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剑出鞘 作者:Sable塞布尔

文案:
2016年8月8日,
里约奥运会男子花剑决赛。
肖铎和对手同时刺中、同时扔掉面罩,
裁判却判对方得分,
他与金牌失之交臂。
2017年夏天,
杨梅在巴黎街头捡到一个流浪汉。
他说,
小姐姐,给点吃的吧,
我以后每天送你上学。
甜品师VS击剑冠军
陪你重回世界之巅
*本文没有特定原型,但了解的读者可能会从中看出很多人的影子,请允许我以这样一篇小说向他们致敬。
内容标签: 异国奇缘 竞技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梅、肖铎

第1章 美丽城
巴黎地铁兴建于1900年,是欧洲最古老的地铁之一。
纵深十余米的地下洞穴里,列车车厢迂回穿梭,像是急于甩掉满身负累,匆忙地驶向未知的终点。
杨梅从座位上站起来,拉好背包拉链、反背背带,又将书包牢牢抱紧,这才艰难地挤到车门边,深吸一口气,准备下车。
“美丽城”位于第十区和第十九区交界处,是传统的华人聚居地之一。
然而,随着近年来难民和移民数量的增加,这里已经沦为让人谈之色变的“非安全区”,就连途经此处的11号地铁也鲜有外国游客乘坐。
正因如此,当她决定租下这间学生公寓的时候,房产中介都以为她疯了。
“400欧一个月,一室一厅带阳台,厨房还配有烤箱,我不可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房子了。”
为了防止自己后悔,杨梅当天就签下租房合同,从日租昂贵的酒店里搬出来,住进Juares地铁站*旁的这间公寓,继续在巴黎的学厨生涯。
蓝带厨艺学校是世界上第一所西餐培训学校,拥有全球顶级的师资和教学环境。这家学校每年都会招收来自各国的留学生,经过长达九个月的专门培训,毕业后再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国家,继续引领法餐及烘焙文化。*
2017年,巴黎蓝带在中国招收了五名学员,杨梅是其中之一。
20500欧元的学费,折算成人民币就是十五万,加上全年的交通、生活费用,让她不敢再轻易多花一分钱。
即便如此,每次搭乘古老的11号地铁,进入巴黎北部,独自在Juares地铁站下车,还是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几乎随时都有掉头逃跑的冲动。
杨梅尾随其他乘客下车,在车厢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差点被地铁站里特殊的臭气熏晕过去。
年久失修的地面坑洼不平,所剩无几的壁灯时明时暗,若非列车渐渐远去的声响,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处早已废弃的站点。
月台角落里,肤色浓重的北非难民集群而居,像鼹鼠一样警惕着刚刚下车的乘客。
杨梅不敢多做停留,赶忙垂下眼帘,加快前进的步伐,避免产生不必要眼神的接触。她在心底鼓励自己不要害怕,计算还有多久到家,幻想一进门就能脱鞋、换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通往地面的台阶陡峭狭长,三三两两地站着一群年轻难民,他们大多身强力壮,目光中透出几分桀骜不驯,是这片公共区域的天然统治者。
正值晚高峰,同一班地铁上下来了不少乘客,却都像没看见这群人一样,小心翼翼地绕道而行。
杨梅或快或慢地调整步伐,尽量混迹在人群之中,惟愿自己能够顺利通过此处“咽喉要道”。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保佑,出入平安、妖魔散退。”
紧跟前方的白人男子,她在心中默念没有来由的咒语,试图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壮胆。
台阶被磨平了棱角,泛射出夕阳的紫红霞光,褪色的安全标示贴在墙壁上,提醒乘客们已经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走出地铁站,就是华人餐厅集中的小广场,学生公寓位恰位于马路对面的超市二楼。
呼吸着越来越清新的空气,杨梅感觉如释重负,就连脚步也轻快不少,随时准备冲出人群,飞奔回到小小的安乐窝里去。
一只破破烂烂的球鞋踩在她眼前的地砖上。
来不及做出反应,杨梅下意识地选择避让,刚准备再次退回人群中,就被另一只皮靴挡住去路。
今年巴黎的夏天很热,普通人连袜子都不穿,对方却还穿着皮靴,说明他根本没有别的鞋子。
屏住呼吸,女孩迅速转身,干脆背对地铁口往回走,惟愿赶上下一班列车。那样,她还能在天黑前回到位于十五区的学校附近,找认识的同学借住一晚…
随着刺鼻的体味逼近,一张巧克力色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络腮胡子高鼻梁,典型的阿拉伯人长相。
“Kong-Fu?”为首的这人很年轻,天使般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恶魔的光芒。
杨梅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只堪堪到他下巴,身前身后全是衣着破烂的难民,早已无路可退。
年轻的匪首并不着急,等了两秒钟没有得到回应,又以怪异的腔调喊了声“Wo-da”,用手比划着出招的姿势,进一步试探她的反应。
劫匪们哄堂大笑,引来路人侧目却不以为意,反而还在进一步收紧包围圈。
杨梅急得快要哭出来,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什么,道歉、求饶、呼救…绕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讲的全是中文。
为方便国际交流,蓝带学校用英语同步授课,她出国前的只勉强考了个雅思成绩。
《巴黎华人遭劫杀,疑因语言不通》、《女留学生客死异乡,法国难民政策再酿惨剧》、《蓝带学校的游子哟,我该如何带你回家?》…
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印刷体的标题,从第二天报纸头版和知音体报道一应俱全,杨梅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想象力点赞。
就这样吧,她想,好歹我死得很有幽默感。
正当杨梅闭上眼睛、引颈待戮的时候,天上突然飘来一声若有似无的探问:“中国人?”
原本嬉笑推搡的劫匪们也抬起头来,和她一起看向地铁入口的栏杆处,发现那抹身影异常高大,遮住了一大片光亮。
“姑娘,你是不是中国人?”
仿佛怕她没听清楚,那人很快又追问一句,似乎在考虑出手相助。
杨梅意识到有机会脱身,连忙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搭腔:“是,我是中国人。被他们打劫了,求你救救我!”
年轻的匪首吼了句什么,得到一众帮凶的助阵,现场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站开点。”
得到命令,杨梅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大团黑影从天而降,整个儿压在劫匪首领的身上,把对方彻底拍晕了。
黑影晃荡两下就站稳脚步,不仅力大无穷,平衡感和灵活性也极为惊人。
下一秒,他便伸出大掌,将女孩猛然推开,回头独自站在原地,面对剩下那群张牙舞爪的劫匪。
杨梅这才发现,一共有六名劫匪将自己拦住,除了刚才那个已经被拍晕过去的首领,还有五个身强力壮的叙利亚难民。
如今,这些人全都围在从天而降的男子身旁,一边胡咧咧地叫唤,一边摩拳擦掌,誓要报仇雪恨。
反观他们那以一敌多的对手,不仅没有慌乱,反而还舒展四肢,直接摆出干架的姿势。
杨梅害怕得牙齿打颤,本能驱使她逃跑,受惠于人的自觉又让脚挪不开步子,只好又紧张又兴奋地旁观,眼睁睁地见证这场惊心动魄的斗殴。
然而,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拳脚破风和骨肉相击的声音同时响起,惨叫连连的目标被弹射开来,那道黑影就像穿上了金钟罩、铁布衫,让人完全无法靠近。
若非事情因自己而起,一场热闹看得良心有愧,杨梅差点就要鼓掌叫好。
劫匪们扎扎实实地吃了顿苦头,似乎也明白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好惹,纷纷连滚带爬地退回地铁站藏匿。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那人显然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拍拍手脚站起来,将杨梅猛拽一把。
“快走!”
男人身高腿长,迈开步伐时走路带风,带着她一路横穿马路、离开小广场、钻进超市背后的僻静巷子里,直到掏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禁,两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借助路灯照明,杨梅终于看清救命恩人的样子:黑乎乎的小脏辫纠在脑后,随意地缠成一团;乱糟糟的胡子遮住一整张脸,看不清本来的肤色;一身破衣烂衫如同碎布条,将关键部位勉强遮挡…
只有那双轮廓清晰的眼睛,如繁星般璀璨闪烁,让人过目难忘。搭配一身流浪汉的装扮,竟有几分神似《加勒比海盗》中的“杰克船长”。
若非主动用中文沟通,任谁都看不出他是个中国人。
为了租下这间公寓,杨梅的大部分生活费都已垫作押金,如今正是囊中羞涩的时候。正因如此,刚才被劫匪包围的时候,她才会想到死——其实是担心对方劫财不成、恼羞成怒、杀人泄愤。
被抢劫和受惠于人不同,表达谢意是应该的,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巧妇难为无米炊,杨梅的十指纠缠得像麻花一样,费了老劲才挤出一句话:“…你饿不饿?”
作者有话要说:*Juares地铁站是我随便找的一个站名,位于巴黎第十区和第十九区的交界处,因为驱散难民发生过冲突,临时借来用用。
**巴黎蓝带的学制有长有短,九个月的培训班只是其中之一,随着市场化的推广,这家学校其实是有钱就能上的…


第2章 玛德琳
“杰克船长”果然饿了。
玛德琳蛋糕其貌不扬,味道却很不错,是经典的法式甜点之一。在蓝带学校的初级烘焙课中,这款蛋糕是必修内容,所有学员都要掌握其正确的制作方法。
杨梅作为甜品师,本身却不嗜甜,更喜欢看着自己的作品被吃掉。
她把这些玛德琳蛋糕带回家,是想送给左邻右舍尝尝,如今用来答谢救命恩人,也算实现了价值最大化。
太阳早已下山,学生公寓的旧式门廊里,只剩下卵黄色的灯光,以及男人飨足的叹息声。
“味道怎么样?”杨梅忍不住试探。
对方打了个饱嗝,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果断结论道:“你是蓝带学校的。”
“这也能吃出来?!”
“不是吃出来的,”他清清喉咙,“是你背包上印的。”
1578年,法国国王亨利三世设立“圣灵骑士团”,团员被授予缀有蓝丝带的十字勋章,在宴会上享受丰盛菜肴和精品餐点——蓝带勋章由此成为卓越厨艺的象征。
于是,世界上第一所厨师学校诞生时,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这一象征,作为学校的名称和标志。
看着书包上偌大的蓝带校徽,杨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说呢,刚开学半个月,怎么就出师了…”
“在法国,人人都认识这个符号,也知道这所学校有多贵。”
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女孩打了个哆嗦:“所以我才会被那些劫匪盯上?”
他耸耸肩:“猜测而已。”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眉头紧锁:“那帮人很可能是有备而来,可我已经交完半年租金,没钱再搬家了。”
“…为什么要搬家?”
杨梅苦着一张脸:“惹不起躲得起啊。”
“学生公寓有门禁,物业公司会负责保护你;地铁上有乘警,那帮人也不敢捣乱——麻烦仅限于从地铁站到你家门口这段路。”
她默默颔首,不做否定,目光中隐含些许祈求。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男人自嘲地笑笑,“小姐姐给点吃的吧,我以后每天送你上学。”
尽管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如此苦涩的笑容却像针扎一般,在杨梅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接下来的半个月,“杰克船长”依然神出鬼没,却始终恪守自己的诺言:每天早晨天刚亮就来到公寓门口,将人送进车厢才转身离开;傍晚则会准时出现站台上,确保不错过来自十五区的11号地铁。
那群劫匪偶尔出现,看清杨梅身旁的人影后,就又消失不见了。
七月底,初级烘焙班的课程已经过半,实操课作业也从简单的玛德琳蛋糕、杏仁饼干,变成有些复杂的苹果塔、苏芙蕾。
大部分时候,还没走出地铁站,从学校带回来的这些“作业”就被男人吃光了。
杨梅喜欢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乱糟糟的胡子遮掩面颊,模糊了咀嚼的动作;粗糙的大掌捧着糕点,连碎末都舍不得浪费;饥饿感驱动进食本能,狼吞虎咽犹如龙卷风过境。
即便明知对方常年食不果腹,看到自己制作的甜品如此受欢迎,她还是会成就感爆棚。
“杰克船长”的话不多,或许是因为身高关系,他总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人。胡须下的嘴唇紧抿着,仿佛被锁上的拉链,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屑置评。
从他的口音判断,杨梅猜测对方也来自帝都,只是不晓得为何会流落巴黎街头。
法国人的骄傲是发自骨子里的,以本民族的历史和文化为荣,心态始终停留在“太阳王”路易十四和拿破仑第一帝国时期。
在这里,就算问路也必须用法语,否则很可能被直接无视。
杨梅不会法语,和班上其他同学的交集也不多,如果不是“杰克船长”,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
两人并肩而行的时候,他偶尔会刻意放慢脚步,听清她在说什么,然后始终保持半米远的距离,避免自己身上的狼狈沾染对方。
除了最初相遇时的牵手,他们再也没有过肢体接触,却仿佛越来越习惯彼此的存在。
7月25日是星期二,杨梅从公寓楼道里出来的时候,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那抹高大的身影,感觉就像演员失去剧本,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尽管她不知道“杰克船长”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的年龄和来历,却相信对方能够守护自己。
杨梅急得来回打转,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再不出发就会铁定迟到,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约定的地点。
走出小巷,来到位于中心地带的小广场,她才发现今天确有几分反常。
街上的流浪汉不见踪影,难民栖居的窝棚也空空如也,乱糟糟的地铁站外没几个人,只有行色匆匆的乘客,依然还在埋头赶路。
杨梅自我安慰,虽然失去了“杰克船长”的保护,好在暂时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
那天在学校上课,她看得到老师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则完全听不进去;实践操作的时候,手握厨刀直发呆,黄油都被捏化了,还没来得及切下一块。
直到老师宣布下课,杨梅才如弹簧般跳起来,直奔更衣室换装,率先冲出了教学楼。
蓝带学校有非常严格的着装规定,每个学员都要穿上洁白整洁的厨师制服,不仅要保持干净,还必须定期熨烫,确保一切都无可挑剔。
杨梅没有熨斗,不得不将衣服送到洗衣店处理,每次多出的洗衣费都让人肉疼,只好尽量保持衣着整洁,减少花钱的次数。
如今,她甚至没时间将制服挂进衣橱,直接揉成一团塞进背包,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已是下午六点,夏日漫长的白昼尚未结束,空气中依旧弥散着浪漫而热烈的阳光。蓝带学校位于塞纳河畔,是一幢由铝和玻璃搭建而成的新式建筑,不远处就是巴黎地标——埃菲尔铁塔。
铁塔建成于1889年,如同一柄锐利的巨剑,傲然矗立在天地之间。
杨梅无暇欣赏这份美景,只顾小跑着冲向地铁站,想要尽快搭上11号线,确定“杰克船长”会在老地方等待自己。
随着晚高峰的人群挤进车厢,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裤兜里的手机在隐隐震动。
掏出手机,却见屏幕上弹出提醒:“巴黎警方第36次驱逐住在地铁站旁的难民,共有2628名难民被转移。”
这是一款专用的APP,根据设置的关注重点不同,按需提供分类资讯。杨梅出国后,关键词自动定位成了“法国”、“巴黎”——新闻从事发地爆出,经由国内媒体翻译、整理,传到客户端上已经晚了大半天。
她迅速地扫了一眼新闻内容,发现美丽城的Juares地铁站恰是事发地之一。
媒体转述《巴黎人报》的报道,强调因为其它地区的驱逐,导致高达超过2500名难民迁入美丽城。警方不得不使用催泪瓦斯,方才使得这些人向前移动,并强迫他们登上准备好的巴士。
过去两年,巴黎出现了数量惊人的难民营,需要市政府动员警力,定期疏散他们到固定安置点。
这些固定的难民安置点地方偏远,经济不发达,生活也很不方便。没有稳定收入的难民搬到安置点后,往往无法谋生,只能再想办法回到巴黎。期间不仅要解决交通问题,还要面对警察的追踪,所以根本没人愿意离开。
“杰克船长”虽不是北非难民,在法国肯定也没有合法身份,难保不被当做强制驱赶的对象。
杨梅试图自我安慰:即便没有他,那帮劫匪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冒头了,至少自己安全无虞。
然而,只要一想到男人苦涩的笑容,还有那笑容背后不为人知的过去,整颗心就又像被拳头攥紧,连气都喘不过来。
车厢外的灯光明暗闪烁,色彩艳丽的广告牌活色生香,却无法让人转移任何注意力。
当地铁终于驶入Juares地铁站,杨梅的不安感也抵达峰顶,紧贴在车门的玻璃窗上,急切地向外张望,寻找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站台上空空荡荡的,呈现出突发事件后特有的萧索气息。
那些穴居的难民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各式各样的帐篷、塑料布堆积在墙角,等待市政府后期统一处理。
没有发现“杰克船长”的踪影,杨梅被人群带出车厢,脚步却沉重得走不动路。
车轮撞击铁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和她一起下车的乘客都已经离开,列车也渐行渐远。隧道尽头吹来不明方向的凉风,直教人心尖发颤,喉咙也紧得发不出声音。
“跟我走!”
一双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将杨梅吓了一跳,却在听出那人的声音后,感觉彻底放松下来。


第3章 合伙人
转了几个弯,杨梅被带到一个隐蔽的楼梯间里,发现“杰克船长”变得更加狼狈了。
眉角有处伤口,鲜血早已顺着脸颊结痂;右脚的鞋子不见了,走路一瘸一拐;就连早已碎成破布条的衣服,也被扯断袖子成了“背心”。
“警察驱散难民,”他喘着粗气,“我要找地方躲起来,所以早上才没去接你。”
杨梅点点头:“嗯,这事儿已经上新闻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住的帐篷被拆了,从大巴车上跳窗出来的。”
尽管说的轻描淡写,任何人只要看到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很难想象省略了多少惊心动魄的过程。
杨梅深吸一口气,没有刨根问底,而是干脆地作出决断:“你受伤了,要赶快处理一下。”
留学生在法国看病很不方便,逐级转诊的过程中,往往病都好了还没见到医生。厨房里常常发生意外,杨梅出国前特意带了不少药品,其中就有绷带和药棉。
然而,当她提出让对方去自己公寓的时候,“杰克船长”却拒绝了。
他摇着头,态度异常坚决:“路上有巡警,我这幅样子,出去就会被抓的。”
“那你怎么办?一直躲在地铁站里?”
“警方是突击行动,不可能一直巡逻,我在地铁站里躲躲,风头很快就会过去的。”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别担心,那帮叙利亚人也被抓走了,短期内不会出现。”
杨梅好气又好笑:“只要街上有巡警,就算他们没被抓走,我也不会害怕。倒是你,地铁站的空气太差了,待在这里伤口肯定要恶化。”
“杰克船长”还试图争辩,却被她直接打断:“把伤口处理好,之后随便你去哪儿都行。”
不远处的站台上,再次传来列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震耳欲聋般惊心;昏暗的角落里,女孩的目光如火如炬,不容任何动摇。
她长着一双杏眼,缀在小巧的瓜子脸上,显得非常温驯。
大部分时候,这样与世无争的相貌,会让人以为她没什么脾气;正因如此,当她坚持某件事的时候,才会让人感觉无法抗拒。
杨梅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低头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厨师服:“穿上吧,先回公寓再说。”
“杰克船长”终于妥协了。
厨师服是量身定做的,他比她高太多,穿好一边的袖子之后,只能遮住半边身体。杨梅又用制服裤子当袖管,剩下半边塞进背包,再让他将包背好。
经过如此拙劣的伪装,“杰克船长”不像个逃犯,倒像个奇装异服爱好者。
“走吧,”她当机立断,“警察不会看得那么仔细。”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纯属多余:地铁站外的小广场上,店铺正常经营,已然恢复俗世的喧嚣。金色残阳掩映着火烧云,普照天地万物,折射出美轮美奂的光影。
除了那些有碍观瞻的难民们不见踪影,再也没有什么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杨梅领着人从后门溜进学生公寓,又趁舍管去洗手间的时候摸上楼梯,踮起脚尖轻轻走路,像做贼一样偷摸进二楼房间。
她一边在墙壁上摸索开关,一边道歉:“学生公寓享受政府补贴,来往访客需要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