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逐月柔声应道,话音未落,白色轻忽的身影,已经到了几丈远。
她并不是一个倚靠男人的女人,他们三人,已经习惯了彼此独立。
等逐月走远,霍水抬起头,望着手中破裂的凤影,合拢手心,然后走到马车边,淡淡的吩咐了一声,“我要去火焰那边”。
马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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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幽兰与萧轻尘对席而坐。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只是相对无言,一句话也未说。
终于,幽兰迟疑的开口道:“轻尘,你的头发…”
从方才第一眼看见他,她便想问这个问题了。
“哦”萧轻尘不以为意的应了声,“没事”
场面再次陷入沉寂。
这样的会面,也许真的很尴尬吧,即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萧轻尘,也发现自己有点局促。
面前的女子,是他的妻子,一个他有所亏欠的妻子。
可是,他早已经死了,现在的萧轻尘,与从前的萧轻尘已经全然无关。
这样想,或许有点冷酷,可是敷衍她,而耽误她,岂不是更冷酷的事情。
“你这些年还好吧?”等了许久,萧轻尘才轻声问。
幽兰心中一酸,他的声音依然如从前那般温和而遥远。
“恩,很好”她垂下头,忍住心中的刺痛,低低的说,“这些年,一直有个人照顾我”
“哦?”萧轻尘饶有兴致的望着她,心中微微一悸。
“是啊,一个不错的人”幽兰抬起头,近乎贪婪的望着他,脸上散着异样光彩,“我以后会与他成亲,所以,想在嫁给他之前,告诉你”
“很好啊”萧轻尘笑道,“恭喜你”。
他的笑,是真的舒心的笑。他的祝福,也是幽兰有史以来听过得最亲近的语言。
原来,真的要放手,才能靠近他。
“找个机会带她来见一下我吧,若是他欺负你,我也会给你出头的”如释重负的萧轻尘突然活泼起来,脸上的笑容洋洋洒洒。
幽兰点头,泪水却倏然涌出。
“现在时局并不安全,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他又很诚挚的邀请到。
幽兰还是点头,她不敢抬头,若是抬头,便会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也会让自己,舍不得放手。
也许,这才是真正补偿他的方法,用一个谎言,让他放心。
等了许久,知道自己的心绪终于平静,她才抬起头,很努力的笑,“霍姑娘已经嫁给你了吗?我也应该恭喜你才是”
“谢谢”萧轻尘并不多说,只是深深的望着她,良久,方才静静的加了一句,“幽兰,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我很衷心的希望,有个人能补偿我没有给你的”
幽兰微笑,尽力让眼眶中的泪珠不至于滚落。
“营帐已经收拾好了,你先去休息吧”一个士兵跑进来汇报了一声,萧轻尘转头道。
幽兰也不推脱,笑而点头,疾步走了出去。
直到幽兰的背影消失在帐篷之外,萧轻尘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簇清凉而洞悉的光芒。
幽兰,对不起。
我已经给不了你什么,只希望你说说的那个人,真的会出现。
大结局之 叶拂远山
火焰国的大帐。
又一个军医被杜子谦扔了出来,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呛鼻的灰尘,那军医也不敢吱声,扎手扎脚的爬了起来,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丢掉性命。
前面可有好几个军医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子谦”营帐里,传来一声带着咳嗽的声音,“何必总拿大夫出气?”
一脸怒气的杜子谦回过身,满心腹诽道:那还不是因为不能拿你出气!
掀开帘子,叶远仍然一脸笑意的倚在软榻上,看见杜子谦已经发青的脸,他还不怕死的加了一句,“现在要死的人是朕,怎么子谦比朕的脸色还难看?”
杜子谦倏然抓紧拳头,“不要提那个字!”
叶远无视他足以杀人的目光,兀自笑言:“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事,有什么可避讳的”
杜子谦的脸色愈加难看,牢牢的盯着叶远温雅如玉,又苍白如纸的脸,仿佛要将他唇角边的笑意全部吞下去,“臣怎么觉得皇上倒很开心自己要死了?”。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牙齿几乎要将牙龈咬出血来。
叶远不以为意的敛下眼眸,“怎么会,朕只是心态比司马好一点而已”
要不是为了维持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君臣之礼,杜子谦几乎想伸手掐死他了,大不了自己陪着一起死,现在这个连生死斗不放在心上的叶远,远比死亡本身更让他难过。
那个意气风发,深藏不露,一脸灿烂睿智笑容的叶远,何时变成了这样?
“好了,你下去吧”叶远随意的挥挥手,“你也有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杜子谦动也不动,他确实有好几日没休息了,当初就不该答应他来边城这样荒野之地的,来了不过几日,叶远就病倒在床榻之上,整整一个多月,杜子谦几乎没有合过眼。
累,是必然的,一方面操心着叶远的身体,一方面又要时刻注意天启那边的动静,也许再这样下去,他会比皇上先倒下。
他倒宁愿自己先倒下,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他倒下了,他身上的重担势必又回到叶远身上,以他现在的病情,又怎么撑得住?
所以,杜子谦只能撑,可是——
那个叶远实在太气人了!
大夫也说过,这样的郁积之症可轻可重,就要看病人自己的意愿,现在病情每况愈下,只能说明叶远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的病情放在心上过。
想到这里,杜子谦又忍不住一掌击在旁边的柱子上,杠杆搭建好的营帐又摇晃了一下,叶远大笑,“子谦,你又要毁房子了?”
貌似他已经毁了不少房子了,连累他这个皇帝频频搬家。
守在外面的护卫似乎也早已习惯这种情况,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杜子谦再也呆不下去了,不然下一掌一定会打在某人的身上,他愤然转身,不理会叶远不断的笑声,也看不到,他转身后,叶远眼中的惬意与温暖。
对不起,子谦,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你这样为我,我却将所有的困难全部推到你身上。
只是,我真的不想继续承担下去了。
杜子谦夹着一肚子火气冲了出去,沿途遭殃的事物不断,照理说,这种状态应该没有人会不知趣打搅他的,可是偏偏有人找死,战战兢兢的凑上去,一口气报到:“大司马有个姑娘在外面说要见你她拿了一块破碎的凤影所以我们让她进来了”。
为了自己不成为被殃及的池鱼,那人说话几乎没有断句。
杜子谦剑眉一挑,“把话说清楚!”
“杜大人”不等那人将话重复一遍,一个宛如仙乐般清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杜子谦抬起头,身子禁不住一怔,“怎么是你?”
“除了我,还会有谁拥有凤影呢?”霍水踏前一步,她的身后兀自跟着一对警戒的将士。
杜子谦挥了挥手,让后面的人回避,“你怎么没死?”
霍水莞尔,“这个问题,已经很多人问过我了,我想,大概是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所以老天爷不收吧”
杜子谦也不追问,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愈加魅力四射的女子,思考着要不要在皇上发现她之前,将她杀之灭口。
她已经还得皇上够惨了,杜子谦不想在冒一次险。
“我带了最好的草药,杜大人还是快点着人去马车上取来,熬药给病人喝吧”霍水已经从他眼中发现了杀机,不紧不慢的提醒道:“心病还需心药医,难道杜大人不想医好皇上的病吗?”
杜子谦愣了愣,然后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你是来救皇上的,还是再来害他的?”
“平心而论,我什么时候害过他?”霍水微仰起头,反唇相讥。
杜子谦一时语塞,似乎她一直是最身不由己的人。
可是在众人的印象中,却总是会将所有的过失归咎在她的身上。
“带我去看叶远吧”霍水轻声提醒了一句,“我和他的时间,都不多了”
杜子谦心中挣扎了一番,想起叶远现在的状态,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情况总不能比现在更糟。
念及此,他重新走到营帐前,掀开帘子,说道:“姑娘请这边请!”
里面的叶远正在庆幸杜子谦不在耳边聒噪,结果转眼间又听到了杜子谦的声音,他无奈的抬起头,笑道:“子谦,你就不能…”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已经看见了霍水。
身子突然绷直,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失去了语言。
杜子谦粗粗的介绍了一下,“皇上,姑娘并没有死,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说完,也不等叶远批准,自顾自摔帘而去。
营帐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等了很久,叶远突然轻轻一笑,抬起头,淡蓝色的眸子光晕四逸,“近来可好?”
“还不错”她点头,缓缓的走近他,“你呢?”
“有点糟糕”叶远略咳了一声,复又温和的看着她,“我以为你不在了,还好,是我以为错了”
“叶远…”她松松的唤了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面对他时,并不能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冷静。
他现在的憔悴,依然轻易的触动了她的心疼。
“过来坐,不要总站着”叶远忽而笑道。
霍水这才意识到自己始终站在门口,想了想,她缓步走了过去,靠着叶远,也坐在软榻之上。
“从那天到现在,应该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吧,如果你愿意讲,我也愿意听”叶远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她清如明玉的肌肤上也浸染了风尘的气息,虽然孤傲如常,但是也明显沧桑了许多。
“不如说说你吧”霍水转头莞尔一笑,“你的身体向来不错,即使是水土不服,也不至于至今缠绵病榻,因为什么?”
叶远默然,良久才轻声说了一句,“只是天命”
“少来!你从来不是一个安天命的人”霍水凝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记忆中的叶远,是一个无比优秀,无比卓越,不屈不挠,淡定洒脱的人之骄子,满朝非议,破败江山,都没有让你退缩,又怎么会被区区疾病所击倒?”
“水儿…”叶远躲开她的注视,低低的唤了声。
“叶远,你不用对谁愧疚,如果你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做,如果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不要再为难自己”她似不允许他的闪躲,依然不依不饶的看着他,“选择的路,就要走到底,不能中途离开”
叶远动容的望向她,眼神里,尽是困惑。
“既然当了火焰国的皇帝,你就要承担你的责任,我知道你心在长风意在云,可是,你没有得到的生活,我会帮你实现。以后,每年春天,我都会带着各地的美酒,各地的美食,各地的风光趣事来拜访你,如果我嫁了人有了孩子,我会带着孩子来向你讨要红包,如果你也有了孩子,我们也可以联成姻亲,这样,等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就会有同一个孙子”霍水笑吟吟的说:“你的妃子会很多,所以你要多生几个,男男女女,要生慢慢一屋,因为我怕疼,最多只会要一个孩子,若是同为男,或者同为女,那就结不成亲家了”
叶远有点啼笑皆非的望着那张笑嘻嘻的连,竟不知怎么回答。
“你永远是我,可托生死的朋友”她突然收敛了满面的笑容,无比正经的说了一句。
叶远的眼中划过一丝怅然,然后很快的掩饰了过去,他微微侧开脸,温雅俊秀的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红晕,“谢谢你,没有怪我”
“是我谢谢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凤影救了我一命”霍水又恢复方才笑嘻嘻的样子,“所以啊,为了我未来的女婿和儿媳,你要快快的好起来”
叶远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也得看孩子们的意思啊,怎么能让你一言定乾坤呢?”
“哇,我的孩子,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也是上人之姿吧,难道你的那位还敢嫌弃不成?!”她佯装嗔怪。
叶远拊掌大笑,只是笑得太突然,又引起一阵咳嗽。
霍水倾过身,担忧的查看他,他刚好回过头,四目相对,润唇相隔不足一寸。
沉寂,无数往事,无数情绪在两人的眸子里翻涌不定,随即有变得清明。
然后叶远洒然一笑,往后退开一点,重新转过头。
“你来找我,应该还有其它事情吧”叶远低而温和的声音。
“是”霍水也不掩饰,“我姓让你退兵,在位之年,永不挑战事”
“为什么?”
“为了我啊,我可不想自己隐居的地方频频遭劫”霍水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话音一转,慎重的说:“以你现在的情况和火焰国的实力,你现在与天启一战,胜算也许不超过五成,与其毛线,为什么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呢?大家各安其地,百姓也少了许多兵乱之苦”
“我肯化,天启呢?”叶远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退兵,安知他们不会乘势追去,将火焰国纳入他们的版图?”
“他们也会退”霍水自信的说了一句,“你若是相信我,签署一份永不犯境的协议给我,十天之后,我也会将天启的那份永不犯境的协议交给你”
“你打算怎么做?”叶远略有点担忧的望着她。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让你没孙子的”霍水又开始不正经。
叶远微微蹙眉,她这样回避问题反而让他不安心。
“水儿…”他沉声唤了一声。
“你只需要回答,信不信我?”她迎着他的眼睛,决定速战速决。
若是叶远知道得太多,也许他拼得一输,也不会让她去冒险的。
叶远静静的注视了她良久,方才轻声道:“我信你”。
她笑靥如花。
“药来了——”正在他们谈论之际,杜子谦拖长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霍水站起身,迎过去,从杜子谦手中接过药碗,然后在杜子谦惊诧的目光中,舀了一勺,凑到叶远唇边,“我喂你”。
哪知叶远竟然扭捏起来,讪讪的接过来,低声说,“我自己来吧”。
她嫣然一笑,也不强求,看着他一口一口将咸苦的药喝下去,为了逞英雄,连眉头都勉力的不皱一下。
在一旁的杜子谦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样配合倒是第一次。
一碗药喝尽,霍水才抬起头,“杜大人,我已经于皇上达成了一个协议,也许你想听一下”
那个建议,杜子谦并没有反对,事实上,这场战争,他也确实没把握,更何况,以叶远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长久的羁留此地。
讨论好细节后,叶远毫不犹豫的盖印签字,转手递给霍水。
在接过那张纸的一刹那,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天启的宫殿,他也是这样随随便便的将一份关于他身家性命的东西递与自己。
那样的信任,也许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朋友如此对她了。
“谢谢”她很诚挚很诚挚的说了一句,“为了所有的事情”
叶远怔了怔,随即了然一笑。
终于,再次回到从前,兜兜转转许久,才发现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相守,才是最温柔的永远,
“好了,你好好养病,我有空再来看你”她果然如一个探望老朋友的客人一样,随和而从容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去。
如此轻飘得不留一丝气息,却让人觉得莫名安心。
叶远也不挽留,只是含笑的眼睛,在看着她衣角消失的那一刻,蓦然幽深了许多,淡淡的相思淡淡化,终于无踪。
琉璃千千幻,倾尽半生,难挽指间沙。
杜子谦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到了帐外,霍水却并没有登车,只是安静的站在广场上。
“这么快就走了吗?”他不解的问,“皇上念你想你那么久,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多留一会?”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的情况并不好”霍水强忍了许久的心悸,终于一泻而出,“你以为叶远,真的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开心结的人吗?”
“霍姑娘…”杜子谦颇有点动容的望着她。
“所以我不能留下,不能让他了无牵挂的死在我面前”她敛起眸子,沉声道,“好好照顾他,要时时刻刻的提醒他,必须等着我”。
杜子谦只是怔怔的望着她,想起方才还打算将她杀死,自己不免一阵后怕。
这个女子,是如此玲珑剔透,也许,真的是唯一能救皇上的人。
“我带来的草药,一天三碗,记得要喝”她又叮嘱了一声,又回头望了一眼也远的营帐。
为了我,你绝对不能倒下。
“多谢姑娘了”杜子谦突然长身一揖,诚恳的说。
“也辛苦大人了”她回了一礼,同样为叶远,诚恳的向他道谢。然后她抬头淡淡一笑,抬脚登上马车。
寒风霎霎,吹得马车帘刮刮作响。
马儿撒开四蹄,往远处的荒漠奔去,她本是从旷野中来,亦回旷野中去。
大结局之 归去来(完)
天启记事(秘档)——
凛三年,帝亲临边城,与火焰、舞月对峙月余。
腊月二十八,舞月国突派使者,意欲求和,帝疑之,时任兵马大元帅幽武幽将军禀曰:可将议和营帐设于两军交汇处,天启重兵守之,弱舞月有异心,可俘之。
帝遂允。
时溯雪飘飞,营帐设于边城外三十里地沁山,幽武率军五千人,团而围之,另遣天启主力随后接应。大雪愈密,舞月军突现于雪后,乘乱击之,幽武不敌,阵势乃破,天启军主力久未至,帝亲起兵攻之,未果,沁山遂为舞月所夺,帝困重围,士兵皆弃械。帝不能阻,舞月俘之。
(不想用一场浩大的战争将此文变成三国类,笑,故而用春秋笔法寥寥几笔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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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纷,洋洋洒洒,将本就壮丽空旷的荒野装点得肃穆圣洁。
边城外,沁山扣,一定华丽的锦帐被舞月将士团团围住,天启五千兵众皆被囚于沁山山脚,守兵持利刃,往来巡视不绝。
锦帐内,炉火熊熊,内置一檀木长桌,逐月穿着一件真实的绛红色礼服,映着她白若冰雪的肌肤,更显得眉眼如画,气质若水。
站在逐月身后的,自然是一身戒装的萧轻尘,轻尘旁边的是一个敛首低头的小厮,看不清样貌。
长桌的另一头,龙凛傲然而立,即使身处重围,他的气势与自信,依然没有丝毫减损。
帘拢突然被掀开,一团雪花夹着寒风卷了军来,遇到帐内暖洋洋的空气,富又化开去,变成一股水汽,水汽氤氲中,五月抖了全身的雪渣,缓步走了进来。
龙凛沉静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诧异,“五月,援兵呢”
在交锋开始的时候,他便派遣了五月去尽快联络主力兵速来救驾,怎么她单枪匹马回来了?
五月脸色微赫,不敢去看他,只是低着头,径直走向那小厮站立的地方,恭敬的禀报道:“主子,天启那边的主力兵暂时不会过来,主子还有很多时间”
那小厮点点头,缓缓的看向龙凛。
龙凛眉头微皱,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身子一震,不知是惊是喜的望着她,“怎么是你?”
霍水微微一笑,“大哥”。
龙凛的脸色复又变得沉静,灼然的盯向五月,“你背叛了朕?”
五月还是低着头,不去看他,半天才纳纳的说,“主子说打战不好,五月也以为,不能因为师兄的好大喜功,便让无数生灵遭受涂炭之苦,师兄,对不起”
龙凛愣愣,随即阴着脸,不再说话。
场面再次尴尬。
逐月咳嗽了一声,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缓步到龙凛面前,“我们无意伤你,只是希望做一笔交易”
龙凛固然有满心的不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言语间依旧傲然“你若是享用朕来换取天启江山,那是休想!”
“江山对你,或许可贵,于我,却不过是负担”逐月笑笑,淡淡说来,“我只需要一个承诺,一个天启永不挑战事的承诺”
“朕不挑战事,并不代表其他人…”龙凛剑眉一轩,正准备朗朗道来,霍水却上前一步,将怀中的纸卷往龙凛一递。
龙凛打住话头,展卷一现,确实叶远签署的停战协议。
他略有点动容的望着霍水,“你是怎么得到这份文书的?”
“其实舞月国和火焰国一样,都无心战事,只希望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和平是大势所趋,大哥又何必太执着?”霍水盈盈的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大哥,你恨权势让你饱受失去至亲之苦,为什么又要因为权势,让更多的人,遭受如斯痛苦呢?”
龙凛默然,久久不语。
“现在你已经是舞月之俘,若我们有心犯天启,又何必只会提如此区区的要求”逐月又说。
龙凛抬起头,将他们挨个打量了一番,又将视线锁到一只没有言语的萧轻尘身上,“轻尘,难道你对天启也没有丝毫抱怨吗?”
他可以放心逐月,但是不能放心萧轻尘,以他今日在舞月国的地位,以萧轻尘从前对天启的嫌隙,他不信萧轻尘会这样将争端大事化小。
萧轻尘淡淡一笑,一脸的云淡风轻,“今天过后,萧轻尘不过是一介草民,孜然是希望天下太平,以求安身之地,皇上不必将轻尘挂在心上”
龙凛倒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不明所以得望着他。
萧轻尘见他不信,又笑道,“我一向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上次我输给你,便是结局”
“你这次不是反赢了朕么?”龙凛冷笑一声,“这次又算什么?”
“不是”萧轻尘平静的回答,“这次的事情,所有的筹划,都不过是水儿的主意,所以,你输给的人,不是我,是水儿”
龙凛一怔,抬眼望向水儿。
霍水裣衽一礼,温和的说:“大哥,你不会和水儿计较吧?”
眼波传来,龙凛心中一悸,前尘往事,怎一个纷乱了得。
也许,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走得太远。
“说吧,你们想怎样?”气势一散,龙凛的脸上现出一丝颓然。
五月下意识的往前踏了一步,想去安慰,却终于止住了脚步。
无论如何,师兄都不会原谅她这次背叛了吧?
“三件事”霍水也似不忍看他的失落,微微侧开脸说,“第一:签署一份休战协议;第二:释放清风明月,第三:遣送德庄回国”
送回德庄,是她承诺给叶远的,也因为叶远承诺过德庄,有一天,会将她迎回去。
等了一会,龙凛有点惋惜的说,“前两件事朕可以照办,只是第三件,却万万办不成了”
“为什么?”霍水奇问。
“因为德庄太后已经病逝了,就在几天前”龙凛抬头,缓缓的说。
霍水脸色变得煞白,也不再管帐里其它的人,转身便往营帐外跑去。
五月怔了怔,随即快步追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呼问,“主子,你去哪里?”
“去找叶远!”话音一落,人已经跃上了最靠近的骏马。
营帐里的人都是一愣,萧轻尘与逐月几乎是同时往外跑去,可是到了门口,逐月却停下脚步,凝目望向萧轻尘,“照顾好她”。
他还有未竟的事情没做完。
风雪袭人,吹着脸刀刮一般得疼,萧轻尘抬头,前方的两人一前一后,已经窜得老远。
来不及细想,他没有骑马,而是施展轻功,如大鹏展翅般,往最前方的那个人影跃去。
五月只觉得眼睛一花,萧轻尘青色的衣衫已经从她身边拂了过去,轻盈的落在霍水的身后,手环过去,扯住缰绳,将在马背上颠簸不堪的人搂入自己的怀中。
“你要出来,至少要先穿件衣服吧!”萧轻尘我微愠道,方才在营帐里的不自觉,却不知塞外的冬是何等骇人,霍水只穿了件藏青色短袄,又这样迎风策马,只怕还未到目的地,就已经成为冰人了。
霍水确实很冷,只是心乱如麻,对外界的坏境到底迟钝些,她下意识的往萧轻尘的怀中缩了缩,颤着声音说:“德庄去世的消息一定传到叶远那里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听不得这个,我怕…我怕…”
后面的话,她已经骇得说不出了,萧轻尘搂紧她,贴在她耳边说:“马太慢,你抱紧我,我带你飞过去”
霍水忙回身,紧紧地抱住萧轻尘,萧轻尘脚尖轻点马镫,如离弦的箭一般,往火焰驻扎的地方跃去。
风仍然很大,但是被他的身体包裹着,她也不觉得冷。
果然,萧轻尘的速度比马快了许多,五月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火焰国的大帐已经近在眼睫。
外面也有守关的将士,但是霍水先前来过一次,依稀还有印象,故而无人阻拦,任他们大喇喇的闯了进去。
霍水还记得叶远大帐的地方,快步往前,萧轻尘则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到了门口,杜子谦刚刚掀帘出来,望见她,杜子谦显示一怔,随即一喜,“你来了就好!”
“他怎么样?”抚平自己狂跳的心脏,她牢牢的望着杜子谦问道。
杜子谦面色一黯,“姑娘进去就知道了”,说完,他又狐疑的转向萧轻尘。
霍水会意,回头对萧轻尘说,“你等一下我,不要担心”。
萧轻尘点点头,神色平静,“你也别太担心”。
霍水不再多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帐内炭火融融,与外面的寒冷相比,俨然两个世界。
床榻之上,叶远闭目而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闻见动静,他略略的回过头,淡淡的喜色从眉梢眼角逸出来,想坐起身,却终究没有力气。
她急忙抢过去,牵起他搭在被褥上的手,那双手,也已经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的,你还答应我娶一堆妃子生一堆子女的”她轻轻的说,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他,“你从来不会失约的,是不是?”
“我失约了”叶远淡淡一笑,“我答应去接她,却让她一个人独死异乡”
“那怪不得你”她接口道,“其实对于德庄来说,这样的结局,未尝不好”
“对于我来说,这样的结局,也未尝不好”叶远垂下眼帘,反手握住她,“这几日总是做梦,痕迹怪,我明明没有见过母亲的模样,梦中,却常常见到,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我面前,静静的摇头,我为她争得了荣誉,可是她却对我失望”
“叶远…”她戚戚的唤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从小就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也很记仇,你总以为我做的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其实全是我处心积虑所为”叶远微微一笑,“你一直看错我了”
“没有,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你对我很好,所以我也要对你好,人生在世,无非是将心比心,做不到面面俱到,叶远,你尽力了,就够了”她有点语无伦次,叶远脸上莫名的红晕,让她担忧莫名。
“水儿”他含着笑望着她,“其实,我不想成为你的朋友”
“我知道”她点头,泪终于涌出。
“我也不会甘心,每年等着你偶尔的一顾,我并不是好人”他仍然带着笑意,气息却愈来愈低。
“那我不走了,我就住在你旁边,没日没夜,我们把酒,观月,看星,听风,这样好不好?”她垂下头,凑在他的耳边,低低的呢喃。
“也不好”他摇头,“我不想再禁锢你”
“叶远…”她怔然,低头,额前的发丝挡住她的容颜。
叶远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缓缓的拨开她的发丝。
清丽的容颜上,早已泪流满面。
“送你的凤影,是不是破了?”他莞尔,“既然已经破了,就还回来吧,不要继续留着了”
“送出去的东西,能收得回么?”她望着他,忍着哽咽,低低的说,“我不会还给你,我要一生一世的留着,一生一世,记住你”
叶远轻笑,他的指腹划过她的眉骨,温雅如玉的脸上,红晕愈深,“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她一眼不眨的望着他的容颜。
“那座琉璃屋,我没有毁掉,只是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找到它,每年,去那里住一晚,每年,给我讲一个,关于你的故事”,声音愈低,手缓缓的滑下。
她慌忙的伸手,在半空中握住他,指尖冰冷。
我会每年去看望你,在琉璃屋里,往漫天星光,告诉你,我的幸福。
也会告诉我的孩子,那一夜的琉璃华彩,那一瞬永恒的美丽。
萧轻尘在外面等了许久,他一直未动,只是立在雪地里,任大雪,润湿了他的衣摆,全身冰寒。
“我去看看”杜子谦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一声悲极的哭喊很快从营帐里传了出来,萧轻尘身随声动,箭一般射入营帐内,刚刚,扶住倒下的她。
火焰国大丧,先皇遗诏,擅位于杜子谦,杜子谦将先皇葬于城东琉璃棺木之下,亦终身未娶,以悼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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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凛终于离开了沁山,策马走到半途,他突然回身,凛凛的 望着紧跟在后面的幽武,“你是不是故意输的”
幽武垂头不语,良久才跪拜道:“请皇上责罚微臣”
“算了,你们幽家为天启戎马几代,劳苦功高,现在天下太平,幽家也没有必要留在边城之地了,全部迁往京城吧”龙凛淡淡了一句,然后策马继续前行。
幽武脸色一变,皇上这是要解了幽家的兵权。
可是随即一想,又觉得浑身轻松,得与失之间,本是公平的。
他恭恭敬敬的对着那个远去傲然的身影磕了个头,“臣谢主隆恩”,然后他起身,回头,幽兰整掀开帘拢往这边望来,兄妹俩的目光对在一起,然后相视而笑。
五月自燃没有跟过去,她留在了舞月国,即使龙凛不去追究她,她也不可能再面对龙凛。
倚着门柱,看着浩浩大军远去。逐月微叹一声,重新望向另一个方向。
五月已经回来许久了,可是萧轻尘他们却总不见踪影。
直到天色渐暗,前方的士兵才踏着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国主,大帅回来了”
一匹马,缓缓的行在暗暗的暮色里,萧轻尘轻轻的搂着怀中的人,用宽大的披风挡住所有风雪。
“怎么了?”逐月飞身迎上去,担忧的看着霍水苍白的脸。
“火焰国的皇帝驾崩了”萧轻尘低声说,然后翻身下马,将她抱下来。
逐月一愣“叶远死了?”
那个绝世的人物,竟这样病死于荒野之地么?即使他与叶远有过太多恩怨,可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仍然觉得惋惜非常。
“先进去吧”先清晨裹紧霍水身上的披风,望着越压越低的云层,一场更大的暴风雪,正在绸缪着。
进了营帐,里面的人都自觉的出去伺候了,营帐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三人。
而水儿还在昏迷之中,似乎下意识的,拒绝自己醒来。
萧轻尘也没有唤醒她的意思,有时候,时间比任何药都有效。
她需要的,是时间。
“逐月,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安顿好水儿后,他们坐在方才的长桌前,满满的斟上一杯茶,各自放在手中,却并不喝。
“回到舞月国后,我会下诏退位”逐月淡淡的说。萧轻尘直呼他的名字,那他们的一场君臣之交,至此,便结束了。
“可是清风铭月如今民心尽失,又怎么能担此重任”萧轻尘迟疑的问。
“立清风铭月的幼子为帝,清风铭月为太上皇,代为辅政,这样不就可以了吗?”逐月不以为意的说,“他固然有欠于我,却并不亏欠舞月”
“你没有恨过他吗?”
“我一直没学会怎么去恨一个人”逐月站起身,绛红色的衣摆在空中刻开一个美丽的弧度。
萧轻尘静静的看着他的身影,许久,才缓缓的说道:“还有一个问题…”
逐月回头,“你带她走。
“不会恨,难道也不会爱吗?”萧轻尘凝视着他的侧脸,“为什么要放手?”
“如果叶远的死,都能让她如此悲伤,我又怎会让她面对我死的那一天”逐月淡淡的回答。
“逐月…”
“你以为,以我现在的身体,还能活很久么?”逐月不以为意的小小,“只要我活着,我每年都会去探望你们一次,倘若我失约,那便是我死了,只是,不要告诉她”
“逐月,也许再她心中,只争朝夕,胜过长相厮守,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公平的选择?”萧轻尘动容的站起来,缓步走到清风逐月的身后。
“只争朝夕,只是一个冲动,因为一个冲动而赔上一辈子的欢乐,我情愿不给她朝夕”逐月低头,轻笑道,“替我好好照顾她”
萧轻尘还欲说什么,逐月已经大步往帘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复又回头望了她一眼,眉眼含笑。
帘子掀开,风雪卷了进来,然后重新回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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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小城。
凌乱的马蹄声打碎了小镇的宁静,一个身穿水红色长衫的女子猛地勒住缰绳,望了一眼酒楼上高悬的牌匾,然后翻身下马,气冲冲的推门而入。
那酒楼里的小儿本打算将来人打出去,可是看见她的容颜后,却怔怔的呆在原处,动弹不得。
天下竟然有如此的美人!
无视别人的目光,她走上前,抖开一张画卷,画上面,男子修眉朗目,长发垂在右肩,俊美出尘。
“见过他没有?”虽然带着怒气,美人的声音也是极动人的。
怔松了半日,店小二终于被她足以杀人的目光惊醒,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然后摇头道:“没看见”。
霍水猛地收起画卷,又重新回到酒楼外,策马而去。
众人眼睁睁的望着美人绝尘而去,正唏嘘着,又一匹马猝然停在了酒楼前,确实一个风仪出众的男子,出奇的俊秀,也出奇的温和。
他遥望着女子渐渐消失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正打算追上去,又似察觉到什么,抬头往对街的闹楼望去。
窗户被推开,一张映着漫天骄阳失色的脸探了出来,长发轻拢右侧,正是画中的男子。
“轻尘,上来喝一杯吧”他笑。
萧轻尘迟疑了一下,然后跃身从窗户处落到了逐月的面前。
桌上有酒,只剩半壶,看来他在这里坐了很久。
“即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下去一见?”萧轻尘不客气的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微笑着问。
“我说过,一年只去见你们一面,见多了,她才不会这样稀罕我呢”逐月戏谑的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与萧轻尘,“送给你们即将出世的孩子”
“喂,哪有孩子啊,她现在可是满世界的找你啊”萧轻尘郁闷的说了一句,却还是忍不住的打开了锦盒,确实两枚紫光闪烁的耳环。
“很不容易才凑齐两枚发光的黑曜石的”逐月邀功道,“下次去你们那里,可要好好招待我啊”
“不要你们你们的,我和她,住的地方,压根离得十万八千里”轻尘辩解。
“一个村头,一个村尾,这样就隔了十万八千里啊”逐月夸张的张大嘴:“好大的村庄!”
“不说了,我现在终于知道被你算计了”萧轻尘苦着脸摇头,“当初走的人若是我,那么现在被她满世界找的人,定然是我,而每日哄着她,任劳任怨,砍柴修屋的人,就是你了”
“我比你聪明啊”逐月大笑。
“为什么一年只能见一次?”萧轻尘突然敛起笑意,牢牢的注视着他。
“人是贪心的”逐月答非所问的说,然后扭向窗外,顺着长长的官道,望向那个已经不可见的身影。
萧轻尘默然,许久才说,“你放心”
“放心什么?”逐月回头,又恢复满脸的戏谑。
“你放心我的实力,最迟明年,定然让你当上干爹”那满身的豪气,用来说这样一句话,南面有点啼笑皆非的意味。
逐月果然再次大笑起来,只是笑声中夹杂着咳嗽,即使他用杯中酒压了下去,却仍然气喘不已。
萧轻尘没有询问,也没有安慰,只是为他续上一杯酒,举杯,敬他。
醉看清风入帘拢。
城郊之外,狂奔的马已经变成了缓行。
马背上的霍水,信缰而走,看来这次的情报,又出错了。
她几乎要怀疑五月的风组是不是浪得虚名了。
亏得那个小妮子每次来都自夸天一阁如何如何玩遍天下无敌手。
她又不甘心的会忘了一眼,远处的城郊,早已变成了一笔淡淡的水墨画,笼在烟雾里,看不出端倪,却一派天下太平的安静祥和。
心中微微怅然,然后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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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冬之地,仙山之上,一高一矮的两人,一面摆着棋子手谈不休,一面讨论着人间春秋。
“上次送回去的那个人,后来到底成为祸水没有?”高的那个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我算算”另一个抬起探在棋盒里的手,掐指一算,蹙眉了许久,方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成了吧”
“什么叫应该啊,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高个子不耐烦的催促道。
矮个子一脸憋屈的望着急躁的同僚,“可是,到底要怎样才称得上祸水呢?”
“当然是祸国殃民,十恶不赦的那种”顺口的回答。
“弄了一场内乱,挑了一场战争,够不够?”矮个子眨着眼问。
“岂止够,简直是祸水中的祸水了!”高个子欣喜的拍了拍棋盘,“人数凑齐了,赶紧报上去报备吧”
矮个子一跃而起,连忙去应付交差了。
至于种种原因,条条细节,既然别人不稳,他也犯不着细诉。
不如湮灭在不可考寻的历史中吧。
千百年后,无非是一个艳名,一段传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