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愣了愣,奇迹般地有一点不好意思。他走进厨房,就看见沈巍正把他买了就从没有用过的竹筷子从开水里捞出来,用凉水涮了一边放在一边,又掀开砂锅锅盖,用小勺尝了一口味道,浓郁的香味从锅里飘出来,赵云澜忽然发现自己有些饿了。
他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一根弦,被人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一下,并不激烈,余音却能绕梁。
“我今天晚上本来订了两张大剧院的票,想请你去吃完饭以后去看话剧。”赵云澜忽然说。
沈巍抬头看了他一眼,关上火,又从厨房里端出了两盘简单的家常菜,盛了米饭和汤,指使赵云澜:“帮我端一下。”
赵云澜懒洋洋地走过去,端起饭菜出来放在小餐桌上,笑了笑:“结果现在觉得你陪我赖在家里的感觉实在太好,忽然不想去了。”
“晚上降温,本来就最好不要出门。”沈巍顾左右而言他地说。
赵云澜在桌子对面坐下,眼睛灼灼地看着他:“哎,说真的,沈巍,你要是答应我,我明天就把这地方卖了,在你们学校附近换个大房子。”
沈巍没吱声。
赵云澜继续说:“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买什么房子,认为那都是负担,现在忽然懂了一句话:若得某人为妻,必铸金屋以藏之。”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了,沈巍僵硬地避开他的目光:“吃饭,一会要凉了。”
赵云澜忽然从桌子那一头伸出手,按在沈巍的手背上:“虽然看起来不大像那么回事,但我是说正经的。”
沈巍的手依然是凉,赵云澜忍不住往手心里拢了拢,却觉得对面的人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沈巍猛地抬起头来,那眼神不似平时温和,几乎像是被逼急了,在赵云澜看来,竟然带上了一点攻击性,沈巍用那种眼神盯了他好一阵,随后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压着语气说:“娶妻生子才是正路,你还这么年轻,不该这么不顾天理人伦。”
赵云澜被这顶大帽子砸晕了,愣了愣:“不是,什么玩意就天理人伦了?”
沈巍反问:“你整天这样和男人搅在一起,将来怎么和父母交代?如果你家的血脉断在了你这一代,到了日薄西山的年纪,谁给你养老?”
赵云澜匪夷所思地问:“交代什么?我和谁交代?我没背负繁衍全人类的种马责任啊沈老师,你…你是外星人吗?”
在这方面上,沈巍发现自己用这些自欺欺人的理由借口,完全没有办法和赵云澜沟通,他只好闭上嘴,默默地吃东西,不开口了。
赵云澜打量着沈巍,不敢相信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的本质居然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学究,他郁闷地一口气干了半碗汤,试探着说:“其实小孩这事吧,不好说,你就算结婚了,也不一定生得出,生了,也不一定能养得大,就算养大了,也不知将来会是个什么货色,指望他给你养老,我看还不如去投资专门坑爹的A股,再说,就算真喜欢小孩,也完全可以去找代孕啊,现在只要掏钱,弄个小孩来不是再容易不过了。”
沈巍一点也不想理他。
赵云澜又说:“人么,痛苦的时候要多想一点,免得重蹈覆辙,快乐的时候就要少想一点,省得思前想后败了兴,要是今天地球忽然歇菜了,活着的人全都变鬼了,你临闭眼之前发现自己都还没随心所欲一回,得有多窝囊。”
沈巍顿了顿:“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的事?”
“是啊,”赵云澜说,“别人要委屈你,难道你自己也要委屈自己?那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沈巍:“别胡说。”
赵云澜听出他语气的松动,伸长了两条腿,摆出个放松的姿势,趁热打铁地问:“那下礼拜请你看电影,去不去?”
沈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
赵云澜顿时有些泄气。
沈巍实在看不得他这样的表情,没忍住,还是多解释了一句:“我下周三出差,替一个同事带学生出去做个考察项目。”
嗯?有门,赵云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把严防死守的沈巍撬开了一个角。
“去哪?多长时间回来?”
沈巍自动忽略了第一个问题:“一周左右吧。”
赵云澜没再追问,沈巍不说,他自然有办法知道。
他心情颇好地吃完了整碗热乎乎的饭,下午又经过了一番软磨硬泡,贱招齐出,把他压箱底的不多的几张老电影盘都拿出来了,用上了和他那厨房餐具一样历久弥新的家庭影院,把沈巍强留到了晚饭时间。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把人再多留一会,不过赵云澜明显能感觉到,天越黑,沈巍的情绪就似乎越是紧绷,作为一个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的决策者,赵云澜怕吓着他,于是决定忍一时心痒,先把人放回去。
反正来日方长。

第26章 山河锥

周一清晨的办公室里飘着一股早饭的味道,祝红从食堂买了三斤包子,个个的皮薄馅大十八个摺,七里飘香,十步必杀,起晚了饿肚子的,准备啃干面包和苏打饼干凑合的,全都循着香味来了,连对面办公室里、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处都给勾引了过来。
赵云澜早把沈巍嘱咐他要禁烟禁酒禁油腻的事给忘在鞋跟里了,两口塞了一个包子,还伸出油乎乎的爪子,敲敲郭长城的脑袋指使说:“小孩,去把电视打开。”
郭长城屁颠屁颠地去了,祝红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得意洋洋地说:“小郭这人不错,勤快懂事,就是胆子太小,到现在就敢吃我给的东西。”
赵云澜:“正常,他有恐人症。”
祝红刚想点头,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对。
赵云澜低头看了她一眼,又好心补充说:“他不怕你,说明他没把你当人看。”
祝红:“…”
这时,她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蹿上了办公桌的大庆,大庆探头探脑地侦查了片刻,然后趁着赵云澜拿包子往嘴里送的瞬间,眼疾爪快地一身爪,准确无误地把包子馅给拍了下来,那时机之精确、动作之矫健,简直要让人忘了它是那么胖的一只猫。
接着,大庆神勇地从桌子上扑下去,凌空叼住肉丸,敏捷地后空翻三百六十度,落地,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然后它扭着屁股、踩着猫步,晃悠着尾巴走了。
只给目瞪口呆的领导留下了一个滴油的发面皮。
赵云澜:“靠,死猫!”
祝红:“该,报应。”
这时,电视上早间新闻正播到头天晚上地震的事,好像有震感的地区不少,但是影响都不大,震中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偏远山区里,基本也没造成人身财产损失。
赵云澜嘀咕一句:“怎么没再大点呢,我还敞开着怀抱等着给人压惊呢。”
“知道内情”的林静神秘地笑了一下。
祝红看看他,问赵云澜:“你又勾搭上谁了?”
“别说那么难听,世界要春暖花开,群英芬芳不能少了爱情这一味,你们这些龌龊的人不要侮辱别人纯洁的感情。”
林静:“我佛慈悲…”
祝红:“救命。”
赵云澜用油乎乎的手去抓她的头发,祝红尖叫着躲开,楚恕之往后退了一步让出场地,他无意中一抬头,惊讶地说:“汪徵?你怎么白天出来了?”
屋里的人全体愣了一下,随后祝红跳了起来:“拉窗帘,快把窗帘拉上!”
郭长城和林静连忙一起七手八脚地把窗帘拉上,办公室的棉布窗帘外面还有一层防紫外线材料的,两层一拉上,屋里立刻黑得晨昏不辨、昼夜不分,吃完了包子馅的大庆往墙上一扑,小胖爪来了个连环踢,把灯踹开了。
此时汪徵的脸色已经白得快要透明,等屋里没有一丝阳光了,她才敢飘进来,软软地瘫在了一把椅子上,蜷缩成一团,看起来虚弱得就快消散了。
林静从自己的抽屉里拉出了一把香,点着了凑到汪徵鼻子下面:“快,吸一点香火。”
一根香烧了小一半,汪徵才缓过来,她轻轻地呼了口气,身体看起来也真实了一些,不像个虚影了。
“你怎么回事?”赵云澜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他竟然能触碰到对方,汪徵直接给拍得往后一仰,“不想活了是不是?不想活了回头我给你弄一个日光浴,让你好好美美黑!”
郭长城头回见到领导发脾气,吓得一哆嗦。
汪徵深深地看了赵云澜一眼,抬手指向电视。
新闻里正好播到救援队和记者靠近震中附近的山村,清点损失的现场情况。
震源在大西北,那公路条件极差,居民也少,想深入进去,很长一段路都只能靠走的,顺着镜头,能看见山上有零星的几个小土房子,也不知有没有人住,被震塌了半个屋顶。
村口一块破旧的石碑上写着“清溪村”。
汪徵的眼睛即使对女孩来说,也算特别大的那种,因此目光看起来总是有一点散乱,她呆呆地盯着那块牌子看了一会,镜头转开,才轻轻地说:“那是我…”
郭长城以为她会说出“家”或者“家乡”之类的字眼,可是汪徵顿了顿,好一会,才转向赵云澜,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那是我埋骨的地方。”
这句话成功地给办公室带来了一股小阴风。
“赵处,我想请个假。”汪徵用她那种特有的、飘渺却平板的声音说,“我想入土为安。”
赵云澜皱皱眉,摸出根烟:“你…”
汪徵往后一样,面无表情地说:“不要让我吸二手烟。”
赵云澜:“…你只是个鬼好吗汪徵女士,不会得肺炎的。”
汪徵认认真真地说:“鬼也闻得到烟火味,你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变成一根人形蚊香。”
赵云澜闷闷地把打火机又塞回兜里:“你入了镇魂令,都算是永不超生了,入土也安不了,何必呢?再说你们那不是不兴土葬吗?”
汪徵不言语,只是低着头,过了一会,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回家。”
赵云澜叹了口气:“就算你想回家,那你打算怎么去?”
汪徵:“还没想好。”
“你难道准备在青天白日下想?”赵云澜没好气地问。
汪徵不说话了。
赵云澜刚想说话,忽然手机响了,他出门接了个电话,等再回来,脸上带上了憋都憋不住的坏笑。
他干咳一声,抬起自己的表,对汪徵说:“这样,你先进来躲一躲,晚上我再把你放出来,我想个办法…到时候跟你一起过去。”
汪徵来不及废话,立刻化成一缕白烟,眨眼间就钻进了他的表盘里。
其他人却全都惊诧了。
楚恕之问:“赵处,你懒得像什么一样,出差从来都派别人去,什么东西能劳动你移驾大西北了?”
赵云澜:“滚蛋,我是身先士卒。”
林静说:“阿弥陀佛,我看你是无利不起早。”
赵云澜看起来还打算说点什么,可他实在日理万机,这么一会的工夫,电话又响了,他皱着眉摸出手机,瞪了这些胆大包天要造反的下属一眼,转身往外走去,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脸上本能地露出了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喂,哎,姐夫啊…咳,说什么呢?你别跟我客气啊,有姐夫跟自己小舅子客气的么?”
祝红呆呆地叼着包子,看着他招摇而去的背影,奇怪地问:“哪来的‘姐夫’?他什么时候又有个姐夫了?”
“那是宋部长。”大庆跳上桌子,就着肉味东闻西闻。
祝红:“哪个宋部长?”
“光明路这片不是给规划成商业街了么,咱们最近一两年可能要搬家,他看上了一处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在市中心,紧邻大学城,闹中取静,现在正寻摸着走关系呢。”大庆舔了舔爪子,以一种超脱一般猫咪的八卦之心为她科普。
祝红不耻下问:“那那个宋部长怎么成他姐夫了?他连姐都没有。”
大庆从鼻子里喷了一下:“谁知道,反正十几顿酒喝过来,他就算没姐,也多了一大帮姐夫。”
沈巍讲完早晨的课,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他站在讲台上收拾着桌上的教案。
教室外的阳光打进来,晃了一下他的眼,沈巍手上的动作一顿,低下头,就看见一股金线从窗外不知什么地方“勾”进来,一直缠住了他颈上的吊坠。
沈巍伸手想把那团线拉下来,可是手指径直穿了过去,金线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慢慢地分出很多股,缠上他的手指、身体、脖颈上。
沈巍闭了闭眼,再睁开,面前什么都没有了。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那团光芒四射的小球,心里明白,见了那人一面,以后恐怕就躲不开对方了。
赵云澜温暖的手几乎让他心乱如麻,一天过去了,他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时的温度,那么烫,那么灼人。
还是…先躲他一阵子吧。
赵云澜早晨就跑出去了,一整天没人影,直到晚上快下班,才一个电话打到了办公室,此时,林静和祝红已经在领导带头缺勤的情况下翘班跑了,大庆趴在一台电脑的主机散热口后面,睡得人事不知,楚恕之依然板着那张棺材脸,旁若无人地乒乒乓乓扫雷。
郭长城只好自己接了电话:“喂?”
“小郭?”赵云澜问,“忙么,不忙帮我做件事。”
郭长城:“好,您说。”
“明鉴——哦,就我那块表,里面煞气太重,汪徵不能久待,过两天我要想办法带她走,得找个别的东西当载体,你上网给我买一个人形的娃娃,最好大一点,得能站起来、能动就更合适了,找同城的店,跟他们说急用,让他们明天就送到。”
郭长城一边点头一边夹着电话在网上搜:“赵处,我找到一个,是真人等身,关节灵敏,能站立…”
赵云澜那边似乎有什么事,有点急,听到这就打断他:“行行行,这个不错,就买这个,让他们快点送货。”
郭长城应了一声,才想点击购买,无意中扫了一眼店名,骤然被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发现这是一家情趣用品店。
纯情小宅男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地对电话那边说:“赵、赵处…这个…这个有点…”
赵云澜:“什么呀?哎呀贵一点不要紧,你记得要发票就行,全额报销——行我不跟你说了,这有点事,你给我抓紧时间啊!”
说完,那边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郭长城盯着电脑屏幕,默默地…蛋疼了。

第27章 山河锥

出发那天,直到他们到了机场,赵云澜的脸都板得像个棺材。
当那个真人等身大小的充气娃娃被寄到光明路4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连没来得及走远的快递员小哥都听到了赵处愤怒的咆哮。
他说:“郭长城,你脖子上扛得是个夜壶吗?!”
郭长城没能适应骤然撕掉温情面纱的领导,一脸信息量太大、拥堵了他反射弧的呆样。
大庆好奇地伸爪扒拉了一下面前的大娃娃,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那东西发出了一声十分逼真的…不和谐的叫声。
大庆的毛炸起来老高,赵云澜的脸都青了,指着那娃娃,气得足足有半分钟没说出话来。
郭长城就像个受到了惊吓的小耗子,眼珠都不动,呆呆地贴着墙角站着。
赵云澜好容易把胸口憋得这口气咽下去,噎得他嗓子疼,好半晌,才虚弱地对祝红说:“你能不能…给衣服找件它穿上…”
说完,自己也觉出不对,还没来得及更正,他放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就响了,赵云澜嘀咕了一声:“气死我了。”
就捂着胸口摔门出去了。
祝红扭过头来,对郭长城说:“你是把鬼见愁气得‘说都不会话’了么?厉害。”
郭长城:“…”
他奇迹一般地领会了祝红嘴里的“鬼见愁”指的是谁。
林静拍拍他的肩膀:“我刚发现,小郭,你才是真壮士!”
郭长城快哭了。
楚恕之默默地抱起了大庆猫,伸出手捂住了它的眼睛,带着他一贯苦大仇深的表情,扭过了头,避开这一摊不堪入目的东西。
临到出发的时候,祝红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巨大的军需袋,把娃娃囫囵个地塞了进去,对着空气说:“委屈你在明鉴里再待一会,等下了飞机再进来。”
一缕白烟从赵云澜的表盘上飞出来,绕着祝红飞了一圈,最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少女的模样,赵云澜身边大概不那么让鬼舒服,汪徵看起来明显憔悴了不少。
“全当我是晕机了。”汪徵用一种起如游丝的声音说,然后她看了看自己未来的身体,总是雾蒙蒙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点无法言喻的谴责来。
郭长城头也不敢抬。
最后,光明路4号刑侦科全体,还是厚颜无耻地跟着一起去了,他们闲得蛋疼,决心去围观究竟什么东西请动了赵云澜这尊大佛。
不过一路上也没人敢去触赵处的霉头,连大庆都变成了一只指头大的猫咪挂坠,老老实实地趴在了祝红的手机上——他们的头儿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劫机的。
…直到他们在候机大厅碰上了沈巍和他的学生们。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赵云澜青得发黑的脸一瞬间就雨过天晴了,冷冽的眼神一瞬间就融化了,方才身上悠悠地转着的那股黑气一瞬间就消散了。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的同事,大步走向了被学生们围在中间的男人,在精心设计的相遇中装模作样地说:“沈巍,怎么这么巧!”
沈巍的眼睛闪了闪,赵云澜一时没看出来他是得到了惊喜还是受到了惊吓,反正过了好一会,沈巍才推了推眼睛,点点头:“赵警官。”
祝红看着那边,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在一帮象牙塔里的老师和学生之间,赵云澜轻而易举地就成了那个掌控全场的人,沈巍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这些熊孩子们就三言两语地被赵云澜套出了具体目的地和考察任务。
赵云澜笑眯眯地问:“城区和清溪村中间有十几个小时盘山道的车程,你们打算怎么去?”
沈巍立刻明白了这家伙的不怀好意,可惜猪一样的队友太多,他刚要开口,穿红衣服的女班长就快言快语地说:“坐大巴呀!”
沈巍:“…”
“大巴一天只有一趟,清晨六点出发的。而且和你们的目的地不完全是一条线路,我知道你说的那辆车,那是往一个县区去的。”赵云澜见人上套,越发好整以暇。
女班长愣了一下:“我查了地图,好像中途可以下车,然后走过去似乎也不远…”
“以你们的小身板,能走四五个钟头吧。”赵云澜往后一靠,用眼角扫着沈巍,“东边的平原西边的山,在山地地区,地图上不远的距离,你可能要翻好几座没有开垦过的荒山,我说四五个小时,还得在你们不迷路的前提下,你想,你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再走上四五个小时,估计要露宿荒郊的,现在这个季节,那边已经冷到你没法想象的地步了,露宿雪地…”
学生们不负众望地发出了一阵焦头烂额的讨论。
赵云澜发现沈巍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有种刻意讨好被人看出来的尴尬感,忍不住蹭了蹭鼻子,干咳一声:“好了好了,同学们稍安勿躁,这么着,我那边有几个朋友,帮你们叫几辆车来,到时候大家正好可以一起走,也有个照应,你们觉得好不好?”
女班长愣了一下:“这…太麻烦你们了吧?”
赵云澜摆摆手,已经掏出了电话,伸手一勾沈巍的肩膀,冲她挤挤眼睛:“有什么不好的,我跟你们老师是什么关系…”
沈巍侧过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关系?”
赵云澜卡了一下,沈巍的眼神像带了钩子——这个问题,说远了是打自己的脸,说近了呢,又显得太不要脸,赵云澜心里一转:“邻居啊!小同学们得记着,以后出门在外,就是远亲不如近邻,这要是相处得好,邻居会比真正的亲人还亲,是不是沈老师?”
沈巍带着几分无奈地对他笑了一下,直接把心怀鬼胎的赵处给电晕了。
“谢谢。”赵云澜听见他说。
“谢什么?”赵云澜站起来,殷勤地说,“哎对了,这个时间你们还没吃饭吧,等等我啊。”
沈巍一个没拉住,他已经转身走了。
片刻后,赵云澜拎着几个大塑料袋走了出来,好在他没有晕彻底,路过的时候还顺手塞了两包给郭长城。
楚恕之说:“哟,难得,我以为他把我们忘了呢。”
林静对着炸鸡腿例行公事地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然后这酒肉和尚迫不及待地把鸡腿叼在嘴里,还伸手拿了一杯可乐。
郭长城怀里的东西瞬间就被瓜分干净了,就在他还愣神的时候,旁边有人递了个汉堡给他。
郭长城一偏头,发现是祝红。
祝红递给他吃的,却没看他,眼睛瞟着赵云澜那边——不知道赵云澜说了什么,一圈人全都笑了起来,大概那个人不管在哪里,都是所有人瞩目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