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神色松快了些,刚刚被怒火洗涮了一番,笑点顿时集体变低,逮着台阶连忙顺着往下滑,十分给面子地纷纷用微笑给叶队长捧场。
“整场战争我们都亲身经历过,我不想不忆苦思甜了,咱们立足于现在和未来,我现在问诸位两个问题:第一,如果我们战败,这个格拉芙会下令把地球人全部杀掉吗?第二,众所周知,星际海盗团的人,脑子都长得十分嶙峋,格拉芙当初跟他们合作,有点像与虎谋皮、引狼入室,请问这是不是他的一大败笔?”
叶文林的阅读笔记上经常会有这样的自问自答,傅落看得多了,习惯性地开口回答说:“不可能杀光地球人,否则他们占领地球的意义就没有了,他星系人不事生产,他们的目的是统治地球,而不是肃清地球。至于星际海盗团……”
傅落皱皱眉,心里隐约有些想法,却不慎分明,表达不出来。
叶文林看了她一眼:“来,那我们接地气一点,我请诸位试想一下,假如你是个地面生活的普通民众,有一家老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外星人突然入侵地球,你们会怎么样?当然,我相信贪生怕死的人会很多,但是敢拿起菜刀擀面杖,上街跟他们干的人也不会太少,对不对?”
他顿了顿,继续说:“那我再请诸位再设想一下,假如你是他星系人,你登陆地球以后,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哎,傅落同学,到你了,发言。”
傅落心里模模糊糊的想法立刻如同被大风吹开的迷雾,忽然有些豁然开朗起来:“他们面临的反抗将是绵延不绝的,一个人死了,仇恨会蔓延到他所有的亲朋好友身上,而一代人死了,仇恨也会随之遗传到下一代身上。”
压迫越是厉害,反弹也越是激烈,地球人对待自己的政府尚且不怎么肯友好,别说这群有国仇家恨的外星人了。
如果普通人因此而变成战士,那么地球会成为他星系人类的葬身之地。
“也就是说,星际海盗团的作用是日后替他们转移一部分仇恨?”
“不止,”杨宁说,“如果操作得当,他们甚至可能成为地球人的救世主。”
傅落想象不出这个“操作得当”,是怎么个操作法,但是她就是莫名地相信,如果是杨宁,他能做到——那么他星系的妖怪总司令格拉芙说不定也能做到。
“所以我们没有那么长时间关起门玩堡垒建设游戏了。”杨宁再一次说这话的时候,就显得心平气和了,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言归正传,请诸位注意我军三部求救信号中的‘围困’两个字,大家一路跟着我打过来,请问经历过几次可以称之为‘围困’的情况?”
“困”这个字,本身已经是个长期的、甚至胶着的概念,在陆地战中或许常见,但是“能量大、速度快、破坏力惊人”的太空战中却是鲜少发生的。
傅落说:“这种试探、威逼,等待对方弹尽粮绝,讲究‘兵不血刃’的打法,是正规军为了节约军费的打法,不是星际海盗团的作风。”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用再明白了。
现在显然是他星系正规军正冒充星际海盗团,在太空围困中国堡垒第三作战部队,蚕食鲸吞,而如果此时,已经丢了一次人、让所有人失望不已的地球联军再次全部龟缩,对战友的求救熟视无睹——
那么或许,苟延残喘的联军太空军能得以保存,但是眼下最关键的地面战场将会不可抑制地滑向失败。
不能散了军心,更不能寒了民心。
傅落骤然明白了叶文林之前所说的话的含义——已至中盘,现在到了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的地步。
战前,他们只是一个上传下达的小小总参处,此时,他们却已经成为联军太空主力的大脑。
“曹锟少将的求援,我会亲自走一趟,”杨宁说,“调集四艘巨舰及其随从舰队和我一起走,军需官安排下去,要快,两小时之内做好出发准备,同时,在这两小时中,我需要诸位给我出一份紧急简报,安排四条以上的快速联络途径,以备突发情况提供支援,以不暴露土星堡垒大本营为第一前提,有问题吗?”
“是!”
杨宁微微颔首示意董嘉陵解除封闭:“散会——傅落跟我来。”
突然被点名的傅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要跟上,而方才还显得很睿智的叶文林立刻逮着机会,对傅落好一番挤眉弄眼。
此人犯起贱来真是紧锣密鼓,不放走一个机会。
傅落想了想,叶文林拿她当了这么多年冤大头,还无知无觉地被暗恋了那么久,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外人,于是不再客气,坦然地踩踏着叶某人的脚走过去了。
……还愉快地用硬底的军靴鞋跟碾了碾。
杨宁把她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抬手示意她关好门,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联络器上,飞快地输入了一串代码,傅落就震惊地看见了一个熟人出现在了联络器上。
“王老师?”
正是特务头子王岩笙。
“我长话短说,”杨宁毫无寒暄,招呼也没打,直接切入正题,“三部的求救命令您应该也收到了,这种情况我得亲自去,不然显得怠慢了,二部会吃力不讨好,两个小时之后就出发,我把傅落留给您。”
傅落:“……”
等等,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
傅落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被留下的“锦囊妙计”,可是作为一个锦囊,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装了些什么。
杨大校不是方才还在义正言辞地斥责他们没有同僚爱吗,现在跟王局长这种私相授受……呃,不,是私下里频繁沟通,是又策划了些什么?
王岩笙目光移到傅落身上,脸上微微带了点笑意:“哟,小姑娘,中校了呀,不简单。”
傅落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嘴刚咧开一半,杨宁下一句话就险些把她炸晕:“在我把曹锟和三部战友迎接回来之前,咱们可必须动手了,否则到时候,万一有人仗着和地面的关系,在土星这头给我指手画脚,局面会很难控制。”
傅落顿觉脖子生锈,艰难地“嘎啦嘎啦”地转向杨宁,动、动动动手干什么?
王岩笙笑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没事,别担心。”杨宁冲傅落春风拂面地一笑,“只不过为了四军执行力不受一些势力的干扰,有些人该提前退休了而已。我顾忌不了这边,信得过又靠得住的人也不多,你是我一手带上来的,暂时替我关照一下。好在前期准备得差不多了,王老师你也熟悉,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不能散了军心寒了民心,但有些人,还是得提前闭嘴……是这个意思么?
傅落:“……”
她心里无语泪千行,只好默默地向遥远的地球发送着谁也接收不到的脑电波:“妈,我好像在这加入了一种名为‘逼宫’的非法活动啊……”
第六十六章
傅落的耳朵里传来援军即将出发的声音,命令一个接一个,慎重得有点像发射卫星,搞得十分隆重。
杨宁这一走,她骤然间有点不知所措,感觉自己是一棵栽错了坑的萝卜。
反光的仪器映出她年轻的脸,轮廓依稀,却其实已经不再稚气了。
只是她自己依然的十分忧愁。
王岩笙很久没见过傅落了,之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不免有些唏嘘,于是和她多聊了几句。
“我听说刚才在会议室里,杨宁对你们发脾气了,”王岩笙说。
“嗯……”傅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猛地回过神来,“不对,您是怎么知道的?”
王岩笙笑得颇为高深莫测。
傅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原来哪怕是这个时候,眼睛也无处不在。
那么杨宁方才是真火,还是……只是做戏?
傅落心里一转念,明白了一些——太空堡垒三个作战部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是战后近两百年的结果,其中有新鲜血液,当然也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二部的人或许有父母兄弟就在三部,三部同理,有人的地方就有关系,想要铁板一块,除非大家都是没爹没娘的孤儿。
就算是孤儿,还得防着孤儿那些背后的红颜知己和蓝颜闺蜜们都是姓甚名谁的。
也许在杨宁那个位置,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吧。
傅落伸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我真是不适应这些事。”
“唔,正常,”王岩笙透过大屏幕,回她的话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烦这些事,我觉得这个社会太病态了,要是所有人每天都在算计三只耗子四只眼,那还有没有点时间拿出来干正事了?”
这话戳中了傅落的心,她颇有共鸣。
“哎呀,”王岩笙悠悠地叹了口气,“那时候年轻哦,通宵一宿第二天起来生龙活虎,一顿饭两大碗米饭冒尖都填不饱肚子,真好……不过也傻,以为众人皆醉吾独醒,就自己遗世独立的清高,后来你猜怎么着?”
傅落眨眨眼。
“后来我发现十个小青年,九个都跟我想法差不多。”王岩笙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头脑简单,满腔热血。”
“对嘛,这种事讨厌也没辙,总要适应。”傅落一摊手,“这就是工作的一部分,还是比较困难的一部分,再不行也得硬着头皮上,您说是吧?”
王岩笙挑挑眉,近乎刮目相看地打量着傅落。
过了一会,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们小姑娘,这里成熟得比小伙子快几年……唔,挺好。”
他顿了顿:“地面上的事我们都筹备很久了,不用你多费心,没有极特殊情况,不会发生意外的,你看着就行了。”
“我就是吧……”傅落想了想,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比,捏了一下,“我就是这么长的一条小虾米,现在即将要被卷进几年一次的印度洋海啸,一看见‘大海啊都是水’,我就有点肝颤。”
王岩笙:“出息呢?没听说过沧海横流……”
傅落有点不好意思:“您就别逗我啦王老师,我又不是什么英雄,我充其量是个英雄的跟班。”
王岩笙逗她:“A级,当中校的跟班?”
傅落就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干净得像是泉水泡过的黑石,剔透得轻轻一碰,就有一把散碎的光平铺进去。
傅落说:“哪来那么多英雄啊,别说英雄了,将来能让大家都记住的,几千年、全世界,能有几个?您看,现在古代电视剧里动不动就‘留待后人评’,显得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后人评什么评,连个赞都懒得给你点——还有像我这种比较不学无术、历史课考完试就还给老师的人,连共和国历任主席的顺序都说不对,其他更是两眼一抹黑。您说我一A级兵,算个什么东西?说自己是跟班,已经算很腆着脸了。”
王岩笙沉默下来,片刻后,他笑容一收,花白的头发下显得异常严肃。
“你说得对。”良久,他说,“跟班……跟班其实也挺好的。”
这时,傅落耳朵里的通讯器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傅落,”杨宁说,仿佛预料到她的表情一样,他补充说,“没事,我说你听就行了,就几句话。”
傅落自认为不动声色,其实她眼神一凝,明察秋毫的王岩笙就看出来是内置通讯器里有人说话了。
王岩笙知道杨宁方才没在他面前说,就是不想让他听见的意思,他也颇为识趣,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第一条,如果王岩笙让你杀人,你不要理会,让他有能耐自己找人动手。第二条,王肯定会让你想方设法暂时切断堡垒与地面之间的通讯联系,照他说得做,但是留一个心眼,自己留下一条私线,再不稳定都可以,懂吗?地面发生了什么事,两方面考证着看,别太相信你的老师。第三,总参处有他的人,到了这一步,他总得表现出一点诚意来,你就直接跟他要人,拎出来随便使唤,不用客气。第四……”
“如果,”杨宁的话音微微顿了一下,“我是说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超出控制的突发事件,比如地面上政变失败,他星系人又出了幺蛾子,或是我这边战况出现意想不到的意外,与堡垒失去联系,记着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封闭土星堡垒,听见没有?”
杨宁没有解释前因后果,傅落知道自己不是那种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伶俐人,一时消化不完这么大的信息量很正常,只好一个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唔……”杨宁想了两秒钟,感觉自己似乎没有别的要补充的了,“没了,我相信王老师是个靠谱的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意外——反正我对你很有信心,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一次。”
最后那一句话原本平平无奇,可是杨宁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听起来像是卡在胸腔里,吞吞吐吐地说出来,还带着一点回响似的,傅落知道自己本不该胡思乱想,但叶文林那张贱脸就是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眼前,言犹在耳。
她仿佛受到了某种心理暗示,莫名地从中察觉出了一点说不出的暧昧感。
植入式通讯器里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傅落知道是对方终止通话的时候造成的波动不稳,她努力让自己从心浮气躁里回过神来,愤恨地想:“我一定是疯了。”
片刻后,傅落又觉得自己不可能疯得这么毫无来由,于是她很快找到了一个责怪对象:“混账叶文林,太操/蛋了。”
救援舰队离开方兴未艾的土星堡垒一个小时后。
总参的张立平换上执勤巡航时候的行套,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中途,巡航舰艇显示遇袭,警报传至总部,傅落带着快速反应的支援分队立刻风驰电掣地赶了出去,等确认坐标的时候,才发现通讯是断开的。
傅落绷着脸——她连谎话都说不大利索,生怕演砸了,只好专注地保持着一张高深莫测的面瘫模样,此时的土星堡垒通讯系统已经成了一定的规模,当中有两条线路,一方面可以通过地面中转,实现了地对空毫无障碍,不单单是军用,堡垒里的人还可以每天个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或者联系地面策划个政变什么的。
而年后不久,第二条原地通讯系统也开始投入实验阶段,还不大稳定,范围也不是很广,抵达不了地球那么遥远的地方,一定距离里能够空对空,因此还没有正式使用,只作为备用系统。
“检查故障。”
“报告,一号通讯中转器总机暂停工作。”
“继续排查。”
“报告,中转总机闸线断裂,信号受到不明能量干扰。”
叶文林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傅落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微笑起来,笑容非常飘渺,很有新世纪科学神棍的风范。
傅落的眼皮跳了跳,有心想一巴掌糊死张立平。
假装敌袭能不能假装得像一点!能不能有点魄力一炮轰了信号中转站,过两天再弄一个也可以啊!没钱大不了去找星际海盗抢嘛!
年都过了,还这么抠抠索索得是要干什么?敌人大老远过来不玩高能炮导弹,千里迢迢、费尽心机地去剪闸线?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这么环保的敌人一定是他娘的从哥本哈根来的。
按照傅落原本的设想,是想低调、再低调一点,最好做得天衣无缝、润物无声,让堡垒上的大家眼睛一闭一睁,回来一看地球上就已经改天换日了,而不是被搞得这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因为张立平特别缺心眼,工作出错造成的,绝对是王岩笙故意的。
傅落以前从没想到过这个普通话说得十分简短的大哥居然是王岩笙的钉子,憨态可掬也大抵是装出来的,眼下她代替杨宁站在这里,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个阴谋论者,王岩笙想把杨宁推到风口浪尖上,自己藏在幕后等着坐收渔利。
叶文林装模作样地故意开口问:“师妹,你说这是哪方面的敌人这么逗逼?”
傅落一瞬间福至心灵,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紧急线路——这是最开始那台“晨曦二号”的内核,由于容量特别有限,比较不成熟,之后在大规模的地对空通讯系统建设完毕后,就给单独保存下来做紧急备用了——联系了王岩笙。
王岩笙料到傅落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青年憋不住,肯定要质问他,因此早做好了准备和说辞,然而却没有料到通讯接通的时候,自己面对的居然是一个加强排的人。
特务头子和舰艇中数个不明所以的战士们面面相觑。
一股尴尬之气油然而生。
而造成这一切的傅落本色出演,就像个真正的二百五,口无遮拦地说:“哎王老师,我得排一下险,通讯闸线是不是你给弄断的,要是就算了,不是我得调人增援啊!这风险我承担不起,必须请示上级,杨大校临走的时候留话说让我请示您。”
王岩笙:“……”
叶文林:“……”
第六十七章
人生中总会遇到一些人和一些事,让人觉得,在这种无法言说的蛋疼中,真的是只要微笑就好了——譬如此时的王岩笙先生。
什么叫做“再不行也要硬着头皮上”,他无比深刻得免费体验了一把。
这特务头子被噎得晶晶亮透心凉,只好黑着脸,冠冕堂皇地甩出一句,“遇到不明突发情况,当然要现场侦查确认,你们长官没交代过吗,”
傅落一板一眼地回答,“是,”
这算哪门子的老实人,肯定是因为杨宁,近墨者黑,才一两年,当年学校里那别人说什么都信的傻妞居然都学会这套了!
王岩笙愤怒地关闭了通讯,动作迅捷,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傅落拖进了黑名单。
整个战舰里一片静谧,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仿佛知道得太多了,唯有叶文林风骚的笑了,拍拍傅落的肩膀,欣慰地说:“不错,有为兄年轻时的风采。”
听到了这样臭不要脸的言论,傅落一瞬间不由得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深深的忧愁——总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她觉得自己都快变坏了。
距离救援部队开拔,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沦陷区,一条地下狭窄的小巷子。
此刻的地面已经四分五裂,战火连绵,被他星系占领的地方叫做“沦陷区”。
这种地下小巷子是典型的贫民区产物,这里的楼房容积率极大,两栋楼的居民推开窗户可以敬个礼握握手,楼与楼中间常常留出一些细窄的缝隙,那是流浪动物和排水管道所在的地方,必须要非常非常削瘦的人才能钻进去。
排水口附近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恐怕连大些的狗都钻进不去,里面却蜷缩着一个瘦小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灰,戴着兜帽,乍一看,几乎和墙体的颜色融为一体,手心里有一个可缩放的电脑,他们都叫它“戒面”。
这东西完全透明,折光率与空气的差异小到肉眼可忽略,最大可以展开到A4纸大小,厚度只有1毫米左右,最小可以缩成一个小小的,水滴形的戒面,镶嵌在托上,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装饰品。
但它们有最强大的传输和处理系统,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连接着地对空通讯中转的虚拟信号系统。
这种“戒面”电脑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产物,来自黑市。
“戒面”上显示着的进度条正龟速前进着,少年的神色不免有些焦灼,深吸了一口气。
大概是为了镇定心神,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浏览起上面简陋的新闻——这也同样是建立在虚拟信号系统上的,制作不怎么精良,新闻是无声的,连个配图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一排题目,如果点看查看具体内容,会发现新闻的正文竟然还会时常缺字。
少年的目光在“太空二部”几个字上停留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又看了一眼戒面屏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无声的信息:二狗,事情办完了吗?
这少年正是已经离家出走一年多的汪亚城,他加入了一个反他星系人的民间组织,该组织收容了很多民间力量,跟军方与黑市都有联系。
汪亚城代号“二狗”,不知道他给自己起这个代号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中二时期的精神世界永远那么扑朔迷离。
这一次,他奉命潜入沦陷区,盗取一些沦陷区的生产与监管资料。
眼看进度条走到了底,汪亚城松了口气,准备功成身退缩起“戒面”,这时,透明的屏幕却倏地开始闪红光。
触动对方防火墙了!
“他妈的。”汪亚城立刻收拾家伙,从兜里摸出一个简易防毒送氧面罩,往脸上一扣,转身熟练地掀起下水管道的铁门,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他的后背上伸出两只机械手,七手八脚地清理了他的痕迹。
不跑的话就玩完了,以他星系那帮变态的信号定位能力,三分钟之内就会有最近的巡逻兵找到他方才所在的位置。
少年在小水道里上蹿下跳,显然对这里的地形熟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