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慧愣在原地,显得有些意外,又很快恢复镇定。她挥手让秘书先出门,转身独自面对楼梯,以及从楼梯上追下来的杨梅。
终于追到了人,杨梅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好磕磕巴巴地解释:“肖,肖铎让我来送送您。”
林文慧微微一笑,姣好的眉目里透出几分了然:“他不会的。”
杨梅以为对方还在介意刚才的事情,心里愈发过意不去,诚恳地说:“阿姨,我们不想惹您生气,您的好意…”
“别说客气话了,”林文慧抬手示意,“你只要确保肖铎接受公司股份就行。”
杨梅抿唇,道出心中困惑:“我的商务经验不够丰富,但也曾在AB公司任职,了解上市公司的运作。您和肖铎是母子关系,直系亲属之间的股权转让只需要公告,手续并不复杂,上市之后也能办理,真没必要这么着急。”
林文慧看着她,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凝成一句话:“我和肖铎的父亲,离婚了。”


第57章 肖奇瑰
从公寓出发, 走过三个街区, 便是大名鼎鼎的纽约宫咖啡厅。
杨梅很喜欢这里的文艺气氛,每次去菜市场采购完毕, 不管拎着多少大包小包,都会绕道进去喝一杯拿铁。
作为布达佩斯的地标,咖啡厅里总是人满为患, 装修华丽的大门口站满了排队等待的观光客。
本地人懒得凑这个热闹, 会偷偷塞给侍应生几千福林小费,让对方把自己带进后院阁楼。这里空间不大,却正对着熙熙攘攘的伊丽莎白环路, 能够品尝到属于古城的独特韵味。
“停车场在隔壁,您让司机他们从侧门过来吧。”
落座后,杨梅好心提醒,却被林文慧摆手拒绝:“没关系, 待会儿还要赶飞机,不能耽误太久。”
一想到自己睡了对方的儿子,还壮着胆子未婚先孕, 杨梅就觉得心虚气短,好不容易才能保持镇定, 哪里还敢质疑?她只好为两人各点了一杯咖啡,老老实实地在餐桌旁坐下。
窗外有细雨飘落, 打在透明的玻璃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模糊了整个世界。
林文慧的声音很低, 伴随着咖啡厅里的乐曲声,讲述了一段仿若事不关己的过去:她与肖铎的父亲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分配至G市的党报和大型国有企业工作。随着男方的步步高升,女方索性辞去公职,下海创办了一家广告代理公司。
从最初的承包转包,到后来的独立内容输出,再到即将上市的集团化企业…二十多年来,只有创业者本人知道,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
“我不是个好母亲,”她用纸巾沾了沾唇角,继而解释道,“肖铎是跟着他外婆长大的。”
杨梅连忙点头:“我听他说过,包括击剑这条路,也是在老人家的支持下走出来的。”
林文慧的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怅惘:“我和他爸爸确实不赞同他走这条路。不过,我们在肖铎成长的过程中缺席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无权再去干涉他的人生。”
听闻话题转向肖铎的父亲,杨梅果断闭上嘴,低头抿了口咖啡,感觉味蕾被苦涩的香味浸润。
林文慧深吸一口气,主动开诚布公道:“肖铎的父亲已经被列入组织考察的对象,退休之前或许可以再进一步,不能卡在个人财产申报的问题上。”
杨梅皱眉:“官员的个人财产,只要能够说明来历,对晋升不会造成影响吧?”
林文慧苦笑着摇了摇头:“老肖当了十几年的副职,如今有机会转正,冒不得任何风险。我主动提出离婚,他也同意了,我们是和平分手的。”
面对长辈,听闻如此直白的情感纠葛,杨梅不由得一愣。
“这些事与你们无关,只是我不愿意亏欠任何人——反正公司迟早都是肖铎的,给他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林文慧的语气诚恳而真挚,和刚才公寓里的强势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杨梅意识到,对方或许是故意表现得咄咄逼人,强迫儿子不问缘由地接受安排。作为久经商场的女强人,林文慧有足够的经验和办法引导谈话,达到一切她想要的目的。
末了,做母亲的坦陈:“本届奥运会是肖铎最后的机会,万万不能分心,所以我才没告诉他。”
抬手轻抚着小腹,杨梅试图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既感慨又无奈,也隐约明白了林文慧告诉自己这一切的原因。
餐桌上的两杯咖啡都已见底,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隔着窗户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打电话和司机确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杨梅送林文慧走出咖啡厅,整个人依然沉静在震惊中,心潮难平。
等车时,对方突然貌似不经意地说:“肖铎性格温吞,心里却很有主意,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
“他确实挺犟的,”回忆起两人相处时的点滴,杨梅有感而发,“这次受伤之后,一直坚持要独自留在布达佩斯,就连洗澡也不让我帮忙。”
林文慧了然一笑:“驴脾气,跟他爸爸一模一样。”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古老的伊丽莎白环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正优雅地划破雨幕,笔直地朝两人驶来。
“小杨,我想说的是,肖铎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认定了的人也一样。”
竖起外套衣领,林文慧转身看着她,目光中透出母亲独有的骄傲:“麻烦你好好待他…肖铎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的。”
话音未落,黑色轿车已经在路边停稳,秘书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撑伞迎接林文慧。
杨梅感觉胃里有一股暖流涌动,无暇再去分析对方的谈话技巧与策略,而是纯粹本能地朗声承诺:“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一定…”
没等她说完,林文慧便弯腰钻进伞底,欣慰地笑了笑:“下次见面,记得要改称呼。”
目送着轿车驶离,杨梅站在原地暗自庆幸:如果刚才她没有贸然追出来,或许就错过了这难得的沟通机会,更不可能知道林文慧的真实想法。
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对相爱的人来说,亲人的祝福无异于某种恩典。
向咖啡厅借了一把伞,她沿原路返回寄居的公寓,刚用钥匙打开大门,便看见男人还坐在客厅里,脸色比锅底还黑。
听到开门声,肖铎当即准备发作,随即发现她满身潮意,只好强压住火气,将轮椅推进卫生间。
杨梅笑嘻嘻地跟上前去,突然被迎面而来的浴巾砸中,两眼一抹黑地听人教训:“说也不说一声就跑!一走两个小时,还没带手机!成心让我着急,对不对?”
“…我怕追不上嘛。”
脱掉外套,又将发梢的雨滴擦干净,她像只猫似的蹭过去,撒娇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由于母亲的意外造访,肖铎的情绪十分烦躁,又因为独自等待了太长的时间,再也不肯像往常一样,轻而易举地原谅对方。
可一看见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男人心底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为避免迅速崩盘,他故意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弯腰转动轮椅的推手,迅速返回卧室,还不忘用力甩上房门。
杨梅没有急于追上前去,而是隔着门板挑衅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和你妈妈谈了些什么吗?”
沉默半晌,卧室里传出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你们谈什么了?”
女孩眼珠一转,清了清喉咙,故作正经地拖长音调:“我跟孩子奶奶不谋而合,已经决定要给小家伙起啥名字了。”
公寓里不再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焦灼难耐的沉默。
杨梅听到他推着轮椅在卧室里转圈,轮胎与地板摩擦沙沙作响,侧面印证了内心的真实情绪。女孩气定神闲地倚墙而立,抱臂等待对方打开门,乖乖地给自己找台阶下。
果不其然,半分钟之后,房间的门把手被转动了,依稀透出一道光来。
肖铎勾着腰,倾身从门缝里探头,一张脸上写满了委屈的表情,瘪着嘴问:“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你们准备让他叫什么名字?”
杨梅连忙上前,用脊背抵开门板,双手勾住对方的颈项,低头在他怀里拼命蹭,拒绝正面作答。
明白自己中了圈套,男人面子上挂不住,却无法再次缩回房间里,只好硬着头皮追问:“你们到底给孩子起了什么名字?”
“…”
女孩闷在他怀里,含含混混地说了三个字,肖铎根本没听清,连忙催促:“你再说一遍?”
杨梅抬起头来,两颊泛着可疑的红晕,假装一本正经道:“阿姨告诉我,你的‘铎’字是一种宣布政教法令的古代乐器,代表了珍贵和刚正不阿。咱孩子不能比你差吧?他是奇迹,也是瑰宝,所以我决定叫他‘肖奇瑰’。”
经过煞有其事的铺垫,肖铎被她绕晕了,疑惑地重复道:“‘肖奇瑰’…这名字会不会太怪了?”
杨梅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嵌进肉里,强忍住脸上的笑意,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生怕一不小心就漏了馅。
“不行,”肖铎正式表态,“还是起个简单点的名字,别搞太复杂。”
杨梅咬紧牙关,声音却隐约颤抖:“我和你妈妈决定了,必须叫这个名字,没得改。”
男人故作恼怒地瞪她:“我是孩子的爸爸,孩子跟我姓,起名字当然要征求我的意见,凭什么你一个人自作主张?”
“正因为你是孩子爸爸,所以才更要叫这个名字嘛。”
女孩俏皮地眨眨眼睛,终于揭开谜底:“我一回家你就拿毛巾扔我,又大声发脾气,还耍性子关门上锁——当爸爸的小气得像个鬼,孩子当然要叫‘肖奇瑰’啦!”
作者有话要说:
PS.纽约宫咖啡厅是布达佩斯的著名景点之一,我去的时候没来得及造访,很是遗憾。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家咖啡厅有没有后院和收小费放行的侍应生,大家不要当真哈~~~


第58章 金属衣
从肖铎断断续续的描述中, 杨梅对他的父母有了大致了解。
“我爸家境贫寒, 靠读书出人头地,所以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在单位里是个工作狂, 没时间,也没精力照顾家里。我妈一辈子都在追赶他的脚步,辞职、创业、筹划上市, 全都是表面风光, 却无法让我爸多看她一眼。”
肖铎拄着拐杖,站在碧波荡漾的多瑙河边,久久未再言语。
相识以来, 杨梅从未见过对方如此落寞的背影,连忙跟了过去,为他披上外套,柔声道:“你才刚刚拆掉石膏, 不能久站。”
男人冲她笑笑,一步一挪地往回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时值深秋,万物萧瑟, 头顶的树叶都已经变黄。偶有微风吹过,林间便会发出一片沙沙声响, 宛如人的叹息。
这座公园位于多瑙河的河心岛上,经由玛格丽特桥与两岸相连,是布达佩斯风景最美的地方。
三个月的时间恍然如梦, 在杨梅的精心照料下,肖铎的韧带已经恢复。最后一次复查时,医生告诉他们随时可以坐飞机回国,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参加明年的东京奥运会不成问题。
从塞梅维什医院里走出来,两个人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正因如此,当肖铎提议沿着河岸散散步,与这座城市做最后的告别的时候,杨梅也理所当然地表示赞同。
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云,太阳从至高点直射,却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坐在他身边,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已经缓和,这才继续之前的话题:“里约奥运会结束后,你长期在法国滞留,家里人都没来找过吗?”
肖铎侧首吻了吻女孩的发顶:“陆指导跟所有人说我在国外驻训,他们当然也没有怀疑。”
“驻训也有个期限吧?我看你当时那个样子,根本就是打定主意当非法移民了。”
他笑道:“我还真这么想过,可惜遇到了你。”
杨梅挺直腰杆,故作惊诧地问:“你说什么?什么叫‘可惜遇到了’?供你吃供你穿,倒成了我的错处啊?”
肖铎喜欢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忍不住倾身吻住一对红唇,启齿轻噬,屡屡用舌尖抵触。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已十分熟悉彼此的身体,再不像当初那么纯情,也知道该如何回应挑逗。原本即兴的一个亲吻,渐渐演变成燎原烈焰,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方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些许距离。
微凉的清风从河面吹来,勉强抚平了体内的无尽躁动。
不远处的草坪上,有年轻人正在慢跑,还有推着婴儿车晒太阳的母亲,以及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默默地分享着属于此刻的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肖铎才再次发声:“你问过我,到底喜欢你什么…其实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杨梅挑眼看他,仿佛听到了某个荒唐的笑话:“拜托,你是肖铎,男子花剑的世界冠军耶!”
“除此之外呢?我没有学历,没有事业,只有一身伤病和一颗热爱击剑的心。在大多数女性的择偶观里,这些是绝对不行的吧?”
只见他眉头微蹙,目光游移而闪烁,充斥着极度的不自信,哪里还有剑道上舍我其谁的霸气?
杨梅注意到,肖铎一直用手撑着身子,大掌覆盖在受过伤的膝盖上,脊背紧绷成弓弦——久病初愈的身体、复杂的家庭背景、即将到来的奥运会,种种这些叠加在一起,似乎已经快要把人压垮——他正迫切地渴望得到支持。
于是,她牵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感知着纯粹平静的心跳。
收敛脸上的笑意,杨梅尽量诚恳地表白:“为什么要为外界的评价否定自己?我的爱不需要理由,如果有,也只因为你是肖铎。”
“可是…”
“有人喜欢学霸,有人喜欢霸道总裁,那是他们的选择,我选择喜欢你。”
女孩的语气柔和,态度却很坚定:“我相信你比别人更适合我,这还不够吗?”
杨梅知道击剑对肖铎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他接下来即将面对怎样的挑战,能够理解由此引发的一切惶恐不安。
正因如此,她才要变得更加勇敢。
深吸一口气,杨梅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我爱你,肖铎。无论你有没有学历,成功还是失败,能不能当上奥运冠军…我都会一直爱你。”
顿了顿,她再次补充强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爱你。”
话音未落,便被男人用颤抖的唇舌封存:没有任何技巧,也不带丝毫欲望,只是单纯地表达感情,充满了温暖而坚强的力量。
最后,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用彼此凝视的目光,许下长长久久的誓言。
确定返程日期后,肖铎向国家队报告了归队日期,还特意预留一天的时间,方便安排个人事务——作为他最大的“个人事务”,杨梅尚未告诉父亲自己怀孕的事,还等着对方当面提亲。
在这方面,肖铎的态度始终保守,总觉得对不起杨爸爸,坚持要登门道歉。
虽然杨梅没他那么封建,却也认为这种事不方便在电话里讲,所以干脆听之任之。考虑到还要办理股权过户手续,一天时间很是紧张,她只好打电话要赵星歌接机。
电话那头的人满口答应:“没问题,我们提前开车过去。”
听到“们”字,杨梅吓了一跳,连忙推辞:“别别别,你只用帮忙提行李,车可以另外再叫。千万别惊动你哥哥!”
赵星歌笑出声来:“你当我没长脑子吗?放心吧,我找别人帮忙。”
“谁啊?”
“自击中心的陈干事。”
联想到赵、陈二人屡次互动的场景,杨梅身上的八卦细胞立刻活跃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们俩的关系这么好?”
赵星歌哼道:“拜托,我可是专业的体育记者,当然要跟他搞好关系。”
“哦,”杨梅点点头,欲盖弥彰地拖长音调,“专业对口、业务相关,难怪‘近水楼台先摘星’。”
对方笑斥:“得了便宜卖乖,你还要不要人接机?”
“要,当然要。”
挂断电话,杨梅一边由衷地替朋友感到高兴,一边迫不及待地把消息分享给肖铎,顺便向他打听陈干事的为人。
放下手中的捆扎带和行李箱,男人擦了把汗,皱眉回忆道:“他是新来的吗?我没什么印象。”
杨梅翻了个白眼:“我假装《竞技周刊》的记者,跟星歌去老山基地采访,就是陈干事负责接待的。幸亏他主动留我们吃饭,你才从桌子底下牵了我的手!”
肖铎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
因为当下的甜蜜,那一次的久别重逢也不再压抑,反而充满了令人怀念的点滴。杨梅忍不住嘴角上扬,成心揶揄道:“只记得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肖铎解释:“在击剑手眼里,除了剑道上戴着面罩的对手,其他人长得都一样。”
“‘都一样’?”
杨梅伸手搂住对方的颈项,撒娇似的晃了晃,不服气地反问:“在你眼里,我长得也跟其他人一样吗?”
他笑道:“当然不一样。”
“哦?”
肖铎思索片刻,斟酌着说:“花剑跟其他剑种相比,最讲究进攻的有效性,刺中身体躯干才能得分,你知道吗?”
杨梅愣了愣,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转变话题,却只好懵懂地点点头。
“这个有效部位,会被密密的金属衣覆盖,剑尖接触、裁判灯闪烁,显示进攻方得分。”他不徐不躁地继续,“你就像这件金属衣,是我存在的意义,也是我面对世界时唯一的弱点。”
她眼前浮现出对方提剑四顾的模样,一颗心变得柔软如沙,再也没有别的计较。
在肖铎的坚持下,他们买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回国,确保旅途中不会出现任何意外。飞机起飞后,杨梅先是美美地睡了一觉,又享受了空姐的殷勤服务,尚未开始感觉到疲惫,就已经顺利抵达帝都机场。
接机口外,赵星歌正在兴奋地挥舞双手,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陈干事。
隔着玻璃隔断墙,杨梅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的好朋友,下意识想要加快脚步。然而,为了照顾同行的肖铎,她又强迫自己慢下来,避免让男人走得太急、太累。
将重心移到左腿上,肖铎主动解围:“别让人家久等,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来。”
杨梅看着不远处的赵星歌,不放心地叮嘱:“那你小心点。”
“没事的。”
得到他的应允,女孩连蹦带跳地冲出人群,与迎面而来的好朋友拥抱在一起,又顺势转了几个圈,爽朗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见此情形,肖铎连忙跟过去,双手扶住她的肩膀,顾不得礼貌问候,小声责备:“注意安全。”
赵星歌被迫退开半步,对肖铎的这般谨慎很不以为然,又将二人来回打量一番,敏感地咂摸出几分味道来。
眼看杨梅乖乖听训,还用双手捂住小腹,记者的想象力充分发挥,好奇心更是按耐不住。
没等身后的陈干事打招呼,赵星歌便直挺挺地捅破了窗户纸:“未婚先孕?先斩后奏?你们俩胆子不小啊。”


第59章 强迫症
陈干事开的是一辆二手大众, 除了车窗摇不下来, 没有别的毛病。
在布达佩斯待滞留三个月,肖铎与杨梅多少添置了一些东西, 每一样都寄托着满满的回忆。临行前,两人反复筛选半天,终究舍不得丢弃, 只好统统打包带回国来。
一个手提袋、两个背包和三个行李箱, 把大众车的后备箱充分利用,就连车厢里也没有位置了。
见此情形,赵星歌提议:“我带你们打车去政务中心吧?让小陈先把行李运回去, 杨叔叔还在家等着呢。”
陈干事满头大汗,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肖哥,没料到东西这么多。”
肖铎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说, 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才对。”
停车场的另一头就是地铁站,杨梅用手机查好路线,打断了另外三个人的客套, 干净利落地作出决定:“陈干事开车回家,我们搭地铁去政务中心办事, 时间差不多,正好一起吃晚饭。”
工作日下午, 帝都的交通状况没那么糟糕,分头行动效率最高——她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支持。
机场站是地铁线路的起点,站台上站满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 操着各式各样听不懂的语言,营造出既热闹又繁忙的气氛。
刚过检票口,赵星歌便拉住她的手,快步走到候车区的角落里,和肖铎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就这么定了?”
只见女记者努努嘴,语气戏谑,目光中却透出几分职业特有的精明。
杨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
赵星歌假装惋惜的捂住胸口:“可怜我哥追你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被人截了胡。”
“星河是个好人,但你不觉得…”
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杨梅尽量准确地选择措辞:“…你不觉得他对我太过了吗?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更像是强迫、控制和某种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