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眼前一亮,又随即黯淡下去,喃喃道,“可惜,可惜……是个男儿身。”
长恭对他的触摸,莫名的感到有种抗拒和恐惧,可是又无法表示出丝毫不满,只希望皇上能快点让她回去。
“好了,你也回去吧。“似乎是运气不错,皇上只是愣愣的发了一会呆,就疲倦的挥了挥手让她回去,长恭心里大喜,连忙点头谢恩,在抬头的瞬间,忽然留意到皇上比起两年前,似乎苍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在她转身的时候,皇上又突然喊住了她,“长恭,以后还是来宫里多走动走动,过几天的赏花宴,你也一起来。”
长恭愣了愣,连忙应了下来。
走出皇上寝宫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抬眼就看到高湛正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也许是等得乏了,他似乎斜倚在石桌旁睡着了。
长恭不由勾起了嘴角,蹑手蹑角的走了过去,顺手摘了一片树叶,在他脸上轻轻划来划去,高湛似乎感到了有些微痒,无意识的伸手挡了挡,忽然又好像意识到了,猛的睁开了眼睛。
见他忽然睁开眼睛,长恭倒被吓了一跳,“九叔叔,你醒了……”
他直起了身子,淡淡看着她,“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什么事吧。”
长恭笑着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刚开始我也有些怕,特别是皇上摸我脸的时候,”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看到高湛的眼中飞快掠过了一丝奇怪的神色,不过她也没在意,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还好,皇上就很快让我回去了。”
高湛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冷冷道,“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去。”
出了宫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马车不急不慢的在街上行驶着,长恭望着窗外,心里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九叔叔,刚才皇上喊她娘的名字的事。刚动了动嘴唇,就被九叔叔阴沉的脸色给堵了回去。
都不知道他生什么气,从刚刚开始就是这么一副被欠了钱的表情。
“九叔叔,过几天宫里有赏花宴,你会来吗?”长恭还是决定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
高湛看了看她,“皇上和你提起了?”
“嗯,皇上让我也去,不过,这一年一度的赏花宴,只有成了年的高家宗室才能参加的,不是吗?”她不解的问道。
“皇上既然让你去,你就要去。”他看着窗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为了什么生气。
“我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九叔叔去,我又有兴趣了。”她笑嘻嘻的说道。
听到她说这话,高湛的脸色不由缓和了几分,声音却还是淡淡的,“我去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啊,我最喜欢九叔叔啊,宴会那天,我一定要坐在九叔叔旁边哦,”她一见自己的话颇有用,赶紧继续给他灌迷汤。
高湛早知道了她的那些伎俩,不过听在耳里,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喜悦。不行,不能被这孩子给骗了,他冷声道,“少来这套了,你那十句里,起码有九句半是假话。”
“不是假话啊,我真的喜欢九叔叔嘛,”她眨了眨眼,凑到了他的身边,笑得像朵花,“因为,九叔叔会安慰长恭,九叔叔会来探望受了罚的长恭,九叔叔会为长恭准备喜欢吃的截饼,九叔叔,还会因为担心长恭,在外面等很久很久……
高湛心里微微一动,这孩子,一点一滴,竟然都记在心间,不知不觉,他只觉得内心深处的某个部位柔软起来……
这个孩子,这个唯一的例外……是属于他的。
长恭回到府里的时候,孝琬早就急急迎了上来,拉着她上下打量,“四弟,皇上没有为难你吧?到底为什么急召你去宫里?是不是九叔送你回来的?还有……”
长恭无奈的揉了揉脑袋,“三哥,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吧,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没缺胳膊也没少腿。”
一旁的孝瑜眼带揶揄的看着她,“长恭,你这位三哥啊,自听了你被召进宫的消息,就一直坐立不安,活像一只被火烧着了的猴子。”眼见孝琬的脸色由红转白,他又轻轻的笑了起来,“三弟,不是和你说了,有九叔在,长恭不会有事的。”
孝琬冷哼了一声,“九叔九叔,也只有你才会那么信任他,我可信不过他!”
“九叔叔是好人!”长恭忙在一边辩解道。
孝琬转头望向她,脸上露出了一抹略带奇怪的笑容,“长恭……”他摸了摸她的头,“在这个世上,好人和坏人是分不清的,有时,你以为是好人的,偏偏却是坏人,而你以为是坏人的,反倒是个好人。”
长恭一时还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三哥今天说的话有些古怪。
孝瑜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三弟,你和四弟说这些做什么,对了,大娘不是吩咐了等长恭回来就让他去见她吗?”
孝琬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长恭格格笑了起来,推搡着孝琬向前走去,两人在长廊里边走边嬉闹着,你一拳,我一掌的玩得不亦乐乎。
“砰!”长恭忽然觉得好像撞在了一个软软的身体上,抬头一看,一双略带怒意的眼眸撞入她的视线中,她微微一愣,怎么那么不凑巧,正好撞到了最讨厌的人-------二娘静仪!
这几年,二娘虽然不再找她的麻烦,但对她的敌意却从来不曾减少一分。
“怎么这么没规矩,撞了二夫人也不道歉?难道……”侍女阿妙开口说了两句,忽然留意到孝琬那慑人的目光,猛的想起之前被他整治的差点没命,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说半句。
长恭示意孝琬不要冲动,上前了一步,冲着静仪微微一笑,“二娘,是长恭失礼了。”这次的确是她冲撞在先,道个歉也没什么。更何况,她是大哥的娘,大哥一向疼爱自己,所以,她也不想让大哥为难。
静仪轻轻哼了一声,并没说话,不知这个小野种耍了花招,不仅长公主和孝琬对他疼爱有加,就连自己的儿子孝瑜也对他关怀备至。
“你也不小了,以后也要多学些规矩,疯疯癫癫,成何体统!”她冷冷抛下了一句话,带着侍女们扬长而去。
“二娘她……”孝琬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忿忿的想说些什么,忽见长恭在他面前做了一个鬼脸,摇头晃脑的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道,“孝琬,你也不小了,以后也要多学些规矩,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她的语气,加上她古灵精怪的表情,让孝琬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居然还学二娘,要是被她知道,一定气坏了!”
她笑嘻嘻的眨了眨眼,“反正她也不知道,快些走吧,三哥,大娘还等着我们呢。”
到长公主房里的时候,她正靠在榻旁闭目养神,一见长恭和孝琬到来,立刻吩咐下人送了两盅燕窝上来。
“娘,我不吃这玩意!”孝琬看了一眼在一旁吃得眉开眼笑的长恭,将碗一推,“这是女人家吃的。”
长恭很不客气的将他那盅也捞了过来,“男人也需要保养啊。”
长公主掩口一笑,又问道,“对了,今天皇上召见你,有什么事吗?”
长恭摇了摇头,“也没什么,皇上只是让我以后多去宫里走动走动。”
长公主哦了一声,也没有再多问,看着长恭将两盅燕窝吃完,忽然露出了一个略带神秘的笑容,“长恭,想不想看看美人图?”
长恭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趣,连连点头。
长公主站起身来,从柜子了拿出了几幅画卷,在烛光下小心翼翼的摊了开来,只见画卷上的各色美人,有的清秀,有的妩媚,既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又各具风姿。
“大娘,这些美人都是……”
长公主微微一笑,“长恭,这些女子中,有一位会成为你的三嫂。”
“什么!”还没等长恭反应古来,孝琬那厢已经跳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亲!”
“孝琬,你已经不小了,过了年你就快十五了,该是时候慢慢挑选了。”长公主虽是笑着,语气中却有几分不能拒绝的意味。
“是啊是啊,三哥,快点娶个嫂子吧,也好让我们家更热闹一点。”长恭对这个提议可是万分赞成。
孝琬不乐意的瞥了一眼那些画卷,皱了皱眉,“没一个喜欢的,尽是些丑八怪。”
“怎么会啊,三哥,我看个个都是大美人啊,”长恭满脸兴奋的看了这张,又看那张,很快就看花了眼。
“这算什么美人,四弟是个男人,都比她们美上不知多少!”孝琬望着她的笑容脱口道。
“诶?”长恭愣了愣。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烛光在她的眼中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不过只是一瞬,她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指了指其中一幅道,“我看就这位吧,魏郡丞崔叔瓒的长女崔澜,听说她性子温顺,知书达礼,与你倒也相配,这桩喜事,越早办越好,就定在下个月吧,到时让媒人找个黄道吉日。”
“娘!”孝琬大怒,“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崔澜到底是怎样的人,难道光凭一副画像就要我娶她?我不娶!”
“这也由不得你。”长公主面色沉静的望着他,“你是我高家的嫡长子,你不能逃避你的责任,明白吗?”
孝琬的身子一僵,眼神复杂的望着长公主,什么也没有再说,怒气冲冲的甩门而去。
“三哥,三哥!”长恭从没见过三哥这样生气过,心中一急,忙喊着追了出去。
在快跑到亭子的时候,长恭才追上了孝琬。
“三哥,三哥,别走那么快,”她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子,“有话可以好好说啊,这样不是让大娘担心吗?”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停了下来,“娘早就决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月光淡淡的勾勒出了他的身影,朗月清风,俊逸似竹,一双亮若星辰的黑眸中弥漫着一层黯淡的颜色。
“三哥,你别这个样子了……”长恭拉了拉他的袖子,“不喜欢的话,可以再好好和大娘商量啊。”
孝琬的脸上掠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行了,娶哪个丑八怪还不都是一样,我会如她所愿,她喜欢让谁进门就让谁进门!”
“三哥,你一定娶个好女人的,也许那位未来的三嫂是个很好的人呢。”长恭低声安慰道,
孝琬垂眼望着她,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落寞,“身为嫡长子,我背负着爹和娘的期望出生,所以是绝对不可以逃避的,那就是我的命运啊,注定是要成为一个站在责任顶端的男人……”他忽然笑了笑,捏了捏长恭的脸,“不过,等三哥真正当家的时候,一定不会让长恭经历同样的事。”
“同样的事?”长恭一愣。
“长恭,”他低唤着她的名字,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神色,“将来长恭一定要娶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知道吗?”
长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三哥,你还在生气吗?”她现在只关心三哥的气消了没有。
“废话,当然生气了!”孝琬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我会如她所愿,娶了那个女人,难道就还不许我发个脾气!”
“三哥,你有没有见过鬼?”她忽然笑嘻嘻的问道。
“我可没见过,难道你见过?”孝琬被她转开了话题,好奇的望了她一眼。
“嗯,我见过哦,”
“真的?它长得什么样啊?”孝琬半信半疑的问道。
“恩……它长得好像鬼啊……”她的眼中流烁着揶揄,唇边的微笑既是促狭,却也温暖明媚。
孝琬愣愣看着她,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大笑了起来,随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又耍三哥了。“
长恭也不客气的捏了捏了他的脸,笑道,“三哥,你每次都上当!”
今夜的庭院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黑天鹅绒似的夜空中缀着淡淡的弯月,少年和少女在夜色中沐浴着淡淡的光辉。春风送来了细润的粉色花瓣,随风乱舞。月光下,映照着他们纯粹的笑容……
修罗夜宴
第二天一早,长恭就来到了斛律光的府邸,把皇上的话对他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斛律叔叔,我觉得总有点不对劲。”她神色凝重,“我总觉得皇上说起我娘的时候,似乎有点怪怪的。”
斛律光微一凝神,“光凭皇上的这些话,还不能说明什么。”
她想了想道,“如果能从皇上口中知道更多的话,会不会找到一些和娘有关的线索?”
斛律光脸色微变,“长恭,千万不可以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你也知道,皇上他……”
“放心吧,斛律叔叔,长恭有分寸。”
长恭在练习剑术的时候还在想着如何更接近皇上的事……恒迦看她和须达交了一会手后,就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须达压根没留意到长恭的异常,还是招招紧逼,每次和长恭交手,他都是丢尽了面子,不过偏偏又是不服输的性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和平常一样,须达照着平时的招数一剑刺去,这一剑去势汹汹,须达是用了全力,对于这一剑,他倒也没抱希望,因为在以往都会轻易的被长恭化解。
在一旁观战的恒迦依旧挂着那抹不变的笑容,眼中闪过了一抹奇怪的神色,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什么也没说。
长恭正想的分神,这一剑到来的时候她居然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剑已经到了自己的胸口,须达见她没有招架,心里也是一惊,慌忙收手,剑气已经割裂了她的衣袖,在她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不浅不深的口子。
“长恭,你没事吧!”须达赶紧扔下了手中的剑。,过来查看她的伤口。
恒迦也露出了一副焦急担忧的表情,”二哥,还不快去找大夫来!”
“只是小伤……没事的。”长恭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不用叫什么大夫了。”
“那怎么行!”恒迦回头朝着须达道,“二哥,你怎么还不去!”在看到须达匆匆离开时,恒迦脸上那担忧的神色在一瞬间消失了。
“如果这是在战场上,你就死定了。”
长恭惊讶的抬头望他。阳光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微微勾起的唇边带着一丝嘲讽,“刚才你一直在分神吧,所以才会受伤。”
她愣了愣,不由涌起了一股怒气,“你明明看到了,为什么刚才不阻止须达哥哥呢?”
“阻止?”他弯下腰来看着她,嘴角含笑,“这样才会给你留下比较深的印象啊,下回就不会再次分神,不是吗?”
“你……”长恭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想要去碰她的伤口,长恭立刻跳了起来,紧紧捂住了自己的伤口,怒道,“不许觯?
他微微一愣,黑眸中微光一闪,笑道,“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
“不要你假惺惺的,臭狐狸!”她气呼呼的瞪着他,正考虑着怎么回击他,忽然见到须达正带着大夫和斛律光匆匆赶来。
“长恭,伤到哪里了?”斛律光着急的令大夫上前查看她的伤口。
“斛律叔叔,我没事,只是,只是……”她转了转眼珠,瞥了一眼恒迦,“就是疼得难受。”
斛律光眼中掠过一丝心疼的神色,又怒视了一眼须达。
“斛律叔叔,”她笑得天真无邪,又带了一丝撒娇的口吻,“如果现在能吃一口城东李记的鲜羊奶酥,我一定不疼了。”
斛律光微微笑了起来,“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贪嘴,好,我这就派人去……”
“恒迦哥哥最好了,一定会去帮我买哦。”她不等斛律光说完,就转向了恒迦,黑亮的眼眸中带着揶揄之色。
恒迦淡淡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这是故意报复他的,到那家李记,差不多要穿过整个邺城。不过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有点觉得好笑。
“好,我这就去。”他淡若春风的笑着。
“不要忘了,除了鲜羊奶酥,还有五味脯,对了,那家好像是在城西哦……”她狡猾的笑着。
这下该把他折腾了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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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晚宴那日,高家成年的宗室几乎都来了。
初春时节的月夜,银色的月光透过澄净的夜色,洒在庭院里,雨后微凉的空气中隐隐弥散着桃李的清香。
长恭略带好奇的打量着众人,如果不是这次晚宴,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亲戚。她看了看身边的哥哥和九叔叔,又打量了一番周围的人,不由暗暗比较起来,虽然高家男子几乎个个容貌俊秀,但最为惹人瞩目的还是非九叔叔所属。简直就好比鹤立----打住,打住,如果这样比的话,那两位好哥哥算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偷偷笑了起来。
高湛侧过头,正好看见她一个人在偷笑,浅浅的笑容仿佛月光照耀下飞舞的桃花,天真无邪却又偏偏妩媚动人,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他微一失神,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唉,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然对着自己的侄子……
在转开目光的时候,他感觉到似乎有人也正注视着长恭,顺着那目光望去,他心里微微一惊,竟然是-----皇上。
司乐的宫人们开始拨动琴弦,琴声如水散开,渐渐浸渍四周的空气,让月光和间或飘落的花瓣似被清水漫过,宛如水面倒影被打碎,粼粼轻晃中透着点点如萤的光彩……
今天皇上看起来心情甚好,坐在他身边的美人是如今最为得宠的薛氏两姐妹中的妹妹,平时这一对姐妹花总是常伴君侧,今天不知为什么只有妹妹,没有姐姐。
看皇上心情好,底下的众人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多有顾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情绪变化无常,随时都可能动怒杀人。
这之中,只有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愁眉深锁,默不作声。
长恭之前曾经见过此人一面,按辈份来说,应该是她的六叔高演。
皇上很快留意到了这个异数,心里虽有几分不满,但碍于他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又是自己母亲娄太后最为疼爱的孩子,也实在不能将他怎样。
“六弟,你这是干什么?”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怒意。
高演听到他一问,竟然流下泪来,哽咽道,“臣弟一想到三哥和七弟此时正在牢狱之中受苦,不能享这天伦之乐,不免伤心。”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高湛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六哥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替那两个眼中钉说情。他望了一眼皇上,清楚的看到了皇上眼底的暴戾之气,不由又放心的垂下了眼帘,唇边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皇上他,恐怕马上就要发作了……
果然,当高演还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皇上顿时勃然大怒,居然从座位上走到了他的身边,拔出了刀,用刀柄对着他恶狠狠的揍了好几下,直到他昏了过去,才令侍卫们将他抬了出去。
高家众人,心有戚戚然,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长恭也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心里有些紧张。
赶出了高演,皇上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笑着和薛妃说了会话,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往自己宽大的袍袖里探了探。
“皇上,臣妾为您弹曲琵琶可好?”薛妃柔媚的笑着,“可惜姐姐不知去了哪里,不然我姐妹两人一起……”
“你姐姐吗?”皇上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十分诡异的神色,忽然从袍袖里摸出了一个球状的东西,猛的掷了出来,一边还不停的狂笑。
只见那个球滴溜溜的恰好滚到了长恭的脚下,只听薛妃已经发出了一阵尖利的惨叫声,周围更是惊声一片。
长恭低头一看,顿时身体完全僵住了,这个球形物,赫然就是薛妃的同胞姐姐的人头!
饶她平时大胆,也不禁吓得跳了起来,高家众人以及旁边的宫人们多被吓的脸色苍白,惊惶呕吐。
“美人……”皇上神智又开始恍惚,“我的美人,快些将美人给我。”
长恭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去捡那个人头,还没等她弯腰,只见有三双手已经伸了过来,最后还是离她最近的高湛干脆利落的抓起了那个人头的长发,一脸淡漠的走上前,将人头轻轻放在了皇上的案几前。
孝瑜和孝琬也稍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长恭,让她冷静一些。
薛妃浑身颤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想要哭却又不敢哭,在皇上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到她身上时,她还不得不挤出了一个笑容。
“对了,爱妃,刚才你不是说要为朕弹奏一曲琵琶吗?”皇上的声音在她听来犹如修罗的魔音。
“皇,皇上……臣,臣妾遵命……”她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皇上的脸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不过,普通琵琶未免无趣,不如这样吧,爱妃,朕就问你借一样东西吧。”
薛妃连连点头。
皇上幽幽的笑了起来,“来人啊,将薛妃带下来,卸下她的腿骨做成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