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归来 作者:leideen
旧时李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前世四嫁的李萍,终成宅斗的牺牲品,子死己亡。不曾想,却成为十岁的农家秀才之女。还在昏迷之中,被订了亲,多了个十三岁的小未婚夫。上有极品婆婆,下有呆萌猪队友两个小叔子。看她如何利用从前夫们那学来的技能,帮助娘家致富奔小康,领着小老公,一路向前,走向宰相之路。
楔子 亲事
李家村今天有件大喜事,村里李秀才家的二丫订亲了。亲家是邻村曾家村老曾家的长孙,曾秀才的长子,素有才名的少年才子曾凡。
说起来,这事儿还有些天作之合。两家也算门当户对,曾凡虽说只有十二岁,但在曾家村也是有名的神童。而曾家在曾家村里也算是殷实的人家,曾家老太爷勤恳,如今家里也二十几亩水田。而曾家大爷也是曾家数代第一位秀才。
而李秀才原本就是李家村第一个考中秀才的。虽说后来也考过几次举人名落孙山了,但是人家在李家村还是挺有名望的。族里开了个私塾让他管着,这些年,李家倒是出了好几个举人,都是他启蒙的。很是德高望众。
两家结亲,对两村的人来说,可不就是天作之合。
不过这两家结亲,说起来,还有些趣味。
话说,二丫那日是跟着李娘子进城,要给在镇上当铺当学徒的哥哥,送些换季的衣裳。结果路上也不知道谁谁的熊孩子玩弹弓,差点就打了他们驴车的眼睛,惊了驴,李娘子顾着抓驴,就让二丫滚下车去了。
李家的驴车其实就是个小平板车,农忙载物,农闲带人。就算现在大家要尊称她为秀才娘子,但也没说,出门看儿子这点事儿,还要雇人赶车的。
她一妇道人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会先想到去拉住车,哪里顾得上已经十岁的女儿。她一边拉驴,一边叫二丫抓紧时,二丫就已经滚下车去了。
等着李娘子终于稳了车,再回头找女儿时,女儿已经被邻村的曾秀才家的大儿子曾凡救下了。
此时二丫已经十岁了,而曾凡十二。说起来也都是半大的孩子,不过,谁让曾李都是守礼之家,曾凡背了十岁的二丫,曾家就主动提出了负责。李家也觉得曾小哥儿英俊、懂礼,主要是心善,也就欣然应允。曾李联姻也就成了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或者佳偶天成!
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大家也挺识趣,放下礼物,就在外头吃酒,都没在屋里待。
二丫还在屋里躺着那天从车里滚下来,伤了脑袋,还没好利索。大家可不敢真的把她闹腾得伤上加伤。
不过,宾客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两家的当家大娘子怎么笑得那么勉强?大家伙都不禁暗自揣测起了来了。
此时,曾大娘坐在上席,脸上端是难看。而边上的李娘子,也真的好不到哪去,明明曾家来提亲,结果两家的大娘子却这种表现,让两家当家的也百般的无奈,只能各自带着自己的儿子,给乡亲敬酒。
乡间酒席其实也是挺简单的,曾家来提亲,这顿也是订亲饭,来贺的,也就是陈家的宗亲们。李秀才在李家村还算有点地位,李家老族长也亲来,族里也放了话,二丫成亲,族里该给的那份嫁妆,万不会少了她的。
原本出嫁女是没有丁田可分,按族里的规矩,女儿是可以分点嫁妆,表示一视同仁。而老族长在今天特意点明这事,就是表明,这事儿,是要优厚些的。
听到这儿,曾娘子总算面色和缓了一些,而李娘子的脸色也就更差了。
第1章 意外后的意外
曾娘子和李娘子脸色差是有原由的,二丫滚下驴车这是意外,而曾凡正好碰上,施予援手,这本身也无可厚非,问题就出在了曾家太爷身上。
话说那日,曾凡看到驴被惊了,忙跑过来帮忙,正好看到二丫滚下车来,他冲上前去接,可曾凡却也只是十二岁的少年,能有多大的气力,只是在二丫滚下来时,挡了一下,没让二丫受的伤更重罢了。
接了人,看二丫已经晕了过去,忙背着二丫就往李娘子那儿奔。李娘子急急的谢了他,便赶紧把已经昏迷的女儿抱上车,赶紧进城找大夫。
李娘子先把女儿送到了医馆,又忙央了小伙计去当铺叫来儿子。大郎大名为彬,十岁时,看到父亲屡试不第,也知道自己不是那读书的材料,就央了父母的谅解,进了县城的当铺学徒。现如今虽说才十五岁,却深得东家和掌柜的赏识,原本学徒期为六年,未满师的学徒只能在当铺里做后生。
因李彬从小识文断字,到了当铺就比一般农家孩子学东西快,六年学徒期没满,就已经做了折货。平时没事,朝奉还会把他带在身边学东西。有眼睛的都知道,朝奉这是把他当亲传弟子在培养。大郎得了信,忙问柜上支了点银子,就往医馆赶。
好在驴车不快,二丫伤的最重的就是额头被崩了个口子。其它的倒都还是皮外伤。拿了两付清淤的药回家,大夫也认识大郎的,倒也尽心。让李娘子让二丫在家好好静养些时日即可,但李娘子都觉得惊魂未定。
大郎看母亲这样,也跟店里告了两天假,回家照顾一二,朝奉还让人包了几包点心,让大郎带回,让边上的人很是眼热。
李秀才这头也得了信,原本想着放了学生回去,自己去看看,又一想,自己去了好像也没用,于是就让学生自习,自己坐在私塾的门口等他们。看到了妻儿都回了,心才安在肚子里,骂了几句熊孩子,就马上叫来大郎。
“大郎,拿着这些点心快去曾家致谢。说二丫已经看了大夫,谢曾家哥儿的出手相助。”
李彬能在当铺里被朝奉赏识,那原本也是他从小就机灵有关,在外头历练这些年,老爹提个头,他便知道该如何做了,忙就应了父亲,拿上刚朝奉送的点心,就奔向曾家。事情到这儿,其实都是再正常也没有的事了。
在李家看来,这是正尔八经的礼尚往来,李秀才家这边是真心的致谢,可曾家就犯上嘀咕了。
曾家在曾家村也算是挺好的人家,曾老太爷一生勤恳,好容易攒下份家业,一辈子的心愿就是供出一个读书人。这些年来,就一心一意的供了长子曾庆读书,期望着能改换门庭。
曾庆是个挺老实的人,读书却真没什么天份,快三十岁才勉强中了个秀才。他也挺有自知之明,很实在的跟父亲说,自己也不可能更进一步了,别浪费钱了。他打听过了,考举人光路上的费用都不少,与其这样,还不如由他在家好好教孩子们读书,也能趁机多存点钱,说不定在第三代里养出一只金凤凰。老爷子想想也算了,就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三个孙儿的身上。
老太爷莫看这么大岁数,他还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每天还是会去田里,为一家人劳碌。也是因为有了目标,这些年,他也拼命的在攒钱,总不能到了孙子辈上,还攒不出考试的费用吧!
李家送了谢礼来,曾老太爷送走了李大郎,就叫来儿子曾庆与儿媳欧阳氏。说了前因后果,自己咕咕的抽着水烟袋,想想,“你们说,他们来道谢,是不是想让咱们去提亲?”
“不能吧?事当从权,那么危急之时,凡儿伸出援手,放到哪儿都是说得过去的。”曾庆笑了一下,随口说道,可是一抬眼,看到父亲沉沉的脸,觉得这个可能不是父亲想听的答案,再看看那四色的点心。
乡下地方,吃点心那是奢侈的事,就算是曾家在外人看来是殷实的人家。但他们自己的生活过得非常之俭朴,都知道要存钱给孩子们读书,怎么敢乱花一毫。
而十里八村其实大家的情况也差不多,谁家也不会没事进城称几斤点心,给孩子们解馋。纵是人情往来,大多也是自己家蒸点包子、馒头之类的。提点心,这是不是有点严重?他觉得好像了解了父亲的意思。
“那爹的意思是…”
“公公,这事要不要再问问凡儿,说不定根本就没碰到李姑娘呢?”欧阳氏也不傻,忙上前,急急的说道。此时她是恨不得把点心扔在李家的大门口才好了。几斤点心,就敢要她宝贵的儿子,欧阳氏觉得要疯了。
也不怪欧阳氏,原本欧阳氏的娘家都是精穷的人家,以为嫁到曾家那是掉进了福窝里。上头没婆婆,丈夫又是读书人,人人都说她的福气好,进门就当家,万一相公中了状元,她就是状元夫人…
当初小姐妹们谁人能不羡慕?她也是带着无限的憧憬坐上的花轿!
结果进了曾家门,不谈丈夫能不能中状元,就算是童生试都没过,每日里,除了念书就是吃饭,屁用没有。
而曾家老太太是早亡,公公也没续弦,原本以为进门就当家的,结果进门也就是当了做饭的家。曾家男人心比女人还细,现在这一家之主还是老爷子自己,连欧阳氏想买个顶针,也是要伸手问老爷子拿钱的。哪怕为了孩子,菜里多放一点油,也要被老爷子喊败家的。
欧阳氏真的觉得自己憋屈了一辈子,现在她是把自己一辈子的期望都放到了儿子们的身上。特别是长子曾凡,至小就过目不忘,读书天份比丈夫强之百倍,她一直觉得那是因为儿子是因为像她,才会这么聪明,不然指着丈夫那木头脑袋,怎么会三十岁才中个秀才?
她是把儿子看得跟天在的星星一样贵重。她也听明白了公公的意思,李家派人来送谢礼了,说长子背他们昏迷的女儿了。依着公公的意思,那是要负责了。但她觉得,凭什么?自己家里救人,还救出祸来了。她的儿子可是要中状元的,怎么能被个穷酸秀才家的闺女祸祸。
第2章 谁讹谁
曾老太爷狠瞪了欧阳氏一眼,看向了曾庆,“你说!”
“是!浑家就是头长见识短,凡哥儿天资聪慧,比儿子强出百倍,万不能在这会儿传出什么不利的名声,回头传到太爷耳朵里,只怕还会有损吾儿之前程。”曾庆说得文诌诌的,不过曾老太爷还就爱听他这么说,点头,脸上总算有点笑模样。
“知道就好,快去准备一下,庆家的,你自己亲去一趟,看看人家姑娘,顺便探探口气。”
“公公,万一李家没这打算呢?”欧阳氏还想做垂死的挣扎,她的宝贝儿子啊,谁不说他天纵英才,说不定能娶一富贵人家的小姐,送儿子直上青云之路,她万不想跟李家那种穷酸结上亲家的。
“糊涂,李家前来送礼,已把凡儿之善行传扬出去,若吾家不做出姿态,岂不是让人耻笑?”曾庆忙斥道。
欧阳氏在公公看不到的地方狠瞪了丈夫一眼,但是她些时更恨李家了。
但丈夫的话,她倒是听进去了,只要是会危及自己儿子前程的事,她再怎么不乐意,也是会做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下厨蒸了笼粉丝肉沫包子,装了十个,想想又拿出两个,只拿了八个,自己换了身出门的衣裳,挎着小食篮子,就匆匆的出门了。
李家也就在邻村,真不远。走了两刻钟,也就到了。李大娘说起来,是个精明糊涂人。平日里,大事上,她是不糊涂,常被李秀才私底下说是女中的丈夫。不过,真的玩不来曾家的这些弯弯的绕绕。她还以为曾大娘是来看二丫的,忙引着欧阳氏进了屋。
二丫还就没醒,正烧得糊里糊涂的。曾大娘看看那头包得跟粽子似的,心里的不满又添了几分。当然,她现在是信了,李家没存心讹上曾家,但是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比讹他们还可恨。万一这二丫有个好歹,自己儿子不成了克妻之命,更坏前程。
欧阳氏陪着说了几句话,也就告辞出来了,亲事的事儿,一句也没往外透。
回家曾老爷子和曾庆都等着呢,看她回来了,忙问情况。
“公公,这事要不再等几天吧!李家的丫头都还没醒,万一有个万一,凡儿将来就不好定亲了。”欧阳氏觉得自己总算有个像样的理由,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十分郑重的说道。
只不过,欧阳氏那点小花样,怎么瞒得过曾老太爷的眼睛。也懒得她废话了,直接看向了曾庆,“你明儿一早带着凡儿的庚帖去趟李家,说起来,两家倒也门当户对,我看李大娘子不是那糊涂人,生的闺女一准错不了。若没事,只怕二丫还轮不上我们凡哥儿。亲事早些定下来,省得读书都不安心。”
“是!”曾庆向来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忙作揖应了。
欧阳氏气得脸皮青,却也不敢出声。老爷子才是一家之主,她再气也没用。只能晚上回房,使劲的掐了丈夫手臂里头的嫩肉。
曾庆在外头还是极方正的,不过内室之中,却也不敢让人知道这些事儿,只能咬牙忍了,对妻子好言相劝。
他当然知道妻子对儿子的期望,但是总不好说老妻天真吧?十里八乡不是没有富户,可是谁又不知道谁。纵是自己家也算村中殷实的人家,平日里在家,也没说顿顿白米,餐餐见肉。
那种千金小姐、穷书生只会出现在戏文里,他也觉得李秀才家不错,人口简单,李秀才自己开着个私塾,名声不错。
李大郎读了几年书,现在在县里的当铺做学徒,今天来看,那小子看着精明强干。
李娘子十里八村里出名的能干媳妇,里外一把手。家里日子说起来定比曾家红火。只不过,人家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罢了。
老爷子就是看中这个,才想趁机会去提亲,两好合一好,只可惜浑家听不进去罢了。
第二日,曾庆亲自去了李家,两个男人谈事就简单多了,曾庆老实归老实,但该表达的却也表达清楚了。
儿子背了已经十岁的二丫,就怕有心人乱传。按礼说,这是要负责的。我们家也不是那不肯承担的人家。如果您介意的话,我们二话不说,就过来大锣大鼓的提亲。
李秀才还愣住了,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复,只能谢谢了曾家的好意,他得和内子商议一下。顺便李秀才还把曾凡大大的夸了一下,说他善心仁厚,将来必成大器。
曾庆这回真的明白,李家真的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也不敢再拿出庚帖,矜持的退出李家。
想想刚刚李秀才夸儿子的话,自己都叹息一声,也就欧阳氏才把儿子当成天,明显的李秀才都不知道儿子是谁。
而李秀才听了曾庆的话,想想也觉得曾庆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大白天的,女儿滚下驴车,摔倒在路边,妻子是只看到曾家小子背着女儿往大路上跑,却也不知道之前的情形如何。
谁知道边上又有何人。就算乡野之间,没有那些纲常礼法,但‘人言可畏’四字在乡间却最是可恨的,到最后,总归对自己家的二丫不利。
李娘子听了丈夫的说法,也是一怔。总算明白欧阳氏昨晚来干啥了。看看虽说好些,却还卧床的女儿,想想欧阳氏,李大娘有点牙疼。
相亲家、相亲家,要相了相亲家,才能谈谈儿女的婚事。两村这么近,欧阳氏什么人,李娘子能不知道?之前就觉得这不是好相与的,若结亲家,李娘子简直就想掀桌了。
况且,平日里就听说,他们家是男人掌家,众人没少听欧阳氏的报怨。让女儿嫁过去,上头相当于两层婆婆,回头万一曾家的哥儿也那不懂事的,被那婆子拿捏了,她的宝贝女儿不得哭死?
自己家虽说也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但是温饱还是不成问题,凭什么上那家去,弄得感觉像是自己闺女不值钱,非讹他们家不可了。问题是,现在李娘子觉得,自己是被曾家讹上了。
李秀才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想想,“那为夫如何拒绝于他们呢?”
李大娘倒也没生气,若这点事就生气,早被这位气死了。直接说道。
“就说我们闺女还没醒呢,万不敢叫曾家为难。”
李秀才点头,高高兴兴的出去教学生练字去了。
第3章 归来
李大娘哼了一声,试了一下汤药的温度,觉得可以喝了,小心的扶起女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小心的一小勺一小勺的把那苦汤汁喂了进去,总算二丫从小就乖巧,纵是眉头皱得紧紧的,也是慢慢的吞咽了下去。
李大娘也没叫她,能吞咽表示神智什么的,都还在。现在就让她好好静养就是了。找了些白药,又在二丫身上擦伤的地方一一上了药。
看看女儿,除了额头的那口子吓人,其实大夫也说了,伤不很重,但是李大娘却很有些不安。
曾经她带着女儿去边上小山庙里拜拜时,偶遇一游方的僧人,都说女儿有面相好,那是将来能成一品夫人的。现在额头撞了个口子,这会不会冲撞了她原本的好命格呢?
不过还没等李家拒绝曾家,也就不知道怎么就有人来贺喜了,贺喜李曾结亲。李娘子,都要疯了,正想着要解释,这回李秀才却已经回神,拉住了妻子,只是笑着说,“慎言、慎言。”
而曾家那边也是如此,于是也就骑虎难下的两家这会儿,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当然曾娘子和李娘子都有了一种被讹上愤怒。于是这会儿,也就全放在了脸上。
而李娘子看到曾娘子听到女儿的嫁妆露出的表情,心里更是跟吞了苍蝇一般的难受起来。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回头等女儿病好了,定要狠狠的把女儿教起来,若被那老东西骗走了一根针都算是她输。
而屋里的二丫,或者说,明明已经死去的李萍,这会儿终于在外头的锣鼓声里清醒过来。
李萍左右看看,想叫人,嗓子干得冒火,一点声也不出来。不过,她昏睡了这几天,外头的声音却还是听得见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有些疑惑,为什么进了阎罗殿,看不到阎罗,却耳边这般的鼓噪?
此时能睁眼了,眼前却是这纸糊的土墙面,纵是干净,却也看得出,这墙纸已经有些黄了。这种农家小院,她一辈子也就是跟着第二任的冤家归乡的路上,借着地方打过尖,喝过一口热水。
不过不敢住,也就是借人家的地方,铺上自己的垫子、褥子,下头的仆妇们借个灶台,也不会用他们的锅碗。纵是这般,她还觉得屋里气味难闻的。
她怎么好好的到了这儿?难不成大娘子看她不成了,把她送到这乡间,任她自生自灭?
不过外头锣鼓喧天,听着怎么像办喜事?难道说他们嫌自己孩子死了,也再生不出了,于是把自己再卖到乡下?他们真的以为自己不在意五嫁?
想到这儿,想伸手叫人,她相信,无论自己怎么样,奶娘会一直跟随自己的,但一伸手,她愣住了,这怎么会是自己的手?
此时在李萍面前的是一只又黑又干,看着跟鸡爪似的小手,这是一只小孩子的手,她怎么会有一双小孩的手?轻轻的再摸摸自己,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体,变成了个育不良童子的身体。这是哪?她是谁?她再一次晕了过去。
等再转醒,是被苦药灌醒的。而她来不及反抗,就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
“什么东西,一听族长说什么嫁妆,眼睛就一亮!依我看,当初传两家定亲的,一定是曾家。欧阳家原本就是精穷的人家,曾秀才又不事生产,家里那点老底全在老爷子的手上,那老货哪见过钱,只怕现在都已经惦记上了,我们给二丫要赔送的东西。”
“娘真是的,妹妹还小,还可慢慢教。回头我跟师父说说,若有好物,也跟妹妹留着,万不会让人瞧不起的。”大郎还是好哥哥,忙笑着安慰母亲。
“你先管自己,你都十五了,也该看看人家了。我也不指着媳妇大富大贵,性情好就行。你若有心,也替娘留点心,回头过日子的,总归是你自己。”李娘子一边利落的喂女儿把汤药喝完了,一边斥着儿子。
大郎也就微笑,并不接话,李娘子也知道儿子是那有主意的,也就不再说了,专心的看着女儿。
“二丫这般混混沌沌,也不知道对不对。要不,再进城去看看吧?”大郎是那心疼妹妹的,看母亲那样子,也知道她还在忧心妹妹。
今天订亲,他们其实也存了心思。看看今天闹这么下,能不能把妹妹的魂叫回来。结果闹腾一天,看着妹妹还是不好的样子,他都有些忧心起来。
“为父也这般想,不过,村里的刘大夫说,最好不要移动,你明天套个车,请大夫出诊好了。”李秀才忙接口,他终于有了可以说话的地方了。
大郎看母亲没反对,忙就应了,看着天色也不早,跟着父母打了一个招呼自己回屋去了。
李萍这会子已经醒了,只不过此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是闭眼不语罢了。此时她约莫猜出来,自己只怕是借尸还魂了。吉凶如何,她还不知,只能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娘子抱着李萍忧心仲仲,先是对着欧阳氏不满,可现在看到女儿这样,她又觉得难过,生怕有个万一,想着,若是女儿能好过来,现在让她做什么都肯的。
李萍就这么被李娘子抱着,她能感受到李娘子那一滴一滴的泪水,李萍不安了一天了,这会儿,她燥动的心现在终于安放下来,这家人疼女儿!安心的就在李娘子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萍就醒了,虽说叫不出口爹和娘,但是睁着眼,能对着他们笑,李娘子忙叫了村里的郎中,果然一诊,忙笑着对李秀才夫妻拱手笑道:“还是冲喜冲得好,现在二丫真快好了,只要好好的再养几日,就能全好了。”
原本大家放下心来的,不过被郎中一说,连大郎都觉得气闷起来,说什么冲喜?他妹妹是要死了,于是才订亲冲亲吗?!主要是这话传出去,曾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李秀才不动声色的把刘大夫引了出去,生怕李娘子一个忍不住把刘大夫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