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临睡前拿出一两个小时娱乐自己的时候,她发现那些快乐是真正的,“无罪”的,被她自己赦免了的,轻松极了。
叶子璐有时候会和颜珂挤在一起看一部电影,有时候会跟“拖拉机超人”聊一会,有时候也打游戏,看小说。
她依旧喜欢它们,然而它们致命的诱惑力慢慢地消失了。
当它们不再成为某种蹩脚的借口的时候。
两个多礼拜后的一天,王劳拉又去考试了——这回是中级翻译资格证。
私下里,叶子璐和颜珂一致认为她没戏,以王劳拉那个万一出了国,买东西都费劲的外语水平,能把初级考下来已经很老天开眼了。通常,对于别人的事,人们总是能更理智更中性地看待问题。
叶子璐上午通过了一个面试,她经过思考,以及对自己资历的客观总结,认为自己应该适当降低找工作的标准,果然,看面试官的态度,大概这一回她是很有希望的。
她在经历了生命中的最低点以后,好像运气终于开始反弹了,常年隐隐地焦躁和压抑的心情也开朗了。
叶子璐正在跟“拖拉机超人”聊天,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了,竟然是大半个月没有见过面的陆程年。
叶子璐说了两句之后,很明显,电话那头是换人了,她的口气突然明显地变得客气起来,称谓也变成了“您”,然后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抽出一张纸,一边说一边记什么,看样子是要长谈。
颜珂就蹲在她的床桌上,看着闪烁的对话框。
“拖拉机超人”俨然已经久病成良医,正在以非常专业的口吻讨论“完美主义者”的问题。
颜珂本来可有可无地扫了几眼,然而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蹦上了键盘,发挥他的无影脚神功,敲了回复过去。
【小叶子】:照你那样说,其实本质上,拖延症是由完美主义引发的么?
【拖拉机超人】:也不能那么说,关于这个理论,还是有很多人质疑的,但确实有一部分拖延症状,是跟完美主义有关系的。
【拖拉机超人】:比如最基本的一条,很多拖延症患者在发现自己这个毛病的时候,都会幻想有一天自己战拖成功,会有一个多么圆满伟大的人生这一点。在他的印象里,“战拖成功”就等于“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拖拉机超人】:后者就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也就是完美主义情节在作祟,你想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人”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多么遥远的目标,简直天上地下。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座喜马拉雅山,他相信只要自己开始走,最后就会到达山顶,可是那山太高,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上不去,所以不肯迈出一步。
颜珂想了想,敲上了一行字。
【小叶子】:我还以为完美主义者就是指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凡事要求最好的人。
颜珂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个十分苛求的完美主义者,拖拉机超人的话,让他惊讶地发现,他自己身上竟然和叶子璐这个小废柴有共同点。
【拖拉机超人】:《拖延心理学》的书没好好看完吧?不切实际的完美主义有时候是人不肯接受自己的源头之一。
【拖拉机超人】: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完美主义是精神之癌。”
颜珂一愣。
【小叶子】:呃……没那么严重吧?
【拖拉机超人】:真的陷得深了,你就会发现,你不但容忍不了一点自己的失败,甚至连成功都无法容忍。你仔细想想看,如果有一天你开始做一件事,就比如说开始一项工作吧,你干得不错,周围的人也都夸你做得好,你会怎么样呢?
【小叶子】:继续努力啊。
【拖拉机超人】:如果很多很多人都以让你都觉得过分的溢美之词,拼命往你身上盖,好像你是个天纵奇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全身上下浑无缺点呢?你说,时间长了,你会不会只敢停留在目前的成就里,吓得连下一步都不敢往下做了呢?
颜珂呆住了。
“颜珂?颜先生家的公子嘛!哎哟,那个年轻人相当了不得,青年才俊!”
“龙城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颜先生的儿子?我看,青出于蓝,将来说不定比他爸还要有本事。”
“别说龙城,就是全中国,有几个这个年纪就能做出一番事业的?我听说新丰过一阵子要上市是吧?太了不起了,颜珂啊颜珂,老天爷到底是多偏爱你,什么好处都让你赶上了?故意让我们这些凡人眼红是不是?”
那些无论真情还是假意的交口称赞,突然像是波浪一样向他碾过来。
那股来自骨子里的压力,本来在他住进了这个小熊的身体里之后就诡异地消失了,却突然在这一刻,被拖拉机超人一针见血地释放了出来。
他颜珂真是个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人物么?
他真有那么牛么?
他难道不也是个凡人,每天需要吃喝拉撒么?
停留在已有的成就里,浸泡着那些如同泡沫一样一戳就破的赞誉,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压在身上的那座山越来越重、越来越无法承受。
颜珂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屏幕右上角上的日历里,日历上冰冷的数字在提醒他,他已经在叶子璐家里无所事事地住了数月,却仍然没有想出他该怎么样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的办法。
他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回去了么?
为什么总是在叶子璐往后缩的时候忍不住地想推她一把?
因为他自己其实也感觉到了么?
有些道理,有些事,每个人都清楚,只是目光不往自己身上落而已。
叶子璐挂上电话,没轻没重地往床上一扑,打了个滚:“哎,熊珂,我跟你说,陆程年刚才打电话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比我上午面的那个待遇好,发展机会多……最重要的是还近。”
颜珂目光闪烁,并没有留心她说了什么,也没答音。
好在叶子璐也不在意,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刚才心里其实很难受,心想,我怎么就求上他了呢?靠陆小胖给介绍工作,我多丢人啊。可是一想到我都混到这份上了,再没有比这再丢人的了,就还是答应了——跟人家说好了明天报道去,就不跟你在家玩了哈……咦?你听没听我说话,熊珂?熊孩子?”
和她轻快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颜珂喉咙发干,他好像第一天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一只熊一样。
一塌糊涂地恍然大悟了。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俺明天揍开始放假鸟~明天粗去玩,住外面,旅馆的网络不知道好不好用,可以用我就更新,不可以的话揍请等后天^_^
第二十五章 习惯和适应
颜珂和拖拉机超人聊过以后,整整沉默了一天,他开始良久地反思自己那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过往——觉得自己就像走在了钢丝上一样。
或许是因为变成了一只熊,那些社会和他人贴在他身上的——诸如“家世良好”“品学兼优”“青年才俊”等等的、时间长了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那样一个人的标签,一下子都不见了。
颜珂突然变得不那么有底气,好像有什么东西抽掉了他身上最支柱作用的那根骨头,他在慌乱间,像所有群居动物一样,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寻找一个同类。
这个“同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好吧,尽管有点非主流,但也就算凑合了。
颜珂仍然想尽办法,也没有再像那天一样,意识飘出小熊的身体,变回原来的那个“颜珂”,他于是更加严厉地监督起正在战拖的叶子璐。
他在无意识地从叶子璐身上找那点自己的影子,好像如果有一天她能克服掉根深蒂固的心理障碍,那么他也能。
叶子璐的生活似乎在重回正轨,她在新的工作岗位上适应良好,请陆程年吃了顿饭,朝九晚五的规律工作生活,似乎能从某种意义上推动她战胜无序拖延的战斗。
她几乎觉得自己要痊愈了。
人的习惯是可怕的,想要养成或者改变一个习惯,都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据说,21天就可以让人养成一个习惯,这个说法无数次在网络以及各种纸媒上以讹传讹,出处已经不可靠,或许也是有些科学含量的。
比如连续二十一天睡懒觉,再早起一定非常的困难,连续二十一天半夜吃宵夜,再不让吃,一定会被饿醒,连续二十一天出去疯玩,再坐回来认真读书,一定会有一段时间坐不住。
二十一天养成一个坏习惯是绰绰有余的……甚至一个礼拜就足够了。
可是好习惯并没有这么容易。
一个多月的坚持努力,会让坚持变得不那么困难,比如刚刚开始给自己做计划并且强迫自己完成的时候,叶子璐总会反复地跟倦怠做斗争,反复逼迫自己适应那种“失去自由”一样的束缚感。
叶子璐自己对颜珂说:“感觉就像戒毒一样。”
颜珂嗤笑一声:“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戒毒除了改变习惯以外还要克服生理上的痛苦,就你,割破个皮都能哭爹喊娘,万一有一天你要是不幸染上毒瘾,就赶紧自我了断,省得拖累家里人,放一百二十个心,你啊,肯定戒不了。”
叶子璐以往喜欢看主角个性坚强的小说,然而也只是因为她实在看不惯菟丝花似的弱势的人,到了这里,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个性坚强”,明白了那些被她当热闹看的故事里的人,如果生在现实中,应该是叫人怎样敬佩的。
她一路磕磕绊绊,到了一个多月以后,总算感觉到一点点的成效——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的感觉终于减轻一些了。
叶子璐已经可以比较自觉地写计划并实行,每天晚上睡前反省自己的一天,并尽量以鼓励的、接受的目光看待自己。
而日渐严厉的颜老师,竟然在这个时间也会很配合她,口气温和很多,说出来的内容也像人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叶子璐的错觉,她觉得在她自己战拖这件事上,颜珂好像突然从一个局外人,变成了一个参与其中的。
然而,这种往好的方向发展的“适应”,并不是习惯。
这一天,叶子璐做完了一章的练习题,仰面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滚,屁颠屁颠地对颜珂说:“我觉得我战拖胜利了!”
颜珂正专注地看一本关于“完美主义人格障碍”的书,头也没抬地说:“差远了。”
“为什么?”叶子璐问。
“现在我跟你说,明天你可以什么都不干,不用有任何心理压力,坐在家里爱玩什么玩什么,爱花多少钱花多少钱,不用上班不用看书,不会产生任何后果,你觉得怎么样?”
叶子璐想象了一下,被那种巨大的吸引力撞了一下腰。
人么,都是好逸恶劳的。
颜珂继续说:“你现在的状态,就是稍微能自觉一点,一旦有点小灾小病,遇上点小困难小烦恼,你防线一松,给自己放个小假,基本也就等于前功尽弃了——所以你现在的状态叫‘适应’,而不是‘习惯’。等你什么时候把‘今日事今日毕’养成一种习惯,才勉强算成功了一步吧。”
叶子璐想了想,认为有道理,于是问:“那怎么算习惯呢?”
“等你不做某件事的时候,开始全身难受,茶饭不思,吃不好睡不好,心里老惦记着它的时候,就是‘习惯’了。”颜珂为此还打了个通俗的比喻,“就好比你每天早晨要大便,有一天因为某种原因没能大出来,这一天都会非常不爽一样。”
这比喻虽然易懂,但实在太粗俗了,叶子璐没想到他当着自己一个女孩子的面,竟然能公然讨论大便问题,脸都有点红了,于是驾轻就熟地伸出手指,弹了颜珂一个脑瓜崩。
颜珂在她的贱爪子袭击下不堪重负,坐了个屁股蹲,几乎恼羞成怒起来:“叶子璐!你要注意师道尊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懂不懂?”
“你教我哪门课啊颜老师?”叶子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我是人生导师。”颜珂人五人六地说。
叶子璐发表感言:“哎哟我的妈耶!”
颜珂一听这腔调,就知道她后面准不是人话,果然,叶子璐说:“我第一次看见您这种熊样的人生导师。”
颜珂打算咬她,战斗经验丰富的叶子璐灵巧地闪开了,她得瑟地打着滚笑……然后从床上滚了下去,摔出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跟着震了三震。
颜珂愣了一下,然后显然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娱乐,前仰后合,笑声都快穿越大气层了——跟叶子璐相处时间长了,颜珂越发觉得,只要她不犯病,实在是自己认识的最逗乐的姑娘。
叶子璐捂着后腰,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打算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叶子璐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号,她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稍微带着点口音,语速又快,她听了两遍才听明白,竟然是宋成梁——那个狂追王劳拉,一直被甩的土大款给她打电话。
“宋先生,出什么事了?”
“哦,”宋成梁说,“我没别的事,就是问问,劳拉到家了么?”
叶子璐莫名其妙地说:“没,没啊。”
宋成梁急了:“不可能!十分钟以前我亲眼看见她上了楼,你再看看,她没回家么?”
叶子璐在屋里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王劳拉回来的迹象。
“哎哟,”宋成梁急得直拍大腿,不知道是哪里的家乡口音都出来了,“我就知道她今天不对劲,不然不能答应坐我的车回来。”
宋先生竟这样有自知之明,叶子璐有些无话可说。
“她回来的时候情绪不高,哭了一路,我问她也不肯说……”宋成梁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叶子璐一边听,一边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探出头去往电梯那里看了看,心想也许是电梯坏了,结果她一抬头,却看见通往楼顶的那个小铁门不知道怎么的,被人打开了!
“她会不会上楼顶了?她去楼顶干什么?”
叶子璐自己都感觉到,她的手当时就凉了。
她猛地转回屋里,一把拖起颜珂,踩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宋成梁一听这话,马上把电话挂了,大概也是要往上赶,叶子璐最后一步迈了三个台阶,没想到个矮腿短不给力,直接被绊倒,摔了个大马趴,她连裤子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就火速爬了起来,然后真的在楼顶上发现了王劳拉。
她蜷成一小团,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十九层楼的楼顶上,背对着叶子璐,大风把她烫卷的长发吹起来,好像马上要乘风而去似的。
叶子璐颤颤巍巍地低声叫了她一句:“劳拉……”
王劳拉顿了一下,慢吞吞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木然。
叶子璐快给吓哭了,紧紧地揪住颜珂的衣服和四肢,飞快地脑补了一系列的电影电视剧,弱弱地说:“我……我不过去,你……你别担心,但是咱们有话得好好说……什么事想不开呢?”
王劳拉摇摇头:“我什么事都想不开。”
叶子璐脑子里一片浆糊,心里唾弃自己,竟然就这样冒失地跑上来了,难道不应该先打电话报警么?
“你先回来,咱们回家,有什么问题,我帮你一起想办法还不行么?我要是也想不出来,就……就……”就什么?叶子璐灵光一闪,把颜珂举了起来,“让他帮你!”
颜珂:“……”
这个二货!
王劳拉看了那歪鼻子歪眼睛、造型搞笑的小熊一眼,过了好久,才轻轻地笑了一声:“干嘛?你以为我是要跳楼?”
叶子璐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王劳拉继续说:“我没那个意思……可能本来有,到了这一看,那么高,又不敢了。就干脆在这坐一会。”
叶子璐那口气终于又松了回去。
王劳拉把脸埋进臂弯:“好好活着,好好做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作者有话要说:昂……累死我了,十一点回来,明天早晨还约了别人粗去,写得仓促~~有问题回头修改
另外有的姑娘感兴趣的“战拖群”……那个是我编的(给跪)= =
不过好像豆瓣应该有一个战拖小组是什么的?写这文之前按着上面的推荐找过一些参考书,不过我豆瓣账号不记得了,所以没有加过,有账号的孩纸可以去看看~
另外互助小组什么的,其实真的有心是可以自己成立一个啦~
第二十六章 第二次转折
叶子璐被跑飞的脑补带走的神智总算慢慢回笼,她掐指一算,很快猜测出一个靠谱的结论——准是上个月考的那个翻译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她想明白这点,立刻从生理上到心理上全都放松了。
挂一个考试,那算事么?当年她大一期末考试四连挂,都没有撼动她大半夜地跟同学去ktv通宵鬼哭狼嚎的心。
当然,叶子璐这样说是十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年代久远,她早就忘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考试不及格,不敢拿着成绩单回家的滋味——那时心里好像一把怎么也扑不灭的火,无论是她选择性忘记,出去鬼混疯玩,还是累到精疲力竭一头栽倒睡着、分不清是梦是醒,都无法将那把火扑灭,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王劳拉这个小妞,心理素质太差,逆商太低。”叶子璐在心里下了这样的定论,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并且做了个多余的动作,她好奇地伸着脖子往楼下看了一眼。
那十九层楼顶十分不科学,连个放跳楼的东西都没有,旁边的防护栅栏竟然还没高过她的大腿。
像叶子璐这样,坐在教室里整天担心头顶上的吊扇会掉下来的人,顿时脑补了自己是如何不小心翻下去的一百零八种姿势,当即两眼变蚊香,只觉脚下一软,差点把手里拿着的颜珂从楼顶上给摔下去。
颜珂心跳都漏了一拍,也不管有没有外人,连忙四肢并用,玩命地攀住了叶子璐的爪子。
叶子璐脸白惨惨的,弯下腰,像跑步准备起跑的降低了身体的重心,哆哆嗦嗦地对王劳拉说:“咱们能回去说话么,我我我我我我害怕……”
王劳拉木然地抬起眼。
叶子璐哭丧着脸:“姐姐,我给你跪下了,咱能往里走一点么?”
她说完这句话,竟然真的一言九鼎地跪在了地上,颜珂通过她的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的声音判断——这家伙应该是吓得自己站不住了。
“不就一个破考试么。”叶子璐一边如同风中落叶一样瑟瑟发抖,一边大言不惭地说,“通过率在那摆着呢,又不是你一个人不过,那么多人要都跟你似的一挂就往楼顶上走,龙城的大街小巷都给得给砸成月球表面你信不信?”
王劳拉摇摇头:“你不懂,你不会懂的,叶子,你起来吧。”
叶子璐心想尼玛,老娘就是起不来啊!
“我懂我懂,我真能懂!”叶子璐说,“要不然你试试对我发射心电感应试试?动感光波也行!我能接受的频率范围可宽了,比有线电视还给力,真的!”
颜珂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手指头上,用力捻了捻,在王劳拉看不见的地方,用眼神示意叶子璐:“说人话!”
王劳拉好似一朵风中的小白花一样,凄凉地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叶子璐被傍晚的风吹得冰凉的脸:“你怎么会懂呢?”
她继而叹了口气:“你那么没心没肺,活得那么潇洒自在,心里毫无追求,就像别人说的,‘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你怎么能理解我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叶子璐打了个哆嗦,非常用力地听,也没听出王劳拉这句话里有哪个字是夸她的。
王劳拉看着叶子璐那双眼睛,越看越觉得大而无神,简直是写满无知,她于是满怀心酸地再次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跟这个灵魂和肉体一样单薄的室友,解释自己那丰盈充实却偏偏充满了苦痛的心情——真是巧合,不久以前,叶子璐遇到过和她一样的小麻烦,她们对彼此的看法简直是惊人的一致。
“我的生活,”她最终挑选了一个最为通俗易懂的比喻,对叶子璐说,“就好像站在一个陡峭的斜坡下面,对抗着狂风往上爬,每爬一步,大风就要把我推倒一次,滚回原来的位置,甚至更低……一次我可以忍受,两次我也可以忍受,可是我忍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你明白么叶子?”
叶子璐看着她,王劳拉突然眯了一下眼,好像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似的。
“我靠着一股自信心和不服输的劲往上爬,如果连这点骄傲也没有了,那我还有什么呢?”她轻轻地说,“可是它们现在都在离我远去,总有一天,我就连这一口气也没有了,会变成一具每天浑浑噩噩,在菜市场因为一毛钱跟人吵得不可开交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