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没问题!”张东来难得能在骆闻舟面前直起腰来,嬉皮笑脸地冲他一点头,“骆队好,骆队有什么事吱一声,都是一家人!”
骆闻舟冷眼打量此人,听说张少爷上回闯了祸以后,被家里关了俩多月的小黑屋,眼下可能是刚刚“刑满释放”,他光膀子穿了个马甲,裤子上一边一个大窟窿,剃了个鸡冠子似的新发型,一排五颜六色的长毛在头顶支楞八叉,后脑勺上还剔出了一个什么字。
骆闻舟奇道:“你脑袋上是个什么玩意?”
张东来连忙立正,汇报说:“一个‘忍’。”
骆闻舟不由得有些肃然起敬——原来张少爷这幅尊容是忍过的结果。
“骆队,您放心,这边我熟,”张东来说,“咱们这里是资产阶级的大染缸,除了奢侈腐败,绝对没有别的洪水猛兽,方圆五十公里之内,最有攻击性的野生动物是小松鼠,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倒确实也是,西岭这一代本来就高贵冷艳,那场大雨更是下得人迹罕至,一个小女孩惊慌之下,能跑多远呢?
刚听说这个消息,谁也没太慌神,所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丧心病狂的韩诚正被装进裹尸袋拖走了,救护车拉走了重伤的胡老师与那还有一口气的绑匪韩疆,一帮受到了惊吓的学生在家长陪同下分批离开,集体去接受身体检查和心理辅导,抽调的警犬也很快就位。
几支搜救小队分头行动,张东来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敞篷车,里面集体播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帮忙到附近的大小行车道上找人。
专业人员和水货们各行其是,谁也不影响谁,十分相得益彰……就是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听着有点闹心。
费渡伸手扶住车门,冲骆闻舟一点头:“走,去小孩跑了的地方看看。”
骆闻舟不客气地蹭车,顺手点了点他的前襟,用很“封建老大爷”的语气开了口:“把衣服穿好了——你们半夜三更在这边聚众鬼混什么呢?”
费渡懒洋洋地把衣襟一拢,也没看扣眼对不对,随便系了几颗——效果还不如敞着,因为湿透的前襟还没干:“飙车。”
骆闻舟:“开着敞篷飙?”
“机车,还翻了两辆,你们封路之前,刚有个救护车拉走个摔骨折的,”费渡轻轻地把车踩了出去,少见地用没带贬损的愉快语气调侃了一句,“当然,对中老年人来说可能确实是有点刺激。”
骆闻舟低头看了一眼他脚上沾满泥点的靴子,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可能确实是奔着中年去了——因为已经不能理解这些小青年们究竟空虚到了什么地步。
“手怎么了?”费渡无意中瞥到他身上的“三道杠”,“谁这么火爆?”
骆闻舟凝神听了听各搜救队汇报进度,随口回答:“你弟弟。”
费渡莫名其妙。
“知道了,注意沟沟坎坎的地方,小孩经过这事多少会有点应激反应,没准会自己躲在什么地方。”骆闻舟说完,放下对讲机,转向费渡,“你看这像灵长类的爪印吗?没常识——陶然给你那垃圾杂毛猫,忘啦?你们这些小崽子,弄个什么都是两天半的新鲜,后边还得跟个收拾的。”
费渡先是一愣,随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原本半睁不睁的桃花眼倏地睁大了。
夜色在两侧车窗中呼啸而过,他好一会没接话,直到看见前方灯火通明,已经逼近女孩最初逃走的现场时,费渡才意味不明地开了口:“那么多年了,你还养着吗?”
“啊,不然呢,给你啊?你想要就赶紧抱走,就是千万别再给我送回来了,”骆闻舟想起骆一锅就手疼,不由自主地又伸手挠了挠,“车停远点,那孩子没准能留下脚印,别破坏了。”
费渡依言把车停在稍远些的地方:“你……咳,需要打疫苗吗?”
骆闻舟听了这句正常的询问,十分震惊——比骆一锅突然跑过来对他又亲又蹭还震惊,以至于舌头略微打了一下结:“不、不……不用,上次打的还没过期。”
一年十二个月,骆队有十一个半月都是“无敌状态”,给他开疫苗针的大夫建议他干脆办张“年卡”,从此零售该批发得了。
骆闻舟震惊过后,又忍不住脱口嘴贱了一句:“你突然这么孝顺,我有点慌。”
费渡敛去脸上异色,又拖起他那很讨人嫌的腔,似笑非笑地说:“关爱孤寡老人,人人有责。啧,漫漫长夜,跟猫作伴,想想都觉得凄凉。”
不知是费渡太衣冠不整了,还是骆闻舟自我感觉良好得有点走火入魔,他总觉得费渡嘴炮时飘过来的那个眼神有点勾引的味道,配合他那一声鼻子里哼出来的“漫漫长夜”,实在是十分引人遐想,以至于他嘴上一不小心有点过线。
“干嘛,”骆闻舟顺口耍了句流氓,“你就口头安慰啊?”
费渡:“……”
骆闻舟:“……”
这句过火的玩笑话音一落,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狭小的跑车里,气氛非常的难以描述。
骆闻舟恨不能把方才那句话怎么扔出去的再怎么叼回来,他哑然片刻,干咳了一声,不怎么高明地往回找补了一句:“以后逢年过节,别忘了拎个点心匣子看看爸爸。”
费渡勉强一笑:“还用顺便上三炷香吗?”
说完,两个人默契地同时下车,打算把方才的尴尬遗忘在无辜的跑车里。
骆闻舟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费渡:“话说回来,我记得你当时挺喜欢那猫的,后来怎么说什么也不肯养了?”
费渡一手扶在车门上,动作一顿,远处的灯光倏地扫过他露出来的额头与眉目,那些弧度像是雕刻而成的,有精心设计的轮廓剪影。
“宠物?”费渡一顿之后,若无其事地说,“我不喜欢养宠物,麻烦得很,那时候当着陶然的面没好意思说,再说……”
他抬起头,一侧的眉梢轻轻地动了一下:“没准是我还有虐杀小动物的爱好呢?控制不了自己,又怕跟陶然没法控交代,只有敬而远之,骆队,你觉得这个说法合理吗?”
骆闻舟愣了愣,直觉费渡这句话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可还没等他从字里行间分析出什么,耳机里就传来了搜救队员的声音:“骆队,找到了女孩扔出去的警报器和一些脚印。”
胡老师遇刺的时候,雨已经渐渐小了,中巴车停泊的车辙没有完全被水冲走——当时司机在车头,绑匪被胡老师扑出了车门外,女孩如果要逃走,只能是从车尾跳车,往某个能避开车灯的方向逃,依着这推断,搜救队员们很快找到了几个少女的小脚印。
警犬循着踪迹冲了出去。
所有人都觉得运气不错,劫匪挑的地方道路年久失修,很多泥土地,曲桐留下了不少痕迹,循着踪迹,女孩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可是直到后半夜,曲桐依旧音讯全无。
曲桐的父母眼巴巴地看着来回过往的警察和自发帮忙寻人的车主们,每次有人经过,那位母亲的眼睛都会像声控的灯——稍有风吹草动就跟着亮起来,而后随着搜救人员来而复返,又一次一次熄灭。
“骆队,你过来看看这个。”
骆闻舟从人群中穿过去,几条搜救犬都停在了同一个地方,伸着舌头蹲在一边,他顺手撸了一下旁边的狗头,半蹲下来,尖锐的石子上还有隐约的血迹,一块皮制的凉鞋系带缠在了上面。
“给家长看过了,确认这根鞋带是曲桐凉鞋上的装饰品。”旁边的搜救人员说,“后面有孩子的脚印,这里有几条很长的擦痕,推测是不是那小女孩跑到了这,绊在石头上,摔了一跤?这里还有大人的脚印和车辙的痕迹,我大概估计一下,看着有四十一、四十二号,男性的可能性比较大。”
骆闻舟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有个开车的人恰好途径这里,把孩子带走了。”
“很有可能,狗已经闻不到什么了。”
骆闻舟借着同事手里的光源,目光在附近逡巡了一圈。
杂乱的脚印、女孩摔的那一跤,把雨后泥泞的地面弄得乱七八糟,乍一看很难推断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骆队,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好消息,毕竟刚下过雨,这里又是山区,泥土松动,可能有安全隐患——有路人经过,把那女孩救走了,好歹她今天不用在荒郊野外过夜了。”
骆闻舟脸色依然很严峻,没吱声,好一会,他才缓缓地点点头:“行,注意保护现场,去通知技术人员来看一下,看能不能由痕迹判断出那孩子当时是不是自愿跟人走的。还有……准备发布寻人信息,密切关注附近有没有捡到孩子之后报警的。”
“是!”
“去联系一下学生们今天去过的博物馆,”骆闻舟心事重重地叼起根烟,仔细回忆自己是否有遗漏,又补充说,“查一下博物馆的访客,还有附近国道路口的监控。”
旁边的搜救队员不明所以:“啊?”
“看看有哪些车经过,”骆闻舟轻声说,“特别注意单身的男性车主,我突然觉得这事有点不太乐观。”
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途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狼狈的小女孩,告诉你附近有歹徒劫了他们的车,正常人会是什么反应?
普通人大概没有勇斗持刀歹徒的胆子,或许都未必敢不经确认就让那孩子上车,毕竟,社会上经常会流传一些利用孩子犯罪的段子。所以要么是冷漠地假装没看见离开,要么会在仔细问明情况后,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
警方确认中巴车在西岭县境内被劫持之后,整个县区里所有报警电话都会第一时间被转到他这,为什么从女孩独自逃走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
失踪的女孩给整个营救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晃三天,警方一无所获,捡走了女孩的神秘人始终没有消息,而无论是对博物馆方面的调查,还是附近答应帮忙留意的几个商家,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来。
第三天傍晚,曲桐的父母来到了燕城市局,带来了一块U盘。
“不知道是谁放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就在牛奶箱里,孩子找不着了,这两天我们都没顾上取,”曲桐父亲红着眼说,“挤压了几天,今天早晨送牛奶的敲门来问,我们才想起打开牛奶箱……就掉出了这个东西。”
郎乔隔着手套接过那枚小小的U盘:“里面有什么?”
她话音刚落,曲桐的母亲就突然崩溃,失声痛哭起来。
“里面是……是一段录音。”
十五分钟以后,陆有良皱着眉听完了录音,录音只有不到一分钟,刚开始是一个女孩惊恐至极的尖叫,然后是剧烈的挣扎,几十秒后,尖叫和挣扎声渐渐微弱了下去,直至悄无声息,最后“呛”一声,好像是一个装满了小铃铛的铁盒子,被人用力晃响,震颤的蜂鸣声好像敲在人心口上,“嗡”一下被拉长——录音戛然而止。
陆有良眼角一跳,缓缓地点起一根烟。
“陆局,”骆闻舟率先开口,“现在我们手头线索太少,本来不应该胡思乱想,但是听老杨念叨莲花山念叨了大半辈子,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必须得找您确认一下。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我们都只是道听途说,您是唯一一个亲身经历过的,您觉得这段录音像不像当时绑匪打给受害人家属的电话?会不会是当年那案子的模仿案?”
陆有良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半天没吭声。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一脸阴郁地开了口:“那事当时闹得很大,现在还能找到当时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当时由于欠缺保密意识,一些诸如‘受害人家长收到恐怖电话’之类的细节,都曾经对外披露过,但是……”
众人鲜少在老局长脸上看见这么严峻的表情。
“我记得最早失踪的女孩——就是莲花山的那桩案子里,有一个细节,”陆有良说,“那案子中的受害人父亲在配合调查的时候提到过一个细节,他说他在电话里听见了铅笔盒的声音。过去时兴过一段时间的铁铅笔盒,失踪女孩家长说,小女孩攒了一把那种彩色的小圆铃铛,放在铁铅笔盒里,有时候会拿出来晃着听响,家里大人嫌烦,还呵斥过她……电话里传出来的绝对是晃铅笔盒的声音,他也是因为这个才肯定,里面女孩的声音肯定是他女儿。”
在一边做会议记录的郎乔轻轻打了个寒噤。
这是个太小的细节,而且由于当时没能留下音频证据,只是一段受害人家长的证词,家长在焦急和恐惧中,精神状态不稳定,误听的可能性很大,真实性实在不好说,因此只能作为参考。
杨正锋的笔记里没有提到过,连骆闻舟和陶然都不知道。
警方当然不会把这种不知真假的小细节公之于众,那么……
第42章 亨伯特·亨伯特 九
“按着这个推论,”郎乔吊着一双和眼睛差不多大的黑眼圈,幽幽地说,“要么是吴广川从太平间里爬出来了,要么是当年那案子,咱们认错了人,真凶在二十多年以后又重新出来作案。”
“一个人成功作案六起,警察连个鬼影都没抓住,还配合他找了个替死鬼,正常人都得得意成变态,何况真变态,他会消停这么多年吗?”骆闻舟说,“要真是当年错认了真凶,这二十多年够他杀完一个万人坑了。”
郎乔扭过头:“骆队,我听你说话好瘆得慌。”
“我听你说话也挺瘆得慌。”骆闻舟把笔杆在手心里转了一圈,“不管怎么样吧,我已经让人去曲桐家蹲点了,先查扔U盘的人。”
“不是我说,够呛能查出来,”郎乔说,“我刚问过了,曲桐他们家住在一个老小区里,物业一个月三十还总有人拖着不交,基本就是‘我家大门常打开’的状态,上个月刚失过窃。你想想,有人从你家拿点什么走都抓不着,别说扔点什么了。”
陶然问:“其他线索呢?”
“U盘是那种最普通的便宜货,网上一模一样的能搜出好几百页来,擦得很干净,半个指纹都没有。录音内容,技术那边正在加紧分析,但嫌疑人有明显的反侦察意识,”骆闻舟顿了顿,摇摇头,“结果恐怕不乐观。”
有线索的可能性很小,女孩还活着的可能性也很小。
黄金七十二小时已经过去了,送给女孩父母的录音也更像是某种自鸣得意的“总结”——我还在,我依然是胜利者,你们抓不住我。
“其实还有一个思路,”陶然在旁边沉吟片刻,又说,“案发当晚,周围会有什么人经过?当时我们排查了周围几个景区、园区以及主要道路的监控,如果带走女孩的人是恰好开车经过,他很难不留下痕迹,但是直到今天,我们都没从这条途径找到什么线索,所以有没有可能是这样,这个人一直在跟踪曲桐——或者他的目标是那辆车上某个差不多的女孩,结果恰好碰上了劫持事件。”
郎乔听到这,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跟踪和尾随不是一蹴而就的!”
学生们夏令营最后一天去了近郊,但此前却一直是在市区的学校附近活动的,如果那个神秘的绑匪尾随了其中某一个人,那他在市区里隐藏形迹的困难要大得多,交通监控、周围的常住居民很有可能会注意到他!
郎乔立刻站起来:“我去安排。”
“我安排过了,”骆闻舟冲她一摆手,“你先坐吧,那天查完案发地,又没找到可疑人物的时候,我就让人顺着他们班几个女孩之前的行踪排查了一遍。十八个学生里有十一个女孩,都是和曲桐年龄相仿的,其中体貌特征近似的有六个,即使把重点放在这六个人身上,查她们每天去了哪,和什么人擦肩而过过,也涉及上百人,通过现场测量,我们只知道这个人穿四十二码的鞋,信息太少,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能肯定,除非他自己表现得很可疑,就目前来看,显然没有。”
陆有良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认即使是他亲自坐镇,也不可能更周全了,可有时候,时机与运气真是缺一不可。
“当年的绑匪是直接给受害人家里打电话,现在知道我们能追踪了,就换成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投递,还真是挺与时俱进的。”郎乔叹了口气,“这是不是也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骆闻舟话音一顿,又说:“我记得当年的受害人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究竟凭什么认为吴广川就是连环绑架事件的嫌疑人?就因为他手里那几套带血的小孩衣服吗?”
“不是,当年办案不太规范,但也没有那么不规范,”陆局说,“除了那几套被剪碎的衣服,认定嫌疑人就是吴广川的原因主要是还是第七个女孩,她身上留有遭到性侵的证据,而且本人醒过来以后,也指认了吴广川。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好像姓苏,苏……”
“苏筱岚。”陶然说,“我师父的笔记本上提到过,是嫌疑人吴广川的学生。”
“对,是这个,”陆局想了半天,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好叹了口气,“唉,时间太长,上岁数了脑子不好,不少事记不清了,你们调档吧。”
骆闻舟用脚尖踢了没眼力劲儿的郎乔一眼,郎乔反应过来,赶忙应了一声,跑去办手续。
陆局亲自点名,旧案的档案调得很快,比杨老的笔记更详细客观的记录终于拂开了二十年的灰尘,再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对,应该就是这个女孩。”陆局抽出其中一张照片。
因为当事人还活着,而且恐怕不想被打扰,杨老的私人笔记里并没有保留她的照片。
第七个受害人苏筱岚是个非常好看的小姑娘,杏核眼,眼角修长,往两鬓挑着,拍照的时候她化了一点妆,显得唇红齿白,托腮面向镜头,又有一股奇异的早熟气质。
“苏筱岚当时是锦绣中学的学生,案发时正在念初二。”
郎乔奇怪地问:“不是说那女孩家庭环境很差,丢了好几天家长都不知道吗,怎么能上得起当时的私立?”
“她是舞蹈特长生,小学的校舞蹈队老师很喜欢她,直接把她推荐到锦绣的,当年锦绣招的特长生都可以减免学杂费。不过一来是因为家庭环境差异,二来也是舞蹈队一直要训练,苏筱岚总是缺课,久而久之,在学校里一直和同龄人格格不入,也没什么朋友,吴广川是她初一时的班主任,利用了这一点,多次诱骗、胁迫女孩,对她实施侵犯。”
“这就奇怪了,”陶然忍不住插话,“如果吴广川绑架并杀害了六个女孩,为什么单单让这个女孩活下来了?”
“我那会刚工作,在专案组里干的都是跑腿的活,参与不多,”陆局回忆了片刻,“凶手已经死了,再逼问他动机是不可能的,所有的事都是前辈们事后写总结时的推测,原因大概有两个——第一,苏筱岚和吴广川交往密切的事,周围很多人都知道,一旦苏筱岚出事,警方很容易找上他,所以对于凶手来说,苏筱岚是个风险很高的目标。当时甚至有个前辈提出了一个理论,认为其他六个女孩很可能都是苏筱岚的替代品。”
“第二个就纯粹是我们的猜想了——和别的受害人不一样,苏筱岚家庭情况特殊,凶手没办法通过打电话的方式折磨苏筱岚的家人,如果打电话这个过程对于凶手的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和目的,那他在苏筱岚身上没有办法获得这种满足感。”
整个过程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人证物证俱在,逻辑与心理动机上也说得通。唯一的问题就是,既然二十年前旧案的凶手已经归西,那是谁带走了曲桐?
谁还会知道铁铅笔盒和小铃铛细节?
恐怕只有郭菲一案的受害人家属……以及当年经手这案子的老刑警了,也包括陆局。
当着陆局的面,小会议室里的几个人一时都沉默了。
反倒是陆局比较坦然,主动打破了沉默,站起来拍了拍骆闻舟的肩膀:“这事还是你来担吧,有问题找老曾汇报,我暂时避嫌,过一会我会把我这几天的行踪写清楚,其他案件经手人你们恐怕不大好查,我会提前替你们打声招呼,省得到时候面子上不好看,他们不配合。”
“还得问问莲花山一案里的受害人家属,也有可能是家属和谁说过什么,”骆闻舟轻描淡写地把这段尴尬揭了过去,“还有苏筱岚,她跟在吴广川身边时间最长,很可能知道点什么——兵分三路吧,陶然你继续追踪案发前那十八个孩子的行踪,为了以防万一,男孩也不要漏,小郎负责带人调查曲桐家附近,周围杂七杂八的小店里监控都不要漏,剩下的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