扎起身,这样亲密的距离让她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他的手牢牢地按在她的腰上,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嘴边漾起了一抹戏虐的弧度。
“明明是你把握扑倒的啊,我才是受害者。”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你…你…”那罗无处着力,只好双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以免自己和他的距离太过亲近,更是引来了对方一阵轻笑。她心里一紧张,手下不自觉稍稍用了点力。
“哎呦…”他略带夸张地皱了皱眉,“你可别乱动啊,一定是之前拉你太用力,我怀疑我都手内伤了。”
那罗本来就心怀内疚,听他这么一说在既然不敢乱动了。她一脸绯红地垂下了眼眸,却没有留意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低下头时视线所及之处,他的暗金色长发,她的浅茶色发丝,缠绵地交织在了一起。就像是白色的沙漠里明亮的阳光。
惊人的光亮,隐隐刺痛了她的眼。
回到匈奴左贤王的领地时,已是半个月之后了。那罗在休息了一段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平时除了放羊,就是继续和李陵学习射弩。或许是摒弃了以往的种种杂念,她的射弩水平倒是突飞猛进,几乎闭着眼睛都可以轻易百步穿杨。
小王子提多有时还会来找她玩,但那罗因为上次的事情对安胡阏氏已有了几分戒心,所以连带着对他也冷淡了许多。至于那位让人害怕的左贤王,平日里她也是能躲则躲,以免生出不必要的是非。
回匈奴之后,安归似乎也很忙碌,经常和左贤王密谈着什么,自然也没时间来对付她。在绮思的陪伴相爱,她的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一直到冬天,从楼兰传来了国王驾崩的消息。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那罗首先想到的是远在长安的那个人。身为王后的嫡长子,楼兰国王之位应该是由他来继承的吧。这么说来,他就要回楼兰了吗?
想到这里,那罗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他,一定会带着曲池和他们的孩子一起回去吧。
“那罗!那罗!”就在这时,绮思撩开了帐帘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那罗很加快从胡思乱想中抽身而出,对着她笑了笑:“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那罗,我们…我们很快就能回楼兰了!”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知道吗?原来下一任的楼兰国王是我们二王子!”
那罗一惊:“你说什么?这王位不是应该由大王子继承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听说楼兰的确是先派人去了长安,可大王子不知为何给拒绝了。而且汉朝的皇帝好像也不同意放人。所以这才请了二王子回去继位。”绮思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又释然地笑了气啦,“不管怎么说,我们能跟着二王子回楼兰了。这一天我都不知道盼了多久了!那罗,我真的太开心!”
那罗的心中一片混乱,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也想不通伊斯达为何要拒绝继承王位。如果是为了曲池和孩子,那么成为权利在握的国王不是更能保护他们吗?而且楼兰还有他的母亲和其他亲人,他真的愿意舍弃一切,放弃这大好机会?
难道他之前所说的不想回楼兰是真心话?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罗,是不是高兴得发愣了?难不成你还愿意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绮思满脸喜色地在一旁打趣道。
那罗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能回去当然再好不过了。对了,好象肚子有些饿了呢,我出去拿一晚奶茶。”
“好,那罗,顺便帮我也拿一碗吧。”绮思还沉浸在莫大的喜悦之中。
那罗点了点头,抬脚走出了帐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凉爽清新的夜风。她深吸了一口气,快不走到了马厩旁牵了匹马一跃而上,甩了甩鞭子就策马飞驰而去。
风,从她的耳边忽忽而过,浅茶色的发丝在半空中纷乱地舞动着。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就像是在黑暗中一无所知地驰骋,即使前方有悬崖深渊,她也不想退缩。一切都在改变,时间没有停止,而她却被抛在了原地。周围的景物在身后迅速倒退,她的眼睛却只出现了…初次相见时那个站在石榴花下浅笑的少年。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初见的那一刻…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也不知这样纵情奔驰了多久,那罗停了下来将马匹栓在一旁。她随意找了一个大树躺下来,伸手摸出了一直藏在身边的筚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可能是太久没吹奏了,一开始音调略显生涩。但很快 就恢复了原有的水准。婉转不绝的乐声在夜晚听起来更是如泣如诉,仿佛落在湖面上的秋雨,又好似从柳叶尖滑下的夜露,淡淡的悲伤中不乏明镜,挥之不去的惆怅令人闻之落泪。
一曲终了,她像是吐出了心中的郁结之气,感觉轻松了很多。正待要起身,却听到从树后传来了几声清脆有力的掌声。
那罗吃了一惊,转过头去。
秋夜的星空格外澄澈,淡紫色的云朵在明月边静静流淌,透出一抹迷幻的光芒。在月色的笼罩下,那正走上前来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而容色卓绝,一头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流转,令人不敢直视。此时,他那双细长冷峻的灰蓝色眼睛正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她,微挑的眼角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威仪。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那罗的心里一阵紧张,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见到我至于这么害怕吗?话说从长安回来后,你好像一直在避着我。”他淡淡地说着,深沉的眼神令她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她讪讪地笑了笑:“怎么会呢?只是王爷您贵人事多,没有留意到奴婢罢了。”
他倒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目光落在了她的觱篥上:“这次的乐声似乎和之前的大不相同。少了些生气,多了些伤感,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是无可挽回的错过,遗憾、眷恋、难以忘怀…”
那罗愣住了,没想到狐鹿姑竟然准确无误地听出了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因着这层缘由,她看向他的眼神也缓和了几分。
“既然是已经失去了的东西,那就索性忘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失去的东西自有更好的来弥补。”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低沉。
从狐鹿姑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令那罗极为吃惊。她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许端倪,但月色下他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冷漠之色。
“不,我不想忘记。”她琉璃色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当我已经无法在拥有的时候,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不要忘记。不管是悲伤还是喜悦,那都是值得我珍藏的回忆。”
他微微一愣,那灰蓝色的眸子里似有清风拂过,闪现出淡淡的光泽。
四周仿佛一下子变得静默起来,直到他低沉的声音再一次打破了这份寂静。
“如果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匈奴。”
她愕然地瞪大眼睛,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我要回楼兰。”
“你以为你回得去吗?”他的眸光一闪,又恢复了往常的阴沉冷冽。
她大吃一惊:“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再过不久二王子就要回楼兰继位,我们是二王子带来的人,自然要跟他回去。”
他冷冷一笑:“如果我想留下你,自然是易如反掌。”
“王爷,我好像没得罪你把?”她一急之下也顾不上再继续伪装,“我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和你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就入不了王爷你的法眼,就请王爷不要戏弄我了。”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仿佛能将她整个卷入其中:“那罗,你听过各花入各眼这句话吗?有时反差越大,才反而越会被吸引。年老的被年少的吸引,老练的被天真的吸引,世故的被单纯的吸引,未得到的——被已失去的吸引。”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他在说些什么?他的意思是——他被她吸引了?这怎么可能!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她只能当做不明白,飞快转移了这个话题。
“也好。”他只是挑了挑眉,回转身上了自己的马,又朝她伸出了手,“上来,我送你回去。”
她哪里肯上他的马,立刻拒绝:“王爷,我可以骑自己的马回去。”
“哦?自己的马?”狐鹿姑那素来冷峻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揶揄的笑意,他将指尖放在唇间吹了声响哨,只见她带来的那匹马登时扬起蹄子挣脱绳子,一溜烟就跑没了踪影。
“那么现在…你自己的马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罗一时气结,嘴角抽动了几下愣是没说出话来。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冷面男人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是和我共骑回去,还是慢慢自己走回去,你自己选吧。”他顿了顿,“不过,我要提醒你,现在正是狼群最易出没的季节,而且夜晚也会变得非常冷。你要还没想好,我可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走。”那罗无奈地做出了选择。
他的嘴角略略上扬,那冰冷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份柔和之色:“那还不上来?”
这一路上,对于那罗来说无疑是变相的折磨。她竭力避免这不要太贴近他,可马背上几乎没有让她躲避的空间。他那炽热的体温和呼吸冷她颇不自在,犹如酷刑般煎熬着她。好不容易总算是到了帐区,那罗还没等马停稳,就迫不及待连滚带爬地下了马。
他眸色一冷,甩了甩马鞭将她缠绕住,轻而易举地将她车到了自己的身旁。
那罗脸上已有几分生气:“王爷,你还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微微一动,忽然俯下身在她的额上迅速一吻,声音还是那么冰冷:“那罗,记住我说的话——我要留下你,易如反掌。”
待他一松开,那罗就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帐子跑去。她一边猛擦着额头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那么冲动行事了。
看着她如兔子版慌忙逃窜的身影,狐鹿姑的脸上极快掠过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而就在不远处,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冷冷瞅着这一幕,暗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冰绿色的眼眸中闪动着不可捉摸的光。
无法遏制的森森寒意,正渐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19、 巧计
在安归离开匈奴的前夕,狐鹿姑特地为安归举行了践行的晚宴。在王帐前,热情的匈奴人燃起了熊熊篝火,端上了大碗美酒,被烤成金黄色的牛羊在架子上翻转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酒香、肉香混合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弥漫开来,令人不禁食欲大振。
随侍的奴仆们动作娴熟地将烤肉切成块,小心翼翼地送到各位主子的盘中。身姿曼妙的匈奴女子则殷勤地将一坛坛美酒送上前,还不时偷瞄着那位坐在左贤王下首的楼兰二王子,对他的归国惆怅不已。
左贤王已是匈奴无可争议的美男子,但这位作为人质的楼兰二王子却是更胜一筹。他那暗金色的长发在月色下犹如华缎闪闪发亮,姿容绝色绚烂妖冶,华贵气度浑然天成。可如果想要亲近,就会被他嘴角若有若无的邪气生生逼住,不敢再上前。不敢看他又忍不住要看,看了之后就再也无法挪开眼。
狐鹿姑在左右两边分别是大阏氏和安胡阏氏。大阏氏的目光落在安胡阏氏身上,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怒意。而安胡阏氏似乎留意到对方的目光,抬起头对大阏氏恭恭敬敬地笑了笑,俨然一派与世无争的淡然和温柔。
人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载歌载舞,将晚宴的气氛推到了一个高潮。
被安排在安归身后伺候的那罗却无法融入这样的氛围中,想到那夜狐鹿姑所说的话,她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当她悄悄抬头望向狐鹿姑的方向时,发现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吓得她又立即低下头来,再不敢看那个方向。可对方的两道目光,好像始终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此刻,她也只能暗暗祈祷这个晚宴快点结束。就在这时,她听到大阏氏的声音传入耳中:“对了,二王子身边不是有个吹觱篥吹得很好的奴婢吗?今天不如让她也来吹上一曲,王爷,您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