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落拿着她的宝贝阅读器,手掌大的交互性阅读器可以转化成笔记本,供使用者随时记笔记。
她快走两步追上张立平,没等开口,对方就先压低声音对她说:“怎么,你想打听大校的命令是什么意思?唉,老实告诉你啊老妹儿,我也不知道。咱们在外面,其实总参处那帮银儿都得累成孙子,下回你要是留下就知道了,总参处一封,就得直到任务结束,干不拉瞎的连口水都喝不着,收到数据哪怕有屁大的变动,命令就得跟着一起变,特殊的时候,没准任务目标都跟着改——”
上进好学的傅落飞快地在她的阅读器上做笔记,虔诚得跟得到了金科玉律一样。
“我们这种派出人员不参与当次的讨论,以免个人判断干扰命令执行力度,‘不问原因,令行禁止’是咱们二部的第一原则。”黑疙瘩张立平说话有种棒茬子味,可这句话脱口,却近乎是铿锵有力了。
……不过很快,他这点气势就泄了,张立平看着傅落奋笔疾书,尖嘴猴腮的脸上开始黑里透红,他怎么自在地抓了抓头发:“也就是那么点事,混得时间长了谁都知道,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崇拜我?这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随着舰队往前推进,对方始终没有对地球方面的信号给予任何回应,傅落他们接到了总参部的最新命令,要求他们在主舰行驶到距离目标七十个射程单位距离前,就提前把隐形侦缉舰放出去。
那一瞬间,傅落心里鬼使神差地生出了某种渴望,她不想在这个两层外壳的主舰里耗下去了,她想亲自、近距离地看看敌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傅落知道,总参处高屋建瓴,并不是一个没见过真正战场的菜鸟,靠死记硬背理论和模拟训练就能留下来的地方。不能给总参处拖后腿,好不容易来到了太空,她不想当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大概有些人表现得再怎么有分寸有礼貌,骨子里也依然是不肯安分的,傅落行动力强大,想到了立刻就表达了出来。
“报告。”她说。
杨宁:“嗯?”
“我申请上侦缉舰,保证完成任务,请组织放心!”
张立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他这个新来的同僚。
杨宁沉吟片刻:“你的近地机甲操作水平还可以,小型战舰怎么样?”
傅落:“全优!”
杨宁:“侦缉理论呢?”
傅落:“能从第一页背到第三百六十八页。”
总参处听见这句话的人全部面容呆滞、鸦雀无声。
杨宁却似乎露出了一点笑容,然而稍纵即逝,在这种场合下,他很快就严肃了起来:“本次侦缉任务无法保证安全,你就不怕死么?”
傅落:“报告首长,怕死还上什么天?”
也许等她再成长个二三十年,被时光磨砺出一些心眼来后,会觉得杨宁此人很险恶,然而此时的傅落还处在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心智阶段,赶上入伍二十分钟被扔去执行S级任务这种事,她竟然还十分感激杨宁。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充满了不确定因素、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而是杨大校给了她一个珍贵的成长机会。
杨宁批准了。
在结束这次通讯后,他转过头去,意有所指地对董嘉陵说:“听见了没有?怕死还上什么天?”
董嘉陵无言以对。
杨宁突然低头一笑:“这是沧海无惊浪,赤子无愁声啊。”
一直把傅落送上了侦缉舰,张立平才开口说:“我闺女今年两岁半,已经长了一米高了。”
傅落一愣,没能领会前辈的精神。
前辈沧桑地叹了口气:“回去我得跟我老婆说一声,以后要让七大姑八大姨多压压她的脑袋,别让她长太高,不然血压上不去,脑供血不足,将来容易缺心眼。”
“……”傅落想了想,出于尊敬,她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下,“缺心眼是说我吗?”
张立平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愁死我了,快走吧,活着回来。”
隐形侦缉舰被主舰巨大的阴影掩盖下,轻烟似的按着既定的计划散开了,连随从舰上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侦缉舰前期预设了行进线路,并不用手动操作——巧得很,这一次,她的侦缉舰编号又是四号。
傅落也终于有机会身临其境地看一看苍茫的宇宙,可她双眼所见之处只有一片漆黑,偶尔有细小的漂浮物与她擦肩而过,也并不让人感觉亲切,因为它们可能都是致命的。
宇宙,这是一个无法描述的地方,作为一个小小的碳基生物,她觉得自己的视野狭小得不可思议,以至于即使身在其中,她所目睹的,也只有浩瀚宇宙上芝麻绿豆大的一点暗色,仿佛盲人摸象。
由于漫长的飞行有导致“宇宙恐惧症”的风险,太空作战系每个学员都要针对这个经受严苛的心理训练,然而地面模拟的假货和真正的宇宙之间的天差地别,始终是人力所难以企及的鸿沟。
叶文林曾经对她讲过,太空流浪者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非常危险,即使是一小撮的流寇,如果处理不当,也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破坏性后果。
因为故土星球这个有智慧生命体最初的襁褓一旦失去,对其精神上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全部,让他们变成一群彻头彻尾的亡命徒。
傅落突然想,他星系人类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太空流寇吗?
而每一个独自乘坐战舰,在无边的黑暗中执行任务的太空军,就像一群尽忠职守地停留在黑暗边缘的卫士,始终捍卫着身后一无所知的伊甸园。
一无所知的……地球伊甸园。
这些太空伦理问题在她大脑中只是飞快地闪了一下,很快,侦缉舰上发出的黄色预警拉回了她的注意力:“警报,已被不明射线锁定。”
傅落一瞬间进入了高度紧绷的状态,呼吸却依然保持平稳——在太空中,氧气是最关键的东西,任何时候都要注意不能进入高度耗氧状态。
此时,电子地图上显示,她已经进入了敌军六十个射程单位安全范围内了。
她按了按耳边的通讯器,轻声说:“四号遭遇不明射线锁定,判定为黄色。”
太空系统中的预警信号是从古时候气象预警里衍生而来的,按照危险程度,分为蓝、黄、橙、红四个级别,黄色不明射线,一般来说具有一定的攻击性,但是攻击性并不高,仍然是以防御为主的。
植入型通讯设备很快传来其他侦缉舰的回音。
“三号遭遇不明射线锁定,判定为黄色。”
“十六号遭遇不明射线锁定,判定为黄色。”
“八号……”
简直就像对方拉开了一张巨网,一瞬间把二十来艘侦缉舰全网了进去。
要知道,六十倍宇宙射程单位可绝对不是架个望远镜就能数清楚对方有几根睫毛的距离,六十倍宇宙射线单位外,不到五米长的隐形侦缉舰,就仿佛千米外的一个感冒病毒,被捕捉到的可能性有,但是数学上绝对是小概率事件。
更不用说同一时间全部被锁定。
太奇怪了——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太阳黑子的活动越发剧烈,即使是耳廓通讯器也开始有了杂音。
杂音中,杨宁不慌不忙地说:“启动D型路径,全速摆脱敌方锁定。”
D型路径是一种隐形侦缉舰最快摆脱对方扫描射线的一种方法,实验结果表明,只要运气不算太差,三十倍射程距离外,被锁定的隐形侦缉舰逃脱的概率高达99.7%。
然而那道黄色射线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脱,对方简直能预知那快成了一道残影的侦缉舰行进路线。
傅落几乎要怀疑,是侦缉舰上的预警系统出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注:沧海无惊浪,赤子无愁声——顺序应该是“赤子无愁声,沧海无惊浪”,来自柳公权《玄秘塔碑》


35、第三十五章

是的,无论如何,那道黄色级别的射线都好像一块狗皮膏药,怎么也甩不掉。
没多长时间,傅落耳朵上的通讯设备里传来一个驾驶员的声音:“首长,对方似乎有什么阴谋,任务继续吗?”
杨宁那边停顿了三秒钟,而后傅落听到已经开始变得熟悉的声音说:“不,继续,全速前进。”
似乎是我们也有阴谋的节奏——尽管不知为什么,但是傅落听出了这点言外之意,还是有种放心的感觉。
她认为自己这种毫无理由的放心来得匪夷所思,因此承认张立平说得话也有些道理,恐怕自己确实是有点缺心眼。
总参处,杨宁迅速切换和与木马一号及其随从舰的通讯连接,加快了语速:“做好准备,防备敌军突袭——”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随从舰上的叶文林已经拍下了紧急闪避命令。
那一刻,所有的闪光灯,所有的摄像机同时掉了链子,只有木马一号主舰上岌岌可危的军用摄像头拍下了这一幕……
木马一号没有来得及褪去伪装的外壳,却已经在张立平本能反应下撑开了巨大的反导弹防护罩,而后剧烈的撞击在无声的真空中就像一出惊心动魄的哑剧,防护罩与远程导弹抵死缠绵一般的摩擦,冲击波让人完全不能直视。
所有没来得及闭眼的蠢货都真切地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做“闪瞎狗眼”。
漆黑的宇宙亮如白昼,无数细碎的不明漂浮物被排山倒海的冲击波卷出去,几乎形成了一个可怖的漩涡。
太空堡垒内部,还在震撼中的总参处工作人员接到内线电话。
陈仲中将亲自打电话询问:“木马一号的防御系统暂时撑得住吗?”
杨宁:“目前看来还可以。”
陈仲:“好,把遇袭的画面推送到地面。”
杨宁:“是。”
他知道,今天晚上的主菜来了。
杨宁传达了上级命令,把视线转移到另一张星际电子地图上,很大的一张图,上面却只有几个孤孤单单的小亮点,代表他们那在宇宙中小得和蚊子一样的隐形侦缉舰。杨宁的目光落在了标识为四号的侦缉舰上。
地图上的行动路线显示她在轮流尝试各种路径,一丝不苟地试图甩脱那道不明射线。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默默地想,那女孩坦然无畏的表情仿佛就在他眼前。
还有那从第一页背到三百六十八页的侦缉理论……杨宁轻轻地摇了摇头,把不相干的想法都甩出了大脑,但他觉得,如果任务中,这个刚刚报道的D级新兵真的出了事,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很快,信号传到了地面上。
由于信号中断许久,各大直播的主播不得不分别插入评论与其他相关引申内容来保存收视率,没想到整整断了一个小时的信号再次联通,带给他们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和谈舰队主舰遇袭,举世哗然。
唯独中国的中央电视台网络频道并没有转播这个全世界为之惊心动魄的场面,它悄无声息地开始放一期看似不起眼的研究成果发布栏目。
刚开始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然而很快,它就像一粒石子悄无声息地投入到小河里,滚起了大圈的涟漪。
十分钟之后,栏目的直播地址被网民转发了上百万次,异军突起地取代“和谈舰队遇袭”的热门话题,挤到了各大社交网站的头条。
这一期科普节目的题目不温不火,就叫做:宇宙射线的无限种可能。
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陈词滥调。
特邀专家从他星系人类常见的多骨病讲起,声称他们的研究所幸运地得到了两具他星系星人类的遗体,提取了DNA进行研究。
各种云山雾绕的名词,让即使已经普及了高等教育的民众们听得依然头晕目眩,好在主持人十分专业,每隔几句话,就会自然地插话,用非专业语言给观众做个小结,确保信息有效传递。
主持人:“于是您的意思是说,由于宇宙射线,他星系人类生出了第二十四对染色体对吧——好的各位观众朋友们,众所周知,人类的遗传基因被包含在二十三对染色体中,也就是说,遭受了宇宙射线的他星系人类,事实上比我们多一对染色体,老师,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专家十指交叉:“实际上第二十四对染色体信息量很少,并且出于我们现在未知的某种原因,极其不稳定,极易发生基因突变,有一些片段甚至无法完成RNA转录,这使得他星系人类与地球人类极其相似,但有一点无法忽视,无论第二十四对染色体能不能表现出存在感,它都已经造成了两种人类间的生殖隔离。”
主持人睁大了眼睛,接话说:“啊,对!我记得小时候学校老师上课讲过,生殖隔离是判定是否为同一物种的重要依据之一,所以您的意思是说,他星系人类和我们地球人类,已经不算同一物种了吗?”
专家表情淡定,却抛出了重磅炸弹:“他星系人类逃离地球,已经过了将近两百年,这么长的时间里,双方不是分别生活在两个城市、两个省、两个国家……而是两个星系。我们的近代史与他们有整整一百六十年的分歧,从精神上说,他们离开地球的那一天,对于我们而言,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而现在的研究证据表明,阴差阳错的,他们连肉体上都不再属于人类。”
地球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他星系人类被定性为真正的“外星人”,那么这将不是一场两种人类统一与否的冲突,而是一场侵略战争。
由他星系“外星人”挑起的侵略战争。
在我方一再退让、不断争取和谈时,以远程导弹作为回应的太空侵略者。
“下面我将展示一个‘证据’,可以让观众朋友们更加直观地感受一下。”电视里的专家还在继续。
随着他的话音,演播室里涌入了十来个荷枪实弹的安全部特警,他们押送着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男孩。
男孩全身上下似乎覆盖着什么,在演播室的灯光照射下,发出诡异的荧光。
“这个‘孩子’,名叫做胡洋,出生于中国华南地区,2199年——也就是说,他今年已经二百三十岁了,他是战前出生的,所以出生档案应该还在地球的户籍系统中,有兴趣的观众朋友们可以去查查。”
“一百六十年前,近七十岁的中年胡洋随逃亡者离开地球,逃亡他星系,途中遭遇流星雨,几乎舰毁人亡,被迫太空行走的时候,由于防护设备不足,一颗带有高浓度宇宙射线的小陨石片打穿了他的宇航服,镶嵌进他的左肩。获救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宇宙射线的作用下,缩小成了自己幼年的样子,并且保持了一百多年。三年前,他在流亡星际的时候,被我军捕获。”
“大家请看,这就是我们非人类的邻居。”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他星系资源匮乏,连恒星都是人造能源站,人工的生物系统脆弱得断一点就会整个崩溃——哪里像地球一样,动物灭绝了一种又一种,人类依然活得非常滋润?
他星系人类多年来都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分明是磨好了刀,冲着地球这块肥肉来的。
节目下方的大众评论平台上,评论刷得飞快——
“和谈?谈狗屁!”
“狗/日的外星人。”
“这些该死的外星侵略者才不会答应和谈,人家可就是冲着亡族灭种来的!”
地面上群情激奋时,木马一号正在遭受更为激烈的打击。
“如果我是你,差不多可以剥下外壳,准备反击了。”短距离通讯里,张立平听到了随从舰上叶队长的声音。
赵佑轩的特种兵与太空三部是相对独立的关系,偶尔任务有交集,但机会并不多,如果不是为了怕丢二部总参处的人,张立平说不定会找这个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跃迁的人要个签名什么的。
骤然听见叶文林的声音,张立平愣了一下。
“他说得对。”总参处远程监控里,杨宁的声音插/进来,“切断摄像,剥掉木马一号伪装外壳,向前推进,装配远程导弹。”
张立平咬咬牙,把命令执行了下去——他贯彻了二部令行禁止的原则,心里却不怎么认为这是对的。
一来,木马一号虽然强大,但是孤掌难鸣,能源有限,如果把所有的能源都放在防护罩上,说不定会撑得久一些。
二来,他们二十多艘侦缉舰还在前面,这样会不会误伤?
叶文林却拖着一点声音,懒洋洋地问:“杨大校,我们这帮冲在前面的傻小子还有援军吗?”
杨宁不假思索地说:“有。”
那就好——叶文林轻轻地笑了起来,表面上看,他们这是一场隐藏在和谈表象下,一箭双雕的政治作秀和前线刺探任务。
而对方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想将计就计来一场黑吃黑。
他星系人类大概打算以逸待劳地坐等原地,捕获地球方面的小型舰艇,得到曲率驱动器的核心技术——这就是杨宁中途切断与地面的联系,下令让所有人卸载曲率驱动器的真正原因所在。
而敌军在信息不全、不知道曲率驱动已经被卸载的情况下,如果能锁定地球方面的侦缉舰,那么他们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先确保这些侦缉舰的安全。
所以地球方面如果发动反击,绝不会有担心误伤自己人的掣肘。
至于之后,侦缉舰能不能顺利带着第一手情报回来,一看驾驶员的临场能力,二么……就要看安全边界上,双方火力的强弱角逐了。
S级侦缉任务?
别闹,这分明是全面战争的第一步。
躲躲藏藏的随从舰同一时间卸下了自己的伪装,竟然是一排尖刀惯用的突袭式小型战斗舰。
这支“和谈”舰队,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线前锋。
三分钟后,木马一号上,此起彼伏的“请求联络”申请响起。
“北美联盟请求建立终端联系。”
“欧洲联盟请求建立终端联系。”
“南美共和体……”
从地球联盟的太空堡垒上,悄无声息离港的各国大型舰队,已经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马一号时,迅速地聚集起来,正在飞速靠近。
“现在我将前锋的控制权交给叶队长。”杨宁说完,果断切断了联络。
随从——不,是小型战舰上的记者们,这才恍然自己竟然成了这场尔虞我诈的谍战与钓鱼战役中的幌子,一时间有淡定的,有哭闹的,有认为自己算是为了这场铺垫绵长的战役做了贡献的,也有怨恨军方竟然罔顾人权到这种地步的。
叶文林没有管他们的众生相,也没有照顾柔弱的普通民众的心理承受能力,丝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前锋控制权,霸气侧漏地说:“木马一号开启防护罩,打开重型武器阀,我们炸出一条路来!”


36、第三十六章

此时,不明射线正与傅落如影随形,她连续更换了几档路径,都没能成功地甩脱对方。
总不会是己方侦缉舰的线路图被泄露吧?
那可是一级军事机密,舰艇在装配前,连本次行动指挥官都没有权限知道。傅落绞尽脑汁地排除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她抱着实验的态度,把侦缉舰档位推到了最后一栏——随机路径。
速度拉到最高,侦缉舰按照随机路径,在黑暗的宇宙中做起了神经病一样的布朗运动。
警报器倏地灭了,傅落眼角一跳,这是甩开了吗?
就在下一刻,她的通讯器里传来杨宁的声音:“傅落,你方才的操作是在干什么?”
傅落刚想开口,还没来得及回答,舰舱内再次亮起了黄色的射线预警。
她悚然一惊——等等,难道问题出在了……通讯信号?
傅落骤然回忆起几天前正式开战时,那颗在不可思议的距离范围内,直接越过太空堡垒,作用在地面上的电磁炮。
她猛然间有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猜测。
傅落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在付小馨不小心遗落的一张报告上看过“通讯追踪”这个概念,即通过某种技术手段,使得信号路径可视化,进而追踪到太空上信号发送与接收人的位置。
不过出于种种原因,这个课题最后没能在地球上继续下去。
但通讯与电磁武器极端发达的他星系呢?
“D级兵傅落,听得见吗?收到立即回话。”半晌没有等到她回答的杨宁十分耐心地再次发来询问。
“大校,”傅落按住通讯器,“我觉得敌人似乎掌握了‘通讯追踪’技术。”
杨宁:“这是你的猜测?根据呢?”
傅落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位置坐标,此时,她距离敌军大本营只剩下不到三十个射程单位了,而对方的黄色射线从头到尾都在跟踪着她,如果在这个区间她做出异动,很有可能被对方击落。
“四号舰请求断开通讯连接,”傅落盯着仪表盘上的缩短的距离,以一种超乎她所在立场与空间的冷静快速说,“进行五分钟临场实验。”
杨宁思考了几秒钟:“好的。”
又过了片刻,他忍不住低声叮嘱了一句:“自己小心。”
傅落听见通讯器里“咔哒”一声,那是对方切断了双线联系的动静,耳朵里的通讯器中,由于太阳活动而造成的通讯杂音骤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