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却道:“今儿外头有风,小王爷还是早些回屋里来的好,喝点热汤,也好驱散寒意。你这婆子啰嗦个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害了小王爷不成?!”
静安王的身体完全是珠儿调理好的,她懂得医理,也擅长药膳,照着她的吩咐做出来的东西,连卢太嫔吃了,气色也变得十分好,因此格外信任她。那嬷嬷不过是小厨房里的人,怎敢顶嘴?只得倒了一碗出来,拿个小小的茶盘乘了递给珠儿,正想回头拿盐,一转身,珠儿已经端着汤碗离开了。
嬷嬷跺脚,嘀咕说:“什么神医?什么药膳能手?不过是知道几个药膳方子,从没正经下过厨,如今连汤里要放盐都忘了,只顾着到贵人面前露脸卖乖,精不死你!”她虽忿忿的,到底不是蠢人,想起自己是小厨房里当差的,若小王爷喝了汤不满意,这不是就要落到她头上,那岂不是无妄之灾?她连忙拿起盐罐追了上去。
追到游廊拐角处,她却看见珠儿正往汤碗里洒什么东西,吓了一跳。珠儿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她结巴了,递过盐罐子:“盐…盐没放…”
珠儿扯了扯嘴角:“你当我是你么?早就发现了,刚刚才洒了盐进去。”说罢转身就走人。
嬷嬷迟疑地留在原地,怎么也想不起来珠儿方才带上了盐罐。而且如果她酒的真是盐,那盐是用什么器皿装的?若换了别人,她早就嚷嚷出来了,但珠儿是卢太嫔非常信任的人,几个月来为静安王调理身体,劳苦功高,从未出过差错,若说珠儿下毒,有谁会信?她真要害静安王,过去有的是机会下毒。
就在嬷嬷犹豫之计。另一个人不知几时站在了她身边,吓了她一跳:“张姐姐?”却是卢太嫔从卢家带进宫来的亲信张嬷嬷。
张嬷嬷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往院门外走去。
连张嬷嬷都没有出言阻止,想必是无碍的吧?小厨房的嬷嬷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珠儿端着汤碗,走近了正在前院里走路的静安王。这原是她的建议,让静安王在天气晴好时。每日到屋外走动两刻钟,卢太嫔原本不大情愿的,只是见天气渐暖,才勉强答应让儿子试一试,结果儿子的身体竟然真的有好转了,这项活动就成了每日固定的安排。
静安王今年只有三周岁。刚走动了一小会儿,还未出汗,但小脸却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他一向喜欢珠儿,见她来了,便笑着扑上来:“珠儿你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静安王,这是奴婢特地给您炖的鸡汤。”珠儿的表情非常温柔,嘴角还带了笑。“您尝尝吧?很好喝的。”
静安王看了看鸡汤,小鼻子嗅了嗅。皱起眉头:“好象没有平时的好喝。”他是吃惯了好东西的,汤略有些不足,他就能闻出来。
珠儿的表情依然温柔:“静安王,这汤里有奴婢特地放的温补药材,味道或许差了些,但对您的身体很好,您就趁热喝了吧,喝完了,再走两圈,就可以回屋里去了。”
静安王又皱了皱眉头:“好吧。”但凑近了汤碗一闻,他又不干了:“还烫呢,我一会儿再喝!”
珠儿的表情头一回带上了不耐:“这汤就要趁热喝下去才好,放凉了,效用就没了。快喝吧,快喝!”若是这小子不早早把汤喝了,难保那厨房的婆子不会把方才看到的事告诉卢太嫔,她不能冒这个险…
可惜,静安王被宠惯了,是个跋扈的性子,哪怕喜欢珠儿,也不愿意听话:“我说一会儿喝,就一会儿再喝,啰嗦什么?!”说着把碗朝珠儿身上一推,转身就要跑。
珠儿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把抓过静安王小小的身体,便将那碗汤朝他嘴里灌去。静安王吓了一大跳,猛然挣扎起来。一直侍立在旁的乳娘连忙上前抓住珠儿的手:“珠儿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小王爷不愿意喝,你怎能…”话未说完,双眼就睁得老大,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不知几时,已经插进了一根簪子,那原是戴在珠儿头上的。
静安王猛地尖叫起来。珠儿一脚踢开乳娘,正要再行灌汤之事,却忽然被人制住了手腕,又有人从旁将汤碗抢走,并将她压制在地上。
那是几名孔武有力的内侍,她认得其中两人,是在院子外头扫地的粗使役从,居然是这样的高手…
珠儿忽然好象明白了什么,连忙尖叫起来:“静安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皇上抢皇位?不给你个教训,你还做美梦呢!”
“住口!”其中一名内侍给了她一记耳光,随即有人用帕子将她的嘴堵住了,她用力挣扎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却不料有内侍重重踢了她膝盖一脚,她巨痛之下,不得不扑倒在地。
卢太嫔已闻讯赶来,脸色苍白地紧紧抱住静安王,面上带了深深的怨恨:“果然,他们母子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居然敢下这等毒手?真当我是个软杮子么?!”
张嬷嬷在她身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为首的内侍却淡淡地道:“太嫔误会了,这丫头胡说八道嫁祸于人呢,皇上早就疑心她是蒋氏派来的奸细,命奴婢们日夜监视,只要有所异动,就立刻将她拿下。若非如此,只怕四王爷早被她所害了。若皇上真有心要毒害兄弟,又何必命奴婢们出手呢?”
卢太嫔听得一呆,不由得糊涂起来。
第六十六章审问
青云听完内侍回报卢太嫔小院中发生的事故,不由得松了口气。
“真是太危险了。”她对太后与皇帝说,“如果不是皇上收买了卢太嫔身边的人,及时将珠儿有异动的消息传递出来,只怕四皇弟真会被害死!就差这一点儿了…”
太后也摁着胸口叹道:“可不是么?那珠儿不但对静安王下杀手,还要嫁祸给皇上,真真可恶透顶!绝不能轻饶了她!不过经过这一遭,那卢太嫔应该不会老觉得我和皇上要害他们母子了吧?说来也是她糊涂,若我真有那心思,她早就死了,还能活到今日?静安王还能平平安安养到这么大?谁好,谁歹,她都认不出来,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
皇帝与青云都点点同意,清江王还微笑说:“她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太后与皇上连我都容下了,一个嫔所出的小弟弟又算什么?等他长到可以出宫开府,入朝参政的年纪,皇上早就坐稳了江山,也立了皇后,生下皇子了,哪里还有他妄想的余地?”
这话说得太后十分欢喜,忙笑道:“好孩子,你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可惜不是人人都能象你这般明白。那卢太嫔还自以为是个慈母,其实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害了静安王!别的不说,平日里卢太嫔总把静安王当成眼珠子似的,一步也不许他远离,怎么今儿倒放心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动了?虽有个乳娘看管,但一个乳娘能顶什么用?好歹也要多派两个宫人内侍立在边上听候吩咐,以防万一。我从前给她送人过去,她又总觉得那些人不可靠,不肯收,如今出纰漏了吧?那个珠儿是学过一点武的,若不是皇上派的人去得及时,只怕连卢太嫔本人都丢了性命,她还不知道呢!”
青云笑道:“我倒不觉得那个珠儿会杀卢太嫔。不然谁会把这祸事嫁到咱们头上来呢?”
“话虽如此,但那珠儿也实在太狠了。”太后皱眉道,“静安王才多大?她好歹也侍候了那孩子几个月,居然这也下得了手。罗家出来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青云飞快地瞥了坐在边上的清江王一眼,他没有说什么。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倒是太后,发现自己说话又莽撞了,忘了清江王是罗家外孙,若罗家出来的都不是好人,岂不是连他也算进去了?干笑着想要把话圆回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清江王察觉到了太后的尴尬,心中不由得苦笑。其实他也不待见罗家,若是罗家残存的人安份。他怎会忍心看着他们落得凄惨下场?无奈是他们惹事生非在先,还把他也算计上了,怨不得他不念血脉之情。
他很快地扯开了话题:“皇上,那叫珠儿的女子,当真是奉蒋氏之命进宫的罗家死士么?她可招了什么?”
皇帝眨眨眼,领会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朕已经命人严加审问了,兴许还能审出更多内情来。”
珠儿虽然自认为是罗家死士。实际上罗家覆亡时,她还是个奶娃娃,根本就没有经过正式的训练。只是被父亲带在身边,学了不少东西而已。那时候的罗家死士们其实也没预料到将来真能遇上东山再起的机会,若不是还有个“罗六公子”在。只怕早就四散了,虽然还留下来听蒋氏吩咐,却只能在偏远的田庄中过着低调不能见光的生活,没怎么用心培养后辈,加上许多硬件配套不足,有的培训项目自然也没法安排,其中就包括刑讯忍耐这一条。珠儿一个年轻小姑娘,在王府里扮了好几年的婢女,虽称不上娇生惯养,却也没吃过多少苦头,内侍们用上了压箱底的本事,她很快就受不住,全招了。
她确实是奉了蒋氏之命进宫的,原本只是到卢侧妃身边做个耳目,偶尔再帮蒋氏办点事,以防卢侧妃会对正妃嫡子不利,去年蒋氏却忽然改了主意,打算直接毒死卢侧妃了事,但在那之前,要先想办法让卢侧妃把珠儿荐到卢太嫔身边。
等珠儿顺利到了卢太嫔身边,要先帮静安王调理身体,取信于卢太嫔,然后常常向卢太嫔进言,指皇帝与太后对她和静安王是多么的忌惮,再说皇帝其实身体不好,将来恐怕难有后代,若他生不出皇子,而清江王的身份又为朝中大臣所忌,那与皇帝血缘最近的就是静安王了,静安王自然也就成了皇储的最佳人选。但太后在先帝时就一直妒忌卢太嫔,只怕宁可过继宗室子,也不会容忍静安王成为皇储的,现在不动手,是因为卢太嫔防备得严,加上卢家和卢侧妃也在宫外盯着,但等到皇帝大婚后,迟迟生不下皇子,恐怕就不会再留情了。她怂恿卢太嫔,应该尽快把这个消息传扬开来,只要人人都知道皇帝不能生育,那静安王就是重要的皇储,有那么多人盯着,皇帝和太后就不敢对静安王不利了。
卢太嫔确实听信了这话,这跟她以往从卢侧妃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吻合的,但她下不了决心。一来,她没有证据证明皇帝确实身体虚弱到无法有子嗣;二来,静安王年纪还小,就算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储,也无法入朝参政,时间一长,恐有变故。当今皇帝还是太子时,也是从小被册立为皇储,结果所有对皇位有想法的藩王都看他不顺眼,不知往他身上泼了多少脏水,让先帝烦心不已。卢太嫔虽然渴望儿子登上皇位,却不忍心让他小小年纪就陷入那等境地中去,想着好歹过几年再说。
珠儿也不在乎,反正她只要时时向卢太嫔灌输这种想法就好了,等到时机成熟,宫外蒋氏准备妥当,给宫里递了信号,她就会向静安王下毒,然后制造伪证,嫁祸给太后或皇帝,那卢太嫔一定会在悲愤之下,不管不顾地闹起来的。只要她把皇帝的身体状况闹得前朝都知道了。静安王已死,能成为最佳皇储人选的,就只有清江王,但清江王又为朝臣所忌,齐郡王到时候操作一番,清江王与菁姑娘之子就会过继给皇帝为储了。届时只要把皇帝与太后都除去。幼帝登基,齐郡王摄政,罗六公子想要恢复身份,就易如反掌了。蒋氏甚至已经许诺了一个国公的爵位,比当年罗家家主的地位还要更高些。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罗六公子到时实际上能够掌握的权势,只怕比真正的皇帝都要大呢。而珠儿等罗家死士,也能拥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得享富贵。
只是可惜蒋氏迟迟未能将罗六公子的双胞胎姐姐菁姑娘送到清江王府中为侧妃而已,许多安排也因此不得不暂援下来。
皇帝听完冯德安的回报后,冷笑着摇摇头:“蒋氏倒是狡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对儿子是一种说法。对罗家的死士又是一种说法,怕是只有对她儿子才算是实话,对罗家的这群死士。不过是利用而已。关家孤女的奶娘已经证实,罗家那个逃脱的丫头,生下的只有一个女孩。这什么罗六公子,完全是骗人的,罗家那些死士信以为真,结果原本能逃出生天的,也终究送死来了。”
据珠儿招供,罗家当年见局势不稳,就准备了一份财物,让心腹死士运到隐蔽处藏起来,以备日后东山再起所用,只是没想到,先帝把他们全家一网打尽了,谁也没逃出来,这笔钱就成了无主之物,若不是有个丫环被发现怀了罗家某位爷的胎,算是留下了罗家血脉,这些死士们可能就失去了效忠的目标,又不敢冒头,最终会将那笔财物分了,然后四散逃走,各自隐姓埋名藏起来,过上富家翁的生活了。那时候,他们对罗家的忠诚还是很深的。但时间渐长,日子不好过,虽有个罗六公子在,他们当中也有人心思浮动了,全靠蒋氏声称的未来的富贵荣华吊着,否则早就不干了。
饶是如此,还有人觉得谋反的风险太大,宁可安稳些,让蒋氏把菁姑娘娶回家做嫡长媳,日后稳稳妥妥地做个王妃,再让罗六公子做富家翁,娶个不错的姑娘,生儿育女,把罗家的血脉传承下去,如果日后子孙有出息,重回朝廷高位,大权得揽,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因为蒋氏的反对,这种观点很快就无人提起了。
珠儿的父亲还曾私下对她说:“若六公子只是个富家翁,我们岂不是成了寻常地主家的家丁护院?从前连罗家最体面的家丁护院,到了我们兄弟跟前都要低头,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再难都忍下来了,为的可不是这样而已!”
可见这些罗家死士们,曾经的忠诚到今日也都化作了满满的野心和贪欲。青云一边摇头,一边笑着对太后说:“这个珠儿也好,卢太嫔也好,似乎都坚信皇上不能生儿育女,这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居然也当件正经事防着备着。其实只要皇上成了亲,生儿育女的,这谣言就成了笑话。无论是蒋氏,还是卢太嫔,又或是这些罗家死士们,都要盘算落空了!”
太后忙不迭点头:“正是呢!她们是哪里听来的荒唐话,居然信以为真了,真真糊涂!”然后对皇帝说:“往日母后劝你的话,你全当耳旁风,如今怎样?虽眼下时间还早,但也该预备起来了。你的皇后,不比一般人家的媳妇儿,总要仔细挑选,等挑中了人,还要再冷眼看个一两年,才能确保妥当,到时候再开始准备大婚,有的要忙呢!没两三年功夫,完不了事,那时候可就不早了!你还要再拖么?”
皇帝的额头上滴下汗来,干笑着起身:“母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朕忽然想起还有政务要办,先告退了。”说罢迅速退走。
太后叹气:“这孩子真是的,到底年轻脸嫩,其实这有什么?谁都要经过这一遭的。”又转向清江王:“翠雯的胎养得如何了?一切安好吧?蒋氏死了,那关…不,是罗蕴菁虽然逃走了,但很快就会落网的。再没人给你的婚事捣乱了,哀家也该替你另外挑个好媳妇了,正好,我心里有个不错的人选呢,改日得了空,就宣进宫来给你见一面?”
清江王的胖脸上也冒汗了:“太…太后娘娘,其实儿臣的事不着急,真的…不着急…”
青云暗暗抹了把汗:“母后,这事儿急不得的,我觉得,其实大皇兄得了闲,还是先减一减肥的好。前儿我听人说,这人长得太胖了,就容易生病,大皇兄平时身体就不算顶好,不如咱们一边慢慢挑嫂子的人选,一边给大皇兄调理一下身体,怎么样?等大皇兄瘦下来了,玉树临风地往人前一站,您还怕那些姑娘家不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吗?”
清江王脸上的汗终于滴落下来了。
第六十七章躲藏
罗蕴菁小心地藏在山边一座破旧的草屋里,小心翼翼地探头往窗外看着,一听见有动静,就飞快地缩回脑袋,摒息静气地听着那动静声响,发现不过是雀儿飞过碰触了树枝子才发出了声音,又有些恼怒。
再看身上的衣裳,袖口与衣裙下摆已经撕破了些许,还沾上了泥土灰尘,她也有几日不曾洗浴净脸了,真真浑身都不自在。但为了保住性命,她只能勉强忍受这种种不适。
她现在身处京城郊区十余里的低矮山边,因无家可归,只能找到这座被人废弃的草屋暂居。白日里,与她一同逃出来的死士首领和另一名年纪已超过五十岁的老死士会乔装出门去打探消息,没法留下来陪她、保护她。她既害怕会被官兵发现,抓回京城去,也害怕会遇上毒蛇野兽或是心怀不轨的路人。
然而,她一再要求两名死士留下一人陪伴,他们却都拒绝了,那死士首领还用十分不耐烦的语气对她说:“我们只剩下两个人了,若留一人下来,另一人在外头行事,万一遇上危险,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更无法传信回来,岂不误事?姑娘好生待在这里,只要警醒些,不会有事的。”另一位老死士给她留了把匕首防身,再给了她一包驱蚊虫的药粉,还有两个白面馒头,一袋水,就跟着首领走了。
他们已出去了大半天,还没有回来。虽然草屋附近无人经过,但罗蕴菁就是忍不住想:他们一定是觉得大事不成,我也没用了,带着是个累赘,还不如丢下我,他们好逃走,若非如此,又怎会如此不客气地对主人说话,连一丝敬意都没有了?
这种念头在她脑子里不停地盘恒着。越发加深,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眼下离不得这两人,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从小娇生惯养,身上既没钱。也没侍候的丫头婆子,独自一人能上哪儿去?难不成还要卖身到大户人家里做丫环不成?可叹她从小就是被齐郡王妃蒋氏教养长大的,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不少,却不曾在针线女红上用心下过功夫,否则还可以靠卖针线活度日。但那种日子绝不是她想要的!
她该怎么办呢?
罗蕴菁胡思乱想了半日。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才终于等到了死士首领等二人回来。他们带回了简单便宜的干粮,她早已饿得不行了。那两个馒头根本顶不了多少肚子,连忙就着凉水吃了些干粮下去,才有精神抬头去打量死士首领他们,发现他们脸色很不好看,不由得心一沉:“怎么了?外头的情势不妙么?”
“确实不妙。”死士首领道,“齐郡王府已经没了,卢侧妃生的几个儿子带着他们小兄弟,还有几个王府的下人。搬到了另一个宅子里,王府如今有官兵严加把守着,还有宗人府与大理寺的人连夜查抄。大约是想找些什么证据之类的。宫里的消息完全传不出来,我怀疑,珠儿已经被发现了。”
那老死士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进宫时,是公然用的齐郡王府的身份,如今王府都没了,小皇帝又怎会留她在宫里?她身上还有我们交待的药呢,若有人搜一搜,是万万逃不过去的。真真可惜了!她老子又已经…”
死士首领神情一黯,低下头去:“官兵来得太急了,兄弟们不知逃出了几个,方才去官衙,时间太急,我也没好生查看,只见到珠儿的爹以及几个人的尸首…也许有人平安逃了出去,但眼下不知所踪,也不知从何找起。”
罗蕴菁忙道:“难道你们先前就没约定过一两个会合的地方?兴许他们也在找我们呢?总有踪迹留下的!”
死士首领瞥了她一眼:“从前我们曾经逗留过的地方,朝廷都已经知道了,我倒宁可失散的兄弟不去呢,免得被官兵发现。如今我也不能到那些地方去了,姑娘若实在想去,不如自个儿试一试?”
罗蕴菁气得涨红了脸,咬牙道:“你这是做什么?只因为我不是男孩儿,所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你可别忘了,罗家是你主子,而罗家就只剩下我这根血脉而已!”
死士首领冷冷一笑,没说什么,倒是那位老死士,有些不大高兴了,淡淡地对罗蕴菁道:“姑娘不必如此,罗家还在时,小爷姑娘们多,除了嫡出的几位,谁见了我们老大不是敬三分的?姑娘很不必在我们跟前摆主人架子。说起来,这十几年里,我们被齐郡王妃骗得不轻,把那骗子当成是六公子也就罢了,姑娘就在王妃身边度日,怎么也会被骗倒?亦或是姑娘本就知情,只是为了做皇后,就瞒着我们了?!”
罗蕴菁更生气了:“你少胡说八道!我也是被骗了,我可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什么罗六公子。倒是你们,好歹也能见到那人,怎么就没认出那是个假的?!”
那所谓的“罗六公子”,死士首领已经亲自去查问过了,确认只是蒋氏找来的冒牌货,差点儿没当场捅对方一刀,只是怕留下痕迹,惊动了官府,才把人打晕了就要走人。谁知同行的罗蕴菁却是个气量狭小的,一想到有人顶了她罗家唯一血脉的身份,害得她不受这些死士们尊重,就随手抱起一个瓷花瓶往那人脑袋上砸下去了。那假的罗六公子当场就断了气,在场的其他人吓得大叫,引来了外人,死士首领和老死士只好带上她逃跑,又为了甩掉跟踪的人,绕了一个大圈,回到藏身的庄子上时,才发现官兵已经扫荡过他们的老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