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心中一动:“这是当然了,难道我还有别的出路?”
路二叔笑了笑:“自然有,就看你胆子够不够大,敢不敢去拼了!若拼成了,将来少说也是家财万贯,要是心气儿高些,说不定还能越过你那位哥哥去呢!”
“路叔说笑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再说,我哪里还有什么哥哥?”胡飞握了握拳头,却还是抵不住对方的诱惑,“到底是什么路子?路叔给我讲讲吧?”
路二叔微微一笑,声音压得更低了:“想必你也听说过,咱们侯府有一个大进项,每年挣的不下万金。”
“您是说下南洋的生意?”胡飞差点没蹦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不知有多少人家为此眼红呢,“路叔是想让我参一股进去?”
“你那点银子丢水里都没个声响,也配参一股?”路二叔立马驳了回去,等胡飞红着脸低下头,才道:“这生意不是侯府一家独有的,原是几个世爵之家的老祖共同出的份子,其中就有南京的霍家,那正是咱们姑老爷家里。我们侯府那份生意,大少爷是插不进手去,但霍家…原本负责的人却出了变故,正需要派个知根知底的新人去…”
胡飞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第四卷 淑女 一百三十一、离别
路二叔看着胡飞眼中的激动,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春瑛送茶过来,他也示意她不要打搅胡飞,春瑛心里有些犯嘀咕,见胡飞目光都在发直,以为他是在想事儿,便乖乖地下去了。
路二叔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时不时瞄胡飞几眼。
胡飞心里乱成一团,又是惊喜,又是犹豫,但没过多久便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路叔,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这个管事?只是我与霍家非亲非故,李大公子和路叔愿意把这个差事交给我,不知有什么条件?不瞒路叔,胡飞如今虽是区区升斗小民,却没打算抛却这个身份。”
“哈哈哈…”路二叔笑了,放下茶杯,大力拍打着胡飞的肩膀,“好!我总算没看错人!若换了别人,听了我的话,早高兴得找不着北了,头一件事定是说他会好好干,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你能记得问条件,也不肯为了发财而投身豪门,可见你还没昏了头!”
胡飞恍然,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只是觉得,侯府的大少爷与路叔跟自己的交情并没有深到可以将如此机密大事相托的地步,没理由那么简单就把差事交给自己。自己既年轻没经验,又不是李家或霍家的家生子,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再说,他就算再想出人头地,也没有卖身为奴的打算,要是那样做了,父亲一定会死不瞑目的,日后见了兄长,还有什么脸去指责对方不孝?
胡飞恭敬道:“小子心里也是高兴得很,万般急盼着能把事情办好,只是饭也要一口一口地吃,少不得要请路叔说个明白。”
路二叔笑了笑,又喝了口茶,才道:“其实说起来也简单。这件事…侯府的主子们是不知道的,我们大少爷是得了姑老爷和姑太太——也就是霍家主人的私下重托,才悄悄儿接过了这项差事,明面儿上,自然还是霍家人主理。他家原就有人专门办这个差,船和人手都是现成的,只是管事的人不能再管下去了,需得派个可靠又懂行的去帮衬着。你不是李家和霍家的人,反而是好事——因为没有利益牵扯,也不能有利益牵扯!船队里发生的大小事,还有下南洋路上遇到的种种,你都要自己斟酌着,报给大少爷或我知道,不然…就报到姑太太那里去。如果…霍家或李家有其他人想要插一脚进来…你得想法子把人赶走!总之,就是好好看住船队上下。”挑了挑眉:“如何?能办到么?”
胡飞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不曾做过这种事,但从前跟在先父身边时,也见识过几回,若路叔和李大公子信得过我,便让我试试。”
“不但要试,你还得很快学会才行。”路二叔正色道,“出海之前,你就得把船队的人都收服了,不然到了路上,你没法服众,出了什么事,我们远在千里之外,可救不得你!”
胡飞一咬牙:“我保证能学会,办好!”只要能狠心,懂手段,还有什么是办不成的?他如今早就抛却了羞耻之心了,人不犯他,他不犯人,若别人先招惹他,可就别怪他心狠!
路二叔满意地点点头,这位皇商少爷,人还算是聪明的,做事也冷静,只要放开手,抛开种种顾虑,想必能成大器。至于对方眼中的野心,他倒是没放在心上,男子汉生存于世,怎能没有野心?他认识对方也有段日子了,从自己私下观察,再到魏公与众街坊们的评论,加上自家大少爷从四老爷家的叙少爷处打听到的种种,都可以证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人品,对方应该不是那种为了钱财背信弃义的小人。
他笑了笑,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管事的工钱是每年一百六十两——这也是明面儿上的,私底下你尽可以捎上自己的私货,只要别误了公中的生意就成。霍家本来一直是走南洋的,去年春天时,想着往南洋去的人越来越多,便打算改走西洋(注)那边,只是因金山伯病重,才暂时搁置了。你到了南边,先尽快上手,跑熟了南洋再说,西洋那边就慢慢来。一应大小事都是有章程的,你照办就是,有不懂的尽管问人,至于你自个儿捎带的东西…南洋那头,茶叶、绸缎、瓷器和蔗糖等物都极走俏,你本钱少,多带点儿便宜货也成,咱们寻常老百姓家吃的茶叶,在那头便能翻好几倍的价钱!瓷器绸缎也无需上品,你自己到了南边再慢慢看着办,不急。”接着凑近了胡飞,小声道:“回程时,记得多换些银子,南洋多白银,不过…若有好的宝石珍珠珊瑚之类的东西,自然得多带,这就要靠你掌眼了…”他微微一笑:“你若自己得了这样的东西,尽可以卖给我们大少爷,大少爷会安排去处,价钱自然不会亏了你。”
胡飞深吸一口气,起身郑重向他行了一礼:“多谢路叔指点,小子若把事办砸了,便提头来见您!”
胡飞离京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但他要去南洋,却只有路二叔和春瑛知道。
春瑛心情难受得紧,曾私下问二叔:“为什么要叫小飞哥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时候的远程航海还很危险,如果除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路二叔嗤笑道:“我们需要这么一个人去办事,他也需要一个机会去出人头地,这是两相得宜的大好事。春儿,他若一辈子留在京城卖脂粉头油,或是留在通州做中人,又能有多大出息?安慰的日子固然有,可他求的是这个么?你莫拦他,他从小儿就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就算落魄了,心气还在,叫他对着那些俗人粗妇低声下气,受尽流氓地痞的欺负,你就不替他委屈?”
春瑛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二叔说得对,她不能因为自己想要过的是安稳平淡的小日子,就想让胡飞也这么过。他年轻、有才华、有能力,也有野心和动力,不去闯一闯,他一定会很不甘心吧?
可她真的很舍不得呀!
如果是现代,她就当作是一个好朋友、大哥哥出了趟远门,不会想太多,可是这里是古代!往南洋走一趟来回,也要一年功夫,万一有什么意外,说不定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她又不能叫他不去,这种心情何止是纠结?
春瑛背了人窝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一场,才擦干了泪痕,去找胡飞道:“小飞哥,你要走了,我…我没什么可送你的,我给你纳双新鞋子吧?”
胡飞放下手中的衣服,看了一眼她发红的眼圈,默默点了点头。
春瑛便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充当尺子的布带,测量胡飞的脚长,却忽然眼一热,滴了两滴泪在地上,她忙低头掩了,假意笑道:“小飞哥的脚怎么比先前小了一圈?莫非是近日走的路少了,连脚也变小了不成?”
胡飞分明看到了地上的泪痕,只是装作不见,强自笑道:“妹子越发会说笑了,脚怎么会越长越小呢?你给我做大了些吧,我穿着走路,要舒服些。”
“我做的鞋子自然是舒服的。”春瑛收了布尺,直起身来,靠在墙边,低下了头,“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小飞哥,你要多保重身体。南洋天气炎热,可是海风也很大的,你晚上别忘了添衣裳。还有,我听说长年在船上的人,会生一种坏血病,重的会要人命的!你到了南边,记得买些桔子之类的水果,带上船去,可以防坏血病呢,又能解渴…南洋多蚊虫,听说还有瘴气,你随身要多带些药丸,好以防万一…”说到后面,声音已带了哽咽。
胡飞心头一酸,不停地点头:“我都知道了,妹子放心…”
“还有,我知道你这回去,是要挣大钱的,可是钱是挣不完的,最重要的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好…”胡飞转身抹了一把脸,才回头笑道,“妹子在京里,也要多加小心。若是在家还好,万一重新回侯府当差,记得万事要谨慎,别再犯心软的毛病了,遇事要三思,多问问信得过的姐姐们。大门大户里,见不得人的事儿多了,管也管不过来。你不过是个小丫头,那些事就让主子们管去吧,你要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等我回来…”
春瑛睫毛一颤,泪珠便滴了下来:“我知道了…”
两人默然相对,胡飞忽然想起什么,忙起身到床边翻找了半日,找出一根用红黑丝绳系着的玉珠来,递给春瑛:“这是上回进的玉珠子里,最通透的一颗,我原是打算等妹子过生日时送你的,如今却是来不及了,只好提前送。我手笨,打的绳结难看得紧,妹子莫嫌弃。”
春瑛接过来,认得丝绳是她打络子用的那种,但那绳结的确打得很粗糙,可是这份心意却难得,想来胡飞虽卖了这么久的脂粉首饰,本人却不是首饰匠,做这种细致活,也着实难为他了。她把丝绳的两个末端打了个花结,做成一个手链,往手上一戴,笑道:“小飞哥手艺好着呢,瞧,这不是很好看么?”
胡飞别过脸去,转回来时,已经恢复了原状,只是耳根处还有些发红。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黯淡了神色,只冒出一句:“妹子…要多保重!”
春瑛郑重点头:“小飞哥,你也要多保重!”说罢展颜一笑:“一定要平安回来呀!你会给我捎礼物吧?”
胡飞笑了笑,点头道:“我会的,我…我会…”
注:“西洋”在明代指的是印度半岛、阿拉伯半岛和北非。
(P.S.有JQ不?)

第四卷 淑女 一百三十二、码头上
出发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春瑛磨了几日,终于说服路二叔带她一起去码头送胡飞。三人便坐着马车,拉着行李往东便门外的大通桥上来。
这里原是南方来的漕船抵达的终点,京中人士欲往南边去,有不少都从这里出发,借漕船的东风南下,因此河两岸极热闹。
码头上人声鼎沸,车来车往,还有许多苦力拿着扁担、绳钩侯在一旁,等待别人的雇佣。春瑛掀开车帘子往外瞧了几眼,见那通惠河其实不算很宽,河边停的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只有四五艘二三十米长的船正在卸货。倒是大通桥上走的行人不少。还有几个穿了军装的士兵,悠悠闲闲地扛着长枪,边指着船夫说笑边从岸上走过。
路二叔把马车停在大通桥下的一颗树旁,临近便是一处酒楼。虽然不是饭时,楼中却有许多顾客,二楼的几个雅间还掀起了竹帘,从外面可以看到有男子三三两两地坐在里头,或轻聊慢谈,或争得面红耳赤,小二举着盛有酒菜的托盘,拉长了声音吆喝着菜名,楼上楼下地不停穿梭。
酒楼对面是一排商铺,京城特产和外地货物应有尽有。伙计大声招揽着客人,见路二叔走近了,忙凑上去:“客官,买点南货吧,绫罗绸缎、脂粉香油、茶叶糕点、金银事件儿,小店应有尽有,还有景德镇的瓷器,戴春林的香粉…”又压低了声音:“才到了一批上好的胡僧药,包你一包下去,快活得紧…”
路二叔啐他一口:“快快滚开,没瞧见我侄女儿在这里,休要胡言乱语!”春瑛正在下车,闻言转头过来好奇地问:“二叔,他方才在说卖什么药来着?”难伙计笑嘻嘻地掩了掩嘴,便转身去拉别的客人了。
春瑛觉得有些古怪,想问问胡飞是怎么回事,却看到他,满脸通红,憋出一句:“妹子…你别问了,叫人听了笑话…”春瑛猜想大概是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也有些脸红,轻咳一声,便扯开话题:“二叔,小飞哥要坐什么船去?是不是要问那边的几艘船肯不肯载他一程?”
路二叔笑道:“这个你就别管了,自然有船可坐。如今只怕还没来呢。”春瑛皱皱眉头,便对胡飞道:“小飞哥,你别嫌我啰嗦,出门在外,不比往日,你要多保重自己。我替你做了一打新鞋,还有几件新衣裳,都收在那个蓝花布的包袱里了,你要记得换洗。南洋天气虽热,出了汗一吹风,也是会着凉的,你别偷懒,要主意换衣裳啊。该花的钱就要花,不要为了省钱就亏待自己…”
她念一句,胡飞便点一次头,路二叔听得不耐烦了:“春儿,二叔从前咋就没发觉你有这么啰嗦?胡小哥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这些么?再说了,他是去做管事的,你还怕他到时候没人使唤?”
“话不能这么说。”春瑛反驳道,“他还从没试过一个人过日子呢,在外头又不认识什么人,谁知道服侍的人够不够细心呀?出门在外,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路二叔笑了:“是呀,就春儿做事最细致了,谁都比不上你!”他手搭凉棚望了望远处,丢下一句:“我去打听打听。”便走开了。
春瑛正为他的打趣而生气,胡飞便哄她道:“你从昨儿晚上便开始交待了,二叔一直听着,才会觉得不耐烦。可我心里知道你是好意,你别生气,多说几句吧,我就爱听。”
他这么一说,春瑛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也知道我太啰嗦了…”摸摸头,忽然想起一件事,便爬上马车,回身朝胡飞招招手:“小飞哥,你过来。”
胡飞心中疑惑,便坐上车辕问:“怎么了?”
春瑛左右瞧瞧,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胡飞:“这是给你的,拿去,别让人瞧见。”
胡飞接过布袋,打开绳结一看,居然是十张银票,俱是十两的面额,每一张都整整齐齐地折成两寸见方,顿时吃了一惊:“这是哪里来的?!”
“你变卖了东西以后,不是把我出的本金和红利一起还给我了吗?”春瑛道:“我把那些银子,再加上从前存在家里的一些碎银,又当了三少爷前些日子赏给我的一块玉牌,凑够了一百两银子,换成小张的银票。我打听过了,这个钱庄在南京、苏州和漳州都有分店,银票是通用的。”
胡飞睁大了双眼,他记得还给春瑛的银子只有六七十两,虽不知道她从前存的银子有多少,但想来也多不到哪里去,而那玉牌的价值他曾经大略估算过,这一百两对于春瑛而言,几乎算得上是倾囊。他忙把布袋塞回给她:“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银子,你不是正要存钱么?”
春瑛闻言,神色黯淡下来:“别提了…我想存多点钱,原是打算…将来给全家人赎了身,可以在外头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可从前还好,最近一年,我娘几乎就忘了这回事,我跟她提起,她还不耐烦,上回她来看我时,甚至还打算买个小丫头,说是别的管事家里都有,我们家没有太丢脸…这都是那个马婶调唆的!我娘说了,马婶最近手头有些紧,若是方便,就借她些银子。哼,我才不要借她呢,反正这些钱大多数都是你赚回来的,还不如给你花!”
胡飞叹了口气,仍旧把布袋递过去:“总之我不能要,妹子,你帮了我许多了,这既是你要预备给自家人赎身的银子,就该好好收着才是。”
春瑛将布袋推了回去:“我如果自己收着,我娘再发话,我就不好推辞了。我实在不想自己赚的钱平白便宜了别人。小飞哥,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便当作是我投资的钱,就象是从前咱们合伙那样,你爱怎么使就这么使!”
胡飞想了想,便揣好了布袋,正色道:“既如此,我绝不会叫妹子吃亏的。”
春瑛笑了,忽然瞥见路二叔回来了,忙跳下车迎上去:“二叔,怎么样?问到什么了?”
“马上就到了,等一会儿吧。”路二叔远远瞧着河面,“才问了人,说是可能已经过了通州了,不久就到。”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他说的船终于到了。不过出乎春瑛意料的是,这不是“一艘”船,而是一个船队,前后有两条大船、三条小船,缓缓顺着河道驶来。为首的两条大船,船头都挂着灯笼,一盏蓝的,上头写了“李”字,另一盏白的,上头写了“霍”字。春瑛恍然大悟,知道这定是大少爷和姑太太、表小姐到了。
路二叔几乎是一看到船的影子,便丢下春瑛和胡飞跑开了,不一会儿,就带了两个侯府家丁打扮的人回来,站在岸边等候。原来自他回京的次日开始,大通桥码头处便有侯府的四个家丁日夜轮班,等待霍家人上京的消息。如今一看到船,另两人便快马回府报信去了,这两人和路二叔一起,负责码头上的接待事宜。
船依次靠了岸,很快便在船边与河岸之间搭了几条长木板,船上下来几个人,路二叔与那两名家丁迎上去,谈了几句,其中一人便到桥下雇挑夫去了。接着船上又下来一个人,五官端正,眉毛长得很好看,头上戴着方巾,穿着灰青色的素绸袍子,腰间系着黑丝绳,只挂着一个白玉佩,简简单单,施施然迈下船来,那木板虽晃得厉害,他却一点惊慌之色都没有,显得很是稳重大方。
路二叔一见他便迎上去顿首下拜,春瑛虽然听不到他说话,也知道那就是侯府的大少爷。只见大少爷望胡飞这边望了几眼,胡飞遥遥作了个揖,他点了点头,便回身吩咐仆役们一番,然后往酒楼走去。
路二叔向胡飞使了个眼色,后者心中明了,对春瑛道:“妹子,你看好行李,我去去就来。”春瑛应了,见他走进酒楼,与大少爷一前一后地上了楼上的雅座,知道他们定是有机密事要谈,便安心侯在门外,拉好了马车,又转头去看那几艘船。
家丁雇好了几顶轿子,跟船上的人说了,甲板上的船工才退到船尾处,从舱房里走出十来个粗壮的仆妇,手里拿着一卷卷的深蓝色粗布,展开挡了两边的路,开出一条避人的道来,一直延伸到轿子前。抬轿的轿夫早被家丁赶开了。
春瑛起了兴致,便盯着看船上的情形,却只听到隐约有几声女孩子说话的声音,然后便是木桥轻晃的吱哑声,轻巧而急促的脚步声,鞋子踩在石头上的喀嚓声,除此之外,却是什么都听不到。待仆妇们收了粗布,四抬轿子已经安安稳稳地立在当地,连帘子都放得严严实实的。
家丁细细叮嘱了轿夫们,后者也战战兢兢,不敢有误,小心地抬起轿子,先行一步。
这时候,大少爷正好从酒楼里出来,便有人牵来一匹马,又递上马鞭,他翻身而上,抽了两鞭,马快步追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这时候,挑夫们才开始搬运船上的行李。胡飞走回马车边,有些不舍地对春瑛道:“妹子…我要走了。”
春瑛一惊,咬咬唇:“我知道…”她跳下车,又帮他拿行李,胡飞忙一把接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说了两个字:“珍重…”便毅然扭头往船的方向去了。
春瑛红了眼圈,忽然迈开脚步追上去,越跑越快,眼见着胡飞上了其中一只小船,她正要开口唤他,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春儿?”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家父亲。她怔了怔:“爹…”
路有贵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你怎么会来?是你二叔带你来的?快,来帮爹拿行李,都是好东西,爹专程给你娘和你姐妹俩带的!”
春瑛朝他迈了两步,又回头去看胡飞,已经见不到后者的身影了。她悄悄抹了一把脸,才低头向父亲走去。
(又迟了,对不起!!!)

第四卷 淑女 一百三十三、会亲
大少爷李敬一路领着家仆,护送着姑母和表妹的轿子,回到了庆国侯府的大门前。
早有守门的家丁报进门去,其他人则上赶着前来向姑太太的轿子请安,虽没得到一声回应,却有霍家随行的仆众分发了赏封下去。摸到赏封份量不轻,他们个个都喜气洋洋的,总算还注意到了霍家仆从身上灰蓝色的布衣与腰间的白布条,勉强抑制住了喜色,恭谨地护送轿子进门,又换了一拨清秀的小厮抬轿,才往二门去。雇来的轿夫,则有专人引到旁边的小屋里休息与领赏,自有人把他们的轿子送回来。
轿子到了二门前,又换了粗使仆妇来抬,不过进了二门后不久,便停下了。四名管家娘子一拥而上,到了轿前,先行礼请安道乏:“姑太太安,表小姐安,一路上可好?可累着了?老太太等许久了,正盼着姑太太和表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