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寂忍不住又笑了:“你那箭法真能管用么?那可是乱兵,不是象牙山上的野鸡兔子。”
明鸾不以为然:“野鸡兔子那么小我都能射中,人那么大,谁说我就射不中了?而且我又不一定会射人,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在德庆时我时常跟着盘月月他们练习的,箭法说不上很好,但也不是太糟。万一真的遇到危险,迫不得已的时候,就算是人,我也只好射了,大不了不射要害。但如果那些人倒霉,我不小心射歪了,那他们也只能认命了。”
章寂哑然失笑。也不多啰嗦,便由得她拿着弓箭。另一手扶着自己往外走。才出东园不久。便有管事来跪求:“老太爷怎的忽然要出门?侯爷再三嘱咐了,让小的们好生侍候老太爷的。”
章寂眼皮子都没瞟他一眼,直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嗯,很好。你们就在家里好生侍候吧,别不听我吩咐。惹我生气。”
管事的急了,无奈章敬一大早就出了门,他却是刚刚才从门房上知道了老太爷与三姑娘要出门的消息。更没想到三姑娘在马棚要不到车。居然会上外头租去,眼下要拦是不能了,只得飞快派人去找章敬报告。
明鸾就这样陪着章寂出了府,经过二门时,又看见青柳等在那里,原来是陈氏跟林氏说明了原委。打发她过来候着,帮忙领路的。明鸾忙招呼她跟上。然后在四名青壮的护送下,直出城门,往鹏哥儿寄居的村庄奔去。
那庄子并不难找,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只是才进庄,便听得庄上喧哗不休,还有女人孩子的哭叫声。明鸾听得眉头一皱,想要跳下车去看是怎么回事,却被章寂叫住,另派了一个门房去打听,不一会儿那门房回来报说:“老太爷,三姑娘,前头有户人家的男主人要卖孩子,他老婆哭着喊着不许他卖,买主带了几个跟班儿的,正围着那人的老婆骂呢,说她男人欠了他们大笔银子,要是她不肯卖那孩子,就要把她亲生的孩儿拿去代替。附近的村民围着议论,但瞧那架势,大概那被卖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明鸾听出几分不对:“听你这么说,难道那被卖的不是那家人的孩子?”不会这么巧,刚好是鹏哥儿吧?
那门房答说:“小的不知,但听村里人议论,似乎是亲戚家寄养的孩子。”
青柳闻言心中一紧:“林老爷和林夫人将鹏哥儿寄养在农户家里时,用的名义就是亲戚家的孩子。那家农户的老婆,原是从前林家的一个丫头。”
章寂听了忙道:“扶我下车,我们去看个究竟!”
明鸾忙与青柳一道扶了他下车,只留一个门房看车,却带了三个青壮同去,走到闹事的那堆人跟前,一眼便眼见缩在院子一角哭的男孩儿只有三四岁大小,眼睛大大的,头大身子小,瞧着有些偏于瘦弱了,却长得很是玉雪可爱,眉宇间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眼熟。明鸾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便感觉到章寂全身一震,她忙问:“祖父怎么了?”
青柳哽咽一声,扑了过去:“鹏哥儿!你这是怎么了?!”抱着孩子哭骂那家农户:“我一进庄就听说你们家要卖孩子,怎么?难不成你们竟要卖鹏哥儿不成?好大的胆子!”
那农妇哭道:“青柳姐姐,我哪里有那胆子?是我们当家的犯了糊涂。他欠了人家的债,只当老爷太太落魄了,再也顾不上鹏哥儿,才会起了这个混帐念头。”
她男人认得青柳,知道自己的图谋叫正主儿撞破了,便扯着脖子道:“你们府里如今已经丢了官,也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而且这个月的银子还不曾送来呢,难道养孩子不用花钱么?既然没钱,我做什么要替别人养孩子?!”旁边那几个所谓的买主也大声嚷嚷着,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就拿人来抵。有一个鼠眉鼠眼的,甚至还走上来要抱走孩子,青柳拼命护住鹏哥儿,叫他踢了一脚。
章寂大怒:“都给我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南乡侯府的孩子,也是你们能随意买卖的?!”
众人愣了一愣,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章寂是什么来头,但那“侯府”二字却把他们唬住了。农妇发完怔后惊讶地扑向青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姑奶奶回侯府去了?!”
青柳含泪点头:“老太爷已经知道了,这是带着三姑娘一道来接哥儿呢。四太太如今就在侯府里养病。”
农妇欢喜得连连念佛,但她男人却一脸讪讪地,那几个债主瞧了几眼,为首的一个跟同伴低声说了两句话,便上前冷笑道:“什么南乡侯府?早几年前就被抄家流放了,现在多半全都死在外头了。你是哪儿来的老头儿?瞧你这一身穿着打扮,哪里象是侯府出来的?别是哄我们的吧?!”
章寂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南乡侯府复起的消息只在京城中流传,而且更多的人关注的是安国侯开府,将他视为安国侯府老太爷,却不大留意到他本身就有侯爵之位,更别说这几个人未必是京城里来的,也许真不知道个中详情。
这时候明鸾带来的几个门房就起作用了。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上前喝道:“这是我们安国侯府的老太爷,就是从前的南乡侯,圣上英明,已经给老太爷复爵了。你们有眼不识泰山,还不赶紧给我滚?!”
南乡侯少有人知,安国侯却是大名鼎鼎,那几个人听说是安国侯府的人,都缩了脑袋,这时候那农妇也哭道:“千真万确!鹏哥儿是我从前主家姑奶奶的孩子,她就是嫁的南乡侯府四老爷,如今安国侯府的亲弟弟。先前因害怕叫人知道了,官府会将孩子抓起来,才会把孩子寄养在我家的。”
那几个人只得给那农户的男主人甩下狠话,骂骂咧咧地走了。那男主人看着章寂一脸杀气腾腾,脚一软,跪倒在地:“我…我也不知道的…我原本还以为他是犯官家的孩子…林家不是前头皇帝的亲戚么?现在新皇帝都坐了朝堂,前头皇帝的亲戚自然逃不掉的…我…我也是害怕…”
青柳尖声质问他:“那些是哪里来的人?你要把我们鹏哥儿卖到哪里去?!”
那人缩了缩脖子:“是…是象姑馆的…”
章寂气得手都发抖了:“你…你这混账!”再低头一看鹏哥儿,那小脸大眼睛,怎么看怎么象小儿子幼时的模样,只是小儿子孩童时生得又壮又实,天天调皮捣蛋,叫人头疼,眼前的孩子却瘦弱不堪,心中一痛,便上前抱住了他:“好孩子,我是你祖父啊!”
鹏哥儿脸上仍旧带着惊惶之色,挣扎着想要逃开,往青柳怀里钻,章寂见了心里越发难过。明鸾便劝他:“先回家再说吧。弟弟今日受了惊吓,还是让他早日跟四婶团圆,才能安下心来。”
章寂点了点头,命青柳抱起孩子跟自己走,经过那农妇身边时顿了一顿,掏出一个锦囊抛给她:“辛苦你这些日子照看我们家孩子了,往后就当没有这回事吧,也别上门来纠缠,否则…”他阴深深地瞥了她男人一眼,便拄着拐杖走了。
农妇战战兢兢地打开锦囊,才发现里头原来是大大小小的银锞子,算算份量,不但足够还清丈夫的债,还能让自家舒舒服服地过上一年,忙将锦囊袖起,她男人却眼中一亮,扑了过来,夫妻俩厮打成一团。
明鸾等人顾不上后面发生的事,上了车就离开了。待出了庄子,她才跟青柳说:“检查一下,看鹏哥儿身上可有什么伤。”
青柳应着,就要去掀了鹏哥儿的衣裳检查,行走中的马车却忽然刹住,把车中众人都摔得东倒西歪。明鸾高声问:“怎么回事?!”
赶车那人却颤着声音答道:“老太爷,三姑娘,有…有人截道!”
第八章 箭
明鸾差点儿没忍住要骂娘了,只是想起自个儿的娘正是陈才将话吞回肚子里。她仲手就要掀起车帘,却被章寂的拐杖拦住了:“别掀,若真是强人,别叫他们瞧见你。”明鸾顿了一顿,才收回了手。
那个胆子大的门房正大声喝问挡路之人:“你们是哪里来的?居然胆敢在大道上拦人,你们可知道我们家主人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把粗犷中带着嘶哑的男人嗓子:“自然知道,安国侯府嘛,方才早已听清楚了。”话音刚落,便有一群男人附和着笑出声来,另有一个男子喝道:“车里的人赶紧乖乖下来吧,我们将军知道你们的来历,听话些,还能保住性命!”
章寂在车厢里沉下脸来,明鸾小声问他:“难道是大伯父的仇家?”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还是建文帝残留下来的乱兵?我租车的时候,车马行的伙计还跟我说过,城外可能有乱兵,叫我小心些。”章寂沉声道:“若是寻常乱兵,哪里敢在大道上作乱?只怕是有备而来。你听他们的口风,似乎还有个将军在。”
门房已经在外头喝骂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逆党手下的乱兵?我可告诉你们,我们老太爷身份非同一般,若是你们胆敢乱来,我家侯爷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嘶哑的嗓子又说话了:“逆党?你们才是逆党!乱臣贼子,以为坐了龙庭,就是天子了么?!赶紧给我滚下车来!否则我可不会管你是老人女人还是孩子!其他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滚!我要的只是章敬的家眷,你们回去告诉章敬,要是还想要他老子侄儿侄女的性命,就乖乖给我滚过来听候吩咐!”
马车后头忽然吵了起来,方才说话那门房大声骂:“你们快回来!别跑啊!”明鸾听得心中一沉,便知道跟来的四个门房肯定有人跑了,只不知道跑了几个。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掀起车帘,右手向后抓过弓和箭袋,眼睛左右一打量,发现随从中只剩下驾车和喊话两个门房了,再转头去看拦路的人,只见他们身上都破破烂烂的,灰头土脸,而且人人都带了伤。为首那人虽看着狼狈,身上那身披挂她却一点都不陌生——大伯父章敬几乎每天都穿这么一身出入家门,不用说,这人定是个正经武将了。
正牌武将和士兵绝不是寻常山贼强盗可比的。明鸾深知自己的身手与箭术都只是半吊子,绝不会以为自己有本事制服对方,也没冲动,只是盯着那群人看,心中暗暗点了点人头,发现只有二十多人,正因为人手不足,他们没能包围马车,而是呈弧形散布在前方大道上。
“三姑娘?”驾车的门房一脸忐忑地小声唤她,她沉住气:“别慌,他们有求而来,没那么容易开杀戒。”声量仅仅能让那群人听见。
那武将听了,便笑了笑:“这位章姑娘可是安国侯的千金?倒是挺有胆色的,真不愧是将门之女。”
明鸾直接拆他的台:“安国侯是我伯父,我父亲早死了,生前还是个秀才。”
那武将一窒,也不与她多说,便挥挥手:“下来吧,小姑娘,你们车上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两个女眷,能顶什么用?听话一些,还能少吃点苦头。”
明鸾却反过来问他:“你要抓我们做什么?还叫下人回去报信,引我大伯父过来,想必有你自己的目的吧?你是跟我大伯父有仇,想要借机报复,还是要威胁他干什么事?”
那武将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小姑娘还挺聪明。我跟安国侯并无私仇,只是他助逆党谋反,我是容不得他的。但眼下更要紧的不是杀人,我还有事儿要他去做呢。”
“什么事?”明鸾继续追问,“难道你要拿我祖父为质,威胁我大伯父去杀皇上?我劝你不要做这种梦比较好,我大伯父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那武将冷哼道:“傻子才会有这种念头!我不过是要他帮着办点事儿罢了,若是他不答应······哼哼,他就休想他老子还能活命!”
明鸾皱起了眉头,虽然不知道这武将是打算让章敬干什么,总归不是好事,如果会影响到富贵前程,章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想想他为了给兄弟结一门好亲事,连亲侄子都不想认,更何况是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当初燕王起兵时,他都能不顾父亲家人还在朝廷治下的流放地里受苦,公然拥兵相随,可见在他心中,父亲家人的地位也不是那么重要。万一这武将说出的条件太苛刻,说不定章敬会向皇帝与燕王坦白,请求他们派出大军来剿灭乱兵,如果在这过程中,他们祖孙被眼前这群人给杀了,皇帝与燕王对章家心怀愧疚,还对章敬更有利呢。
想到这里,明鸾回头看了看章寂,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便小声说:“不能听他的,谁知道他会叫大伯父帮什么忙?”顿了顿,勉强替章敬掩饰一下:“万一是对皇帝和朝廷有害的,大伯父一定会在忠孝之间为难。”
章寂嘲讽地笑笑,没说什么,反而伸手将车帘掀开些,向外望去,看了看那武将,又笑了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王将军!我从前在京中为将时,也曾听说过王将军的名声,都说是个勇武过人、又正直率性的,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堂堂王将军,也会做起胁持弱女幼童的事来了,真叫人失望。”
那王将军并未气恼,反而冷冷地说:“章老侯爷,你用不着拿话激我。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对待谋逆,我犯不着跟人讲什么仁义道德!”
章寂低声吩咐:“三丫头,准备好你的箭,无论你箭术是否平平,如今也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记住,不要手软,一旦你手软了,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明鸾心中一凛,心跳迅速加快,手紧紧抓住了那把弓,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起奉大山与盘月月教过的射箭决窍。
章寂又扬声对王将军道:“从前听闻将军是个忠勇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建文本就是弑兄逼父、谋朝篡位之人,你又何必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你本是个有本事的,带兵抵御外敌,建下不世功勋,或是铲除各处匪乱,靖平地方,才是你该做的事,也不枉费了你家世代忠义的名声!”
王将军冷笑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了,谁是忠臣,谁是谋逆?你当我看不清么?!即便悼仁太子曾是先帝属意的储君,他也早死了,他的儿子更不用说。在那之后,先帝看中的是我皇陛下,也曾颁布了传位诏,那所谓弑兄逼父的传闻,不过是燕逆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编造出来的罢了!”
章寂这时又低声嘱咐了赶车的人几句话,然后再次扬声与王将军辩驳:“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事,将军这样说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你当年不在京中,大可以寻经历过的人打听打听。悼仁太子被杀后,先帝恼怒越王弑兄,曾下令擒他进宫,越王潜逃在外,太孙又下落不明,因此先帝是属意衡王继位的,还多次召衡王进宫侍疾。可惜,这事儿后来也不了了之了。越王既有弑兄罪名在前,先帝又怎会再传位给他?!你说这只是燕王编造出来的,那旁人为何也说是真的?太孙也不曾反驳。你若真以为越王才是正统,那我与你也无话可说。只怕你不是不知道实情,只不过是明明知道了,还执意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华,颠倒黑白,助纣为虐罢了。可怜王家世代清名,却要叫不肖子孙给带累了,往后世世代代,史书上都会记载你们王家是乱臣贼子!”
王将军大怒:“你这老匹夫!给我住口!”说罢下令士兵:“给我上!”
章寂几乎与他同时下令:“就是现在!快射!”明鸾咬紧牙关,举弓描准了冲在前头的一个士兵,心下只犹豫了一瞬,只听得耳边章寂大喝一声“射”,手上就一松,箭已直直射了出去,正中那士兵肩头,他惨叫一声,便摔倒在地。
射出了第一箭,后面的就容易了。明鸾心跳得飞快,手却奇迹般地越来越稳,一支一支的竹箭从她手中射出去,转眼间已经射倒了四五个人,虽然个个不是射中肩头就是腿脚,还有一人是腹侧中箭的,没一个伤了要害,但也大大削减了对方的战斗力。那些士兵本就受了不少罪,才苟延残喘至今,见状也有些踌躇了。
王将军见状,越发暴怒:“都给我冲上去!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难道连个小丫头也收拾不了么?!”这话一出,又有别的士兵冲过来了,这回他们学乖了,一边冲一边变幻着身位,让明鸾瞄准不易,射空了一箭。
章寂急了,质问赶车的门房:“怎么还不走?!”他明明嘱咐对方赶紧驾车掉转方向逃离的。那门房也急得满头大汗,手上的动作越发慌乱了,只将马头调转了半个身位,却在原地踏步不止,不但没有成功调头,反而躁动起来。
明鸾见状,不管不顾地射出手上的一箭,箭从一个士兵的耳边擦过,却没拦住他的脚步,眼看着他就要扑到车前了,她伸手夺过赶车那门房手上的鞭子,用尽全力反手一鞭甩了过去,啪的一声就打得对方惨叫起来,脸上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接着她又打了几鞭,赶走了几个已经到达车前的士兵,同时挤开门房,接手了驾车的任务,迅速调转了马头。章寂随后接过弓箭,朝第二拨赶到的士兵连射了三箭,箭箭中的。
明鸾很快就驾驶着马车撞开围上来的士兵,转弯向来的方向跑,原本跟在后面押车的那名还未逃走的门房见状,忙跳上马车后缘,紧紧攀住了车厢一角,随马车一道逃离,手里还抓着一根刚刚拣来的树枝,不停地向侧面袭来的乱兵挥舞。而章寂此时已经转身朝向车厢后方的小窗,继续用手中的弓箭收割着追兵的性命。
他虽年老体衰,却也是将门出身,自幼习武,又曾一度为将,这些曾经安身立命的本钱他还未放下,只不过是多年未曾练习了,身体又不好,初时还有些生疏,后来却越射越顺手,心里还想着,原以为这女孩儿家用的弓箭他用起来一定很不顺的,没想到这弓跟寻常闺阁用的弓箭相比还要强一些,他这年老力弱之人用起来,倒也算合适。随着他射中的人越来越多,章寂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仿佛重新回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青春岁月。
手下本来人就少,还个个带伤,如今眼看着就去了一半,剩下的人也伤上加伤,没几个是完好的,王将军哪里忍得住这口气?当即咬牙切齿:“给我追!死活不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了他们!”便有亲兵递上了他惯用的强弓与箭矢,但又同时多提醒了他一句:“将军,这是最后一根弓弦了,箭也只剩下三支。”
王将军没理会,一把夺过弓箭,搭箭便要射向章寂,只是这时候他耳边忽然传来破空之声,他心中一凛,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向他的方向射出了强矢,立刻伏倒,只听得“噗”一声,方才给他递上弓箭的亲兵已经中箭倒地。
王将军骇然向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精兵,为首的一人身穿玄色袍服,前襟绣着麒麟纹样,却是个从未见过的俊秀少年。他手中拿着弓,显然便是射箭之人。
王将军当机立断,趁着这群精兵距他尚有数十丈之遥,立刻号令手下人逃跑。那俊秀少年连忙命人追上,但那群乱兵熟谙逃跑之道,拼命阻碍他们,却在掩护王将军逃走,眼看着王将军窜上了附近的山坡上,一旦隐入丛林,就更难找到了。就在这时,章寂一箭射到,正中王将军背心,他大叫一声扑倒,少年已经直奔过去,迅速补了一刀,接着又有数名精兵赶到,将他制住。他站起身来时,满脸是血,神情狰狞:“你到底是谁?!”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你抓安国侯府的人做什么?”
那王将军傲然板起脸拒绝回答。少年也不理他,径自转向旁人,便有手下押着一名乱兵过来禀道:“侯爷,这人招供了,说他们流窜在外,迟迟打听不到越逆下落,碰巧遇见了安国侯府的人,便想将人拿住了,威胁安国侯说出越逆的去向。”
王将军骂他:“什么越逆?!你们才是乱臣贼子!”随即被少年狠手一鞭,脸上顿时落下了深深的伤痕。他在军中多年,位高权重,几时受过这种屈辱?忍不住再问:“你到底是谁?!”
少年却冷笑着冲他吐了一口唾沫:“乱臣贼子,你不配知道!”说罢便命人将王将军押走,自己却走到章家的马车面前,放柔了声音:“姨祖父,三表妹,你们没事吧?”
明鸾探头出来:“怎么是你?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有,那人怎会叫你侯爷?”
第九章 原委
朱翰之笑道:“我如今被新皇封了侯爵,他们自然要称呼我为侯爷。”
明鸾睁大了眼:“这怎么可能?!他要封你,也该封个王才是!怎么会是侯呢?!”
朱翰之抿嘴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探头去看车里:“你和姨祖父好好的不在家里待着,跑这山沟沟里做什么呢?”
明鸾便答说:“我们来接我四叔的儿子。”她回头指了指鹏哥儿,“瞧,就是他。你一定没想到吧?原来当年我四叔与四婶被林家人逼着和离的时候,四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原本是打算在祖父过寿时说了来的,后来出了变故,就耽误了。四婶担心孩子会保不住,才会答应了跟四叔和离,然后远远地离开了京城,趁机养胎,等她父母知道了实情,已经来不及了。只是后来林家人为了不让四婶去找我四叔,就把孩子抱走了,寄养在附近一个庄子。昨儿晚上,四婶找上门来,说出实情,祖父便带我来接堂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