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颓然的松开,逐月脸色苍白的退后一步,“对不起…”
可是之后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怎么会奢望她还在人世呢,四个月了,整整四个月了,林子既已经成了灰烬,还会有奇迹吗?这个世界真的还要奇迹吗?
这个女孩的声音,分明是像她的,可是又有着多么明显的不同,面前的女孩,似完全未经人事般单纯,她定然不会是水儿。
可是,为什么,在她开口的一瞬间,自己会突然笃定那就是她!
水儿本有点懊恼,可是看着他神色凄苦,那一点点的不快立刻消失殆尽了。
“你在这里,是来找人的吗?她叫什么?”水儿终于忍不住的问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子脸上的愁容,竟让她也觉得莫名忧伤起来。
逐月只是凄迷一笑,并不回答。
水儿见他不理自己,也自觉的没趣,低声说:“那你慢慢找吧,我走了”,说完,也不去看逐月,转身兔子一般,往小红的方向跑去。
只是跑了几步,她仍然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个白色如月华般的身影,依然静立在那灰暗的天地间,孤独的,还有仿佛如洪荒深处走来的寂寞。
胸口似被什么击中,水儿捂着莫名跳动的心口,满脸困惑。
逐月在荒野里站里许久许久,久到,身体已经麻木。
方才驾车的侍卫终于走了过来,试探的问了一声:“国主,该回去了,这里离火焰国太近,还是尽早离开为好,以防被袭”
逐月默然,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那侍卫遥望了一眼远方在灰烬里重新长出的萋萋野草,心中也不免嘀咕了一句:能让国主这般心心念念,为之伤身伤神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舞月国现任国主清风逐月,在得知她的死讯后,做得第一个决定,就是南抗天启,北抗火焰。
然后用一股仿佛不知道疲倦的精力,平息内乱,治国治民,连着几日几夜,不停的听公文,批奏章,研战术,不给自己丝毫停息的机会。
而天启与火焰,也很奇怪的安静了一段时间,听说火焰国的皇帝叶远因为上次被袭之事,在国内展开了血腥镇压,成批成批的嫌疑犯被送往刑场,举国打压杀手组织,火焰国境内可谓是人心惶惶,而叶远自己也因为伤势,几次濒临生死边缘,听说至今都缠绵病塌,而国家的一切大小事宜,都由新任的大司马杜子谦全权负责。
天启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清风铭月的罪行被公开后,在民众间的威望被减到最低,所以他对天启国,也就完全没有了作用。
天启的皇帝龙凛是历代帝王中少有的佼佼者,冷静、深沉、赏罚分明,从善如流,相形之下,叶远倒显得偏执了许多。
而清风逐月,固然展现出了少有的政治才华,可惜他的心,却似不在这里,他做出这样以卵击石的决定,以一个偏远小国之力,去抗衡两个泱泱大国,安知那是不是一种透支的、拼命的做法?就如同现在的他?
如果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他的勤奋,那就是--求死。
用求死的做法去工作,四个月来,他真正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即使倦极睡着,也睡得极浅,任何响动,都能让他从梦中惊醒,然后再次投入到繁重的国事当中去。
天下,以一种很奇妙的方式平衡着,舞月国没有攻下,那么天启与火焰之间不可能有大规模的战争,因为任何进攻,都必须经过舞月国,而舞月国现在坚定的中立立场,也让两国颇为头疼,任何一方逼狠了,都可能导致舞月国投向另一国,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就这样僵持着,反倒给了三国人民难得的安宁时日。
只要舞月国一天不被攻陷,这样的安宁,也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其实逐月心中也清楚,那必然不会长久,现在的局面,恰如一场拔河比赛,虽然势均力敌,但是若在任何一方的后面加上哪怕一只蝼蚁,都能让局势分崩离析。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逐月自认为他没有丝毫忧国忧民的情绪,他没有野心,也无所谓权势。
心,已经死了,他现在所作的,不过是找一个活下去的支点。
若是停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撑不下去,也许,会因为身心太空,而终于倒下。
可是,她说过,必须活着。
绝对绝对,不能放弃希望。
寒风中,缓缓而行的逐月,身形愈加单薄寂远了,有风吹来,传来他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是如此大,让已经跑得老远的水儿蓦然停住了脚步,怅然回顾。
红颜祸世 (三十五)轻尘求爱记
小红最近总是叹气摇头。
为什么?
因为她发现萧大哥不是一般的笨。从前总以为他无所不能,原来连最基本的表白都做不了。
现在,满村的人都看得出他对水儿非一般的关心,却总是保持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客气温和。
看着他每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乎所有人都为他提着一口气,可是看着他的样子,犹豫啊,怔忪啊,就是不说话,那口气却始终没有放下,最后害的全村的人都得哮喘,那都是因为憋气憋的。
一个小小的村子,本来话题就少,现在多了两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又是这样暧昧至极的关系,于是,他们的事情,就成为了茶余饭后,村里所有人的话题。
而小红,就是那个消息传播人,她是第一线上的工作人员,也是水尘事件的权威发言人。

当然,也有人会笑着调侃:“小红,你从前不是很迷萧大哥吗?怎么现在做起了红娘?”
小红撇撇嘴:“我现在也很喜欢萧大哥啊,不过也喜欢水儿,既然都喜欢,他们在一起就省的我喜欢两次了”
山里的人,无论爱恨,都直接执着,但是不会偏执。
在全村人摆明了看好戏的眼神里,唯一没有知觉,恐怕就是两个当事人了。
水儿是先入为主,已经确定萧轻尘是自己值得信赖的朋友,就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也是一直把他当成朋友。
而萧轻尘,因爱升怯,唯恐将她吓跑了,所以便无怨无忧的担起了这个全能朋友。
什么叫做全能呢?就是她有事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她试验做废弃的菜,他会眉头也不皱的全部吃掉,她说喜欢动物,他便去山上抓个七只八只小兔子,还为它们做笼子,寻野草。
可是,她看他的眼神,永远是信赖而清澈的。
小红终于看不过眼了,在一次晚饭后,她打发水儿去收拾碗筷,然后将萧轻尘神秘兮兮的拉到一边,开门见山的问:“萧大哥,你是不是对水儿有意思?”
萧轻尘的脸微微一红,讪讪的说:“那个…我们是好朋友…那个…”
小红眉毛一挑,丫的,竟然还敢狡辩。
“如此啊,我听说村头的牛二哥对水儿可是很有意思的,他准备了彩礼,打算让高伯伯为他求亲呢”小红摇头晃脑的说。
“不行,绝对不行!”萧轻尘大惊失色。
小红心中暗笑几声,脸上仍然是一本正经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何况水儿的年纪又不轻了…”
“不行!”断然的声音。
“萧大哥是不是觉得牛二哥配不上水儿,其实牛二哥不错,人老实,又有力气,对人又好”
“不是牛二的问题…”
“那是为什么?”小红眨眨眼,盯着那个已经难以自圆其说的人。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萧轻尘继续嘴硬中。
小红几乎有点想拍他了,没见过这样冥顽不灵的人,苍天啊,她当初怎么会认为这个傻男人是什么神仙下凡呢?分明就是一个傻蛋。
“萧大哥,你不是想霸者水儿一辈子不放她自由吧?”小红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萧轻尘。
萧轻尘俊秀的脸涨得通红,半天才讷讷的说:“也不是…”
“行了行了,你的心思恐怕全天之下只有那个笨水儿不知道”小红决定不兜圈子了,笑眯眯的为他解围道:“喜欢就要表白,不然她可真的不会开窍的”
萧轻尘眼神闪烁,看看天,看看地,一脸的不自然。
(nay:我说萧轻尘,你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生死离别都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至于吗至于吗!)
(仿佛听见了nay腹诽,终于)萧轻尘垂下眼眸,低声说:“我怕吓到她”
小红晕倒。这是她听过的最绝的借口。
“大不了被拒绝嘛,何至于吓人”小红暗自嘀咕:“你虽然头发白点,人帅点,但是,离洪水猛兽还是有点距离的”
心中虽然嘀咕不停,小红的脸上还是摆出一个绝对称得上诡异的笑容,“也许,她也正在等着你开口呢”
萧轻尘怔怔,摸摸鼻子,再摸摸头,“这样吗?…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那人还在后面自问个不停,小红已经翻翻眼睛闪人了。
是谁说的,什么什么能让人变笨,果然是一点也没错啊。
她开始怀念那个无所不能、天塌地陷都能淡然处之的萧大哥了。
于是,被小红点醒的萧轻尘,终于小心的开始自己攻势了。
话说某一天,他和水儿一起坐在山上的草地里,虽然是初冬,景未落尽,青黄色相间的叶子飘飘洒洒的,别有一番趣味。
他深深的望着那个毫不设防坐在自己旁边的人,良久,才模拟两可的问:“水儿,你和我一直呆在这里,会不会觉得遗憾,或者后悔?”
水儿回过头,莫名的望着他,“为什么要遗憾,这里很好啊”
“我是说,如果和我在一起…”萧轻尘决定更进一步。
“还有小红啊,牛二哥啊,高伯伯啊”话题被轻易的叉开,“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啊,牛二哥昨天还送了一只小鸟给我…”
眼见着此次谈话的意图马上就要变味了,萧轻尘一咬牙单刀直入的问道:“水儿,你喜欢我吗?”
“喜欢”,仍然没有一丝犹豫,干净利索。
萧轻尘咬到了舌头。
终于,一直躲在身后探头探脑的小红,再也听不下去了,一个箭步从树干后跳出来,叉着腰,站在水儿面前,大声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一语落,则世界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无论是小红,萧轻尘,还是一大批躲在后面探头探脑的人。
水儿愣愣,莫名的看着不知从哪里钻出的一大堆人,想了想,又想了想。
“嫁给你是不是,是不是…”她有点结巴。
“就意味着,一直一直在一起”萧轻尘目光柔和,仿佛听见那次在牢中的承诺。
如果他活着,她也活着,如果各自都没有其它喜欢的人,便一直一直在一起。
一直吗?水儿突然从草地上站起来,淡淡的看向远方。
远方,是不是有也有一个人承诺过,一直,一直,不离不弃。
为什么在他说道一直的时候,自己会如此怅然。
仿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慢慢的丢失,虽然尽力挽在指间,却仍然挽不住它在指缝间的滑落。
萧轻尘也站了起来,不催不促,只是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
“水儿,如果你不愿意…”良久,他才迟疑的说:“就当…”
“我愿意”前面的身影突然转过来,清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愿意一直和轻尘在一起”
萧轻尘怔了证,那一刻,失去了全部的语言,只是傻傻的笑。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欢呼,所有人都凑了过来,一边道着恭喜,一边筹划着怎么举办喜宴。
水儿却并不见得有多么高兴,只是淡淡的低头,淡淡的笑。
以及,淡淡的忧伤。
然后一只干燥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温暖的感觉,紧紧的包裹着她的掌心。
抬眼,萧轻尘同样是淡淡的笑,眼眸深处,有种尘埃落定的安静。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可是真的来临的时候,却觉得似一场梦。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在失去所以记忆,失去所有过往,甚至身份之后,他们只是凡尘中最微小的尘埃。
幸福,真的可以这样伸手就抓住吗?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吧”小红又大叫一声,“不然我家的门槛都要被萧大哥踏平了”
后面一阵哄笑,连萧轻尘也略微拘谨的笑笑,水儿却只是唇角一挑,没有说话。
于是,剩下的事情由不得他们自己操心了,那些热心的村民为这段佳话的终于完满而兴奋不已,谁出钱谁出力,早已经在一旁讨论得热火朝天了。
明天吗?他贪婪的看着她带笑的容颜,心中满满的,暖暖的,明天,她真就是他的妻了吗?
可是,为什么明天这个字眼,总让人觉得不安。
便如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她,依然在触手的地方,也依然遥不可及。

 

红颜祸世(三十六)婚礼惊变
那一晚,水儿的笑,是萧轻尘永生的记忆。
那一晚,满地的血,也同样是他,不可磨灭的记忆。
乱世之中,若为微尘,焉能完满。
大红的喜字贴了出来,各家各户束之高阁的灯笼也翻了出来,这片不大的小村庄一派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挂着笑,人人的身上都穿着簇新的衣。
水儿早就被小红藏了起来,按照习俗,新郎与新娘在行礼前事不能见面的,而萧轻尘显然并不懂这个规矩,在女孩子们七手八脚的为水儿打扮时,他就仗着自己轻功高,轻轻巧巧的站在窗口往里望。
而水儿也不懂得闪躲,见他来,兀自回过头,隔着窗棂,动人一笑。
所以,小红她们只能出此下策,将水儿藏起来。
不仅将水儿藏了起来,而且还把萧轻尘赶到了山上,美其名曰:娶新娘是需要彩礼的,可是你看你,两手空空…
萧轻尘颇有点补好意思,轻笑着问:“那彩礼需要什么?”
“最美丽的姑娘当然要嫁给最勇猛的武士”小红煞有介事的说:“你要去山上打几只老虎,几只熊就可以了。”
这样难的任务,应该可以为难他一段时间了吧,小红偷偷的想。
“好。”哪知萧轻尘答应的很爽快,一点讨价还价的意图都没有。
小红愣了愣,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鬼神莫及的功力,当即又改口道:“而且打好猎物后,还不能下山,要等我们的人先去验货,合格了才能让你下来成亲。”
萧轻尘笑笑,点了点头。
“还有啊,新娘是我藏起来的,除了我可没人知道她在哪里,萧大哥准备用什么来笼络我呢?”小红又挤挤眼问。
萧轻尘思索了一下,顺手从怀中取下了一把随身的匕首,“这个送给你,可以防身。”
小红好奇的接了过来,刀鞘上镶金嵌玉,华贵非常,抽开一看,寒光四射,显然是一把极品兵器。
“萧大哥,你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啊?”小红由衷的感叹了一句,且不说着匕首如何名贵了,就单单这刀鞘,便花了不少钱吧。
萧轻尘单单的回答,“普通人而已。”
小红也不客气,将匕首往怀中一放,大声说:“好了,萧大哥先在山上呆着吧,反正你们来日方长,不要猴急啊!”
萧轻尘的脸微微红了下,随即坦然一笑。“入乡随俗,不过可千万别把我的新娘弄丢了。”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走吧。”小红一面催促他,一边将他往村外推去。
萧轻尘也不拘礼,洒然一笑,然后走向村外。
他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再等等又何妨?
路过的地方,男人们都向他贺喜,女人们都掩口微笑,因为晚上的这场喜宴,村里的人今天都没有出去打猎,全部忙活着,将两个人的婚事,变成了全村的盛典。
萧轻尘一路回谢,渐渐的,自己也觉得热闹了,如果方才只是自个儿独自在心中欢喜,现在却异常清醒的认识到:这是他们的婚礼。
婚礼,他已经经历了一次,那一次的规模可谓震动朝野,客如云,礼如云,酒席如云,可是,那时的他,却平静而寂寥。
如今,不过是一个破落的小村庄,不过是百来位嘉宾,不过只几桌酒席,却能让他觉得如此满足,如此欢欣。
昨日种种,已不可追,今日,就让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给她普通的幸福吧。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日,虽然现在日之将晚,晚风也慢慢的降了下来,但是山顶还是被晚霞染得红彤彤一片,所以他上山,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萧轻尘回头望了一眼,家家户户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将山野的暮色映得温暖而安详。
萧轻尘心中蓦然一软,这样的生活,岂不是云之逸临死前所企盼的?
他,应该可以安心了吧。
往事如烟,那张已经微笑太久的脸,终于有了淡淡的哀伤之色。
夕阳滑下,山顶的夕照很璀璨,也很短,转瞬即逝。
流离的红光消逝后,萧轻尘的身影终于隐在了黑暗中。
他并没有真的打算去猎几只老虎黑熊,只是安静的等着底下的人准备好,然后下山,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在山顶上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别人来催,心中突然不安,而那种不安的感觉,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浓。
那晚的夜,没有星月。
他在彻骨的黑暗中站得太久,连身体,都要化在黑暗的寒意里了。
然后他转身,下山。
世界安静的优点诡异。
在半山腰的地方,望着山下依然是烛火点点,方才那种莫名的寒意,这才微微驱散了一点,是他太多心了吧,也许这不过世小红与他开的一个玩笑。
萧轻尘勉力让自己镇静点,可是脚步却越来越快,最后干脆施展轻功,纵飞过来。
在走近村口的时候,他的身体,再次冰凉如水。
村里面,没有一丝人声,虽然灯火通明,可是那灯火,也是凄冷的,染上了——血的气息。
是的,血,在他踏进村庄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遍地的血,漫天漫地的血,充斥了他整个视线。
他是冷静的,虽然手心已经发凉,虽然鼻子已经被血腥味堵得不能呼吸,仍然迈着稳健的步子,慢慢的,缓缓的,走在尸体堆中。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脸上还保持着被杀时怔愕的表情。
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在遍地的尸体里,找寻他熟悉的身影。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许久许久,在他还是小孩的时候,就这样,漫步在遍地的尸身中,找寻他熟悉的面容。
萧轻尘的脸色,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如鬼魅一般,飘在血泊之中。
拳手拽紧,掐入肉里,用疼痛来提醒着自己的神智。
他终于找到了小红,斜斜的靠在门上,全身都是刀痕,她的样子已经不能睹视,因为她反抗了,用他送给她的匕首,反抗了,所以,不是一刀毙命,全身上下,全是数不清的伤口,那只紧紧拽着匕首的手,也已经血肉模糊。
他终于颤抖,他跪在那个已经没有人形的少女身边,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嘴唇咬烂,才终于,没有将呜咽声发出来。
他不能崩溃,他必须找到另一个人萧轻尘颤巍巍的伸出手,将少女睁开的研究慢慢的合上,“小红,你把水儿藏在哪里了?”他尽可能的轻声问,仿佛不想吵醒她的安眠。
没有人回答,只有带着血腥的风声,呼呼而过。
他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他的身子,抖个不停,仿佛有一种东西在体内翻滚,就要炸开来,炸毁自己,也炸毁一切生灵。
他走遍了整个村庄,然后又回到小红的茅屋里,没有水儿,找不到水儿,即便是尸体,他也找不到。
难道又要一场生死相寻,老天,为什么还要折磨他,难道他失去的东西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将最后的生机,最后的希望,也用血色掩埋?
萧轻尘反手一掌拍在墙壁上,轰然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茅屋塌陷了下去。
而在塌陷下去的地方,露出一条地道的出口。
他心中一顿,身形已经如展翅之鹏般跃了下去。
他竟然不知小红家下面会有一个地窖,可是…你在里面吧?
心中呼喊着,祈祷着,步伐却越来越快。
一条不算太长的甬道,散着常年不通风产生的潮湿霉味。
甬道尽头,隐隐的,有烛火传出。
那么微弱,那么单薄的光,却在一瞬间,将他体内天地俱灭的怒涛,生生的压了去。
他走近,坐在最深处的水儿抬起头,红色的礼服,红色的烛光,红色的脸。
“怎么那么久?”他轻声问。
他终于流下泪来,走过去,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低低的哭泣。
水儿疑惑的抬头望着他,想了想,终于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小心的回拥着他。
可是他为什么会哭?那么深的悲伤,又是从何而来?
萧轻尘的哭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将脸埋在她的发丝间,努力让自己冷静,努力让自己冷静,努力平缓着自己紊乱的心跳与呼吸。

然后他挪开一步,牵着她的手说:“我们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水儿一脸不解。
萧轻尘深深的望着她,却终于,不忍再说一句话。
她也不再追问,只是被他牵着,柔顺的跟在他身后。
走到地窖洞口的时候,萧轻尘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了一番,然后拉了一块木板挡住入口,搂着水儿,蜷身在地窖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传来几个凌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