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一蒸,味道果然不错,淑宁在心中感叹万分:终于找到了做广东点心的方法了,以后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做来吃。这样地美食,怎么也比婉宁那些水果沙拉和曲奇饼强啊。
阿银吃了几个点心,说道:“其实做点心还是用澄面好,不过小姐那天用的饭皮,也可以做别的东西,比如你昨天说的什么肠粉,只要在粉皮上抹一层鸡蛋汁,再加上菜呀肉呀一蒸就可以了。不过我最喜欢那个沙河粉,做起来容易,只要变换汤底,就能做出不同的味道来,而且不费什么钱。”
淑宁笑着说:“其实沙河粉还可以有很多花样的。比如你用苦瓜或是红萝卜榨了汁,混进米浆里,不就能做出红红绿绿的粉了么?除了做汤粉,还可以干炒湿炒,和肉一起焖也很好吃,花样多着呢,我们仔细慢慢想去。”虽然没有全都吃过,但穿越前她也曾看过沙河大饭店的广告,对那“沙河粉全宴”印象深刻。
阿银若有所思,慢慢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头想着事情。淑宁没有留意,又再做了几盘,端到上房给母亲尝鲜去了。
看到女儿和阿银天天挖空心思给自己做好吃地,佟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许是美食的功效显著,也许是丈夫的温柔和女儿地孝心激励了她,也许是天气渐渐凉快起来的缘故,总之,没过几天,佟氏终于恢复了,能像往常那样照顾儿子、料理家事。
她笑着向上门来做客地刘氏姐妹陪罪说:“因我身上不好,这么久了也没去看你们,多有怠慢,还请不要见怪。”
大刘氏摆摆手说:“咱们是什么交情?何必这样客气?如今你是大好了吧?”佟氏笑着点点头。
小刘氏刚刚听说了自己儿子地消息,还在那里抹泪呢,起身向佟氏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多谢佟姐姐你想着,我还以为再也没法知道小宝的下落了呢。”
佟氏忙扶她起来,道:“这可折煞我了,就像你姐姐说地,咱们是什么交情?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费什么事,你何必行此大礼?”
大刘氏笑说:“你就让她行去,对她来说,如今再也没有比儿子更重要的事了,为着我带她来广东,她背地里不知埋怨了多少回,说以后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呢。其实就算在京中,一年也见不到一回,老人家拦得紧呢,生怕她会吃了孩子似的,所幸他们待亲孙子还好。”
小刘氏重新站直了身体,抹干眼泪道:“其实他们都是好人,都是真心疼爱小宝的,我如今就算见不着孩子,知道他过得好,心里也高佟氏见她心情好起来,便拉着她姐妹二人说了半晌闲话,才命人拿了些礼物过来,让她们带回家去。
又过了两天,佟氏觉得女儿近来把心思都放在了吃食上头,在女红方面进步不大,便雇了十二婆帮忙,请来一位手艺出众的绣娘,让她指导淑宁的刺绣功夫。
这位新来的刺绣师傅钟莲姐,听说夫妻二人都很擅长刺绣,丈夫是广州城内头号绣坊的绣工。
钟莲姐教淑宁的刺绣方法,属于南粤地方的流派,与淑宁从前学的很不一样。她用的线并不是单一的丝线,还有用绒线、金银线之类的,让曾经用过绒线刺绣的淑宁喜出望外。而且她用的绣线色彩华丽繁杂,描图的时候,总是把整幅布料描得满满当当的,如果有哪里空出一块,就会随手描些花草上去。
对于这一点,淑宁有点头痛。她比较喜欢清新淡雅的绣品,对于这种华丽的风格不是很习惯。
但渐渐地,淑宁也开始上手了,做得越来越好,钟莲姐曾经几次夸过她,说教过的几家小姐,数淑宁学得最快。
一天,淑宁独自在房中刺绣,觉得累了,便放下活计,伸伸懒腰,打算到后花园走走。她下了一半楼梯,却看到巧云正在楼梯下面,死死地盯着青云巷的方向看,手里绞着帕子。
淑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看到青云巷中,阿银正在跟长贵悄悄说着什么话。


七十九、银姐
阿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长贵听她说完,就笑着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几句话。阿银很高兴,行了个礼,告别的时候还一再谢他。
淑宁看着,倒有些觉得似乎是阿银在托长贵帮什么忙,不过巧云在旁边绞什么帕子呀?她出声问道:“巧云姐,你在做什么?”巧云这才发现淑宁站在她后面,忽地涨红了脸,支唔了两句,就听到长贵走进来说:“咦?姑娘,巧云,你们怎么在这里?”
巧云咬咬唇,冷笑道:“我跟姑娘怎么不能在这里?难不成你鬼鬼祟祟地做了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
长贵很奇怪,就问:“我只不过随口问一句,哪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巧云不语,继续绞着帕子。淑宁觉得她那块真丝帕子都快被绞碎了,这很明显是巧云在吃醋,奇怪,她什么时候看上长贵的?
为了挽救那块可怜的帕子,淑宁主动问道:“长贵哥,你方才在巷子里跟阿银姐说什么来?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长贵笑道:“也没什么,阿银姐家里台风的时候遭了灾,没法再打渔为生,就全家搬到城里来了,如今在外头赁了间破房子住,阿银姐说我认识人多,让我帮她家找个好些的房子。”
淑宁听了便抿着嘴笑道:“既然如此,大大方方说出来就好了,免得某人心里不乐意。”巧云又涨红了脸,狠狠地道:“姑娘说的什么话?!谁心里不乐意了?!”淑宁掩着嘴偷笑道:“我又没说是你,你怎么就自个儿认了?”然后便跑了,隐隐约约地,听到后头巧云气急了跺脚。还有长贵柔声对巧云说着什么。
淑宁跑到上房,佟氏见她这样便说:“怎么这样疯疯癫癫的?什么事这样好笑?”淑宁便把方才的事告诉了她,佟氏听完道:“长贵和巧云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我还为他相中了一门亲事呢。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多事。巧云是个好姑娘。回头我问问他们,若是两厢情愿,就尽早办了吧。淑宁点点头,想起另一件事:“阿银姐家里遭了风灾,怎么不曾听她提起?我们要不要帮忙?”佟氏道:“先看看再说。她既然不提,自有她地道理。”她顿了顿,又说道:“怪不得她那次从家里回来,就再没提过要告假回家看看,原来她家人已经搬进城里来了。”
淑宁又问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阿银姐不肯说呢?长贵哥知道了,也不透露一声。”
佟氏笑道:“长贵最大的好处就是嘴巴够严。你小孩子家哪里知道底下人地心思?阿银在我们家,工钱是第一等的,逢年过节。赏封也是最厚。别人倒罢了,偏阿花阿娣两个跟她一样是帮佣,又都是本地人。她两个只是拿二三等地工钱,怎会不眼红?平日里早就有些闲言闲语。若知道阿银家里遭了灾。只怕风凉话是少不了的。阿银也是不想听她们的闲话罢了。”
淑宁虽然早知道她们三人有些不和,但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便有些生气。
佟氏摸摸女儿的头,道:“阿娣的哥哥阿生,如今是你阿玛跟前得用地,额娘是看在他面子上,才容忍她姑嫂二人。对于家中的仆佣,不能那么简单地管着他们的,有的人可以拿财物去掌控,有的要恩威并施,有的要让他们觉得自个儿跟别人不一样,这里头学问大着呢。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知道些,日后额娘再慢慢说与你听。”
淑宁点点头。这大概就是家务管理的中高级课程了。
接下来的几天,淑宁发现巧云心情越来越好,常常脸上带笑,而长贵也时不时地来找她。
说起来现在的屋子不大,在仆佣管理方面也比伯爵府要松得多,只要不弄出丑事来,佟氏便不禁止男女仆役交往,到现在已经有两对男女成了夫妻。
巧云虽然心情愉快,但面对阿银时还是有些不自在,素云曾经打趣过她,她说道:“我也不是那等爱拈酸吃醋地。只是长贵哥一向不爱与丫环们搅和,偏对她那样客气,还几次在我面前夸她人好手艺好,你叫我怎么不多心?”素云道:“阿银年纪比长贵大好几岁呢,况且她立志守节,平日行事也端正。你休要胡思乱想,别让长贵和阿银听见了生气。”巧云低头不语。
素云又问她:“你心里存着这个疙瘩,怎么不问问长贵?”巧云闷声道:“问了,他说没有别的心思,就是看她与自己姐姐有些像,才肯出力帮忙的。”素云闻言正色道:“原来如此,你不是家生子儿,因此不知道,长贵他老子娘死得早,是由他姐姐带大地。他姐姐长他八九岁,嫁给了京城府里后街江大娘的三儿子,后来死了男人,伤心过头,一病病死了。那时长贵在奉天,没法送她最后一程,回京以后大哭了一场,从此见到跟他姐差不多年纪地女子,就特别尊重。说起来阿银不但年纪跟她姐姐死时差不多,连长相也有几分像呢。”
巧云听了,便低着头沉思。
过了两天,她主动去找阿银,不但帮她做活,还送了她一件新衣裳。阿银问她为什么,她才脸红红地说道:“从前是我错了,误会了你,就当是向你陪罪。你可不许生我地气。”
阿银笑了:“你这姑娘真爽快,我不生你的气。长贵兄弟很好,你们要好好相处。”
巧云脸更红了,忙转换话题道:“听长贵哥说,房子已经找到了,你还想找个租金便宜地铺子,是要做什么?我能帮上忙吗?”
阿银笑了笑:“这个嘛,你以后就知道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久以后就揭晓了。过了中秋不久。阿银突然提出请辞。
佟氏有些措手不及,便问她道:“究竟是什么缘故?一向做得好好的,你来家快一年了。我们全家都习惯了你做的饭食,你又教会淑宁不少东西。我还准备明年给你涨工钱呢,怎么就突然说不做了呢?若是家里有难处,你尽管说出来,我们自然会帮你。”
阿银向她鞠了一躬道:“太太,不是我不知好歹。我们家和我死掉地未婚夫家,现在都住在城里。夏天刮台风的时候,船都沉了,我爹伤了手,不能再做重活,我公公大病一场,也不能再去打鱼。两家一共七八口人,除了我弟弟还不到十五岁,其他人老的老。小地小,都要靠我一个人照顾养活,日子实在难过。”她抹了抹眼角。继续说道:“我想着自己还有点手艺,便打算辞了这份工。在外头开个面摊。做点小生意,应该能养活两家人。我知道老爷太太和小姐都是好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佟氏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强留,便叫人来结了工钱,又送了她十两银子和几件衣服,阿银千恩万谢。
阿银走前要向众人告别,来到淑宁房间地时候,她满脸羞愧地对淑宁说道:“小姐,我对不起你。”
淑宁吓了一跳,忙问她是怎么了,她便说道:“我要去开面摊,其实也打算去卖你教的那个沙河粉,没有问过你,就拿你的方子去做生意,我实在不好意思见你。”
淑宁闻言怔了一怔,心情很复杂,其实她不是不生气的,但她没有发作,冷静问道:“你如果觉得不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做了,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阿银将自家的情形告诉她听,然后说道:“卖粉面地活不重,两位老母和我弟弟都能帮忙,虽然是小本生意,但凭着我的手艺,就算发不了财,养活两家人是不成问题的。我想了许久,才下了决定。只是这毕竟是瞒着小姐,这样是不对的,如果一声不吭地走人,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所以才告诉你。”
淑宁在听的过程中已经不再生气了,相比起自己只是偶尔做做沙河粉满足口腹之欲,阿银全家更需要拿它来糊口。食摊在城里有很多,要站稳脚跟,特色是少不了的。阿银也是为了家人着想,谁没有私心呢?这样做无可厚非。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对自己冷笑,自己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沙河粉也是“前人”发明的东西,而不是自己的成果。难道自己也沾染了穿越者的坏脾气,把在现代社会学到地东西都当作是自己独占的私产了吗?有这样的想法,跟她一向看不惯地婉宁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和颜悦色地对阿银说道:“阿银姐,你不必想太多了,当初虽然是我说的做沙河粉地法子,但你也帮了大忙,不是吗?就当作是我们一起做出来地。何况我也没法做什么生意,若它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你就尽管放心去做吧。”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再告诉你个法子,其实除了卖粉面,还可以卖粥。你可以事先煲好一大锅粥,然后把肉菜鸡蛋之类的材料洗好切好,有人来吃时,便拿小瓦锅煮一小锅粥,等它滚起,就放材料进去,滚几滚加上盐,就好了,又快又方便,而且很容易。”
阿银高兴得红了眼,道:“小姐,你真是好人,以后你想要吃什么东西,尽管来找我。我家住在城南地朱家巷,你说声,我马上就来做给你吃。”
淑宁摆摆手,置之一笑。
阿银走后,过了十来天,她的粥粉面摊就开张了,生意极好。长贵去看过她几回,回来告诉淑宁,淑宁心里也很高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转眼又是金秋十月。贤宁满一周岁了,早已不是刚出生时的瘦弱样子,小脸蛋胖乎乎的,小手小脚上的肉一节节的,玉雪可爱。他常常瞪着大眼睛看人,也不怕生,若看到别人玩笑,也会跟着“呜呜啊啊”一番。家里准备抓周宴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叫人了。淑宁看着他叫自己“加、加”的样子,觉得弟弟实在可爱之极。
贤宁抓周宴并未大操大办,只请了几家来往较多的熟人。大厅正中摆放了一张大桌,上头有许多物件。有小木刀、书本、文房四宝、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张保的官印和用了多年的马鞭,以及佟氏从花厅拿下来的书画等等,又有客人添了些东西上去,有一些连淑宁看了都觉得万分黑线。
贤宁在桌子正中坐着,四处张望。佟氏很紧张地看着他,小声地引诱他往自己面前的书本和木刀爬,张保闷笑着把妻子拉到身后,看儿子会选哪一样。
贤宁望望四周,终于动了,爬着爬着,却不小心把胭脂水粉给踢到桌下去,弄得一地红红白白,佟氏见状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瞪大了眼,看着贤宁往马鞭的方向爬去……


八十、纳妾(上)
康熙三十年春,广州。
转眼已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刚刚开春不久,空气中还带着冬天残留的寒意,小雨晰晰沥沥地下了几天,却不防从南边吹来一阵暖风,城里到处都湿答答的,家里的墙上门上都透着水,让人心里烦闷不已。
淑宁已经十一岁了,佟氏已过了三十五岁,贤宁也不再是到处爬的小奶娃,已经长成会走会跑会调皮捣蛋的小屁孩。京中刚刚来了家信,老爵爷年前给军中的朋友打了招呼,到了秋天,就让端宁进京西大营历练。
张保如今已经是奔四的人了,在政事上做得很出色,不但连续两年的吏部绩考都是优异,新年时朝廷嘉奖的二十名优秀地方官员,他还以五品的身份位列其中。这二十名官员多是地方大员,而且为首的就是皇帝最宠信的于成龙。张保这一入榜,可算是石破天惊。其实张保自己心里有数,这可能是前年写信给玉恒时,间接向陈良本提议重建官营邮政系统,使这位陈大人又立了一功,才给予当初提议者的一点回报。
张保自认为对得起这一嘉奖,便大大方方地接受下来。陈良本也没有因为婉宁的事而对伯爵府上下产生什么心结,去年还曾写信给张保,当中问及他提议官营邮政的缘故。张保大大方方地回信说,是小女儿与兄长相隔千里,抱怨说通信不便,他才想起史书上记载的厢军邮政来。之后他与陈良本也偶尔有信件来往,京城伯爵府察觉到后,发觉这个三儿子不再是以往可以忽略的对象了。
佟氏坐在上房的榻上,看着京里来的信。皱着眉在沉思。淑宁从外头进来给母亲行过礼,便问道:“额娘因何事烦恼?”她瞄了一眼母亲手中地信,“可是前日京里来的信?有什么不妥么?”
佟氏笑着把信压到手边的书本底下。道:“哪有什么不妥?额娘只不过是在想半年后咱们家要回京地事罢了。”她看看女儿身上穿的水红丝缎长袍和丁香色绣花马甲,微微笑道:“我家闺女如今长高了许多。瞧着倒比额娘肩膀还高了。这马甲上地绣活是你自己做的吧?看来钟师傅教得你很好。”
淑宁笑道:“钟师傅教得是好,只是太严些,不但针针都要匀称,连背面的线头都不许乱呢。那绣图上的水路若是歪了一毫厘,她都要说我一通。”佟氏点了点她的脑门:“若不是师傅严厉。你如今哪能做得这么好?合该感谢她才是。”
淑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女儿也知道,因此一向听从师傅地教导。如今在绣那幅春暖花开图,满满当当三尺见方呢,绣了我三个月了,我也没埋怨一句。”
佟氏便问:“绣完了么?”淑宁摇摇头:“还有几个花骨朵。”佟氏便笑着说:“等你绣完了,我叫人把它镶起来,做成个绣屏,天天摆在家里看,可好?”
淑宁摆摆手:“罢了。我只是试绣而已,要让行家看见了,会笑掉大牙的。等日后我真绣出大作再说。何况再有半年就走人,何必弄什么笨重的屏风。”
佟氏点点头。又道:“我瞧着你如今绣活做得不错了。也不用钟师傅天天教你,她昨儿个跟我说。刚刚怀了孕,想辞了回家养胎,我已经许了,你以后就要自己用功了。”
淑宁早就听说了,便应说知道了。母女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淑宁才回房去。
女儿一走,佟氏再拿出那封信,叹了口气,继续烦恼着。
这是京里来的信,是老太太写的,不过不是写给她,而是写给张保的。张保爱妻,便把信拿给她瞧。
信里主要是写两件事。一件是张保连续两年的吏部绩考都得了优异,半年后任满,必定会高升,老太太要儿子把贵重的财物留着送礼用,不必年年送回家去。她说年底送回去的礼,珐琅和牙雕都很贵重,但比不上真金白银实惠,而那三千两地银票也不是小数目。府里虽然有些困难,但张保更需要这些去谋前程,让他不必再送回去。
佟氏每次看到这里,都忍不住撇撇嘴,都快要走人了,自然不会再送什么年礼,她说这些话做什么?伯爵府何曾有过什么困难?晋保容保都高升了,二房的生意重新兴隆起来,府里日进斗金,倒比从前还要兴旺些,老太太打量着他们在广州就不知道这些么?怕是暗示三儿子得了好处也别忘了家里吧?
而信里说的另一件事就是佟氏眼下烦恼所在。老太太暗示说,张保都快四十岁了,马上就要升四品,身边除了正室就没个侍候地人,实在不象话,他媳妇年纪也不小了,好歹要找个人帮她分担一下家务才好。他姐姐福丽的夫家,有一位养女今年刚满十八岁,虽然出身低些,却也当作是千金小姐一样养大地,不但长得秀丽端庄,而且知书达礼。老太太有心要把这位姑娘说给张保做二房,问他有什么想法。
张保本身没什么想法,这位姑娘他是见过地,生父是姐夫那日德老父生前的亲兵,为了救上司死了,老人家就收养了他地遗孤,当作是自家女儿一样养大,他死后,这姑娘跟着义兄一家过活。印象中她从小就长得很水灵,也的确是知书达礼,但那日德早有心把这位妹子嫁给达官显贵以作联姻,怎么可能让她给一个四五品的官员做妾?因此张保并不放在心上。
但对佟氏来说,事情虽然不可能,却也是一个警示。在消停了几年后,老太太又再度起了往三房安插人的心思。可以想象,这件亲事不成功的话,她就会以“弥补”的名义,送个亲信丫头来侍候张保。到时候就推都推不掉了。如今三房比从前宽裕了许多,张保与佟氏夫妻都有把真实财产隐瞒下来的心思,不想被别人分了去。家里一但进了外人。这种事可就瞒不住了。
佟氏左思右想,总想着要找个长久些地法子。不然推了一次推不了第二次。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念头,却又下不了决心。正当她烦恼时,素云进屋报说:“荣大奶奶派人来回礼了,说是谢太太前儿送去的玉佩和药材。”
荣大奶奶就是大刘氏,她去年嫁给了一个名叫荣志的把总做正室。那荣志虽然有四十岁了。脸上还有伤疤,一大把年纪也没娶到老婆,但为人正直,对妻子也极好,夫妻恩爱,大刘氏已有了五个月地身孕。
佟氏命人收下回礼,又向来人问了些大刘氏的情形,然后用上等地赏封打发她走人。等重新坐下来时,她想起了小刘氏。
小刘氏并未跟着姐姐到新姐夫家去。而是继续留在叔叔家里,但她叔叔去年年底去世,她又没了姐姐在身边撑腰。日子越发难过,她那个婶娘已经有强行给她安排亲事的意思了。
不知小刘氏能不能帮上自己的忙?
于是佟氏便写了贴子。命人抬着轿子去请小刘氏来作客。
不到半日。小刘氏来了,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佟氏便留意到对方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袍子,袖口处已微微地有些磨损。小刘氏见佟氏打量她的衣物,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