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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航笑:“听不懂,只能勉强猜个大概,尽到承运人告知义务就行了。”
想到猴子工头的手舞足蹈,许衡由衷感慨:“真是鸡同鸭讲…”
“说谁是‘鸭’呢?”他脸色不变,语气严肃却带有明显的暗哑。
许衡差点又是一口气没喘上来。
装原木通常都需要等货,这次“长舟号”船期晚,大部分的货物已经运到。即便如此,装载过程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槟城是座华侨城,华裔人口占到70%,是出了名美食天堂,可以采购到符合中国人口味的食材。
午饭时,大厨向三副申请经费,准备下船买菜补充给养。
如果只是大厨和三副下船,叫辆黄包车就能去菜场。小四川也想跟着放放风,于是撺掇许衡一起上岸:“从槟城到海防还要四五天时间呢。这边物价很便宜,去耍耍,不亏的。”
她原本想在房间里补觉,听到这里没好意思直接拒绝,搭腔问道:“有多便宜?”
“比国内二线城市便宜,榴莲更是论堆卖,很划算。”
许衡笑:“我不吃榴莲,我又不是太子妃。”
小四川没听懂她话里的梗,眨巴着眼睛:“什么‘太子妃’?”
船上生活闭塞,船员们一签就是大半年的合同,对于岸上的流行事物反应比较慢。当红网剧什么的更不可能关注,许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有歧义,连忙解释:“我开玩笑的。”
“去转转吧,”坐在对面的王航放下碗筷,“我也很久没来过槟城了。”
船长亲自出马负责买菜,伙委会主簿退位让贤——三副被留在驾驶室值班。
一行人先到了菜市场,大厨下车后等在路边。原本还雀跃兴奋的小四川看看许衡,又看看王航,耷拉着脑袋推开车门。
王航坐在副驾驶座摇下车窗:“你们买完了可以先回去,升旗山往返车程比较久,不用等。”
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槟城人的生活节奏十分悠闲,大街上连个按喇叭的都没有。
沿途有众多英式建筑,尽管外观破败,但还能看出是殖民时期的产物。佛庙、教堂、清真寺和宗祠间或排列,各种信仰和平共处。
目的地到了,王航替她开车门,若有似无地问了句:“你行不行?”
许衡瞪他一眼:前天晚上在牢里担惊受怕就算了,昨天晚上几乎整夜没睡,也不晓得是托谁的福。
王航轻笑:“精神头挺好。”
他下船前换了身白衬衫,干干净净的,一副少年人模样,更显器宇轩昂。
许衡莫名想到四个字:采阴补阳。
王航去买票,她背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连忙掏出来,却见屏幕上显示着“赵秉承”三个字。
许衡没有直接挂断,而是等着震动结束,准备直接关机。
不是周末,游客很少,王航很快买好了票。转身叫人时,才发现她在对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
许衡猛抬头,将尚未停止震动的手机扔进包里:“没事,看看时间。”
上山的缆车修建于1923年,前后两次改造,最近已换成瑞士产的空调车厢,号称东南亚爬升速度最快的缆车,十分钟便能到达山顶。
许衡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发现缆车的原理大同小异,终归还要靠绳子往上拉。
王航探过头来:“这里以前用的是铝制车厢,中途要换乘,速度也慢得多,但比现在有味道。”
许衡问:“香港太平山那种?”
王航想了想:“差不多。”
“可惜,少了一项世界文化遗产。”
王航看向她:“你去过香港?”
许衡愣住,小声叱道:“我看起来就那么没见过世面?”
“不…”王航摇摇头,又说,“应该见过一点。”
他的气息温润,靠近了吐在耳垂上,像融化的雪惊醒花朵的蓓蕾。
许衡毫无意外地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背包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缆车上没几个人,空调车厢的密闭性很好,嗡嗡的震动声清晰可闻。
王航坐正身子,给许衡留下接电话的空间。
“小衡?”赵秉承的首先打招呼,听起来就像坐在她隔壁的办公室。
“赵老师,”许衡清清喉咙,“我刚到马来。”
赵秉承明显松了口气,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终于忍不住抛出重磅炸弹:“确切消息,‘淡水河谷’要来了!”
第31章 观景
许衡忍不住手抖了一下。
“小衡,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淡水河谷’!”赵秉承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听到了。”
“通知的草案已经出台了,正在征求意见:超标船舶进港需要论证,由交通部核准审批后即可靠泊。”
许衡咽了咽口水,故作轻松道:“只是草案而已,即便通过了,真正进港还需要办手续,能不能批都不一定…”
“如果铁板一块,倒没有咱们什么事了。”赵秉承故弄玄虚地停顿几秒,“现在狼群就在门口,你说港口急不急?船东协会急不急?”
毕竟还要在华海所做下去,许衡没有驳赵秉承的兴致。奉承几句之后,终于挂上了电话。
王航坐得笔直,眼睛看向窗外的植物。
车厢里很安静,许衡手机的收声功能一般,两人隔得这么近,刚才的通话内容他肯定都听见了。
缆车到站,王航坐在靠近走廊的一侧,率先站起来:“走吧。”
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山上却没有山下那样咄咄逼人的阳光。绿树成荫的小路上,远处壮丽的马六甲海峡若隐若现,许衡忍不住探头探脑。
王航揉揉她的发顶:“观景点在前面。”
他高她一个头,每次都能凭借先天优势占足便宜,让人忍不住咬牙切齿。
形状古朴的游客中心旁,一条蓝色栈道蜿蜒曲折。沿路分布着几座风格迥异的宗教建筑:装饰华丽的印度教寺庙、矗立着四座宣礼塔的清真寺、拱门高耸的基督教堂。如果再加上升旗山脚下的极乐寺,这座海拔830米的小山简直就是槟城人文氛围的最佳浓缩。
转过一个弯,眼前景色豁然开朗。
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丛林铺泻而下,远处是密密麻麻的槟城老城区。建筑物像仿真玩具般排列组合,一直蔓延到遥远的海岸边。
狭窄的蔚蓝海峡对面是威省,再往北走,就是马来半岛上的中央山脉。
一座细长的跨海大桥将槟郎屿和威省连接起来,远处,是正在兴建的槟城第二大桥。
王航的手臂越过许衡肩膀,顺着她的视线指向码头方向,沉声道:“‘长舟号’。”
许衡眯起眼睛试图寻找,却被海面上大同小异的船只搅混了,最终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他听出她心里没底,好气又好笑:“旁边都是集装箱船,你再找找。”
集装箱船的形状和结构跟常规货船明显不同。
它们外形狭长,舱口宽敞,上层建筑位于船尾以让出更多甲板面积堆放集装箱,但吨位往往没有散货船大。专用的码头上配有大面积的的堆箱场和吊机,从远处起来看一目了然。
许衡发出一声惊呼:“我看到了!”
黑乎乎的驳船正围着“长舟号”过驳原木,原本硕大的木材远看就像一串省略号。
“5.8万吨,中速柴油发动机,总长197米,最高航速20海里,全自动无人机舱。”他凑在她耳边说,“20xx年下水,是目前集散船里最好的。”
冷冰冰的工业数字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就被赋予了特别的性感含义。许衡错觉对方介绍的不是船,而是自己的情人。
“辽宁号航母满载也只有六万吨,总长304米,吃水10.5米。”那双大手游移到许衡腰际,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你猜‘淡水河谷’有多大?”
她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绷紧。
“40万吨,360米。他们一家,就占了全球运力的4%。”
淡水河谷不是船公司的名字,而是世界第一大铁矿石生产和出口商。近年来,为控制其向中国的铁矿石运输,淡水河谷着力打造了一支由新式巨型散装货船组成的船队,对全球航运业造成了巨大冲击。
在国内船东的联合抵制下,淡水河谷的巨轮一直无法在中国靠岸。
王航显然听到了赵秉承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
两人牵手漫步在山顶公园里,周围都是些殖民时期的老别墅,制造出穿越的错觉。
他语气里充满怀念:“我以前上过淡水河谷的船。”
许衡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什么时候?”
“amc毕业那年。”
,澳大利亚海事大学(llege),全球排名第一的专业海洋类学院。毕业生可获得澳大利亚工程师协会、造船工程师皇家学会、海洋工程科学与技术学会的会员资格,就业率高达100%。
“我那时候着急换证,”王航笑着挠了挠头,“暑假申请外派出海,巴西航线时间最长,往返一趟就是三个多月,跑四趟三副证就到手了…”
外派意味着船上不会有几个中国人,作为实习生难免受到排斥甚至欺负,可从他表情看,根本没有把海上的辛苦放在眼里。
许衡想,这人果然是天生属于大海的。
“他们的船怎么样?”
“大。”王航由衷感慨,“是真大。”
与其他国家出口到中国的铁矿石相比,巴西矿砂最大的劣势就是运输距离。只有建大船、跑长线,才能摊薄成本——巨无霸的40万吨轮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
今天升旗山上的游人不多,山上的猴子四处游荡,看到他们走近,渐渐聚集成群。
许衡有点紧张,忍不住抓紧了王航的手。
男人宽慰道:“别怕,这里的猴子跟国内的不一样,你不理它、它不理你。”
许衡贴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猴群的包围圈,果真没有遭到袭击,拍拍胸道:“还是好吓人。”
“事儿都是自己给自己整出来的。”王航一边说,一边用手指顶了顶许衡的额头。
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亲密已经是公开场合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昨晚之后,许衡意识到新加坡的那场表白并非失败,而是王航对界限的坚持——喜欢,要说清楚;为什么喜欢,也要说清楚。
船上只有她一个女性,即便两人捅破了窗户纸,身为船长,依然考虑到其他船员的观感,不可能肆意妄为。
像今天这样单独出行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想到这里,她又回忆起星光下男人紧致而修长的躯体,因极致愉悦而反弓成一道弧线的颈项,以及从下颚滴落的点点汗水。
简直要命。
对方没有留意到她的这份绮念,而是有感而发地叹道:“国内的船公司跟你刚才的心态一样,看着阵势就先输了三份胆气,怎么可能斗得过‘淡水河谷’那样的资本巨鳄?”
许衡费力地把思路拉回来:“全球货量就那么大,运力过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40万吨轮一旦靠泊,航运复苏就更看不到希望了。”
“我知道,”王航捏了捏她的手,“可指望靠堵住别人的嘴让自己吃饱,这种想法本身就不现实。”
每每航运市场疲软,闲下来的船东们就开始内斗。古话说“国家不幸诗家幸”,换到海商法界就是“航运不兴诉讼兴”,律师在这种时候总是很吃香,无怪乎赵秉承会兴奋莫名。
升旗山上有座植物园和飞禽园,各式各样的热带植物和飞鸟花花绿绿的,点缀起整座山的灵气。
王航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带着她东绕西绕,沿途介绍些景致趣闻,很快便迎来了夕阳西下的绚烂时分。
另一侧的观景台上,山峦临海,沿岸人烟稀少,一轮红日正渐渐坠入海平面之下。
山顶的建筑物被霞光笼罩,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子,显得愈发富丽辉煌。
与前晚在“长舟号”上独自所见的日落不同,这片金色的霞光带给许衡格外温暖的感受,就像灵魂与身体都沐浴在天国一般,整颗心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王航与她并肩而立,目光始终定在天边,轮廓鲜明的侧脸显得格外坚毅。
天上的云以奇妙的姿势堆叠,接受晚霞的晕染,分晰成清楚的层次。有的像高塔,有的像绵羊,还有的什么都不像,只是悠然地飘在远空,可望而不可及。
送别最后的余晖,两人又回到最初的东面平台。
山脚下的灯渐次亮起,景象蔚为壮观:成片的光亮如宝石般璀璨,远处的槟威大桥灯火通明,遥遥连接起海峡两岸。
原本就不多的游客早已趁天亮下山,如今的升旗山观景台上,只剩他们两人。
王航无声地将许衡圈入自己怀中,双臂交握于女孩身前,下巴搁在她的左肩上,若有似无地磨蹭。
许衡恨自己不争气,又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偏偏对方贴得紧,躲都没地方躲。
“你看那桥,像不像一串项链?”他轻轻说道,唇齿在她喉间呢喃,“送给你,好不好?”
许衡的视野早已迷蒙,只能勉强看到海面上闪烁的光点,连成细细长长的线,坠挂在马六甲海峡的颈项上,装点出一世繁华。
第32章 同舟

下山时已过晚上七点,王航问许衡想吃什么。
她的脑子里还放着焰火,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
和明确关系后的肆无忌惮相比,之前那些暧昧、*都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王航这人的撩妹技能简直满点。
许衡不是白纸一张,更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于男人那些手段技巧,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也多多少少有过耳闻。
但王航不一样,他看着你的时候,就像心里也有你;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就像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
许衡虽然知道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也不至于让彼此情根深种至此,但还是忍不住踏入这温柔的陷阱,无法自拔。
不过一个普通的拥吻,到现在腿都是软的,更没有力气讲话。
“去ydrive吧,”王航替她做出决定,“本地华人夜市,想吃什么都有。”
目的地位于老城区的东北海边,从山上下来还要坐车过去。这里出租车司机没有打表的习惯,王航只好先跟他们讨价还价。
一边是吐词清晰的航海英语,一边是连比划带猜的马来口音,之前在甲板上的那一幕再次发生。许衡看着看着,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围在旁边的人力车夫也想招揽生意。笑眯眯的老大爷,也不说话,只是冲他们招手,示意自己身前的座位。
这里的人力车很有特色,像倒骑驴一样,乘客的座位在前、没有遮挡,车夫就在后面蹬推。车座两侧被装点上假花、彩带,显得十分热闹。
有的车后座上还绑了被褥床垫家伙事,头顶打着一把伞,颇有几分以天为庐以地为席的豪气。
王航和出租车司机终于达成一致,绕过来招呼许衡:“走吧。”
她连忙冲人力车夫们歉意地鞠了鞠躬,拉开出租车的后门。
王航却停下脚步,有些意外:“你想坐黄包车吗?”
“不是,”许衡弯腰上车,等他也坐好后才说,“看他们那么大年纪,还要赚这种辛苦钱,总觉得过意不去。”
“既然同情,就应该照顾生意啊。”王航的目光里有一丝玩味。
许衡摇头,“可能我比较伪善吧,坐上去恐怕会更难受,还是别给人家添乱了。”
王航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感慨道:“你这样的性格,怎么会去做律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许衡将头靠在车窗上,不再讲话。
一下车,海风迎面吹来,空气再次变得清爽新鲜。夜色阑珊,满街飘着一股特殊的南亚韵味。
店铺一家紧挨着一家,霓虹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夜市中央的舞台上,还有演员唱歌助兴。简易的圆桌、塑料凳密密麻麻,排在雨棚下显得十分拥挤。
与升旗山上看到的宁静璀璨不同,这里是真正的人间烟火。
从娘惹美食到油饭、炒粿条及槟城叻沙,各类小吃的品种丰富、原材料地道,看起来与东南亚其他地方有着明显差别,更接近于中国人的胃口。
王航把她安置坐好,从不同的档口陆陆续续端来杯瓢碗盏:酥炸鲜虾、芒果鱿鱼、芋头饭配肉骨茶,荤素搭配、颜色鲜艳,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许衡顾不得继续自怨自艾,果断提箸,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直到饱暖思淫*欲。
吃好喝足后,许衡这才想起招呼对面那人,抬头却见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有点不好意思。
“我买的两人份。”
许衡咬住唇,脸烫得能煎鸡蛋:“我不知道…”
王航轻轻吹了声口哨:“在船上没见你这么好胃口。”
许衡赌气站起身来:“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仰头看着她,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眼睛里晶晶亮亮的,比四周的灯光更加夺目。
许衡很没出息地消气了。
岸上这个年纪的男人,经过岁月的磨砺,很多都已经变得市侩、功利。或许是因为近海,或许是因为环境单纯,王航身上有股难得的少年人气息,与作为船长的说一不二相比,反差明显。
他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碗筷扔进回收站:“走吧,一起。”
许衡含混地“嗯”了声,乖乖牵起面前的大手。
这里的摊主之间多以粤语交流,夹杂各式客家话、潮州话,听起来让人以为身在国内的大排档,而非某个未曾造访过的异国他乡。
王航身上带着带着令吉,许衡也不再跟他假客气。两人这次没有买什么主食,走一路吃一路,直到肚子再也填不下了,方才要了两杯果汁,晃晃悠悠地打道回府。
最后一批原木没有运到,“长舟号”今晚还得继续等货。
夜里星光正好,留在船上的船员们也没闲着,放了盏货灯到海面上,比赛钓鱿鱼。
王航和许衡从另一侧船舷爬上甲板时,竟没有引发任何关注——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的浮漂。
在这里钓鱿鱼不需要专门的渔具,用钢丝绳截下来的细铁丝,磨尖绑上铁钉,缠好就成了鱼钩。
只见大厨将一段肉包在鱼钩外,使劲儿甩了出去,再慢慢收回来,几乎每次都能有所斩获,看得许衡目瞪口呆。
真正上手钓鱼的人不多,围观的不少。只要钩子收回来挂着鱼,便会有人热烈地鼓掌叫好声。
许衡勾着脑袋看了看甲板上的桶,已经被大大小小的鱿鱼塞得半满,也不知道他们吊了多长时间。
王航走到轮机长的身后,半真半假地说:“老轨,又把‘神器’祭出来了?”
轮机长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去去去,滚一边去,别把我的鱼吓跑了。”
围观人群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张建新推了王航一把,开玩笑地叱道:“快躲远一点,他钓不上来鱼,正愁没有借口呢。”
轮机长表情凝重,也不管他们,架势很足地往回收线。
许衡发现他用的鱼钩很漂亮,是只造型逼真的小虾,还会闪闪发光。与其他人钢丝铁钉做成的鱿鱼钩相比,简直是专业级别的。
只可惜钩上没有鱼。
轮机长脸面挂不住,还没等其他人说话,自己背上鱼竿、提着小桶回房间去了。
结果他刚消失在转角,所有人便哄堂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船上的冰箱彻底被鱿鱼占领。无论小四川做几遍清洁,厨房依然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许衡一开始嫌脏,只吃洗干净、去了骨的鱿鱼。王航教她把鱿鱼放到电磁炉里一块儿煮,虽然吃完了嘴巴不好看,但那味道确实鲜美,连方便面也变成了珍馐。
再后来,鱿鱼实在吃不完,大家便想办法清理出一小块甲板,将剩下的全都晒成鱼干——绝对新鲜无污染,号称远洋轮上的最佳手信。
从槟城往海防航行的过程中,许衡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船上生活的艰辛。与驾驶室里一成不变的风景相比,她更愿意跟着水手上甲板,跟着老轨下机舱。
自重万吨的钢铁巨轮,常年漂在海上保持运转,仰仗于船员们的辛苦劳作:敲不完的锈、抹不完的油、上不完的漆。如果说王航等干部船员是大脑,那么机工负责的就是心脏、血管、内循环,甲板水手则要确保整张脸面好看,不会被风吹浪打改变。
只有在船上,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同舟共济”。
每天夜里,她都会趴在枕头上,兴致勃勃地告诉王航,今天又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偶尔情绪激动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便会被对方以吻封缄。
男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没有条件的时候,勉强压抑着*也能够挺过来。一旦知道有机可乘,就像食髓知味的小孩子,根本不会考虑委屈自己。
白天,面对着听他号令的船员,这人还能勉强维持基本风度。
到了傍晚,许衡隔着钢板都能闻到隔壁躁动不安的气息。
好不容易熬过熄灯就寝,等其他人差不多都睡熟了,船舱的门板上便会响起轻微的敲击声。
开门时,许衡总能最先看到那双眼睛:绿油油的,在黑暗中泛着光,像狼。
她自认不是个特别耽于情*欲的人,除了对钱看得比较重,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事情能被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