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低声问:“我听梅格尔特教官和伽尔说,你曾经是个执剑祭司,是么?”
“特殊时期,我只是代任。”约翰说,“本打算在战争结束以后卸职的,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那你一定很厉害。”埃文的声音有点闷。
约翰偏过头看着他。
“我成绩一直不好,大概是最笨的学生了,”埃文在他澄澈的目光下,露出了一点窘迫的表情,“梅格尔特教官让我回去补考,我大概是圣殿历史上唯一一个实习期结束后还要补考的猎人。”
“成绩不好,是因为晕血么?”约翰问。
埃文抿抿嘴,他看起来沮丧极了:“这可真见鬼,对么?如果不是古德先生发善心,我觉得我早就被开除了。”
“古德先生是谁?”
“查尔斯?古德先生,他是我们的大主教。”
约翰点点头,他想了片刻,突然说:“你知道……其实很多人都有晕血的毛病。”
埃文挤出一个笑容:“你是想用这个安慰我么?不了谢谢,很多人还会怕毛毛虫和老鼠,不过我猜她们大多是中学没毕业的小姑娘。”
“我在圣殿做学徒的时候,有一个同学一开始也晕血。”约翰耸耸肩,“不过后来他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人。”
埃文把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低下头小声说:“这不可能。”
“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能。”约翰说,“因为我其实挺讨厌他的,不过后来他真的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我听说这个噩耗以后,简直觉得食不下咽——嘿,为什么我们停下了?哦……那些排成一排的圆饼是什么?还发着红光!”
“那是红绿灯,红灯代表往我们这个方向走的人要停下来,轮到往横向走的人通行,等灯变绿了,就反过来,防止撞车。”
约翰吹了声口哨:“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是啊,”埃文似乎被他的快乐感染了一点,过了一会,他又问,“难道一定要你也讨厌我,我才能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人么?”
“得了!”约翰一拳戳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接着,约翰把他剩下的路程全都花在了大惊小怪上,车子已经驶出了半山区,进入城市中心地带,他们走在宽而且没有尘土的公路上,有四通八达的高架桥,两边是无数他仰着脖子才能看清楚的高楼,彩色的玻璃偶尔把光折射到地面,一闪而过,百货商场外面挂着巨大的广告屏幕,一个金发尤物正在上面向观众们推销化妆品,四下人声鼎沸。
有年轻的女人穿着各种颜色的衣服,婀娜地走过,步履匆匆的男人,边走边拿着伽尔那样的小盒子和谁飞快地说着话,小孩追着兜售气球的小贩跑,被他妈妈追回来强行领走以后放声大哭。
约翰终于沉默了,他整个人都几乎贴到了车窗上——新鲜的东西太多,转眼珠都来不及,早顾不上开口问了。
埃文把车停在了商场下面的地下停车场里,绕到另一边把车门从外面拉开,把这位异常有精神的伤患扶了出来。
他们一起坐了电梯,每次电梯往上升起的时候,约翰都有点惴惴不安,唯恐这个小房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
之后他们又一起买了衣服,因为不是周末,男装区顾客不多,不用排队,从服装区出来,埃文本想让伤员休息一下,自己去超市,结果被坚定地拒绝了。
这个大龄多动症儿童根本不肯老老实实地坐下等人。
而在超市里,约翰体会到了在一家放满了货物的地方随便拿东西的快乐……当然,出门前还是要结账的。
最后两个男人在一楼的咖啡厅里坐下休息。
第九章新的冒险
“我说……这样不大好,虽然你们救了我,但是我总不能靠你们生活,还是需要找一份工作来。”约翰似乎不大喜欢咖啡的味道,第一口喝就皱起了眉放在了一边,“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事么?”
埃文说:“别开玩笑了,你可是个祭司!”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唯一的职业,我还干过半年的赏金猎人,替人在赌场里做老千,不过不幸被场馆发现了,于是又留下替他们盯了一整年的场子。”约翰神展开两条长腿,尽管他有时候看起来有那么点活泼过头,但是一举一动却依然能看出良好出身的影子,“对了,我还靠给吟游诗人写唱词度过过一段日子,本来想加入他们,但是我总是跟不上节奏,被那几位朋友客气地勒令闭嘴了。”
埃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哦,是一段试炼。”约翰非常轻松地笑了起来,“非常有用,我就是这样从一个只会挥霍的废物,变成了一个能赚钱养活自己的男人。”
“哦……不,”埃文摆摆手,“我的意思是说,你不需要做什么工作也足以养活自己,圣殿不会让一个曾经的祭司去赌场出老千的。而且现在的圣殿比你们那个年代有钱多了,我们除了政府的拨款以外,还有大笔免税的旅游收入。”
“什么收入?”约翰没听明白。
“旅游,萨拉州历史悠久,有很多全世界闻名的古建筑,尤其是圣殿和亚朵拉特墓园,是萨拉州的标志性景点,每年都会接待大量的游客,我听说光是收取门票和贩卖纪念品,就足以支撑圣殿的运营,更不用说周围属于圣殿产业下地旅馆和饭店了。”
埃文的话音到此突然止住,他终于想起了那可怕的历史老师教过他的东西,千年前的圣殿被人们誉为是“大陆上最后的守护者”,是绝对的圣地,每一个踏足这里的人,都带着朝拜和虔诚的心。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约翰一眼,心想他不会生气吧……为了他们这些不尊重的后人侮辱了这份圣洁和荣誉。
“很多人付钱来参观?”
“是的。”
“还可以买纪念品?”
“是……是的,事实上,很多老猎人会在退休后回到圣殿,背熟一本胡编乱造的圣殿典故介绍,担任导游和讲解员。就连大主教先生也会偶尔出现,提供与游人合影的服务。”
约翰目瞪口呆:“老天!”
埃文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可能很难接受……”
“这是谁想出来的?简直是天才!”约翰的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按了一下,以表达他的激动情绪,“以前圣殿要接待来朝拜的人,还要免费给他们食宿,但是又放不下架子要求各国政府增加拨款,每年年底都会对着赤字一把的财政一筹莫展。要我说他们早应该这么干了!”
埃文:“……”
可以想象,这家伙在他自己的时代,一定是个新潮得冒泡的执剑祭司。
“那我也能去做讲解员么?”约翰兴致勃勃地问,“我知道好多有趣的事,当然,按照你们的说法,还要加一点杜撰,编故事我也很在行!”
他漂亮的绿眼睛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缎带束着的长发服帖地垂在身后,很多路人经过,都会情不自禁地多回头看他一眼,埃文想了想,中肯地建议说:“我认为你穿上礼服,站在门口做模特就够了……不过要等你伤好。”
“已经好多了。”约翰毫不在意地说,“在我们那里,即使有净化水能净化掉伤口上的腐蚀,还是会有很多人死于之后的高烧,你们的治疗师虽然不大熟悉治疗师大典,不过看起来药理上很有一手。”
“高烧是因为伤口感染了细菌引起的。”埃文说,“伯格治疗师给你打了抗生素,没有接触过这玩意的话,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它会立刻杀掉你身体里的病毒和细菌。”
“那么照你这样说,其他疾病也可以这样避免么?”
“可以,这种东西尽管自使用以来受到了很多学者的诟病,但是确实救了很多人的命。”
约翰听了沉思了一会,紧接着却低下了头,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色泽诱人的甜点放在嘴里,微有些腻的甜很快在舌尖上散开了,一直扩散到了他的心里。
这个世界,他想,没有战争,没有疾病,没有被大片死亡阴影笼罩的城邦和村庄,空气里充满了从各种贩卖食品的店里飘出来的香味,再也闻不到粘稠的血腥和沼泽里冒出来的腐朽气息。
他忽然有种错觉,好像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到了天堂,心里的滋味有点百感交集了。
就在这时,百货商场一楼的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音乐,把坐在二楼露天咖啡厅里不多的几个客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演奏者技艺高超,直到一段演奏结束,周围的人们爆发出掌声的时候,埃文才解释说:“快到感恩节了,商场为了促销,会请一些音乐学院的学生过来表演。不过那个拉小提琴的姑娘真是厉害,我敢说以她的水平可以直接去开演唱会了。”
钢琴旁边坐着的少年拉起拉琴女孩的手,两个人一起向观众们鞠躬致意,约翰本来和众人一起为他们的表演叫好,突然,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一个站在不远处,隐藏在人堆里的少女身上。
虽然在这里受海洋性气候的影响,冬天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干冷凛冽,也绝对说不上暖和了,少女身上只穿了一条深色的长裙,她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白,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冲大家鞠躬的小提琴手。
约翰看了她一会,眉头微微皱起来。
埃文奇怪地看着他的朋友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怎么?”
约翰伸手在他肩膀上压了一下:“你坐,我下去看看。”
第二支曲子响起了,非常欢快,两个表演的人合作无间,仿佛每个眼神和每个动作都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那么默契……穿长裙的少女站在人群之外,整个人都像是离开了地面,一半站在冰上,一半被火灼烧着,她的手指掐到了肉里,即使修得极短的指甲也在手掌上留下了一排指甲印。
突然,一个人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少女吃了一惊,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俊美的男人提着一个小小的手提包:“小姐,你的东西掉了。”
男人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像是能看进她的灵魂一样,那目光让她一激灵,少女慌忙接过自己的包,连道谢都没有,就急匆匆地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怎么了?”埃文挤过来,“出什么事了?”
约翰不动声色地走出人群,冲他伸出手,埃文注意到,他手指间夹着一个灰色的圆片,闪着诡异的光,埃文顿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嘴唇哆嗦着,战战兢兢四下乱寻摸,非常不巧,他在圣殿图书馆上一本古老的画本上看到过这个灰色的圆片:“深……深深深……”
看来这个不幸的孩子除了晕血之外,还有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
“深渊之眼。”约翰手指一缩,小圆片掉到他的手心里,很快就像一块冰片落到火盆上似的,蒸发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商场,约翰低声对埃文解释说:“我想你们‘迪腐分类研究’里面应该学过这个,‘深渊之眼’其实是一个标记。”
“我……我我不知道,”埃文结结巴巴地说,“‘迪腐分类研究里’已经没有这个内容了,它不属于现代常见的迪腐,我只……只是在一本画册上见过。上面说,它、它它是某种非常凶残的迪腐给猎物做的标记。”
约翰挑挑眉:“什么画册?”
“……”
“嗯?”
“《古代恐怖故事》。”埃文像蚊子一样地说。
这个时候不想笑的不是正常人,不过约翰到底还是干咳一声,用手挡了一下,企图把拼命往上翘的嘴角往下压一压,为了不伤害到他这位异常敏感胆小的新朋友的自尊心。
“深渊豺喜欢充满嫉妒的心,它还喜欢长时间地折磨自己的猎物,以收获更多的负面情绪,这种捕猎方法会让它变得更加强大,这也是为什么作案越多的深渊豺越难以被捕捉的原因。”约翰走进地下车库——他有着不可思议的方向感,仅仅走过一遍,对这个错综复杂的商场地形就好像有了非常深入的了解。
埃文替他打开车门,约翰坐了下来,接着说:“深渊之眼代表‘我在黑暗的角落里注视着你’,一旦身上被下了这种追踪,就会被这种凶残而贪婪的东西追杀致死,直到它如愿以偿地得到猎物的心脏。”
埃文狠狠地打了个寒战,然而他飞快地又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你把深渊之眼从被盯上的人身上取下来,那她应该没事了吧?”
“不,没那么简单,深渊豺并不是靠深渊之眼定位猎物的,这只是一个……小道具,用来放大人心里存在的负面情绪,”约翰说,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我想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出萨拉州吧?”
“啊……嗯?对。”
“哦,”约翰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一刻他的笑容并不如一贯爽朗,大概是因为车里光线比较昏暗,埃文竟然突然觉得,他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阴沉狠厉意味,“居然……还有敢到圣地萨拉州挑衅的迪腐。”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埃文喉头动了动,结结巴巴地问,他心跳得快极了,那本《古代恐怖故事》显然给他曾经年幼的少年心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你认为呢?”约翰饶有兴致地反问。
“实习……实习生单、单独行动,是……是……是……是违规的。”
“你没有单独行动,”约翰说,“还有我呢。”
“可你……你你你是个伤患。”埃文期期艾艾地说,“伤患也是禁止出任务的,除非治疗师认为他痊愈,并且签了字。”
约翰毫不在意地说:“不是还有你呢么?”
埃文的脑子里乱极了,从他的内心来说,他是想一踩油门直接把车开回伽尔导师家里,然后把这种杀人食心的怪物交给强大的“金章”们解决,可是……那是一个女孩,而他本人是一个已经毕业的猎人。
“或许……我们应该去联系伽尔导师。”
“不,”约翰轻快地说,“我们应该先联系丧葬师,再替这位可爱地小姐选一块风景优美的墓地。”
埃文嘴唇哆嗦着,看起来快哭了。
约翰继续进行他的恶魔级迪腐知识小科普:“深渊豺是一种非常敏捷的动物,当它盯上一个猎物的时候,一般不会离开他或她一公里,而如果它认为时机已经成熟,那么眨眼的功夫就能实现捕获……从定位,到它撕开猎物胸口,获取心脏的时间,不会比你啃完一条烤鸡腿的时间更长。”
埃文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吃烤鸡腿了。
约翰比划了一下:“你有那个可以把邮件塞进去的小盒子么?我们应该开始给丧葬师写信了……”
“不!我们……我们应该去救她!”埃文的脸都憋红了,终于吼出这一句。
约翰笑起来,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两下:“很好哥们儿,既然你这么勇敢,就照我说的方向走,我们去抓深渊豺!”
“深渊豺”三个字又成功地让埃文哆嗦了一下,不过幸运的是,他依然还有足够的力气去踩油门。
“我愿意穷毕生之力,以性命和灵魂发誓,保护我一切善良的同胞们——男人,妇女,儿童——使他们免于死亡、流血和惊惶。
我们斩杀最后一只猛兽,拦下最后一道诅咒,劈断最后一根荆棘,提起最后一盏灯,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绝不退缩,至死不渝。”
每一个猎人都曾经发过这样的誓言,他们代代传承,刻印到所有人的血脉里。
而新的冒险,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终
第十章深渊豺一
“裂开的结界核我可以修补。”阿尔多大主教说,他似乎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点也看不出焦急,在他自己的墓室里轻声说,“这并不困难,真正困难的部分是结界流失的能量,我也没有办法。”
史高勒咳嗽了一声,他衰败的身体已经很难承受结界核的能量:“请问……支撑结界的能量究竟是什么?”
“是黑暗的能量。”阿尔多大主教带着三个人离开墓室,古拙厚重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什么?”
“你们没听错,是黑暗的能量。”阿尔多说,“利用黑袍战争里面被杀死的高阶迪腐,汇聚成无与伦比的黑暗力量,支撑在结界的表面,里面是七百七十个防御法阵构成的网,总共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初步构筑完毕,支撑法阵的核心就是结界核。”
“怎么可能?这说不通!”路易皱起眉,“怎么可能用黑暗的力量来抵御黑暗世界的生物?”
“低等级的迪腐只是普通的怪兽,而迪腐的等级越高,智能也就越高。对于它们来说,同类的死亡带来的肮脏而充满怨念的气息是非常恐怖的。”古德先生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越是高级的迪腐越难以穿透结界,他们的较高的智能会让他们本能地避开危险。”
“可我们到哪去找充足的黑暗力量?”路易问。
“捕捉漏网的迪腐。”阿尔多说,“然后把它们身上最有力量的一部分带到我这里来,越强越好。”
他们都知道,迪腐身上最有力量的一部分,并不是指其用于攻击的部分,而通常是它最喜欢食用的一部分,比如深渊豺的心脏,暗精灵的喉咙。
“另外,”身穿白色袍子的金发男人转过身来,“我是个死了一千年的人,不大喜欢经常见活人,如果有可能的话……”
古德先生会意:“请您放心,无论是游客还是我们自己人,都不会无故打扰您的。”
阿尔多微微欠身,波澜不惊地说:“非常感谢。”
伽尔忽然想起了家里的那个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所有机器里的人,忍不住问:“您就……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么?”
阿尔多嘴角挑了挑,笑容这种东西,好像永远难以在他脸上停留,即使偶尔闪过,也是稍纵即逝。
“谢谢,不用了,”他说,“你们从前面的出口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阁下,我还有个问题,”古德先生突然开口问,“您的雕像下面出现的那一行字,‘十年即永远’,是您写的么?它是给后人某些启示的遗训么?”
阿尔多愣了一下,那一刻,他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眉梢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目光凝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不,”好一会,他才轻声说,“没什么特别意义,只是有一个人曾经用了十年的时间爱我,我辜负了他,后来也就永远失去他了。”
那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真实拥有过得东西,可是……
这句话阿尔多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摆了摆手,他左手边的墙壁突然出现了一道原本不存在的门,男人礼貌地对他们点头致意,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又和那道突然出现的门一起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而他所需要的深渊豺的心脏,正在由一个伤患带着一个菜鸟,奔驰在路上。
埃文大概是为了壮胆,拧开了音响,一阵激昂的交响乐立刻从里面冒出来了,把车里坐的两个人同时吓了一哆嗦,险些出交通事故——他还真不知道伽尔导师还有这么个……高雅的爱好。
约翰盯着那个小小的黑盒子看了一会,问:“里面有人?”
“不不不,只是CD。”
紧张的追捕之路上,关于播放器的小知识讲座再次开始了,约翰叹为观止地看着从小黑盒子里取出来的光盘:“不可以碰这个反射光的地方是么?如果我碰了,会不会把里面的声音抹掉?”
“……只要你不用利器或者指甲使劲划。”
“哇……能把声音装进去的东西,”尽管埃文解释过不用太在意,约翰还是非常小心地用两根手指头抠着光盘中心的圆圈,来回摆弄了一会,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光盘说,“我叫约翰,约翰史密斯……”
“……”埃文问,“你在干嘛?”
“试试录音。”约翰无辜地说。
埃文木然地回过头去,面朝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心里一想到马上就要和这家伙一起去捕捉深渊豺,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或许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一周年纪念日,”埃文悲观地想,“实习第一天就死翘翘的猎人,我大概会因此而名垂史册的。”
约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喂喂,我看到那个女孩了,在那块更大的‘面包’里。”
“比起面包,”埃文哭丧着脸说,“我们更习惯叫它公共汽车。”
“管它是什么。”约翰轻轻地念了一句埃文从来没有听过的咒文,周围的空气立刻变了,漂浮起某种沼泽的藻类一样粘稠的深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