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挑挑眉,想起从穆晓兰那听了一耳朵的八卦,于是敷衍了这个话题,说:“那谁知道,不就是追涨杀跌,大家伙一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捡价高的买,价低地抛呗——哎对了老大,我听说那妹子来路不简单?”
李伯庸心想怎么又扯到人家身上了,于是怒视赵轩。
赵轩忙摆手:“别别,你也光棍好多年了,做兄弟的关心一下嘛,回头我让穆晓兰给你打听打听,看着顺眼,就要勇敢地付诸行动,别琢磨这琢磨那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你知道你这么多年为啥一直没对象么?就因为你被电影电视剧误导,总觉得会有那么个女的从你面前擦肩而过,你就立刻傻了,然后觉得今生今世非她不可。”
李伯庸:“我……”
他想争辩两句,然后觉得跟赵轩争辩这个实在没意思,这人自诩情圣,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还老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教育这个教育那个,实在太可耻了。
赵轩继续说:“你要的那种不是人,是仙女。女的也是人,懂不懂?再好看的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也得吃喝拉撒打嗝放屁。哪来那么多看一眼被雷劈啊?差不多就得了,不行大家一拍两散,咱再换呗,又不是不让离婚。”
李伯庸:“……”
他想这么多年那些女的究竟是怎么看上赵轩这货的呢?是瞎了呢还是瞎了呢还是瞎了呢?
赵轩就这样被踢出了老总办公室,拎走的时候还被李伯庸恶狠狠地警告:“对了,房宵托我告诉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让你别老整天骚扰他助理。”
骚扰?赵轩把乱了一丝的头发整理好,对对面走过来的小姑娘露出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把人家脸笑红了才得意洋洋地走过——别着急啊,总有一天会你情我愿的,这个新时代的乐观青年盲目地自恋着。
李伯庸坐回办公桌,看见桌子上放的手拉手义工纪念章——每天项目结束后,义工们都会得到这么个章作为纪念,是纸做的,但是每个项目的款式都不一样,底下有义工的名字和活动时间,以及领队亲手写的一两句感谢的话。
杨玄的字很好看,说不上端正,但是有种特别的潇洒,下笔略重,有点像是男人的笔迹。
李伯庸盯着那一行“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看了一会,色厉内荏地说:“欣赏!老子只是正常的欣赏!”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百兴上下都开始紧张的准备着新产品的上市。
李伯庸一直知道,往嘴里吃的东西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别的东西坏了出了问题,可以退货,可以赔钱,可以和客户私下了结,唯独两样不行,一个是食品,一个是药。
往嘴里放的东西,一旦出过一次问题,对百兴的形象打击是致命的——即使是已经做大做强,占到市场垄断地位的公司,消费者不买账,还是可以被轻易击垮,何况他们这种才刚刚稳定下来,有一点规模,正在发展的百兴。
连老姨也看出了他的忙碌,不再弄一堆妖魔鬼怪来打击他的人生观,专心地从事起她的麻将大业和炒股大业……尽管仍然是一直被套。
半个月以后,徐暨要离开户州城,打电话给杨玄。
穆晓兰作为第一批主动参加义工的尝试者,却慢慢地和杨玄熟悉了起来。
赵轩联系投资的项目正好都是杨玄在带,她每次的领队都是这位。这个姑娘虽然有点小市侩,有的时候毛病不少,但总归是个真性情的人,而且嘴甜起来很会说话,没多长时间,就和杨玄熟悉了起来,她就站在一边带着替老板侦查敌情的重任,竖着耳朵听着那头说话。
徐暨说:“师兄今天就走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杨玄顿了顿,客气地说:“嗯……我送送你么?”
徐暨嗤笑一声:“装什么?我都到机场了——你确定不和我去深圳?”
杨玄没吭声。
过了一会,徐暨叹了口气:“你是没遇到事,今天我把话放在这,这个年代不同以往了,等你遇到事,你就知道有钱和有人的重要性了。”
杨玄低笑一声:“放心,我不惹事。”
“事总会来惹你的。”徐暨说,“好自为之,电话留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师兄。”
杨玄顿了顿,应了一声,片刻后,说:“最后给你个忠告,把持有的迷你债券抛了吧,听我一句。”
徐暨有点吃惊,过了一会,他问:“有什么依据么?”
“这里面涉及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的问题,”杨玄说,“CDO为抵押物的掉期,评级不论,你知道贷款人是谁么?知道这么巨额的债款来源是哪里么?别的不说,首先我认为风险回报率不足以弥补投资人承担的风险,而且我听说很多地方是不允许向公众发行这种东西的,它不但由银行代售给普通市民,还有意误导投资者这是一种固定收益的普通债券,你不觉得很不靠谱么?你相信他不会有道德风险么?我反正不信。”
徐暨顿了顿,好像在考虑她的话,过了一会,才说:“我会考虑,登机时间到了,再联系。”
杨玄知道,违规操作这种事,徐暨做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并不把她这种学院派出身的所谓“道德风险”放在心上,可是对她给出的意见,还是会仔细掂量一下。
怎么还管闲事呢——她自嘲地笑了笑,放下电话,就看见旁边穆晓兰眨巴着一双猫似的眼睛看着她。
穆晓兰说:“姐,问你个事,你别嫌我事多。”
“什么事?”
“这个姓徐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姑娘在问,本文设定时间在02年到03年上下,迷你债券的风波其实现在还没有完全过去,昨天粗去交电话费,路过一家恒生银行,门口还有人贴得要讨回公道的抗议标语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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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邀请
杨玄一愣,过了一会,笑了出来:“什么?”
穆晓兰看了看她,突然转换话题:“哎,姐,跟我说说,你哪人啊?”
杨玄说:“户州本地人,不过十几岁出去上学,之后又在外地工作好多年,现在可能听不大出口音来了。”
穆晓兰点点头:“是么,没看出来,我觉得你像那种特别温婉的江南人。”
杨玄的眉尖略微往上扬了一点,对自己这个新得来的评价挺意外。
穆晓兰站起来,围着她转了一圈,随手把一本放在高处的画册递给一个小朋友——杨玄坐在一个小孩子坐的矮凳子上,两条长腿有些委屈地略微蜷着,身上一条简单的牛仔裤,一件领子上略微有花纹的白色亚麻衬衫,除此之外别无修饰,头发和皮肤的颜色都偏浅,眉目并不十分惊艳,唯有看得时间长了,才品出那么几分清秀温婉的气韵来。
“我就是觉得你有种江南美人那种……叫什么?”穆晓兰想了想,“哦,洗尽铅华的感觉,你看现在大街上的女的,要么刁蛮,要么任性,要么跟我们公司那个灭绝师太似的,顶着一张阎王脸,有几个还跟你一样,说话温言细语不急不慌的。”
杨玄垂下眼笑了一声,心想这姑娘的嘴可真是太甜了,明知道她在故意恭维别人,偏偏还挠得恰到痒处。
穆晓兰就问:“我要是男的我肯定追你,娶回家也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就以我这双纵横人间的X光眼,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徐暨对你有意思。”
这时候一个小女孩屁颠屁颠地拿着一张蜡笔画跑过来,塞到杨玄手里:“阿姨阿姨,你看我画得好么?”
不知为什么,也或许是她经常来的缘故,小孩们总是特别喜欢这个杨阿姨,尤其是几个长期住院的,跟她已经混熟了,几个人到一块经常会有一些类似争宠的行为。
杨玄立刻眉开眼笑地说:“哎呀,真厉害,来,阿姨给你个奖励。”
穆晓兰就看见她从兜里掏出一个迷你小印章,在蜡笔画的角落里盖了个章,上面是一条胖乎乎的小虫,比着拇指,抱着一个大大的一百分牌子。然后杨玄拍拍小女孩的肩膀,指着旁边一个高个男义工说:“去让那个大哥哥给你把画帖高高,挂在墙上,给以后的小朋友看。”
小女孩美滋滋地跑过去了,穆晓兰想,原来当幼儿园阿姨也可以这么专业啊……
杨玄脸上带着笑容转过头来问穆晓兰:“那请问,以你那双纵横人间的X光眼,还看出谁对我有意思了?”
穆晓兰“嘿嘿”笑了一声,往她旁边一坐:“肯定多了去了。唉,不提这个,提这个我就郁闷,越想早点嫁个好男人,遇到的越都是烂桃花。”
杨玄心里其实不是不八卦的,每次办公室里的姑娘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小话的时候,她都非常好奇,但是又觉得探头探脑地凑过去……好像不大好,于是总是做正襟危坐两耳闻窗外事状,其实竖着耳朵听得比谁都认真。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办公室里的姑娘们也都像穆晓兰一样,误会她挺“温婉”的?或者她自己身上带了什么奇怪的气场,于是从来没人跟她主动说。
就像现在,杨玄小心翼翼地看了穆晓兰一眼,心想接着说啊接着说啊,可是就是不好意思当面问出来。
果然,她又遭到了一向的待遇,穆晓兰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算了,不跟你说这些破事了,你肯定没兴趣听。”
杨玄心里默默地抹过一把沧桑的伤心泪,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企图用其他一些什么事转移注意力,结果悲愤地发现没有其他事,她才终于忍不住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就说说呗,反正坐在这边也没什么事。”
穆晓兰顿了顿,涂着珠光色指甲油的之间掐着一个小熊的帽子,嘴角微微往下撇了撇:“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公司有个已婚的猥琐男,最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总缠着我。”
杨玄心里的八卦小火星火燎原了,她忍了半天,才忍住没往穆晓兰那边挪挪屁股,问:“啊?是百兴的么?”
“是啊。”穆晓兰没心没肺地说,“还是我领导,你说膈应不膈应?”
杨玄立刻点点头。
穆晓兰皱起眉:“他想得美,老娘是想傍大款,想嫁有钱人,可那也得当正房啊,我才不给人当二奶。”
呃,这……杨玄心虚地往周围瞥了一眼,很好,几个大学生志愿者正在组织小朋友们玩一个众人参与的游戏,她们周围没有儿童,可以稍微不宜一点。于是她本来就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问:“是你们那个姓李的老板,还是那天吃饭的时候来的那个戴眼镜的?”
不怪她妄自揣测,百兴公司,杨玄就认识这么两个。
穆晓兰一听,赶紧澄清说:“没有没有,是另外一个,我跟你说,我们李老大人挺好的,特洁身自好,而且人家眼光也挺高的,还没结婚呢。”
之后好像怕杨玄不信一样,还特意补充说:“真的,真是个好人,现在挺难见着这么好的男人了。”
杨玄被她这推销员一样的口气吓了一跳,眨眨眼:“哦,是么。”
穆晓兰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了,于是干笑了两声,叹了口气,略微带了一点撒娇的口气说:“可惜呢……人家看不上我这种层次的。姐,我跟你说,我可不想上班了,就想嫁人。”
杨玄感觉对她这个志向没什么好评价的,就随口应了一声,收拾起小孩们不玩的玩具来。
穆晓兰一边蹲下来帮她,一边自己絮絮叨叨地说:“嫁个有钱的,以后就不用奋斗,不用起五更爬半夜,周末被老板拎出去陪酒,也不用一大早起来跟一大帮臭男人挤地铁挤公交车。我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然后花一个小时打扮,出去购物逛街做美容,到处玩,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撒个娇,金卡就到手了……”
杨玄不打扰她的白日梦,却被逗乐了。
“哎,姐,你笑什么啊?这才是女人应该过的日子啊!”穆晓兰一本正经地说,“男人就是应该挣钱养家的,女人就是应该好好享受,帮他们花,敦促他们挣更多的钱!”
杨玄想了想,问:“那照你这么说,女人也太好当了,全世界的男人都应该赶紧自杀,下辈子投个女胎。”
穆晓兰一点也没有受教的感觉,还哈哈地傻笑起来:“姐你还挺逗。”
在杨玄看来,假如生活是一个巨大的投资组合,婚姻可以有,但只能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需要很多其他的项目来对冲——鉴于只有这一项,抵押物是人。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人更有波动性、更不好操控的东西了,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投资,只因为有某种概率可以从中获取暴利,就把婚姻当成人生全部的经营……杨玄认为,这是不智的。
不过呢……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每个人的风险偏好都不一样。杨玄看了穆晓兰一眼,觉得人各有志,有些话实在不应该多说,于是也就没接话。
“哎,对了,姐,你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穆晓兰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正事来了,“我们公司不是想借这个平台推销儿童食品么,今天在楼下有个健康小宣讲,因为是借手拉手的平台,所以穿的都是百兴赞助给手拉手的那种马甲,一会换上一起过来吧?”
这个周姐已经交代过了,并要求她一定配合,好不容找到这么个赞助大户,一定得巴结好了。
活动结束以后,所有的义工在楼下的宣传平台上亮了个相,合了影,然后百兴一人给了一个纪念的小包装奶粉,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百兴的市场营销人员挺有两把刷子,说得挺有煽动性,杨玄听了两耳朵,都有点想买回去给闹闹吃——尽管他们已经冷战半个多月了。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前排坐着的李伯庸却突然回过头来。赵轩瞥见,找准时机,偷偷在李伯庸腰上捅了一下,李伯庸于是顿时感觉被桃花撞了一下腰,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脱口说:“杨玄,晚上要是没事,我请你吃顿饭吧?”
赵轩低头闷笑。
杨玄愣了愣。
李伯庸立刻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于是绞尽脑汁地解释说:“嗯……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就是挺谢谢你们的……”
然后他发现这句话也不对劲,谢也应该是谢手拉手义工,又不是杨玄牵的线,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李伯庸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热。
幸好这时候杨玄想起,闹闹今天不该她轮班,回去也没事干,到时候又忍不住手贱去关注0235的那支破股票,于是比较痛快地点头答应,又重新坐了回去。
李伯庸干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过头去,使劲在底下给了赵轩一拳。
赵轩一边吃痛一边闷笑,心说小样吧,当我不知道呢,当初在我们学校培训的时候,你小子暗恋过的我们班那班花,不就是这款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股票代码是捏的,别当真
本文除了真实历史事件,其他都是捏的……呃……==当然,这是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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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伪君子
徐暨一下飞机,就有车等着接他,他行李并不多,只拖了一个不大的小箱子,随便扔给了车里下来的一个女人手里,女人接过来,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又掏出一本备忘录,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殷勤地回头问徐暨:“徐总,您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公司?”
徐暨摇摇头,报了个俱乐部的名字,说:“你先把我的行李送回家,我在那边约了个朋友。”
女人眨了眨眼睛,静心修饰过得睫毛显得又长又卷,她迟疑了一下,问:“用我跟着么?”
“不用,你今天自由活动吧。”徐暨闭上眼靠在后座上,一副不再想说话的模样,假装没看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不明原因地突然觉得有点累,可能是自己老了的缘故,对那些平时司空见惯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厌倦来。
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他的生活。
刚下飞机就去赴约,永远是一个又一个赶不完的场子,每分每秒都是钱钱钱,那些钱好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永远也弄不清楚自己账户上的数字,只知道还不够,还要继续。
徐暨心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想……其实像杨玄那样的日子也不错。
车子径直把他送到了目的地,一进门,就有侍者知道他今天要来一样,带着他往里走,走过一条曲径通幽似的小石子路,然后是花园,一边是温泉,池子中间有一个美人雕像,不知道怎么做的,有水循环上去,从她指尖眼角掉下来,落在底下的一排不知什么材料做的,仿扬琴的琴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一个小木桥架在池子上,不时有叶子从两边的植物上掉下来,飘进另外一边单独隔出来的小坛子里,力图做出些匠气十足的野趣来。
路过小池,就是雅间了,一个披着浴袍的男人等在那里,脚底下放着小木桌,一个挺养眼的姑娘在给他表演茶道。
男人两鬓已经花白,眼珠却贼亮,听见脚步声,连头也没抬,指了指对面:“坐。”
徐暨方才车上的疲惫和麻木表情已经一点也看不见了,露出一个精神十足的笑容坐到他对面:“老张,你可越来越会享受了。”
穿着浴袍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地说:“人么,年纪大了,就没那么多上进心了,总想着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一坐,喝口茶,听听水声,省得越活越市侩。有道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争来争去的,图什么呢?”
他摆摆手,总结陈词:“没意思。”
徐暨看了他一眼,心里啼笑皆非,只觉得这话说得让他想故意捧个臭脚,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避开他那老清新的目光,忍着鸡皮疙瘩说:“张兄是高人,境界和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
谁知姓张的还没完没了了,接着说:“真正的隐士高人,乃是大隐隐于市,在市井之中悠然自得,闹中取静,心如止水。我啊,也不过就是个附庸风雅之徒,不敢当。”
这话到有点自知之明……
徐暨认为他应该和杨玄交流交流,他忽然有点不耐烦,于是决定直抒胸臆,问:“最后一笔资金到位了么?”
老张眼珠一转,看了倒茶的小妹一眼,小妹识趣地退了出去,把门给掩上了,他这才点点头:“放心吧。”
徐暨不能放心,毕竟这事做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于是压低了声音问:“资金来源……查得出么?”
老张讲究地用手指扣起茶杯,先闻了闻,才轻轻地抿了一口,抬起眼看了徐暨一眼:“在国外走了两年多,进出不知道多少家银行,倒腾了不知道多少手,我都想不起来走了哪条线,你觉得谁还查得出来么?你啊!我看你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像话,越来越信不过别人,我办的事,什么时候失过手?”
徐暨一笑,往后靠了靠,眉宇之间留下一道浅浅的皱纹,他突然转向池子的方向,看着那随风微动的涟漪,低声说:“这次回户州,见着一个老朋友,让我想起蒋鹤生来了。”
老张挑挑眉,等着他下文。
徐暨轻轻叹了口气:“蒋鹤生当年跟我说过,干我们这一行的,要么吃不好饭,要么睡不好觉,这么一想,还真他妈的对。”
老张问:“你见着谁了?”
徐暨说:“你肯定猜不着。”
“到底谁啊?”
“杨玄。”徐暨说。
“谁?”老张愣了一下,想了一会,突然皱起眉,“哦……我想起来了,把王洪生他们都给涮了一把之后杳无音讯的那个丫头么。”
徐暨点点头。
老张严肃起来:“什么意思?她现在在哪干呢?算哪路人马?”
徐暨似笑非笑地看了这个刚说他越活越信不过别人的老男人一眼,敷衍了两句,到最后老张都急了,才不紧不慢地说:“有那功夫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她早金盆洗手了,再说人还远着呢,碰不到你头上。”
老张这才正色下来,人五人六地摆摆手:“不能那么说,也算有些交情,关心一下故人近况。”
徐暨抬眼看了看他,评价说:“假隐士。”
老张翻了个白眼,回敬了一句:“伪君子。”
同样是请人家吃饭,要去哪吃这个问题,也难倒了李伯庸。
他余光看了杨玄一眼,然后偷偷戳了戳赵轩,压低声音:“哎,问你个事啊……”
“西餐呗。”没等他说完,赵轩就接过去。
“啊?”李伯庸一愣,他本意想问问,上回那个天下一坛怎么样,结果被赵轩一口给堵了回来。
“听我的没错。”赵轩小声说,“姑娘们都喜欢那个调调。”
李伯庸脸上露出很蛋疼的表情,无论是半生不熟的牛排,那些个黏糊糊也说不好是酸是甜的酱,还是跟中药一个味的咖啡,他都觉得有点反胃。
赵轩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直感叹:烂泥糊不上墙啊!
事实证明……尽管有了赵轩这个狗头军师,李伯庸仍然非常不知所措,他只会赚钱不会花钱,不知道点餐也有顺序跟规矩,眼前一堆大大小小、都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叉子餐刀让他有点眼晕,翻了翻菜单,也觉得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