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嘴里才蹦出一句:“那个……小姐,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窗明几净——除了窗明几净这个词,颜珂简直想不出要怎么形容,床单被罩焕然一新,总是充当杂物摆放地的写字台也被收拾干净了,书本纸小摆设整整齐齐,床单被换过了,堆积在椅子背上的衣服都洗了,颜珂忍不住说:“你居然连玻璃也擦了?地板还打过蜡了?”
“怎么可能?”叶子璐头也没抬,“叫了个钟点工,床单拿出去洗的,不过衣服和东西是自己收拾的。”
颜珂眼尖,看见她竟然又把先头放弃的职业资格考试课本拿出来了,在一边写写画画,好像个高中生按照思路做复习笔记一样。他竟然有些难以相信起来,昨天还那样死猪不怕开水烫、准备破罐子破摔的人,今天竟然就浪子回头了?
“呃……今天是几几年几号?你你你还是叶子璐么?这是地球?还是某个表世界的里世界?”
叶子璐淡定地喝了口水:“等我看完这章跟你说。”
她侧对着颜珂,半长不短的头发拢到了身后,屋里只有翻页、写字以及颜珂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砸进下面接着的盆子里的声音。
一室静谧。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她的窗子,照射到床单上,她那懒人床桌不知道被收到了什么地方去,笔记本电脑也被擦过了,放在写字台上。
甚至连原来那些满屋子乱贴的标语、乱涂乱改的计划便签,以及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狗屁不通的各种励志宣言也全都不见了。
只有桌子角上,剩下了一个三十二开的带日历的记事本。
颜珂几乎有些错觉,仿佛他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姑娘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小小的卧室就像是一个人的心,那些粘附的、没有多大意义的东西全部都被处理干净,准备放进新的东西,就像人体新陈代谢,要替换掉那些变老的细胞一样。
第三十一章 爬起来
叶子璐从那个乡下鬼屋回来以后,就把整个屋子给打扫干净了,她坐在那里,隐隐约约地像是抓到了一条线。
她突然发现,一个人的生命,即使再丰富多彩,也总归是有一条主线的。
那个时候,颜珂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小熊眼睛里的光芒不见了,变成了两块呆呆的塑料。
她只能自己独自一人,默默地想了很多的事。
有些是颜珂说的,有些是自己明白、但不愿意承认的。
老人总是说,“人贵有自知之明”,然而一个人,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只是有时候,心里装着太多的东西,重要的都被压在了最底下,常年积压,真真假假地浮起一层垃圾。
叶子璐天还没黑的时候,就送走了钟点工,掐着二十分钟的时间,把泡着的衣服拖出来洗了,她发现做这些事的时间其实那么短,洗一件衣服不过十分钟,那看起来如同狗啃一般的脏乱差房间,快手快脚地整理完,抬头一看表,也只过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连一集普通长短的剧集也看不完,充其量扫完一篇半长不短的小说,刷几个网页,爬个帖子,回复几句话……而已。
举手之劳——真的是举手之劳。
甚至看一章的书,做上几页习题,也不过四十几分钟的光景。
她明白了颜珂那句话——什么时候,做一件事情成了条件反射,不做就不舒服,就是养成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了。
这件事不用你有多么的聪明,并不需要解决复杂的方程,想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模型。
也不用你有多么的坚强——不用在大太阳下面晒得咸鱼干一样拉纤,没有人用竹签子扎在你的手指上。
它只是需要一点点的坚持。
叶子璐把她爸的七寸黑白小遗像放在了书架上其中一层,找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上面的尘土。
她曾经一直过着孩子的生活,天大的事,也有父母给顶着,在家庭构成里面,她永远扮演那个需要照顾的“小”的。
然而顶梁柱塌了一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她恍然间意识到,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她父母的角色,已经从“当家人”的身份,变成了“老”的。
而她本人,则差点被突如其来地掉下来的大梁给砸昏了头。
但不会再有人安慰她,给她退路了,小树已经长得太高,就不会再有别的树能遮住它的头顶了,世上风刀霜剑都会慢慢袭来——不管豌豆射手有没有种好,布局有没有完成,时间到了,一大拨僵尸总要来临。
要么来战,要么躲进躲进房子里,被僵尸吃掉脑子——游戏不会有第三种结局。
半个小时以后,叶子璐终于看完了那一章的书,她转过身来,趴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问起颜珂:“哎,熊珂,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声不吭地就突然不动了?”
颜珂沉默了一会:“医院给我换了新药,据说效果不错,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叶子璐愣了一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自我安慰地想,算了吧,上回朋友回老家,给代看了一个礼拜的小狗被接走的时候,她还因为舍不得偷偷掉了两颗眼泪呢,别说这么个虽然没有人样子,但是会说话会唱歌还会攀岩的“人”了。
她闷闷地“哦”了一声,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那谁知道,”颜珂似乎叹了口气,“其实那边也是一团乱麻,我躺了这么长时间,回去得像刚到熊身体里一样重新练习走路,还有我那扔了大半年的公司,也不知道什么爷爷奶奶样了。”
他说到这里,情绪明显地低落了下去。
醒来——就又要回到过去那种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生活里,最让人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的是,他爬到这一步不容易,这一回荒废了这么久,很可能那些过去的努力都白费了。
事业这东西,不容易积累,却十分容易清零——网上那些个潇洒得什么一样的小清新,说辞职就辞职,说周游世界就周游世界,可是周游回来,原来打拼出来的职场地位还在么?
智障也知道不可能吧?
人有一得必有一失,谁都知道带着个大炮筒出门,花钱享受、吃喝玩乐舒坦,可是全国人民十三亿,真正一年四季屁正事不干,整天流窜在世界各地的有几个呢?
因为大部分人都得生活,这是没办法的事。
颜珂因为车祸,昏迷了那么久,他非常清楚,商场上瞬息万变,时间这种东西可以抹去一切,即使他家有后台,他爸还在任,他要重新站起来,也需要一段困难的过度。
这不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么?
然而颜珂毕竟不是叶子璐,又或许是突如其来地回去了一趟,让他找回了做“人”的感觉,找回了那个曾经横冲直撞、执拗坚强而无所畏惧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当他明白,自己发自内心地在抵触“回去”这件事的时候,那种坚硬的抵触就已经瓦解了一大半。
哪怕碰到最坏的情况,哪怕所有的事都要他从头开始——那也没什么。起码他还有个机会从头开始,回想起来,万一那天在车里赶上哪里寸劲了,真把他的脑袋当场给撞成个烂西瓜,那这个“从头”恐怕就得从投胎开始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颜珂又觉得自己也是很幸运的。
叶子璐合上手头的书,平静地说:“年底的考试让我错过了,我刚才报了明年春天的,正好剩下的时间,够我好好复习的。”
“怎么又想通了?”颜珂轻声问。
叶子璐呆了好一阵子,不知道从何说起似的,过了良久,才低声说:“我只是想,如果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推了我一个大跟头,以我的脾气,是肯定要跳起来跟他吵一架的——当然,如果对方是个施瓦辛格一样的大块头,我可能吵架的声音可能会小一点,或者去找人来帮忙。可是对方再怎样强大,也没有因为担心再被他推倒一次,就赖在地上不站起来的道理吧?”
叶子璐笑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多丢人哪。”
当这些话被说出来的时候,是那么的轻描淡写,然而她想明白,却并没有那么轻松。这需要像某位“七次鄙夷自己的灵魂”的伟大先贤一样【注】,把自己当成一篇小说里面写的人,逐本溯源、深入浅出、掰开揉碎地分析一遍,概括出这个苍白的人像的性格特征、段落大意以及中心思想。
刨除掉所有不平不忿的自卑,所有偏颇失衡的自恋,以及所有莫名其妙的自命不凡。
颜珂终于还是没有问,他不在的这一天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他却奇异地舒了口气,过程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有了结果。
他觉得自己仿佛亲眼看着一个深陷沼泽里的人,奋力得不肯往下沉,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几次崩溃大哭,几次险些放弃,又几次爬上来一点,再陷落回去。
而现在,她终于抓到了那条救命的藤条。
叶子璐一直觉得,自己失败就败在了不能矢志不渝、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上,然而在颜珂看来,她其实已经做到了。屡败尚能屡战,这本身已经是一件非常勇敢的事,哪怕她以后的“病情”再次反复,也有重整旗鼓的能力。
然而那些感慨在颜珂心里翻腾着,他却依然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只能把动容压在心里,独自体味着它造成的震颤的效果。
终于,他只是在空中拗出个奇异的造型,口吻颇不耐烦地说:“快把爷放下来,都干了半天了!”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大对劲,跟叶子璐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卡住了。
然后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这天按理说,王劳拉考完试就应该回家了,可是直到半夜十一点,叶子璐已经准备睡觉了,她也没见到她的室友,打了两次电话,都是关机,叶子璐想了想,认为王劳拉那么大的一个人,在龙城也有六七年了,怎么也不会把自己弄丢了,也就不再操心,翻身睡了。
直到她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才听见厨房里有动静。
叶子璐先是探了个头,瞥见一大把熟悉的长头发,于是也没在意,自己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清醒了一些,她才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声音不大对劲。
叶子璐打了个哈欠走过去一探究竟:“劳拉,大半夜的你干什……”
这句话没能说完,叶子璐看着眼前的场景,硬生生地给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王劳拉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块磨刀石,正在那里磨家里那把常年也没人用的菜刀!
不知是不是叶子璐的错觉,她感到王劳拉眼睛里闪着某种绿幽幽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注】纪伯伦 我曾经七次鄙夷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第三十二章 午夜场
叶子璐呆了两秒钟,然后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嗷”一嗓子尖叫出声,连滚带爬地蹿回到自己屋里,她“砰”一声甩上自己的门,一头扑向床头柜,小声说:“熊珂熊珂!”
颜珂:“干嘛?怎么了?”
“王劳拉她在厨房磨刀,哎哟妈呀,吓死我了。”
颜珂愣了一下:“……啊?”
“真的,她在那一下一下没完没了的,眼睛里还闪绿光……”叶子璐给吓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脸都白了,“你说她不会是梦游吧?一会不会跑我这‘切西瓜’来吧?我我我我还没活够呢!”
颜珂虽然知道,此时自己的模样实在是战斗力为负,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走,我跟你去看看。”
于是几分钟以后,叶子璐就双手举着个歪鼻子外眼睛的小熊,大着胆子重新回到了厨房,站在门口不进去,探出个头,绵羊似的咩了一声:“小花……”
王劳拉径自咔哧咔哧地磨着刀。
叶子璐抱着颜珂,像抱着个护身符似的,哆哆嗦嗦地问:“你磨、磨刀干什么?”
“杀人。”王劳拉干脆利落地回答。
颜珂小心观察,发现她眼神虽然愤怒了一点,但依然是很清明的,不像梦游的。
“哦……哈哈,杀人啊……”叶子璐干笑了一声,“杀谁呀?”
王劳拉绿着脸没回答。
叶子璐就又蚊子一样地嗡嗡着问:“不会是我吧?”
“姓宋的那狗娘养的。”王劳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奇异的森冷。
“哦,不是我啊,那我就放心了。”叶子璐听了这话,立刻脸不红心也不跳了,连害怕也给忘了,拍了拍胸口,她竟然就这样大喇喇地钻进厨房,围观王劳拉是怎么磨刀的,甚至还在一边上蹿下跳地指指点点,“你小点劲,别割着手,是这么磨么?你方向反了吧?……哦对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磨刀就是把刀刃磨薄嘛,万一运力不均磨漏了怎么办啊?”
颜珂:“……”
他有种自己的勇敢和感情都被深深地浪费了的感觉。
叶子璐的乌鸦嘴果然一语中的,王劳拉把家里唯一一把菜刀给磨卷口了,幸而她们俩平时也不大在家里做饭。
王劳拉挫败地扔下了卷口的菜刀和磨刀石,水池里的水还开着,她拖过塑料椅子四仰八叉地坐在那里,对着菜刀的尸体,也仍然不解气,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要宰了姓宋的。”
叶子璐关上水龙头,又找东西小心翼翼地把卷口菜刀包好,然后也搬了一把椅子坐过来,等着发挥室友爱,当对方的垃圾桶。
然而王劳拉似乎并没有什么忧伤和烦恼,她只是杀气腾腾。
“我要拿刀捅死他,先捅肚子,等他不会动了,再从上往下割,这一刀,这一刀,这也要来一刀,”王劳拉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在他浑身上下划满花刀,然后往油锅里一炸……”
叶子璐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吸溜了一下口水。
王劳拉跟颜珂都转过头来,一起观赏这位听恐怖故事听馋了的奇才,叶子璐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呃……我就是突然想起油炸火腿肠了。”
王劳拉从冰箱里翻出几根火腿肠:“吃么?我给你炸……拿水果刀削行么?”
叶子璐欣然同意。
她们俩大半夜地,就站在厨房开始炸火腿肠,王劳拉就一边细致地切着花刀,一边继续畅想凶杀现场:“要不然,我就把他绑起来,用透明胶带把他的眼睛鼻孔嘴都给粘上……不,不用透明胶,要用502!粘上以后让他张不开嘴也张不开鼻孔,让他的脸先变青,后便紫,最后黑乎乎一大坨,活活憋死他!”
“嗯。”叶子璐说,“油热了。”
“你别老打岔,我这杀人呢——哦,对了,去看看咱家那包孜然粉过期了没有。”王劳拉一边吩咐,一边削好的香肠扔进了锅里,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一边炸,一边说,“我炸的是宋成梁。把他炸得透透地,扔出去,给狗吃……”
“别啊,”叶子璐弱弱地抗议说,“我还要吃呢。”
王劳拉的另类抒情再次被打断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小花,别考研了吧。”叶子璐突然靠在厨房门上,轻轻地说,“你想啊,你今年都二十六、快二十七了吧,最早能考上今年的,那也都是九月份了,然后呢,再念两三年才能毕业,毕业了你都快三十了,这两三年你干点什么不好呢?”
王劳拉一声不吭地翻动着油锅里的香肠,香味冒了出来。
叶子璐说得有道理,王劳拉承认。
其实宋成梁虽然大言不惭地说了那些话,其中也并不是真的全无道理的,只不过他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为了侮辱她、打击她的自尊心,企图叫她自暴自弃,所以完全不能接受。
但此时叶子璐却低低地说出了她的心病——别说她这回又失败了,就算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是应届的小姑娘了,而D大固然不错,可也并不算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名校,每年海外名校毕业回来依然抱怨找不着工作的就有多少人,那么多无良企业,看人竟然还只看“第一学历”,“出身”不好,最高学历别人连翻都没兴趣翻一下。
叶子璐见她发呆,只得自己关上火,拿出个小盘子,小心翼翼地把炸得脆脆的火腿肠捞出来,用铲子切成小段,细细地撒上孜然粉和一点盐,然后抓了两根牙签,递给了王劳拉一支,扎着吃。
她想说,小花啊,这世界上牛掰的人不计其数,可再牛掰的人做事,难道就不用一件一件地做么?
你见过有几个能狗揽八泡屎啊?
然而叶子璐不小心被炸香肠烫了舌头,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王劳拉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得对。”
叶子璐来不及发表评论,只顾嗷呜嗷呜地往嘴里扇凉气,一低头,发现小熊那不对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可疑的笑容,她于是把满是油的爪子按在了颜珂的脑袋上,留下了一个九阴白骨爪的痕迹。
“干什么呢?往哪抹?”王劳拉忙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我——我还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刚才磨刀的时候想了想,觉得要从最初级的翻译资格考起,不干别的了,每天就上班,只学这一样,也只考这一样,一点一点地学,我就是个蜗牛,等葡萄熟了,也该能爬到顶了,对么?”
叶子璐眼泪花哨地看着她。
人一辈子,不过六七十年的光景,那么短,怎么不能过呢?
逆来顺受、随波逐流、浑浑噩噩地也是一辈子,一直卡着自己的脖子往上爬,摔下来痛苦一场,再咬牙继续往上爬,也算一辈子。
结果怎么样,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前者觉得后者累、自讨苦吃,后者觉得前者糊里糊涂、可怜。
各有各的活法,谁也不能说谁错,可是人得挑一种对得起自己的活法——所谓对得起自己,就是甘当废柴也好,逆水行舟也好,都得坦坦荡荡。
愿意活得轻松自在的,看见别人香车宝马、功成名就,得能没有一点艳羡之心,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也绝不会不甘心。至于那些知道自己一定会不甘心的,最好就马上洗干净脸,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任何时候,都不会后悔,不会焦虑,不会讨厌自己,不会觉得自己浪费了生命,那就是对得起自己的活法。
叶子璐和王劳拉交换了手机闹铃声,叶子璐的闹铃声成了王劳拉驴叫一样的大声嚷嚷:“起来——起来——起来看书!”
王劳拉的手机铃声是叶子璐给录的,以鬼火晃悠的声音为背景,叶子璐捏着嗓子以叫人起鸡皮疙瘩的颤音说:“王劳拉……王劳拉……王劳拉……我都来索命了……你还不起来背单词……再不背单词……我就把你的脑子吃干净哦……灭卡卡卡卡卡!”
结果王劳拉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不清醒,听见耳边传来这样的鬼叫,当场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就这么着,拉开了叫人哭笑不得、又鸡飞狗跳的一天的序幕。
两人一起看书,互相督促,然后一起吃早饭,各自上班。
晚上王劳拉去上提供给在职人士的外语补习班,叶子璐狞笑着跑回家,要用洗涤灵给颜珂洗去头上的五个油爪印。
颜珂抵死不从,两人趁着王劳拉不在,在屋里开始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殊死搏斗——过程中打翻了水杯一次,踢飞了遥控器两次,最后,颜珂终于让叶子璐给逮住了,就地正法之。
叶子璐一边贱兮兮地哼着《我爱洗澡》,一边把颜珂当成锅刷,在水池里打洗涤灵,自鸣得意地说:“看,腿长,就是不一样。”
颜珂“呸”一声吐出了一口泡沫:“爷自己的腿一条顶你俩长,你这个不到一米六的小矮子!”
“哎哟,失敬!顶我俩长啊!”叶子璐惊讶地说,“那你站起来走路不跟走了高跷一样?心脏供血跟得上么?肯定得低血压吧?长颈鹿就低血压,我知道。”
颜珂给了她一口——这死丫头。
然而或许是叶子璐揉搓颜珂揉搓得太开心了,他们两人同时听见了一声轻响,颜珂整个人……不,整只熊都僵硬了。
叶子璐把他冲干净,低头一看,咦,小熊的背带裤拉链坏了!
这裤子拉链的位置实在太猥琐了,以至于叶子璐提出要给他缝上的时候,遭到了颜珂的保卫贞操一样的反抗。
当然……结果同样是被镇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