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越审视了她一下,不怎么温柔地抬起了菁菁的下巴,少女在看清了郑越的眼神的刹那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下,那样一个和煦地笑着的人,怎么能有那么冷的目光。
“蓁美人在孤这里,住的可还习惯么?可缺什么东西?”
“谢王爷关心,承王爷照顾,菁菁别无他求。”她略微笑笑,眸子里水光潋滟,当真是倾国倾城之色。
郑越点点头:“美人平身吧,有什么需要,只管着人跟孤提起便是。”
菁菁谢了恩,莲步轻移地跟着郑越进了内室。
这天晚上,蓁美人奉旨侍寝。
她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想起自己的誓言,对,就是那句——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们全都后悔的。
郑越动作很粗暴,完全没有半分怜香惜玉,没有温情,没有甜蜜,没有爱恋,仅仅是一场关乎利益、关乎政治的泄欲。菁菁的指甲抓破了自己的手心,她拼命忍着自己的眼泪,心里念着:“西戎,我不欠你什么了……我不欠你什么了……”
郑越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淡淡地目光扫过眼角含着眼泪已经昏迷的女子,没有停驻也没有怜惜,他唤过内侍,准备回自己的寝宫。
忽然,床上的女子仿佛不舒服地动了动,眼角含着的泪水落下来打湿了一小片床褥,她含含糊糊地唤了一声:“冉……”
郑越的脚步突然定住,这一声轻唤就像是响雷一般击中他,他蓦地回头,再不掩饰自己眼中浓重的杀意,本来满不在乎的目光狠厉得像刀剑一样,直直地射在菁菁身上。身边端着灯的内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郑越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即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留给身边人一个阴阳莫辨的背影。
就在他刚刚走后,本来昏迷的菁菁睁开了眼睛,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郑越的杀意再多停留一会儿,她可就撑不住了,轻薄的纱衣早就被冷汗浸透,她这才明白帝王之怒的可怕之处,对于原本计划好的事情几乎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想到想郑越跪地求饶,可是那人终于还是走了。
月凤进来,菁菁扶着她站起来,女孩子美好的脸上带着与之不符的恨意和冷意。月凤忧虑地看着她:“公主,你这样会害死冉大人的……”
菁菁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不忍心了?”
月凤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眼前闪过那白衣翩然、形容落拓的俊美男子,低下头对她说“得罪”时的神态,轻轻咬住下唇。
菁菁在月凤的搀扶下沐浴,她用力擦洗着自己的身体,好像要彻底清除掉那些屈辱的痕迹——她计划好了一切,燕祁之所以无坚不摧无往不胜,除了国力强盛之外,最关键的就是那两个人之间亲密无间的配合,那样旁人插不进去的心有灵犀,只要打破了这样的关系,管他燕祁是铜墙铁壁的江山,也要晃上一晃!
可是……她神色黯淡了一下,真的会那么顺利么?
她想起郑越莫测的眼睛,真的能控制住这样一个男人的心么?她甩甩头,想要把那些忧虑甩开,可是一抹白色的影子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那个男子淡漠的神情,潇洒的风度,利落的出手与不容置疑的言语,还有……带着清新的、如同新雪的味道的外衣……是会害死他的么?
燕祁的铁腕丞相,号称军神的——冉清桓,自己这样,是会害死他的么……要怎么办呢?
三十六 难得清闲
第二日,郑越果然是信守诺言的人,一大早就把朝政丢给兰子羽,带着冉清桓游览他住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真正逛一逛的锦阳。
他们没有带护卫,只有樱飔跟着,不过小丫头的视线不时被别的东西吸引走,所以大多数时候是只有两个人的。冉清桓极少有这么放松的状态,看见什么都新鲜,问东问西个不停。
郑越心里一直压着昨夜的事情,几次想开口又几次咽回去,如鲠在喉,偏偏还要好脾气地回答这人莫名其妙的常识问题……唉,活着不容易。
“所以这就是‘神音观’名字的由来了。”郑越顿了一下,喘了口气,偏头一看,却刚好看到冉清桓貌似深思的表情,他从未从这样的角度看到过冉清桓,很近的一张侧脸,最长的刘海已经搭上了鼻梁,睫毛长得像是粘上去的,投在眼睛里形成深深的黑影,脸色有些苍白,包括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了平日里的锐利,就像是个精心雕琢的假人。郑越心里一悸,几乎忘了下面要说什么,“你……”
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喜欢那个女人么?如果可以,真的想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你在里面转了一圈,觉得怎么样?”这种话,还是不能跟他说出口的。
“唔……”冉清桓郑重地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别说,刚才观里那小道姑长得还不错。”
“你他娘的!”修养良好的锦阳王终于被逼骂了句粗口,这人,果然不是一般的欠揍。
“王爷,”樱飔忽然冒出来,“王爷,余老夫人找了你一天了,大老远地从锦阳王宫一直追到这了。”
“你把人家老太太怎么了?”冉清桓问,笑得有点痞。
郑越白了他一眼:“前边有家茶楼,是锦阳有名的‘廖风楼’,樱飔,请老夫人上楼。”
“哦,哎。”樱飔看看明显心情欠佳的郑越,干脆利落地领了命,临走的时候还没忘跟冉清桓挤挤眼睛。
郑越一甩袖子走在前面,冉清桓笑笑,刚想跟上去。
“施主留步。”
冉清桓回过头去,一个身穿深色道服的老者冲他施了个礼:“施主听我一言。”
“道长是……”
“施主并不是凡人吧?”老者慈眉善目地笑了笑,“何苦执迷人间呢?”
冉清桓扬起眉,正过身体:“请教道长法号。”
“贫道长空,冒昧之处望施主见谅。”
“道长好修为。”冉清桓点点头,“有何见教?”
“不敢,贫道斗胆说一句,施主不是世间人,贸然进入这乱世,也许并非天下幸事。”长空的目光出了奇的锐利,几乎让人不敢直视,“施主或许怀着救世之心,但以贫道愚见,若不能善用,恐成罪孽。”
冉清桓的眉间不由自主地轻皱了一下,之后又迅速地舒展开:“多谢道长忠言,在下会量力为之。”他没再多说,浅浅地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长空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
多年后冉清桓仍然记得与这老者第一次的相见,以及自己的年少轻狂,有的时候,自负的孩子,只能在付出沉重的代价之后才能真正的长大成人。
冉清桓上了茶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华服的老夫人痛哭流涕地跪在郑越面前,郑越正在试图扶起她:“余老夫人,先请起身,孤……”
“王爷,若不能答应老身,老身今日便跪死在这里。”
郑越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余家时代忠烈,为我燕祁立下不朽之功,老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不必如此,孤微服出宫,还请老夫人体谅。”
余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樱飔扶起来:“我儿余彻的事情,还望王爷做主。”
冉清桓要了壶好茶,就着茶点和窗口淡淡的秋风,悠哉游哉地开始旁听余家的苦情剧,大致弄清楚了庆功宴上余彻表情阴沉的原因。原来是余彻喜欢上一个男子,立下重誓要与其长相厮守,燕祁大多数的人不反对同性相恋,但是作为父母,无后便是件不能谅解的事了,于是余家用尽心机让余彻和这男子分开,甚至擅自给他订了婚事,谁知余彻竟是铁了心的要和他在一起,甚至为此不惜和余家决裂。
原来如此,冉清桓想,余彻作为燕祁五大上将之首,是余家的骄傲所在,难怪余老夫人不惜家丑外扬地来求郑越。
“这……”郑越顿了顿,“余爱卿的私事,孤也不好太过……”被迫失去自己真心爱着的人,被迫挖去心里的一角么?
“王爷,这是让老身不能活啊,王爷啊!”余老夫人挣扎着又要跪下。
郑越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往冉清桓那里看过去,如果有一天,他必须要到一个自己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冉清桓一手擎着茶杯,一手拿着一块啃了一半的茶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这人的心肺都被狗吃了么?!郑越看着他的样子,火气又上来了,菁菁那一声有意无意的轻唤仿佛正回荡在耳边。
“孤知道了,余爱卿乃我燕祁栋梁,孤不能看着他因为一时糊涂做出什么让大家都后悔的事,等回宫便拟旨赐婚于余爱卿和那位小姐。”郑越阴险地想,我不顺心,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冉清桓目瞪口呆地看着慷慨激昂的郑越,怎么自己以前以为这个人还是挺开明的呢?
吕延年已经将近知天命的年纪,鬓角开始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他的下颌很宽阔,脸上有一道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的刀疤,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狰狞,他正静静地听着身边宽袍男子的报告,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宽袍男子说完,等候吩咐。
吕延年点点头:“都布置下去吧,这一次,孤要拿下郑越的项上人头。”
“是。”
“不得有误。”
“臣领命。”
吕延年的嘴角划过一丝嗜血的笑意,天罗地网,郑越,你绝对躲不过了。燕祁不能没人镇守,那个时候冉清桓必然被留下,余彻乃是燕祁之军的筋骨,不可擅调,他身边可用之人,修罗花、明月将军、莫舜华……哪一个是没有破绽的呢?
然而正被人算计的郑越却浑然不觉地打算棒打鸳鸯,冉清桓和樱飔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偷偷地跑去给余彻报信去了。余彻早就知道母亲去找郑越的事情,但是凭着他对郑越的了解,锦阳王根本不会理她,说不好还能帮他把顽固到底的老母亲摆平,可是听完两个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添油加醋的描述之后,他不禁蒙了一下:“你说王爷……”
冉清桓耸耸肩:“郑越已经在拟旨了,赐婚可能就是这两天的事。”
余彻咬牙,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去面见王爷!”
樱飔眼珠一转,拽拽余彻的袖子:“你还不了解小王爷么,这人平时里好说话的不行,一旦自己决定的事,谁说他也不会理的,我跟你讲,眼下有一个办法……小冉你先出去,不准偷听。”
“啊?为什么?”
“哎呀,你出去,机密大事,你跟郑越那厮是一伙的,本姑娘信不过你出去出去。”樱飔不由分说地把他推了出去,“那边有个卖糕点的店不错,你先去尝尝,我等会来找你,警告你,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可别想着要偷听!”
“三脚猫……不是,我……”事实已经无数次的证明,樱飔就是传说中不能讲道理的那种女人。冉清桓不知道这两个人说了什么,反正余彻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那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又回来了,他拍拍冉清桓的肩膀:“小冉,是朋友的话先帮我个忙。”
“嗯?”
“我那个家是暂时不能回了,反正你房子大,可否先容我借住?”
“呃……”
“就这么定了,大恩大德来生再报。”
天地良心毛主席保证,冉清桓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就这样,余彻借住进了相府,他把整个相府转了一圈以后,不是嫌这个屋子是阴面,就是那个屋子的床太硬,最后终于有一个满意了,冉清桓无比纠结地说:“大哥,那是我的卧房,不接客。”
余彻温文尔雅地冲着他笑,再加上樱飔的捣乱,冉清桓终于还是软化了,不就是暂住么,反正他床大,两个大男人挤挤也没什么的,但愿时间不会太长。
第一天晚上,才躺下没有多久,余彻就开始打呼噜,而且是地动山摇的那种,冉清桓用被子蒙住头,开始自我催眠,心想自己一定是这几天睡得太多了,等困了自然就着了,没什么没什么。
于是,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晚上,余彻打呼噜的声音近乎创意,冉清桓长长地吐了口气,坐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无比怨念地盯着身边浑然不觉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伸手轻轻地推了推余彻。
良久,余彻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看看他:“唔?”
“兄弟你睡觉能不能低调点?”冉清桓用手捂住脸,“算我求你了。”没想到相府有一天还会留客,因此郑越派的下人们都被他安排在客房住了,原本是打算给余彻腾出一间的,谁知道这人好死不死地非要住他的房间,现在深更半夜的,冉清桓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把房间腾出来给他。
“哦,对不起,可能是我白日里有些累着了。”余彻道歉态度十分良好,“要不我等你先睡着吧。”
“多谢……”冉清桓几乎是倒下去的。
结果——
三分钟以后,就在冉清桓开始有点睡意的时候,余彻那该死的呼噜声又一次响起来,冉清桓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犹豫了一下,任命地起身下床松松垮垮地套上衣服,走了出去。
本来应该已经熟睡的余彻的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郑越正准备休息了,他挥手把内侍们都遣了出去,轻轻地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才要上床,忽然“咿呀”一声,暗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郑越猝然回头,立马石化——冉清桓揉着眼睛从里面出来,还有点神志不清。
他游魂一样地飘过来,瞄了一眼郑越大得能睡三个人的床,然后毫不客气地爬上去:“我房间没法睡了,借一晚上。”
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心上人突然衣冠不整地出现在你的房间里……并且还爬上你的床,这是什么状况?
郑越心里哀嚎一声,考验一个男人的时刻就这样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真是被期中考试折腾惨了,五一都没精神出去玩了,窝在寝室里睡了两天了,看到那么多亲的留言真开心,谢谢大家支持哦~~
三十七 风生再起
冉清桓把被子拉上,看样子是困极了,一句话都不想解释,躺下就睡。
郑越保持着僵直的动作半天,咬咬牙在他旁边坐下来:“你房间怎么了?”
“余彻在住……”冉清桓打了个哈欠,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死小子打呼噜打得地动山摇的,猪都睡不着……”
“你说什么?!余彻和你住一个房间?!”郑越有种鲜血直冲头顶的糟糕感觉,他一把抓起冉清桓的肩膀,“为什么?”
冉清桓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一下,男人的手掌像是铁钳一样紧:“他不是跟家里闹翻了吗,说是没地方住,去我那里蹭吃蹭喝……总之你要么快点搞定余彻要么搞定他老妈……困死了……”
郑越哭笑不得地发现这个人干脆就靠在他手臂上睡着了,他的眼睛底下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估计是让余彻折腾惨了,原本盛怒的男人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枕头上,拉严被子,一下一下抚着他散开的长发。
这时候苍白的月光从窗外射进来,冉清桓大半张脸在光下,与那白日里时而跳脱时而锐利的人大相径庭,就像是个毫不设防的孩子。郑越看着他,忽然心里就宁静了下来,许久许久以来的尘嚣在这一刹那间飞快地远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定了,再也没有尔虞我诈的争斗,鲜血淋漓的战争,只有这个人,呼吸轻浅而绵长,安稳地躺在身边。
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下去……一辈子……
郑越轻轻地躺下去,唯恐那呼吸有半分波动。多年后广泽大帝回忆起这一刻,那几乎是他一生中最为幸福与安宁的一刻,在漫漫数十年间短暂如昙花一现,却是真实存在过的,所以才让人倍感寂寥。
你知道,只有尝过糖的孩子,才知道什么是苦。
郑越最终还是让余彻如愿以偿,摆平余老妇人似乎对于八面玲珑的锦阳王来说不算什么难题,当然,这都不是冉清桓要操心的事情了。
吕延年下贴给各国王侯,于和乐五年元月十五,上华一聚,共商国是。
冉清桓对这张要命的贴子整整盯了一宿。
京州上华,被洪州、南蜀、闵州包围,可以说是控制在吕延年手上的,而今洪州和燕祁已经差不多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这封信函,到底是该去,还是该拒……
他轻轻掐了掐眉心,摸出一颗糖丢在嘴里,疲于奔命的日子又要来了。
这种关键的时候,一旦出错,恐怕就前功尽弃了,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秀的眉目中蓦地闪过一抹阴鸷,冉清桓用食指轻轻地扣着桌子,吕延年,对于这场呼之欲出的战役,双方都没有准备好,这是——你、逼、我。
莫舜华独自一个人在醉生楼里喝着酒,他喝得并不快,心思完全没在杯中之物上。透过窗,楼下车水马龙一应可见,但是纷繁于他没有一点意义,他只是在看一个人——
醉生楼是方若蓠回府的必经之路,所以他等在这里,只为每天这时,能遥遥地看她一眼,她通常神态略微疲惫,肩背却依然笔直,行色匆匆地在人群中低调地穿过,甚至不骑马,不坐车。
而今天,樱飔和方若蓠一起,两个女人在一起的脚步明显比平日里放慢了很多。
樱飔低声说道:“他在楼上看你。”
“嗯。”方若蓠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你知道的?”
“他天天都在。”
樱飔微微弓起腰,扭过头想要看清方若蓠的表情:“你为什么拒绝他啊?小王爷都说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方若蓠握紧了手后又松开,随后淡淡地叹了口气:“跟你说你也不会懂的,我和他没有可能。”她的语气有些异样的坚持和委屈,甚至微微颤抖着,樱飔定住脚步,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小蓠……”她说,有一点迟疑,“我快不认识你了。”
方若蓠一惊,忽然看到路边的小摊上贩卖的铜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脸,苍白、憔悴,隐隐带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怨恨,樱飔的感觉往往是最为直观而准确的,而现在她说“我快不认识你了”。
她勉强笑了笑:“小妮子思春了么?整天胡思乱想。我还能是谁假扮的不成?你不是要买什么东西,还不快去?”
几炷香时间过去后,樱飔抱着一包糖,经过醉生楼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抬头观望了一眼,那男子已经不在了,她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却忽然被角落里的一个小贩唤住。
“姑娘,姑娘看看吧,正宗的海外货,看看吧,不贵的。”
樱飔瞥了一眼,是个形容有些猥琐的小贩,正对着她谄媚地笑着,传说大陆之外有海岛,上面住着稀奇古怪的异邦人,常常有人弄一些拙劣的小东西冒充海外货,这是市井里常见的小把戏了,樱飔摇摇头,抬起脚步。
可是小贩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姑娘,看看吧,买回去随便玩玩,花不了几个钱的,你看,这有多情草编的蚂蚱,还新鲜的哪,还有水晶石的坠子,还有还有,哎,小姑娘,别走嘛,还有笑草娃娃……”
樱飔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停下来:“笑草娃娃……”
“看看吧,小姑娘!”
樱飔定了一会儿,无悲无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眼神却空茫如灵魂脱落,她木然转回去,伸手接过小贩手上丑丑的草娃娃,然后掏出一块碎银,看也不看地扔过去:“是假的。”
小贩愣愣地看着态度古怪的女主顾,樱飔不再理会他,匆匆地离开了。
她跌跌撞撞地闯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扶着墙剧烈地呕吐起来,一只手攥着那个丑丑的娃娃,娃娃在她手里扭曲,而后结实的草绳脆弱地断开,娃娃的五官再也看不见了。
她跪在地上,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来:“冰冰……笑草娃娃……我都快忘了啊……”
冉清桓深吸一口气,扔开了手里的笔,手指点着精致的地图:“总而言之,就是要加固已有的势力……岭东已经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以防万一,让豹子驻守。余彻守住边境,太师坐镇西戎应该绰绰有余,决不能让后院起火。”
“那……锦阳呢?”兰子羽问。
“锦阳当然是冉清桓。”冉清桓头也不抬。
“理当如此。”郑越点点头,一声不响地等着冉清桓的下文,凭他对此人的了解,这个不安分的男人是不可能放过与吕延年正面对决的机会的,“我带蓠丫头和舜华去,当然还有樱飔丫头。”
“嗯。”很神奇的是冉清桓居然破天荒地没有了下文,耳鸣声渐渐响了起来,搅得他有些烦闷,眼前的景物比刚刚又暗了一点,他盯着门口,心想樱飔这死丫头为什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