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就可以知道程安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他不是故意的呢?”顾仁深深的看着绮罗。
绮罗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摇摇头,“她若想说,我就听听;若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不管有意无意,结果已经确定了,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
“真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顾仁撑起了脑袋,看着绮罗。
“只是觉得已经和我没关系了。”她笑了,摇了摇头。
顾仁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想知道。”
“为什么?”绮罗倒是有点困惑。
“就是想知道,我不相信他会十八年不跟你联系。所以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顾仁盯着她的眼睛。
“不怕我知道真相,会离开你?”绮罗假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如果真的最终你这么决定了,也好。”顾仁也笑了一下。
“知道了。”绮罗轻轻的抬起眼,起身了。
顾仁知道自己的话,伤了绮罗,不过,他却没去追她。他爱绮罗,但是现在他希望,把事情快点了结了吧,快点了结了吧!
绮罗洗漱之后,就到外面,父母也起身了,青儿在安排早餐,绮罗让青儿让开,自己亲手给父母布置餐桌,这些对公婆做得多了,却没怎么帮父母做过。总说要好好照顾父母,结果,到了这一世,她还是让父母操心,跟着自己四处奔波。
“今天脸色好多了。”段大娘看看女儿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是,昨天睡得很沉。”绮罗笑着跟母亲说道。
“宏毅呢?”段鼎看女儿这样,心情也好了,却只看到绮罗一个人出来,忙问道。
“马上就出来。”绮罗笑了,状似无意。
青儿布置了绮罗和顾仁的餐桌,顾仁正好出来,看到青儿,又看到对面的桌子没人,“二夫人呢?“
“刚小的去看过了,二夫人睡得很沉,小的没叫她。”
“做得好,她现在身子弱,能好好的睡一下,比什么补药都好。”段鼎笑道。
“是!”青儿笑了,让人送上餐点。
“煮点粥,有鸡吗?弄点鸡汤。”绮罗坐下,顺便吩咐道。
“是!”青儿点头退下。
绮罗低头吃饭。顾仁看看她,觉得她就像是初嫁到顾家时的样子,高贵得体,却拒人与千里之外。顾仁低头专心吃饭,他并不后悔,是的,并不后悔,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低头吃完饭,顾仁借口有事,就出去了。段大娘看看顾仁这样。有点担心了。
“绮娘。你们吵架了?”
“没有,不过,娘,若是我和离。你们会要我的吧?”
“真是傻话,娘…等一下,什么和离?”段大娘几乎尖叫起来。
“觉得对不起师兄和公婆,这两年,长春堂的生意是好了,不过呢,却也跟着我担惊受怕,您看,我在家都被人绑。让师兄千里奔波。结果来了,也不没有安生,这几个月,我被关的时间比不关的时间多。”绮罗笑着看着父母,想想。“其实顾家的生活,我也不喜欢。爹,我回家之后,我们行走天下去好不好?”
“跟宏毅谈过没?”段鼎黑着脸,没有父母喜欢子女和离的。
“还没,只是觉得替师兄辛苦,想分开一下。”绮罗笑着。
“和离不是分开一下,而是真的分开。”段鼎盯着女儿,谈什么分开一下,其实这两年,女儿和女婿其实也是聚少离多吧。他们一直在分开,真的在一起时,又全是事,不是女儿病,就是女婿伤的。
“我可能不适合这个。”绮罗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茶碗,若有所思的说道,但很快,抬起头,“对不起爹娘,我是不是又让你们伤心了?”
“你自己不要伤心就好。”段大娘想说什么,却被段鼎按住了,看着女儿沉声说道。
“是!”绮罗对父母笑着。
段鼎和段大娘一脸凝重,这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此时她笑得很漂亮,可是却怎么也感受不到了她快乐的样子。也是,谁家女儿要和离,会真的笑得很快乐。
绮罗也不知道再怎么跟父母谈了,于是找了一个借口,回自己屋里去了。这是租来的房子,没有她习惯的书籍,药品,一下子整个人都茫然起来了。
而坐在前堂的段鼎夫妇却相对无言,原本挺高兴的一个早上,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爹!”段大娘拉着段鼎的袖子,和离了,女儿怎么办?真的去行走天下?她们倒是不介意陪着女儿,只是她总要有个归宿不是。
“行了,我回京去找慧理大师。当初我和顾老太太一块去找的他,说绮娘和宏毅的八字是天作之合,没有更好的了,为什么会这样?”段鼎也是眉头深锁,他其实并不迷信,这些年,他在阎王手下也不知道抢回多少病人,若说真的迷信,他也到不了今天,但是,为了女儿,他不介意迷信一把的。
“那我们多添香油。”段大娘坚定的说道。
段鼎轻叹了一声。
“那我们要不要跟宏毅说说?”段大娘忙说道。
“说什么,让他别跟绮娘和离?还是说别的?”段鼎侧头看着妻子。
“我觉得宏毅挺好的,对绮娘够细心,人也宽厚。虽说人闷了些,真的和离了,以后怎么办?”段大娘咬着牙。
“女儿说了,她不喜欢顾家。这两年,她关在顾家,过得也不开心。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我们绮娘是该做大事的,你都没看到她在医账里的样子,我觉得那才该是她应该做的事。”段鼎扬扬眉。
第三十一章 往事
“她爹!”段大娘真是愤怒了,“你老糊涂了?”
“要是绮娘是儿子就好了。”段大夫也知道自己这么想是错的,想想若是绮罗是儿子,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段大娘真的无语了,什么跟什么?若是儿子,就可以对家里不负责吗?
“我去找绮娘说说去,不能说觉得顾家闷就离开。这不对,就算是我们的女儿,也不能这么惯着的。她总不能真的在外飘一辈子,顾家是闷,她那婆婆,我也看不顺眼。但是总算有个家吧?”段大娘吼着。
段鼎想想也是,不过却也拉住了段大娘,“先别去,让她静一下。这个时候,只怕她心也很乱。也许过一会儿,她就自己想通了。不会乱做决定,女儿那性子,不会乱做决定的。”
段大娘又气馁起来了,绮娘的性子真的很独立,刚刚跟他们说,虽说不能说是通知,但是她却应该是决定了吧。所以她去找绮罗说,绮罗真的会听吗?真的对着她哭一鼻子,只不过凭添女儿的痛苦吧?
内室的绮罗当然不知道父母的纠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跟父母这么说,提前打招呼,然后万一真的她要离开了,父母受的冲击会小一点吗?
其实她很明白,她不会和程安如何的。过去就是过去了,她不是那个,刚刚从记忆之中回来的那个‘程门段氏’了。她也许悔,也许怨,但心中却是有爱的。
因为爱,才会有悔,有怨,甚至恨。而此时,她和程安其实都放下了。程安能坦然的面对她,她也可以坦然的面对程安,只是不爱了。就这么简单!
所以说程安上一世的离开,就算不是程安的错。就算程安有一万个理由,他们分开了十八年,重头来过,真的能找回当年的感情吗?就算是中间没有银镜,他们其实也不可能重头开始。
一切美好就是被打破了,她们之间的美好,更多是他们恋爱时的感觉。他们的婚姻才刚刚开始,就结束了。然后过了十八年,再直接进入婚姻?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她们不再年轻,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弥合的裂痕。他们会失望。也许对他们来说。那才是真的悲剧开始。
其实这样就很好。曾经程安是她心中英伟的少年小将,英俊、伟岸、勇敢。她也许根本接受不了一个老去、平凡、甚至有些懦弱的程安。
归根到底,程安曾经是她的梦,而顾仁是她的现实。
她接受了她的现实。而她的现实现在告诉她,该和她的梦说再见了。她该怎么告诉现实,梦早就醒了。或者,她早就告诉他了,只是他不信罢了。
面对一个不信自己的男人,她还能怎么办?他不喜欢自己和程家有过多的交往,可是她也避过,也翻了脸,但就算这样。还是一次一次的被卷入程家的事。她能怎么办?对于程家的恩也好,怨也罢。这其实也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从坦然接受程安那一刻起,其实也对程家坦然了。那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没有程家的十八年,就没有现在段绮罗。自己会的除医术之外的。全是在程家学会的。那么否定程家,其实是在否定自己。顾仁真的就那么想否定自己那十八年吗?
“奶奶!”青儿轻敲着门框。
绮罗慢慢回头,看着她,有些恍然隔世。
“奶奶,二夫人醒了,不过情况不太好。”青儿在绮罗的目光之中,有点畏惧。
绮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默默的拿了药箱,起身跟着青儿去侧院,青儿要帮她拿,她轻轻的避了过去。
银镜的情况是不太好,水肿的情况比昨天更严重,号了脉,看看她的脸色,绮罗也觉得有点棘手了。身体本就弱,之前的治疗其实也伤了她的脏器,此时怀孕对她的身体来说,负担太重。原本想着休整一段时间,让她恢复一下元气再催产。拿出孩子,对大人会好一点,现在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一早,她因为水肿都起不来了。青儿只能扶着她靠着洗漱,用了点汤,才急着去找了绮罗过来。
“现在催产,你和孩子都会凶险,只是不拿,也凶险,怎么办?”绮罗收回手,看着银镜。
“我早说了,你太优柔寡断。”银镜比绮罗决断。现在银镜因为水肿,脸都光亮亮的,让人有种诡异的美感。
“我是大夫总想着更好的结果。”绮罗不觉得自己优柔寡断,她只是想更完美一些。
“现在没有了,可以决断了。”银镜倒是笑了。
“程安也不在,这时做这个决定,对他也不公平。”绮罗想想,迟疑了一下,因为这是两个人。失去孩子,也许程安不会说什么,但这也关系到银镜,总得问问程安。
“他不会有意见,上一世他就不爱我,这一世,不恨我就不错了。所以按你的来,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了,他们不会怪你。”银镜笑了。
“去请老爷过来。”绮罗却还是不能做决定,让青儿去请段鼎,他比自己有经验,他应该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孩子现在生,会是活的吗?”银镜突然问道。
“也许!”绮罗回头看向了自己的药箱,她不知道该给银镜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故作忙碌起来,却只是回避银镜的问题。
“如果是女孩,如果是活的,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话,别让她死。”银镜轻轻的说道。
“万一将来发现有问题呢?孩子会更痛苦的!”绮罗皱眉。
“万一没事呢?女孩不用太聪明,傻一点可爱。只要长得漂亮,不是太傻,太君会教养她做个很乖巧的大家闺秀,将来找个平凡的人家,我有钱给她当嫁妆。”
绮罗盯着她,显然此时,银镜对自己的生死已经看得不重了。
“这不是钱的事。”绮罗抿紧了嘴。
“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命,放心,只是孩子跟太君会好一点。”银镜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太君不喜欢聪明的,傻的也许能在她的身边过得很好,就像你。”
“既然都决定不要了,为什么在意她的生死?若真的生下是活的,我也准备交给太君。她怎么决定,那是她的事,我不会让自己沾上罪孽的。本就罪孽太多,我不想再添一笔。”绮罗黑了脸。
“这才是你,其实本质上,你就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银镜笑了,轻叹了一声,“你太像太君了,这不好。”
“你们后来怎么样了?”绮罗不想谈这个,对她来说,她像太君没什么可说的了,跟着太君十八年,朝夕相处,慢慢的变成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她决定换一个话题,既然顾仁想知道他们的后来,那么她就问问吧。
“没怎么样,我们住到了你的产业上去。我给孩子们找了平凡的人家,然后过了平凡的生活。我儿子不爱读书,不过性子很像程安,并不好勇斗狠,他过得平顺;我女儿嫁给了一个郎中,他们过得很幸福。”
“我的产业?”绮罗一怔,她惟一的产业就是父母陪送的小庄子,她早就转到了青儿名下,那是给青儿他们的,青儿会把那个给程安吗?那根本不可能,况且,青儿最后是带着她离开程家了,那时程安他们还在程府。
“二房的产业,有你俸禄,还有长春堂每月会给你一笔孝敬。我查了一下,是你给他们药方的分成。青儿两口子帮你买了一些土地,最后做成了庄子。产业先是程槐打理,后来都交到我手上。长春堂还是按例送银来,不过你死后,我就没要了。”银镜顺口说道,但马上瞪着绮罗,“你不知道?”
“我原本想的就是,太君不在了,我也就没牵挂了,要钱做什么?所以那是青儿他们操持的!”绮罗摇摇头,显是顾仁劝服了青儿和程槐,让他们瞒着自己做下的,那是顾仁为自己准备的养老之所。他怕太君不在了,自己老无所依。没想到,最终,便宜了程安夫妇。
“所以你这辈子的眼光不错,顾仁很好。上一世,都一直照顾你,所以修到了你们的来生吗?”银镜苦笑了一下,她也想到了,长春堂,顾掌柜,多么显而易见。一个男人,被背叛了,还能默默的帮助曾经背叛过他的女子,真是好人。而自己这来生,又算什么?
“先吃颗保心丸,不管生不生,先保住自己。”绮罗心乱了,顺手拿出保心丸,想用水调开。
“还是不想问程安吗?”银镜看着绮罗,她还是没问过程安,是不能面对,还是
“不是不想,只是没有必要。”绮罗苦笑了一下,低头去调药丸。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大都,他在阿士亚的药房里。因为认汉字,帮阿士亚整理药方、打杂,顺便看病。他脑子受了伤,是牧民救了他。伤好之后忘记了很多事,不知道自己是谁。他跟着牧民在草原是飘荡了好几年,牧民觉得他这样不成,于是把他送到了阿士亚那儿,请阿士亚帮帮他。”
“几年?”绮罗不可思议的看着银镜。
“对,他回去找太君时,我儿子八岁,女儿才五岁。”银镜苦笑了一下。
第三十二章 罗琪
“他记起太君了?”绮罗直视着银镜的眼睛,他记起了太君,那为什么在大帐里,对自己视而不见?亦或是,他只记起了太君?
“战局越来越差,大都天天都在死人。阿士亚也死了,我们全都在恐怖的阴影之中。我也害怕,我不敢让孩子们离开公主府。他也怕,他对我说,这样不成,得求和,得让永安给我们解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至少为了孩子,也得试一下。”银镜想到那天程安抓着自己的手,急切的表情。
阿士来要教他学医,他虽说不肯学,但是他和阿士亚上一世的感情却是不错的。阿士亚也染病身亡,那对程安的刺激极大。如果阿士亚都中招不能自救的话,他真的觉得害怕了。
他很疼爱孩子们,他常说他是无根的浮萍,因为有了孩子,他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有主了。那时,她还故意说,‘原来孩子才是你的主心骨,那么我呢?什么都不是吗?’
程安就傻笑,那时他们是幸福的。就算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之中,他们也是幸福的。
“你没答应?”绮罗觉得这是坏主意,银镜又不是笨蛋,怎么会这么自取灭亡。
“舅舅没答应,他去找母后,舅舅知道了,当着百官的面,狠狠的打了他二十板子。虽然无官职,谁又不知道,他是长公主的驸马。舅舅用这二十板子,来稳定朝堂之心。我知道,舅舅是对的。求和,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其实那时我也萌生退意,我想带着他和孩子们远走高飞。孩子也是我的命。我不会让他们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做得对,你带着你的心腹,偷出大都,只要先找个安全地方躲上一两年。等着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们就能天高任鸟飞了。”绮罗点点头,银镜果然是个有脑子的,至少比程安有脑子。
“他被打了。很快就发起烧来。等醒了,他傻傻的看着我,好半天才说,让我收拾东西,他带我们回家。”银镜苦笑了一下,二十板子,让罗琪变回了程安。那是她们悲剧的开始吗?
“你没告诉他,你的想法?”绮罗觉得程安其实不是个执着的人,基本上,她认识的程安是很听话的。只要银镜把利害说清楚。她绝对相信程安会听话的。
“我能阻止一个儿子去看母亲吗?十八年了。他疯了一样要回家。回家向母亲请罪,他没能救父亲、大哥,他是个罪人。他大哭的说,他不该活着。可是他既然还活着。就得去给母亲一个交待,他得回去看母亲。”银镜闭上了眼睛,有些事不是她能劝的。
“你答应了?”绮罗又想翻白眼了,这完全不是一个军人该做出的决定。不过也是,就像她要救银镜一样,还有银镜说要回去救太后一样,这些都不是理智可以解决的,所以她只能同情银镜了。
“你知道,我不会。”银镜摇摇头。连绮罗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她哪里会答应。更何况,那时,她其实也傻眼了,为什么枕边人是程家的人?还是程安!她突然想到她的宿敌是程家二奶奶。是程安妻!程安那时还是颠狂的,银镜突然想着,他着急回家,是为了见那位二奶奶吗?
绮罗也知道不会,因为他们说的是大都,而不是他们最后的对决。鞍然最后出乎意料的大举进犯。这是他们的性格,他们不会求饶,哪怕是死,他们也要抗争一下。若是让他们争赢了,永安就得奉上解药,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她记得那一役,打得极其的惨烈,太君盯着永安公主被推出鞍然大帐时,默默闭上的眼。鞍然拼了,而她那一次,竟然也有了嗜血的快意。她们都明白,这是最后一役了,所以当看到永安将士一个个的倒下时,他们也没有丝毫的退意,他们一定赢,他们就要赢了。
“程安把孩子带到了战场上?”绮罗想到,程安是让太君去接妻子和孩子们的,他们就在对面的大营里。更何况,最后一役了,他们会一家人在一起。
“是,他知道,那是最后一役,他可以死,但他的孩子不可以。他对我说,就算我们要跟鞍然共存亡,也要把孩子们送回永安去,至少那里孩子们能长大。”银镜轻叹一声,那句话打动了她。太君再狠,也不会不要无父无母的亲孙子、亲孙女儿。就算绮罗再恨,总不能杀死这么小的孩子吧?她答应了。
她没想到的是,程安一去不复返,而她和孩子们被程家的暗卫从营帐中带回了这儿。她也有暗卫,只是他们抱着孩子们,人家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要么跟着孩子走,要么,她可以自己留下与她的国家共存亡。
最终她放弃了,她跟着他们回到了关隘。而迎接他们的,是绮罗的火葬。空空的营帐外面,满处白幡,程安呆呆的站在外围,远远的看着太君手执火把,扶着柴堆哭泣。边上的程喜吹起了军号,这是军葬,仗还没有打完,这时为什么办这么隆重的军葬。
女儿奔向了程安,程安忙抱住了女儿,看到银镜,他呆了一下,银镜则看向了远处的太君。
“谁死了?”她看着程安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里想的是,他已经见到了那个程二奶奶吗?
“他们说是我妻子。”程安喃喃的说道。银镜才猛回头,而那时,太君已经点着了柴堆,她只能远远的看着那平躺的尸体,她那时很想去看看跟她对峙了这么多年的女子长什么样子。但是最终,她没有去。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化为灰烬。
“所以说,我至死,他都没想起我是谁?”绮罗想仰天长啸了。
“也许是不敢想起。”银镜苦笑了一下,看着屋顶,“我上一世的丈夫叫罗琪。我问他,什么都记不起了,怎么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就笑,说不是真名,人家问他叫什么,他忘记了。然后人家说,那就取一个吧。于是,他就叫罗琪了。我问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他也说不上来,他当时脑子里就这两个字。我那会还想着,也许他真的姓罗,不然不会这么取名。我还派人去边城查探过所有姓罗的人家。结果,我现在才想明白,罗琪,绮罗。他从来就没忘记过你,只是他不愿想起你,就算想起父母,想起兄弟,可不敢想起你。”
绮罗怔怔的看着已经溶化的药丸,这就是所谓的真相。程安受伤,逃离了战场,扔了盔甲,然后被牧民所救。他无法面对父兄的惨死,更不能面对自己的独活。他伤愈之后,也许什么都不愿想起。宁可去流浪,宁可做个无根的浮萍。然后,他有了家,有了孩子,他在最艰难时,终于面对了父母,却还是无法面对自己。
曾经对自己来说最幸福的时候,对程安也是。自己舍不得离开程家,其实是舍不得那段记忆。而对程安来说,近乡情怯,他无法面对自己,于是干脆选择永远的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