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咆哮着向他冲过来,十五好像在旁边大声叫嚷着什么,安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重——看看我还能拖延你这傻乎乎的大虫子多长时间!
醉蛇瞪大了眼睛:“我靠,安饮狐你他妈当自己葫芦娃啊,给我闪开,闪开!”
千万条闪着冷冷的杀意的刀刃一样的腿向他劈过来,安捷突然矮下身去,刚好在那些腿间和墙壁中间造出一个死角,身上的衣服报废的速度惊人,只这么一下就碎了七七八八,安捷伸手攀住怪物陷在墙里的一条腿,速度极快地在它没抽出来之前一撑身体跳了上去。怪物怒极,不管不顾地用触手去打他,安捷扬起身体往后倒去,一个极漂亮的后空翻抓住怪物的另一条腿,翻到了地上,踉跄了几步,手心上全是血,顺着胳膊流淌到袖子上。
怪物的触手顿时失去了目标,缠在了它自己的腿上,当时就被割成了两半,腥臭的血液流了一地。
十五在不远处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拼命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拿自己的当人……”
“这王八蛋疯病又犯了,我得赶紧把他拖出来。”醉蛇气喘吁吁地指着安捷,可是怪物四处舞动的触手和腿脚简直就像是一道坚硬的城墙,把安捷和他们隔开。
安捷用脚把落到他身边的一段触手踢开:“啧,这就是手长脚长的缺陷了,顶着那么多触手,你不怕打蝴蝶结么?”
怪物剧痛之下反而好像冷静了些,它一边留神着醉蛇和十五,一边牢牢地盯着安捷,然后不再用它危险的腿,所有的触手像是无数条天马流星拳一样,劈头盖脸地向安捷砸过去,墙上地上多了一个个大窟窿。
安捷蹿得比兔子还快,上蹿下跳折腾得怪物直眼晕,于是攻击愈加疯狂起来。突然,安捷身形一滞,胸腔涌上剧烈的疼痛,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猛烈,他几乎眼前一黑,被怪物贴着地面擦过的触手绊倒,摔在墙角。他死死地抓着胸口的破衣烂衫,试图尽快地积聚起力量。
醉蛇眼睁睁地看着安捷突然停下不动了,然后怪物那能把任何一个人的脑袋当面团砸扁的触手冲着他劈头盖脸地过去,他瞠目欲裂,嘶声喊:“饮狐!”
都已经到这里了,马上就……饮狐,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么?!再坚持一会啊!
突然,剧烈的白光从屋顶爆出来,好像能把人眼晃瞎一样,醉蛇和十五抬头看去,瞳孔极具缩小,差点看不见东西,然后在那道白光中间,有一道人影,从高高的地方不管不顾地跳下来。
莫匆手里拿着一柄至少有三四米长的刀,这不知名的材料做成的刀锋好像活的一样,异常灼眼的光芒里凝聚着最深沉的杀意,年轻人必须用双手才举得动,然后借着这居高临下的一跳,往怪物身上劈过去。
坚硬到机枪都打不破的怪物在这刀锋下好像一块豆腐,碎裂的声音响起来,然后那巨大的身体、铁一般的骨肉被生生劈成了两半,惨叫声让人的听力再一次受到荼毒,在场的人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刚刚经过了一场尽在咫尺的爆炸,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
莫匆落在地上,再也握不住他神兵一样的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眼前山一样的怪物,向两边分开,轰然倒塌,地面原有的裂痕一直开到大厅之外,壁画剥落下来,上面光怪陆离和魑魅魍魉都随着这样的冲撞残了。
白光暗淡下去,这一生出鞘一次的刀回复了它昏暗的灰色,然后脆脆的裂开成两半,醉蛇呆呆地看着,十五在他不远的地方,每个人忽然都有了种想要失声痛哭的冲动。
安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随后被一个人抱起来,手臂嘞得他生疼,他想在这个人的后背上拍一拍,却愕然地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软得骨头变成了兰州拉面。安捷突然感觉到,原来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怕的,他可以巨大的危险临近的时候舍生忘死,随时作出最敏捷的反应,可是那过去以后,他也会向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一样,念及刚刚和暗色的死亡擦肩而过的瞬间,有仿佛虚脱一样的后怕。
因为他想,某个人的心里,有那么一个,属于自己的影子。也许死没什么好怕的,可是他怕那抹影子有一天就随着时间淡去,最后消失了。然后没有人记得安饮狐,没有人记得安捷……
醉蛇叹了口气,回头看了十五一眼:“你还站得起来不?”
十五耸耸肩:“让我倒口气。”
“倒气是快死了的意思,傻洋鬼子。”醉蛇撇撇嘴,对他伸过一只手,“走,去要那个死老头子的命。”
十五笑了笑,拉住他的手,把自己撑起来。醉蛇冲着安捷和莫匆的方向吼了一嗓子:“粘上了嘿!”
安捷这才攒足了力气推开莫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大爷。”醉蛇咧着嘴傻笑起来。
接着,四个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那扇小门上,十五站稳了,走上前几步,“逛荡”一脚踹开了门,回头呲牙咧嘴地笑了一下:“完了,踹个门都腿疼,出去以后不会就这么残废了吧?”
醉蛇抱住他的肩膀,这两个见面三句半就能动刀动枪的前任敌人,这时候好得像自己兄弟。
然而他们很快就呆住了,白衣男子面容平静地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打火装置,他附近一圈的地面湿漉漉的,刺鼻的汽油味道传出来,醉蛇脸色一变:“你……”
白衣男子看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我偏不给你。”
“你自己不想活了吗?”安捷突然想起那些怕火的虫子,以及为什么李曾经会用火烧的方式去对付眼前的人,原来这种任何方式都杀不死的怪物们最怕的居然是火,“父亲……”
“啊,对,你还肯认我。”白衣男子笑了,他突然把手上的打火机点着了,小小的火苗攒起来,把每个人的神经都烧着了似的,“我很高兴,很高兴。”
醉蛇急了:“慢着,你不管饮狐了么?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你不是……”
白衣男子轻轻地笑了:“饮狐……原来你是为了饮狐来的,他因为你的算计无意中触动圣水,所以你觉得愧对他么?醉蛇,那你就愧对一辈子吧。”他的手突然松开,打火机“啪嗒”一声落了下来,火苗立刻包围了他,窜起老高,把白衣男子整个人隔绝在他们视线之外。
“不……”醉蛇想要冲上去,被安捷一把按住了。
大火里传来尖锐的笑:“你们不肯把饮狐给我,就谁也别想得到他……哈哈……谁也不要想!啊——”
大笑很快变成惨叫,神也好,人也好,都在这里化成飞灰。
醉蛇颓然跪在地上,还攥着安捷的手:“我以为能从古城里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我以为……饮狐,我一开始只是想断了这鬼地方的根,让R?李他们这帮变态死干净,我不想把你牵连进来,我不想……”
安捷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醉蛇的肩膀:“行了,朕免了你死罪,不过活罪难逃,以后每年清明中元,给我烧够十斤的值钱,要不然天天上你们家让你做恶梦,日日夜夜不得安息……”
莫匆突然从后边搂住他:“安捷,别说话,你他妈一说我就想抽你。”他最后一句带上了哭腔,安捷垂下眼睛,轻轻地拍了拍年轻人的手臂,想说什么,最后出口的却只有一声叹息。
十五也默然不语。
数十米的地下,语言好像突然没有了任何意义。造化这东西,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可是再没有比看着那个想要和他执手偕老的人离开再钻心蚀骨的疼痛。
地面颤动了一下,十五一惊,接着颤动越来越大,轰隆隆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来,地面终于要崩溃了,气温好像在急剧地升高着。金发的年轻人大声喊起来:“离开这里,快!地面要裂开了!”
安捷气闷:“怎么每次老子想悲伤悲伤的时候都出这种幺蛾子?撤!”
被震动合上的小门又一次被十五踹开,四个人跑进大厅,怪物的尸体已经在慢慢地下陷了,地面正以极快的速度紧接崩溃,火星和红色的岩浆翻上来,气温上升到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高度。
“这地底下为什么会有岩浆?!”十五怪叫一声,他脚下的一块石板突然裂成两半,然后冒出来的火星差点烧着他的裤子,灼热感让人呼吸困难,“这是要把我们都蒸熟吗?”
“踩着怪物的尸体,那玩意体积大,还得有一会!”安捷猛地一推醉蛇和莫匆,后者却死活不肯放开他,醉蛇和十五在前边,莫匆拽着他连体婴一样。
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到怪物身上,鞋底很快被烧穿了,地狱里过油锅和刀山原来不是传说的,怪物的位置离门不远,他们从怪物身上跳过去,安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怪物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刚刚洁白圣洁的大厅已经被血和火填满了,他突然明白了,那怪物出来的时候肯定触动了底下的什么,那么父亲为什么放出了那只怪物呢?
十年的孤独等待一个人,等待的最终,其实他给自己也准备了两条路……要么永生为神,要么堕入地狱。
他想,原来始终是没有人能忍受这样单调而孤独的长生的。
即使那是个疯子。
四个人连滚带爬地从密密麻麻的地道里往外钻,刚刚的震动似乎也让地面松动了一些,安捷他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口似乎打开了,日光透了进来。
他们跟随着那光,一口气来不及喘地往上爬——那是离开地狱的唯一一条路。
大火整整烧了好几天,整个古城付之一炬,地上的,和地下的。
安捷他们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原本的营地,幸运的是,和地震的地方相距比较远,很多补给还在,可惜带来的人都带不回去了。
关于大沙漠的传说那么多,而这片地面,又是那么荒芜。
只有群星,只有风。
安捷没有能站着走出大沙漠,他终于撑不住的时候,是倒在莫匆怀里的,最后给了年轻人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微笑。莫匆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反而平静下来,他把耳朵贴在安捷脸上,还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呼吸,尽管那人的身体慢慢的冰冷下去,然后他轻轻地俯下身去,亲吻着安捷的脸颊嘴唇,在他耳边低低地说:“要是这辈子你不醒来,我就等你到下辈子……”
十五扭过脸去,醉蛇呆呆地看着他们,带着一点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他抬头望天,晴空万里,云如线。
尾声
“现在,动手。”耳机里的男声很好听,有一点低沉,虽然命令下得短而急,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有种他很不着急的感觉。
一声令下,路边看报纸的的行人,带着眼镜用拐杖点着路的盲人,一边买冰激凌的热辣美人,甜甜蜜蜜的小情侣都变了眼神,路边几辆车同时打开车门,穿着防弹衣的荷枪实弹的特警十几口机枪架了起来,狙击手在高处露了脸,被围在中间的人立刻知道无处可逃了。他睁大了眼睛,好像完全没明白自己怎么被逮住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被包围的人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了,缓缓地举起双手,跪在地上:“我我我我……我投降。”
两个便衣上来掏出手铐铐上了他。
前一段时间沸沸扬扬的涉毒杀人大案以枭首的落网告终。年轻的便衣推着这倒霉鬼上警车,车门旁边靠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男人摘下墨镜,看上去很年轻的一张脸,眼角眉梢处却看得出风霜的痕迹,男人打量着被压着的嫌疑人,挑挑眉:“甭琢磨了,上车吧,您那帮耗子似的满世界大洞的马仔都逮住了,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熊?带走!”
警车疾驰而过,黑风衣的男人慢悠悠地点着一根烟,旁边一个刑警嬉皮笑脸地靠过来:“专家出手就是一个顶一排,莫队,啥时候把我也调到你那去学习学习啊?”
“你?再练几年吧,上我那去能干啥?扫地都嫌你绊脚。”男人笑了,话说得却一点都不客气。
“别介啊——对了,晚上有事没,大家伙让这帮孙子都折腾半个月了,一块出去放松放松不?”
“不了,你们去吧,我家里还有……”
“还有事,你们家老有事,我说莫队,你这简直一十全好男人啊,那就把嫂子一块叫出来呗,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过你家属。”
男人白了他一眼:“滚蛋。”他把烟掐灭,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去开自己的车,挥挥手,“你们折腾去吧,我……”怀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打断了男人的话,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愣了下,接起来:“喂,小瑾,怎么?”
那头静了一会,随后泣不成声的女声传过来:“哥,哥,安捷哥他……”
“他怎么了?”男人的脸徒然白了。
“他醒了!哥,十七年了……呜……哥……”
手机从手心里脱落下来,已经年近中年的莫匆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想大笑,想沿着街从这头跑到那头,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他等了十七年的人终于回来了,终于还清了那不知所谓的“时光的馈赠”,终于……
车声人闹,四下喧嚣不已,男人泪流满面。
逆旅来归番外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虽然五官普通,但是面容从未惊慌过的男子倒下去,脖子上鲜红的伤口,血流如瀑。十五想,医生到死都是那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了,像是……已经忘记了别的表情。
那样平静的目光,从一出生开始,就仿佛在等待着这个结局。十五有些发愣,他从暗处埋伏了一天才等到医生,不是他过于小心,而是他心里没底。
除了对付那个病病歪歪的心理医生的那次之外,他从未见过医生出手,这个中年的男子好像一直都很没有存在感地跟在r?李身后,默默地为他打理一系列的东西,什么都知道,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十五叹了口气,有的人心里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将要走上什么样的路。医生没有反抗,但是他清楚地看到,自己扑过去的一瞬间,医生是转过了身,面对着自己,满满的全是了然。十五想,安饮狐他们是对的,有罪的人和无辜的人到底不同。
如果他们有良心,那就更不妙了,医生是在等待。
等待他自己的惩罚。
十五俯下身,轻轻地合上了医生的眼睛,然后大步向后走去。
大火很快烧了起来,半边天空都映红了,这一切,总算结束了。
由于地势偏僻无人报警,救火车赶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有的东西都化成了飞灰,尖锐的警笛声四处叫,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一辆黑色不起眼的车子缓缓地看了出去,十五从后视镜里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地方。
r,我不欠你什么了。他戴上墨镜,轻轻地笑了。安饮狐,如果和你一样踏上浪迹天涯的路,踩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是不是有一天,我也能找到自己的归路呢?
风声依旧,这场暗地里激烈不已的战争,或许真的结束了。
===============================================================
清明时节,雨落纷纷——
这一天扫墓的人很多,鲜花供不应求,看摊的老头子心里不爽,心说以前还能涨个价,现在倒好,国家统一价格,严令禁止私自涨价,这不是打乱市场供求么?断人财路。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几乎没什么人进来了,扫墓的差不多也都离开了,老头子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乍暖还寒的日子,本来公墓就阴气重,雨还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全身的骨头哟。
老头正呵着热气,就见不远处停下一辆车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目光在他的小店里转了一圈,指了指最角落的一个花篮,掏出一张人民币。
老头子当他不会说中国话,乐呵呵地拿不知道什么地方口音的英语打了个招呼,心说这老外还挺符合中国传统,知道清明节的时候来扫墓,接过花篮和找零,外国人笑了笑,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谢谢。」撂下呆呆的老头子往里走了。
老头子捧起冒着热气的茶壶,哼起了小调,心说这老外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哪,果然还是那种大眼睛双眼皮的洋人讨人喜欢。
金发的人捧着花篮往里走去,他手里撑着一把伞,然而还是有雨滴不时溅在他的裤腿上,不一会功夫就潮湿起来,细雨把墓碑和花篮都洗刷得格外氤氲柔和,远远地望过去,薄暮冥冥中,仿佛笼罩着一层细细的雾气。忽然,他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墓碑有些诧异。
这是一个没有名字,没有墓志铭的墓碑,据说是那年火灾过后找到的无名尸体,葬在这里,按理说没人会来,可是墓碑底下却放了个小小的花篮,花还新鲜得很,似乎是有人刚刚来过。
金发的男子垂下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蹲下来,把花篮放下,伸出洁白细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墓碑上的文字,碧色的眼睛不知道想起什么事,好像有一点追忆,又好像有一点晦涩难言的东西。
忽然,身后一个脚步声靠近,金发的男子回过神来,缓缓地站起来,转过身去。
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打着伞停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这男子有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墨镜别在领口,露出一双墨色的眼睛,头发遮掩处隐约可见一点点疤痕。黑衣的男人看见他,轻轻地笑了:「回来了啊,十五?」
「没什么地方好去了,我就回来了。」十五也笑了,「不过没想到你也在这里,醉蛇,这里面躺的可是你的大仇人。」
醉蛇嗤笑一声,和他并排地站着,微微低下头,看着墓碑上的自己:「姓名不详,生卒不详……什么仇人?人都不在了,还仇个屁啊仇,我那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他大大咧咧地拿过十五的伞,一拢他的肩膀,「走吧,这破天挺冷的,当年你一把火把人家骨头渣子都烧成了灰,估计也挺不受人待见,别在这讨人嫌了,哥请你吃饭去。」
十五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挑挑眉,有点别扭,不过没好意思把人家手给扒拉下去。
「一走这么多年不回来,你都哪去了?」
「跟你那饮狐兄弟一样,周游世界去了。」
「他那是毛病,你这又是什么?」
「我也有毛病。」十五说,「也是心病。」
「好了?」
「不知道,我没有一个顶级心理医生朋友。不过走的地方多了,也就看开了不少。」
醉蛇顿了顿,偏过头来看着这人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忽然「啧」了一声:「这腔调怎么和安饮狐那孙子越来越像,听着怪别扭的——你都去什么地方了?」
「那可多了……」
「有适合度蜜月的地方么?」
「你打听这干嘛?怎么,好多年不见,你这老光棍终于娶媳妇了?」
醉蛇尴尬地咳嗽一声:「我……随口一问,大姑娘小媳妇的太麻烦,我哪有心思对付那个,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多好。」
十五笑起来,他弯起的眼角的笑纹带了沧桑的痕迹,当年横冲直撞口无遮拦的火爆和冲劲早就消褪得看不见痕迹了,金发男人本来就好看的五官在这淡淡的无声一笑里柔和起来,雨中轻轻地氤氲开,有种致命的性感。醉蛇心里一晃,居然忍不住呆了。
「说起适合蜜月和艳遇的地方,我倒是最喜欢凤凰,四边都是山,包着的一个小城,中间有一条长长的沱江,好像看不见头似的,小路很细很窄,我去的时候也是这么个阴雨天气,屋里坐着的时候,就能看见旅馆外雕花的窗户上漏下来的雨。」
「那个沈边城的老家?」醉蛇想了半天,好容易从不如核桃大的脑子里调出了那么一点和文化有关系的。
「沈什么?」十五愣了一下。
「沈边城?嗯,不是么?写小说的那个,我好像听谁说过,要么就是沈凤凰?」醉蛇皱起眉头来。
十五终于忍不住大笑。
醉蛇竖起眉眼来,假装恶狠狠地盯着他:「笑什么笑?你个小洋鬼子,不是你连中国话都说不好的时候了?敢笑话我……」他干脆撒开伞,仗着身高一只手压着十五的肩膀,一只手去揉他的头发。
白天有些烦人的小雨这时候似乎小了很多,有那么几分沾衣不湿的味道,四下无人,两个大男人扔了伞,嬉笑着打闹而过。神色间好像带着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味道,在春雨中弥漫开来。
不远处的一辆车里,司机端着一个极小的摄影机,把前方的两个人拍了下来,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笑容。
=====================================================
安捷伸了个懒腰,把翻译的稿子发出去,低低地骂了一句这鬼天气,顺手从旁边扯了一条毯子裹在身上,眼睛半睁不睁地打了个哈欠,准备缩回床上补个觉,正打算把电脑关上,忽然眼角扫到收信箱里多了一封邮件。
安捷看清了发件人,脸上没睡醒的表情立刻一扫而光,一只手托起下巴,眼睛里有不怀好意的光芒闪啊闪啊。他打开了邮件,里面夹带了一个视频,点开以后,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屏幕上打闹,拍视频的人非常专业,近景远景连特写都有,安捷放了一遍不过瘾,又放了一遍,越看脸上的笑容越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