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饶有兴致地挑挑眉,开始细致打听两人相识的经过,包括杨梅的职业经历、家庭背景,全部在不经意间问了个清清楚楚。
无论是代表组织,抑或是作为长辈,这样的关心都未免太过刻意。
果然,盘问告一段落,领队与队医再次交换眼神,暗中下定某种决心:“小杨,你的甜品店生意怎么样?”
杨梅无从猜测对方的用意,只好老实交代:“连锁经营的模式比较稳定,客流一直都在增长。”
领队点点头:“像这样偶尔出来转转,把国内的事情扔到一边也没关系?”
“还好,我目前的任务是开发新产品,日常管理由各家分店的店长负责。”
“不需要巡店、查账吗?”
女孩谦逊地笑笑:“店里有监控,财务也是电子表单,登陆后台就能了解实时销量,也能作出相应的调整。”
领队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在外面能待多久?”
杨梅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眨眼睛:“您是指像这样放假吗?说实话,创业之后我一直没闲过,又不能像员工那样…”
“我是说,你在匈牙利能待多久?”
大概猜出领队的套路,肖铎果断插嘴:“不用她待在这儿,我自己能行,反正只需要卧床休息。”
“医院不是疗养院,病情稳定之后,你肯定要出去找地方住。到时候大家都回国了,你准备怎么养伤?怎么定期复查?怎么料理生活?”
连珠炮一般的发问,已经清楚表明领队的态度,队医连忙帮腔:“小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难以忽略的疼痛阵阵袭来,与持续的争论混杂在一起,让人感觉越来越焦躁。肖铎忍不住提高声调,再次否定对方的提议:“三个月而已,我又不是残疾,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见他如此坚决,陆培宁心生不忍:“随他吧,大不了不参加奥运会,反正浪费的名额也是他的。”
“老陆!”
领队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我们哪一个人的事!奥运金牌意味着国家荣誉、政府投入和社会推广,意味着整个项目未来十年的发展趋势!试问谁敢掉以轻心?!”
一边是唯金牌论的官员,一边是护犊子的教练,两人怒目相对,眼看即将爆发更加激烈的争论。
杨梅恍然回过神来,讪笑着打起了圆场:“匈牙利的饮食习惯在欧洲独树一帜,我也想多待几个月,为新产品收集灵感。如今肖铎伤成这样,正好留下来跟我作伴,两个人互相照顾。”
“阿梅!”
肖铎反撑着手肘,倔强地坐直身体:“我不需要被照顾,你也没必要留下来。”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俏皮地打趣道:“不好意思,反对无效——我已经退掉返程机票,现在说啥都晚了。”
肖铎质疑:“什么时候?”
“退票吗?就刚才,出去买东西的路上。”
说完,杨梅顺势抬起下巴,提醒对方看向墙角,示意那一大堆水果和生活用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尽管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矛盾却得到了有效化解,除了肖铎,所有人皆大欢喜。
与匈牙利的同行沟通之后,队医仔细交代各项护理事宜,又跟杨梅互换电话、互加微信,方便随时取得联系。
领队拉着陆培宁,躲到阳台上抽了根烟,再回来病房的时候,显得如释重负。
肖铎还在独自生闷气——面对领导和教练的殷切关怀,他表现得格外无动于衷,板着一张脸盯着天花板,恨不能盯出一个洞来。
领队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借口不再耽误伤员休息,主动告辞,带着人离开病房。
杨梅亦步亦趋,直到把客人们送出医院大楼,才帮忙拦下一辆出租车。她递给司机几张大钞,连小费带车资,保证绰绰有余。
再次回到病房,却见肖铎用眼角偷瞟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扭过头去,继续保持挺尸的样子。
见此情形,杨梅心中充满了恶趣味的念头,索性双手俯撑在病床两侧,假装凶巴巴地说:“还敢反抗?他们都走了,哪怕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这笑话太冷,肖铎被激得打了个哆嗦,依然拒绝与她产生视线交流。
杨梅只好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地叫了几声“破喉咙”,这才耸耸肩道:“你看吧,果然没有人。”
薄唇微微抽搐、肩膀频繁抖动,肖铎试图用深呼吸调整情绪,无奈却躲不过对方挠痒痒。在持续不断的骚扰下,他最终还是破了功,被迫笑出声来:“好了好了,别闹了。”
担心扯到伤口影响恢复,杨梅也不敢太过分,见男人举手投降,立刻收回动作。
确定自己得到了原谅,她像猫一样拱进肖铎怀里,长长地吁了口气:“医生说韧带是结缔组织,生长和恢复都很快,你肯定能赶上东京奥运会。只是这离乡背井的,又语言不通,让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别人?”
肖铎无奈:“不是交给别人,是相信我,让我自己照顾自己。”
杨梅拍拍他腿上的石膏:“我就问一个问题,坐着轮椅,你准备怎么上厕所?”
男人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白皙的肌底泛起血色,仿佛被冰雪封冻的腊梅花瓣,差点就能拧出水来。
“放心吧,我才没兴趣看你上厕所,只是举个例子而已。”
提问达到了目的,杨梅也不打算继续让人难堪,主动转移话题道:“对了,陆指导怎么知道我俩的关系?”


第48章 很想你
肖铎叹了口气, 清秀的眉目间, 流露出些许怅惘:“去年要钱的时候,他怕我被骗, 反复问我要钱干嘛…只好把关于你的事都说了。”
杨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那张卡的规矩那么多。”
亚运会之后匆忙归队,肖铎果然给她寄来一张银行&卡——享受贵宾礼遇的超白金卡,却对取款次数、总额严格限制——完全配不上账户余额所显示的数字。
好在“梅林小筑”发展顺利, 资金链也很充足, 一直没有用到那张卡上的钱。
肖铎苦笑:“封闭训练出不了基地,办卡转账都是陆指导拿我的身份证去办的,谁知道他会使这种小心眼?”
杨梅往男人怀里拱了拱, 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当长辈的,难免多些小心。”
“咱们国家没有体育经纪人制度,遇到问题要靠组织和教练拿主意,久而久之, 运动员也就丧失了独立思考能力。”
随着语调的高低,宽阔的胸膛起起伏伏,散发出令人心安的热量, 让她忍不住一再靠近。
手掌轻抚着对方的肩膀,杨梅柔声宽慰:“你现在不用想这些, 只管好好养伤,其他的交给我就行了。”
肖铎低头啄了啄她的发顶, 似表白似感慨:“我很想你。”
“…我也是。”
长久的分别没有造成沟通障碍,却将思念酝酿至醇至熟,让人悄然沉醉其间, 用近乎放纵地迎合彼此,用实际行动诉说内心最真实的欲望。
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血管里仿佛爬进了蚂蚁,一层层攻克了所有防备。
指尖流连辗转,触摸绝对炙热的肌肤,感觉犹如凝脂般真实;头皮阵阵发麻,由内而外地融化分解,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她从来不知道身体有这么多隐秘,有这么多作用神奇的开关,每一处都值得反复研究。
肖铎的喉间溢出低吟,暗示着某种强烈的压抑,唤醒灵魂最深处的本能,在支离破碎的缝隙里来回撕扯。
强烈的渴望演变为黑洞,随着无尽的空虚持续膨胀,终将一切自我意识反噬。
心底涌起一股热流,在毛细血管和神经末梢的之间奔突,裹挟着她所剩无几的思维能力,催生出强烈的冲动。
各种感官依次炸裂:触碰彼此的渴望、对男人身体的迷恋,羞于启齿的幻想…
直到杨梅突然翻了个身,不小心压住肖铎的右腿,引得伤口再次胀痛——两人这才从全然忘我的境界中挣脱。
视线一片模糊,大口大口地喘气,却依旧无法平息心跳和呼吸的频率。
女孩的脸颊涨得通红,肩膀微微颤抖,瑟缩地坐在床沿上,就连说话也结结巴巴,:“对,对不起。”
肖铎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嘶哑得像砂纸一样:“…你抢了我的台词。”
打破沉默,尴尬的气氛有所缓解,杨梅却依旧浑身不自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她只好拍拍裤腿站起来,清清喉咙道:“你先休息吧,我去找医生聊聊。”
走出病房,世界终于恢复清明,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这才转身进入医生办公室。
匈牙利大夫很乐观,确定肖铎几天后就能出院,到时候只要用夹板固定患处,保证不受外力,韧带会长得非常快。
当被问及应注意的事项时,大夫的观点和中国队队医一样,都要求保证病人的营养和休息。
杨梅一边点头,一边用纸笔做记录,迅速地在脑海中搜索布达佩斯地图,想找一个离医院较近、生活方便又不是太贵的地方落脚。
大夫耐心地等着她放下笔,又用翻译软件输出一行文字:“如果想做&爱,你应该在上面。”
若非对方一脸严肃表情,措辞又毫不避讳,甚至敢在手机上留下“罪证”,杨梅恐怕会选择当场投诉他性骚扰。
医生办公室里还有别的病人,见此情景都没什么反应,依然耐心地坐在椅子上候诊。
于是杨梅明白是自己太敏感了——考虑到中欧文化的巨大差异,以及之前意乱情迷差点酿成大祸——她只好低下头,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
安排好“梅林小筑”和连锁店的工作,又打电话向爸爸说明情况,杨梅当晚就开始联系房屋中介。
赵星歌对她的决定毫不意外,甚至主动提供了几张商务名片,据说都是华人开在布达佩斯的中介公司,专门做同胞生意。
名片大多印着中文,与网站上匈牙利语的租房信息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倍感亲切。
然而,考虑到三个月的房租不是小数目,杨梅还是谨慎地追问道:“这些名片是从哪儿弄来的?靠谱吗?”
“绝对靠谱,布达佩斯举办过不少大型国际比赛,体育总局的人经常来出差,和他们有过合作。”
杨梅沉吟片刻,一针见血地问:“你什么时候认识体育总局的人了?”
赵星歌眨眨眼睛:“陈干事啊,他就是自击中心的。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肖铎的伤情,人家恐怕比你还清楚!”
“怎么讲?”
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单纯的女记者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队医已经向中心作出汇报,把匈牙利大夫的意见也说了,表示不确定肖铎能否参加东京奥运会…领导们要求男子花剑队保持信心,同时做好最坏的打算。”
隐隐约约的怀疑得到印证,杨梅继续试探道:“所谓‘最坏的打算’,是说换人参加奥运会?”
赵星歌耸肩:“奥运会的参赛资格采用积分制,原则上不允许换人,但也不排除特殊情况。自击中心准备随时向国际剑联申诉,毕竟,肖铎在世锦赛决赛中受伤是有目共睹的。”
竞技体育的残忍,莫过于将人变成怪物:眼里只有成绩、奖牌和胜利,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
想起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肖铎,杨梅的心中感到一阵阵酸楚,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些话告诉他。随即,她又想起陆培宁欲盖弥彰的纵容,以及他和领队二人在阳台上抽的那根烟,愈发为肖铎感到不值。
见闺蜜久久沉默不语,赵星歌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连忙往回找补:“这都是小道消息,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杨梅长须一口气:“所有事情都是从‘小道消息’开始的。”
赵星歌急得直跳脚:“那也没必要杞人忧天!不是还有九个多月吗?只要肖铎的腿长好了,谁都不敢动他的参赛名额。”
“或许吧。”
抬起头,杨梅的目光无比坚定:“我一定要让他尽快好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她先后联系数家中介:看房、租房、购置家具和生活用品…顺便还在世锦赛结束后,把赵星歌送上了回国的飞机。
最终选定的房子是一套短租公寓,位于多瑙河东岸的第五区,打开窗就能看见雄伟的布达城堡。
整栋楼只有五层,内部电梯却宽敞明亮,足够推行轮椅上下;两室一厅布局合理,厨房和卫生间里设施齐全,备有专门的无障碍通道。
根据中介公司介绍,这套公寓是为独居老人设计的,考虑到了各种细节问题。
更难能可贵的是,塞梅维什医院就在隔壁街区,推着轮椅步行十五分钟即可抵达目的地,非常方便复查。
肖铎出院的那一天,杨梅提前将公寓打扫干净,又从中国超市买回食材做好饭菜。
她没有事先告诉他公寓的具体位置,只想等尘埃落定后,给对方一个意外的惊喜。未曾想,当他们来到大门外的时候,肖铎的关注重点却完全不同:“这里的房租很贵吧?”
杨梅哑然:“还好,月租折合人民币五千左右。”
“能退吗?”
“当然不能。”
斩钉截铁地回答完毕,她一边转动钥匙开门,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里交通方便,地理位置绝佳,窗外风景美得像一幅画!你待会儿进去就能看见…反正只有三个月,别说月租五千,五万块我也认了。”
门扉豁然洞开,放在烤箱里保温的饭菜正好出炉,食材香气从厨房的门缝间飘散开来。
连续数日忙于奔波,杨梅没时间烹制病号饭,自己也吃得非常简单,两个人的中国胃都已经受不了了。
正因如此,当整间公寓里都弥漫着诱人味道的时候,四周氛围仿佛也舒缓下来。
肖铎却依旧不为所动,伸手撑住大门两侧的墙壁上,拒绝被推进去:“如果三个月好不了呢?如果要长住下去呢?我们还是找个便宜点的地方吧!”


第49章 千层酥
手掌用力抵住门框,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杨梅深吸一口气,微弯下腰、半蹲在轮椅旁边, 确保两人视线相平:“肖铎,你还记不记得受伤那天,我在医院里说过的话?”
男人抬起头, 表情略显茫然, 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兽,充满了虚弱的无助感。
心尖一阵抽痛,强忍着才没有表现出来, 她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复述:“‘即便你当不上奥运冠军,也永远是我的英雄,我的肖铎-——我就要你好好的。’”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说腿伤,实际上却是提醒对方做好最坏的打算。
肖铎听出了弦外之音, 也明白杨梅对自己的支持,不得不压下焦虑的情绪,缓慢地收回双手:“我担心…”
“不用担心, 你很快就能痊愈。”
说着,杨梅将轮椅推进门去:“从今天开始, 咱们每一餐都‘吃形补形’。”
听她一本正经地做出保证,肖铎也忍不住心生好奇:“怎么补?”
言谈间, 房门被再度关上,密闭空间里充满了诱人的食物香气: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加热,海带与排骨早就煮软了, 乳白色的汤汁又浓又稠;八角、花椒、桂皮按照黄金比例搭配,料汁炖淋在肥瘦相间的猪蹄上,展现出中式菜肴的独特风味。
肖铎的唇齿间不受控制地开始分泌唾液。
连日来的西餐和病号饭让人反胃,他对美食毫无抵抗能力,只好咽了咽口水,悄声问:“你做的什么啊?这么香?”
杨梅得意地叉起腰:“华人超市买的海带排骨,还有五香炖猪蹄,要不要吃?”
男人自是点头如小鸡啄米。
午后的阳光一片灿烂,透过宽敞的落地窗照进来,为房间里的家具镶上金边。室内装饰虽然简单,却经过了精心的布置安排,自然而然地营造出归属感。偶有微风拂动窗帘,疏浅明暗的光线交替变化,让一切如梦似幻。
对这套公寓的排斥不再,肖铎索性敞开肚皮喂饱自己,吃完了才记得忏悔。
“不能这样补,真不能这样补…我怕到时候伤没补好,人却被补成了猪头。如果穿不下击剑服,还怎么参加奥运会?”
杨梅一边收拾餐桌,一边理所当然地说:“刚出院嘛,肯定要补补身体,注意控制热量就行。”
男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转进厨房,直到彻底失去目标,方才记得追问:“那烤箱里的千层酥怎么办?”
“甜品而已。”
“甜品不算热量?”
听出他话语里的不甘心,杨梅笑着顺水推舟:“你不知道吧?人其实有两个胃,一个用来装食物,一个用来装甜品。”
说完,她按下洗碗机的开关,端着烤盘回到餐厅里。
一层层面皮薄如蝉翼,黄油融化后从缝隙里渗透出来,在香浓欲滴的瞬间凝固,将非凡的酥脆爽口封印。
杨梅熟练地将千层酥切块,又装好盘递过来,充满期待地对他说:“尝尝看。”
肖铎下意识地张嘴便咬:擀叠均匀的酥皮在口中炸裂,舌尖每一个味蕾都被激活,狼吞虎咽都来不及,哪还记得计算热量?
眼看他大快朵颐,杨梅更加成就感爆棚,不忘笑眯眯地提醒:“别急,慢慢吃。”
男人根本无暇回应,直到第二个胃也被装满,这才抬起头来:却见佳人沐浴在阳光下,发丝柔软如春草,黢黑的瞳仁里似有繁星闪烁。
呆愣愣地对视半天,好不容易回过神,肖铎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吃光了。”
“没关系,我喜欢看别人吃东西,特别是我亲手做的东西。”
空气酝酿无形的甜蜜,由外而内地渗透发酵,唤醒最真实的欲念和期待;孤单跳动的心脏被融化,包裹在体内的暖流中,释放出一阵阵酥麻;两人的视线纠结缠绕,反反复复摩擦生热,似乎随时有可能被点燃。
肖铎伸出手,越过桌面,毫无保留地摊开掌心。
似撒娇似回应,杨梅乖巧地低下脑袋,用发顶磨蹭对方的掌心:她就像一只懂事的小狗,胸怀满腔柔情,只想延续此刻的温馨。
温暖的食物拥有强大的治愈,卸下防备之后,肖铎忍不住再次发问:“我会好起来吗?”
“会的,一定会。”
女孩的声音里,蕴含着笃定的信念,给人注入无穷力量——那一刻,时间仿佛也慢了下来,充满柔情地吟唱着,波澜不兴。
美美地吃完一顿午饭后,肖铎被推进了属于自己的卧室。
这间房坐南朝北,与宽敞的阳台联通,拥有一流的采光通风。房间里,几件结实的家具倚墙而立,结结实实地固定在地板上,足以为身体提供支撑。家具旁边的走道很宽敞,还特别留下转角处的空隙,充分考虑了轮椅的进行轨迹。
床头的对讲机与隔壁相连,按下按钮就能通话,比医院病房的呼叫器更方便。
“我应该不会用这东西,”肖铎耸肩,“又不是高位截瘫,还是有生活自理能力的。”
杨梅说了句“别逞强”,就转过身去继续铺床,满以为对方只是说说而已,哪晓得他会真的付诸实践。
临睡前,肖铎要求自己洗澡。
住院的时候,有专业护士帮忙擦洗,作为病人不得不逆来顺受;如今出院了,有了选择余地,他表示应该自食其力。
看看他打着石膏的右腿,又看看身后雾气弥漫的浴室,杨梅哑然:“你是在开玩笑吧?”
尽管已经有过几次亲密接触,她还从未目睹男人的裸&体,原本也存在一定的心理障碍。然而,为了照顾伤员,这些细枝末节都不是问题,被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肖铎却拒绝妥协。
“你腿脚不方便,我就在旁边扶着,不看还不行吗?”
被挡在浴室门外,想象他磕磕绊绊的样子,杨梅急得团团转。隔着门板,她大声要求入内帮忙,结果只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
好在浴室也是为独居老人设计的,各项辅助装置一应俱全,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
杨梅一边进行自我安慰,一边心不在焉地收拾房间,偶尔抬头看向浴室的大门,难掩满脸的忧虑表情。
两个小时之后,肖铎终于再次现身,双臂艰难地拄着拐杖,刚换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湿。
发现他膝盖上的石膏保持完整,本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杨梅勉强松了口气,忍不住嘲讽道:“你还出来干嘛?直接在浴室里过夜嘛。”
肖铎的笑容疲惫却释然:“一不小心泡太久了。”
“我以为你淹死在里面了。”
他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方才涨红着脸解释:“其实,我是怕伤口沾水,所以动作比较慢,不是故意…”
“你还晓得要保护伤口?”
杨梅愤愤不平地反诘:“如果凡事都让你自己来,我留在这儿又有什么意义?”
肖铎皱着眉,无奈叹息道:“衣食住行都要靠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只是想尽己所能,做些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女孩气得直跺脚:“你是病人!我是你女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