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要你做的是送些东西给一个人,那人你见过,地方你也去过,想来你还有几分胆量,应该不害怕晚上走夜路吧?我不想派身边的大丫头去,那样太显眼了,你的身份正好,也不会引人怀。”
春瑛小心地问:“您要送什么西给什么人?是在府中的吗?我可是不能轻易出去的…”她进府这段时间里,除了浣花轩,也就是送东西时去过老太太、太太和小姐们的院子,还有很多地方都没逛过呢,什么时候见过特别的人了?
“花山下的竹梦山居,你去过吧?”李攸见春瑛眼中露出明了的神色,便知道她猜着了,微笑道,“就是你上回见过的人。”
“可那位不是大少爷吗?”春瑛惊讶地问,她一直以为那是大少爷,还非常同情呢,不过,三少爷是怎么知道她见过他的?
李攸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怎么可能?!那个人…他跟大哥完全不一样!”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你怎么会把他们弄混了?真真过分!念哥他…他跟大哥是不同的人!”春瑛不敢再说什么,忙低下了头,装作认错反省的样子。
李攸闷了一会儿,才咳了两声:“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今年冬天太冷了,我想给他送些吃食衣物,却又不想惊动别人,所以才找你。如何?这差事很简单吧?”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是…
春瑛问:“这么简单的事,三少爷为什么要瞒着旁人?吩咐一声,自然有人会做的。”
“你不懂,他…他身份特殊,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李攸闷闷地说了一句,想了想,便透露些实情给春瑛知道,免得她向外人打听:“那原是我们家的一位世交,他父亲与我父亲相交莫逆,十多年前,被人害死了,一家人只剩下他一个。因为担心害死他全家的凶手再伤害他,我父亲就将他藏在家里,不让外人知道。可他的行踪再隐秘,也要穿衣吃饭的,如今…我二哥在府里是越来越霸道了,他跟念哥不和,就示意厨房那边故意怠慢。厨房的人知道什么呀?自然是照做了。眼看着念哥越来越清苦,我就看不过眼!可偏偏…”他咬咬牙,有些生气地道:“念哥总说是父亲救了他的性命,我们全家都是他的恩人,不想因他一个人的缘故,叫我们家父子不和,所以总是不吭声,还逼我也不许告诉人!我是没法子,才想自己送东西过去的,横竖我这里有小厨房,多做一份饭菜,外人也不会起。”
春瑛这才明白,但三少爷的话似乎有些含糊,比如那害死“念哥”家人的凶手是什么人?能量有那么大,连侯爷都不放在眼里?而侯爷为什么不去帮好朋友报仇,惩罚那个凶手,反而只是把“念哥”藏在家里,连家里的仆人也不知道呢?
她正思索着,那边李攸见她迟迟不答应,以为她犹豫了,索性再给一个保证:“你放心,虽说父亲吩咐了众人不许接近竹梦山居,有人问你,你只需要抬出我的名号便是,但你不许告诉别人!若你做得好,不但有赏钱,而且…我答应你,将来会应允你一件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如何?”
春瑛一顿,眼中立刻迸出惊喜之色:“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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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公子 五十三、寒夜灯
李攸被她吓了一跳,又迟疑起来,心想这丫头忽然这么激动,莫非真的有所求?不会是…也有什么小心思吧?
这倒不怪他多心,他平日冷眼看着,身边的丫头中,除了年纪最大的梅香兰香以外,即便是从小儿陪着他长大、一向亲厚的几个,也渐渐生了其他的心思,若不是因为他年纪实在太小,怕惹恼了府中几位当家,她们才没轻举妄动。真正无心于此的,多半是因为长相不出众或者另有盘算。眼见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丫头似乎还算老实,他才愿意交托重任,如果他真的看走了眼,要打发可就麻烦了,最怕她心生怨怼,便把他方才说的话到处嚷嚷。
于是他沉下脸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春瑛踌躇片刻,觉得不能现在就告诉这个名义上的主人自己想要全家脱籍的事,万一他认为自己打算走人是不忠的表现,以后就没好果子吃了,于是便道:“如今还没想到是什么事,可将来却是说不准的,若是我和我家里人不小心惹了事,要受罚,还请三少爷替我们一家求求情。”顿了顿,又道:“再者,虽说这差事是三少爷的意思,到底违了侯爷的令,若是叫人发现,我要被拖去挨耳光打板子,三少爷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李攸脸色好看了些:“原来是这样,那是当然,既要差你办事,别人打你,就是打我的脸,我怎么会任由你受罚?即便你真吃了亏,我也会好生补偿你的。你就放心吧。”再细看春瑛的神色虽然难掩激动,但目光却没放在自己身上,眼中也不见什么情意,难道她实际上要求的不是那回事?那就好个小小的家生奴婢,所求的还有什么?不外乎金银钱财或是权势,只要她对自己有用,给她些好处也没什么。
春瑛哪里知道心里的想法?只觉得满怀兴奋。虽然早就搭好了大少爷那边的路,但多一份把握总是好的,三少爷是嫡子,将来只要无病无灾平安活到侯爷死的那天,就能成为庆国侯府的主人,有了他的保证自己一家人的自由就更是板上钉钉了。退一万步说,要是大少爷那边出了问题,她也可以从三少爷这边获得准许,侯府的家生子多了去了,少她路家一户也不算什么。
但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件事中一惊:三少爷真的会放自由吗?住在绣梦山居的那一位,身份隐秘到了连府中仆人都不能见的地步,又有一个黑衣怪男守在屋子周围装神弄鬼不许人靠近,难道真的是个避居的世交这么简单?
春瑛颤抖声音问:“那啥…三少爷…这事真的很机密么?你不会…你不会灭口吧…”
李攸一阵愕然,反应过来张口就骂:“你当我是什么人呀?!”见春瑛缩了缩脖子,神色间似乎还有些惑没好气地说:“这事就是不能外传,也不能叫别人发现,免得那些婆子丫头不知好歹地到处,把风声传出去了,叫念哥的仇家听见来找麻烦里人却是不怕的。侯爷绝不会因为这个罚我,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多就是说我几句,能有什么事?!”他忿忿地拣起笔随手摔了:“我犯得着为这个杀人灭口么?!”
春瑛努力把自己缩小一点,赔笑道:“…怎么可能呢?三少爷最正义、最善良了…”只要不会倒霉就好…
李攸见她这倒忍不住笑了:“得了。你知道了就去做吧。我已经嘱咐过梅香。她会准备好要送地东西。再给你找出门地理由。你也不必担忧。这事儿也就是两三年功夫。外头已有了信儿。他那个仇家。用不了多久就要垮台地。到时候咱们家就能光明正大地招待念哥到家里住着。再也用不着你啦!”
听了这话。春瑛完全放下心了。两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原本据她猜想。这个侯府里几位少爷明里暗里都有矛盾。大少爷要分家出去。多半要等到嫡子三少爷长大。至少也要满了十六岁。可以支撑门户了。才会离开。那可不得四五年功夫。她是不要紧。可大姐秋玉那时却早过了婚嫁地年纪。万一在这段时间里。秋玉被老太太安排嫁给府里地小厮。可就麻烦透顶了。现在两三年就能如愿…
春瑛走出屋子地时候。嘴角一直忍不住往上翘。而在她背后。李攸则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他堂堂庆国侯府三少爷。叫人去办事。哪个丫头不是争先恐后抢着来地?这个春瑛。居然推三阻四地。还把他当坏人了。先是满眼防备。接着又担心他会灭口…
守在门外地梅香一见春瑛出来。看她地脸色就知道事情成了。忙拉她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窗。再转身面对她。欲言又止。春瑛笑问:“梅香姐姐怎么了?如果是三少爷吩咐地那件事。我还要靠你帮忙呢。”
梅香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好妹妹。这事…三少爷虽说得轻巧。你却不能大意。真要叫人嚷出来。三少爷自然无事。我们这些在身边侍候地人。不但没拦着他。反而帮他违逆侯爷地意
怕是免不了受罚地。”
春瑛大惊:“那…那我能不干么?”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呀?”梅香有些黯然,“他认定了你,哪里能容你推托?也罢,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有事,你即便在途中遇上什么人,只要报出三少爷的名号,多半就不会有人再追问了,若是老太太、侯爷和太太,只会去问三少爷,若是二少爷…”她沉吟片刻,“应该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你要记得说话恭敬些,别惹他生气就好。”
春瑛不安地应下,梅香又催她先去吃晚饭。今天三少爷要陪老太太吃饭,小厨房不开伙,等三少爷一走一黑,府里走动的人就少了,去花园的人更少,守门的婆子又要换班是送东西的好机会。
春瑛满怀心事地拨了半碗白米饭下肚,又随便吃了两块鸡和几片冷冰冰的黄瓜,就觉得没了胃口。十儿见状问她:“怎么了?可是病了?”春瑛摇摇头,勉强笑道:“梅香姐姐方才叫我去呢,说是要我再跑一回腿,兴许晚上又有人请我吃糕,我吃这些就够了。你们慢慢吃吧。”说罢便起身去找梅香。
梅香早在下午厨房送点心上来时,就悄悄留下了一份,李攸又以自己的名义让李婶炖了一盅鸡汤厚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与点心一起放进食盒里,再塞了一件新做的贴身棉祅到食盒底层,一起交到春瑛手中,嘴里叮嘱着:“记着,等守门的人准备走时你再进去时候天还亮着,还有人进园,并不惹眼,等天黑了你再出来,随便摘一把花儿朵儿就行,只说是我让你去的。”春瑛一一应下了。
她们小心地避开了其他的视线了院子,梅香亲自看着她进了花园大门,才按捺下忧心,回到浣花轩为三少爷晚上回来做准备。
春瑛朝守的婆子打过招呼才进园的,只说是抄近路去厨房便替梅香摘几枝花晚上插瓶。虽然那几个婆子疑惑大冬天的晚上插什么花,却因为忙着换班没放在心上。春瑛很顺利地拐出了她们的视线着绣林边的小路走着,见周围没人飞快地跑进了林中。
黑影一闪,那黑衣怪男已在她身前。春瑛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他吓了一跳,左右瞧瞧,压低了声音对那男人吼道:“是三少爷派我来送东西给里面那位的,快让路吧!”
那黑衣人迟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春瑛心想这是叫她自己去的意思吗?反正她也认得路,便大踏步往前走了,走出十来步再回头看,那黑衣男又不见了,真是神出鬼没。
绣梦山居中悄悄的,若不是窗口处隐约透出一点昏暗的灯光,春瑛几乎以为里头没人呢。她走上台阶,静静打量了周围几眼,上回匆匆间未留意的东西,现在却看得特别清楚。屋前的墙面已有些斑驳,台阶两旁生着青苔,边角处破碎了几块,显然已经年久失修了,门廊柱上的黑漆早就掉了大半,连上头写的字都看不清楚,唯有门匾处,还依稀能认出斗大的“绣梦”二字。
春瑛在门外小心叫道:“有人?念…咳,念少爷,是三少爷派我来的。”她叫了几回,见没人回应,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只见屋中三面都是书墙,当中一张书桌,点着罩了素色灯罩的油灯,桌后却空无一人。书墙后隐约能看见圆光罩,又有蓝色的幔帐,似乎还有房间。
春瑛走到帐前探头往里看,也没见到人影。那圆光罩内,却是一张简单的条桌,上头摆着几个乌木牌位,并一炉香。再退回来,旁边的墙上挂了一幅字,上面写的是端端正正的小楷: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下面的署名是“子思”。
春瑛心中忽生寂寥之感,这字写得端正,却总带着股难以明说的气息,再加上这屋子,这摆设,这牌位,回想当初见过一面的俊秀青年,便让人心里隐隐难受起来。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春瑛转过头来,那人便忽地映入她眼帘:“你是…”微微一笑:“小丫头,我不是让你别再来么?若是叫人知道了怎么办?”他笑得温煦,仿佛是站在春光灿烂的花林中,但春瑛却总觉得那双眼睛中带着几分戒备与冷意,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行礼道:“三少爷让我给你送东西来。”说罢便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汤盅、点心与棉祅。
那人怔住了,良久,才幽幽叹了一声:“攸哥儿…叫我该说什么好?”他再次展开了笑容,与刚才那个笑不同的是,他明明是在苦笑,眼中却露出了些微暖意,衬着他的清俊眉眼,越发好看。
春瑛忽然觉得有些弦晕,方才笼罩在屋中的寒意,仿佛一下就驱散了。
(不容易啊,终于出现一点类似JO的东西了…>_<其实这回还算是出得比较早了吧?)
第二卷 公子 五十四、委屈
天全黑了下来,山居中光线昏暗,但那位住客却似乎一盏灯的意思。
春瑛见他就着那盏灯写字,眼睛都快凑到纸上去了,便劝道:“念少爷,我替你把油灯挑亮一些吧?这样会看坏眼睛的。”
周念手上一顿,抬起头来淡淡地道:“不必叫我念少爷,我本名叫周念,原是跟你差不多的人。”随即自嘲地笑笑,“也许身份还不如你呢。你只管叫我的名字吧。”
春瑛愕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既然三少爷说他是世交家的子弟,那当然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啊。她小心地道:“念少爷说笑了,我可不敢。”她将带来的汤盅和点心往他面前挪了挪:“汤都快冷了,念少爷还是先吃了吧。那信待会儿再写也行。”
周念放下笔,打开汤盅盖儿,闻着那犹带热气的诱人香味,微微苦笑:“攸哥儿就是爱操心,汤里还放了参片?我哪里就虚弱到这个地步了?”说罢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春瑛不以为然:看着他手腕和下巴,骨头都快突出来了,心想比起上回见面,可瘦了不止一星半点,那外袍松松垮垮的,好象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喝点鸡汤补补算什么?照她说,这人就该多吃点饭多吃肉,光喝汤可不行。
她把那点心碟子再往他前移了移:“还有这个呢,要吃点实在的东西才能填饱肚子。这都该吃晚饭的时候了,你这里怎么不见有人送饭来?”若不是三少爷叫她送吃食过来,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天黑后会有送到林外,届时我的仆从三清——就是外头穿黑衣服那个——会拿过来的。”周念喝完了汤,又吃了一块点心,便对春瑛笑笑“不过现下我已经吃饱了。小姑娘,今晚辛苦你了,我没什么东西可谢你的,若不嫌弃,这些点心你就拿去吧。”
春瑛吃惊地推却:“这怎么行?!这是:你吃的。再说,我已经吃过饭了。”她皱眉盯着他瘦削的脸看:“你真的吃饱了?我的饭量都比你多一倍不止!如果你天天都吃那么少东西,怪不得会瘦成这样!我原本还不明白三少爷为什么要送食物给你,现在总算了解了。
”她把那碟点心再推到周面前:“一定要吃完!”
周念哑然失笑。正要再说什么发现春瑛地眼中隐隐带有担忧之色。还隐含了一丝心疼。不由得一怔。
印象中。曾经也有过一差不多年纪地小女孩。用这样地眼神望着他。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能说…那是他地姐姐。年仅十一岁就离开了这个人世地姐姐。从小疼爱他把手教他读书写字地姐姐…他还记得当年审讯结束后。父亲被直接押往刑场。他与母亲姐姐分开关押。姐姐被推攘上囚车时是用这样地眼神回头望他。只是多了几分悲与绝望…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和母亲。她们被判入教坊。当晚就自尽了。这个消息还是三天后才从好心地衙差处碾转传来地。若不是庆国侯出面收殓。只怕她们就要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地结局了。
春瑛见他忽然就沉默下来不吭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忧伤地气息由得有些慌。她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他怎么就忽然伤心起来?
她小心地问:“念少爷。你怎么了?你不爱吃这个糕吗?”
周念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不么会呢?”他捏起一块糕放入口中嚼了两嚼。又停了下来。
春瑛忙问:“是不是冷了?味道不合你地意?”
“不是…”周念勉强笑着吃下那块糕“这花生糕…似乎还是宫里的方子?我可有十来年没吃过了。”他又拿起一块,努力咽下去:“以前…我姐姐很爱吃这个…”
春瑛见他似乎吃得十分辛苦,心下不忍:“如果难吃就不要勉强了…喝口茶吧。”她转身去倒茶,却发现茶壶是冷的,忙拿去热,却又找不到炉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才看到一个火盆,忙冲过去,火盆里的炭却早烧成了灰烬。
她急得跺脚,这么冷的天,这么旧的房子,还是在竹林里不见天日的地方,居然连个火盆炉子都没有,可叫人怎么活呀?!
周念不知几时已来到了她身后:“不用忙了,这月的炭早已烧完,三清还未来得及去领新的,我有方才的汤就够了。”
春瑛惊讶地回头:“这个月还没过一半呢,炭就烧完了?!是不是有人克扣你的份例?!”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三少爷不是说有人最近越来越过分吗?连他都还有人怠慢呢,更何况是这个寄人篱下的孤身男子?她为他感到委屈:“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呢?你过着这样的日子,迟早会生病的!”
周念笑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壶,倒了杯冷茶喝下,才道:“我能安然活到今天,已是大幸,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小姑娘,侯府上下都待我极好,这份恩情我是绝不会忘的,若有能回报的一天,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再所不惜。”
春瑛怔了怔,旋即感到一阵恼怒,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感谢
何必对着她说?这是在跟她客套吗?她在为他抱不有没有恩跟她有什么关系?!好吧,既然连当事人都不在乎,她也用不着操心!
她板起脸道:“念少爷既吃完了,小的就先告退了,您若有信要捎给三少爷,就请快点写完吧!”
周念有些讶异,但他一向是温和有礼的性子,也不计较这小丫头忽如其来的冷淡与无礼,回身到桌边将回复李攸的信柬写好,用信封封了,才递给春瑛,微笑道:“回去见了你们家三少爷,替我捎句话多谢他想着,只是以后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叫老太太知道,又要生闷气。”
春瑛把信往袖里一揣,便一边收拾食盒餐具一边闷闷地道:“三少爷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我常常送东西过来的,瞧你瘦成那个样子,就别叫人操心了,我送什么来吃什么就是!”回头见他身上衣衫单薄,又忍不住多嘴:“才送来的那件棉衣,快穿上吧,要是冷得生病了,不是更给人添麻烦?!”说罢抬脚就要走人。
周念忙把她叫住,却又不说话只是打量她几眼,才微微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路春瑛。”春瑛硬邦邦地回答,见他态度温和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别人都叫我春儿。”
“春儿,我听出来了,你是个好孩子。”周念回身走到书桌边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印石,才微笑着走到春瑛跟前,“你和攸哥儿都是好意,我怎会不知好歹?以后要麻烦你了,这是我一点小心意别嫌弃,留着玩吧。”说着便把印石递给春瑛。
春瑛一看那印石体深黄色,却是半透明的佛油脂凝成般,光滑细腻半截雕成兽形,半截刻着诗句。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不正是现代价值千金的田黄石吗?周念自己还穿着旧衣服,连吃饭取暖都成问题,整间屋子也没几件值钱东西,把这个给她干什么?难不成…
春瑛鼻子一酸,生硬地丢下一句:“不要!”也不管周念有什么反应,就跑了出去,一路跑到绣林外。
那个叫三清的黑衣怪男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脚边放着一盏昏暗的圆灯笼,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出去?”
春瑛不理他,径直往前跑,心里憋闷得想要大喊出声,于是便越跑越快。只是天已全黑下来了,周围连个灯光都没有,她只能借助月色勉强辨认道路,不一小心便了一跤,把食盒都摔掉了。
脚踝处有些疼,春瑛按几下,忽地有些想哭,只是又觉得:我为什么要哭?只不过是拐了脚。她勉强撑着站起身,轻轻转动脚踝,觉得勉强可以走了,才收拾好食盒离开。
她方才夺路而奔,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环视四周一圈,她认出了小山,知道自己走了相反方向,已经在水池附近了,忙重新找回道路,往园门处走来。
她曾经在白天时跟十儿她们来玩过两三次,大约记得路怎么走,拐过一个花圃,便是一处假山。她记得假山后有个亭子,她和十儿夏荷曾在那里歇过脚,过了亭子,只要再走一段路,便是花园大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