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吕老夫人太理智,还是太冷血?
唐子嫣惊讶过后,很快忘了这件事,继续过自己的休闲日子,也没跟赵玄凌提起来。
江元镇的好日子选了出来,就在这几天。
实在太急了,礼部忙得人仰马翻,恨不得三头六臂,哭天喊地的,像其他地方借调人手,还是不够用。最后赵玄凌索性叫上好些留京的兄弟去帮忙,还能勉强够用。
江元镇也累得很,裁剪衣裳,修缮新房,安排当天方方面面的事,哪个都不能出了差错。
霍嬷嬷时不时过去帮忙指点,叫他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太皇太后十分不舍胡桃儿,原本钦天监定下的好日子,该是明年年末。
那时候,胡桃儿又得长一岁不说,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也十分磨人。
曾湘玉也劝说了一番,才叫太皇太后好歹勉强应了下来,只是把胡桃儿接进了宫里,说什么也要叫她从宫里出嫁。
嫁妆太皇太后从她小时候就应该开始攒了,足足上百箱子,曾湘玉大约估算了一下,起码将近十万两,不由瞠目咂舌。
金银珠宝不说,瓷器用具,布匹纱绢狐裘,还有赏银三万,陪嫁庄子两个,更有陪嫁嬷嬷丫鬟几十人等不提,足可见太皇太后对胡桃儿的偏宠。
这份嫁妆,比起公主的品级,有过而无不及。
曾湘玉看着礼单子,都忍不住感慨,这位敏郡主是个有福气的。
得了太皇太后的偏宠不说,如今挑选的夫君又是品行上乘的人,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胡桃儿进了宫后,被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按着擦了珍珠软膏,全身每一处都擦上,说是能让皮肤光滑白皙。光滑倒是,没两天,她沐浴的时候,就感觉皮肤滑溜,就像上好的绸缎。
只是白皙就难了,嬷嬷们也愁人,用了几盒子的珍珠,都没见这位敏郡主的皮肤变得白一些。
京中的男子都喜欢女子白皙为美,她们发愁,要是郡马爷不喜欢郡主这身黝黑的皮肤该怎么办?
胡桃儿倒是想得开,没叫嬷嬷们再折腾了。她的人就是如此,若是江元镇不喜,便是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有什么好说的?
她私底下也有些嘀咕,瞧着宫女都是白白净净的,自己站在丫鬟面前,倒像是个烧火丫头,不由对着铜镜偷偷看了半天,悄悄叹气。
最后等出嫁前一天,胡桃儿根本没睡着,一双眼睛肿得跟胡桃一样,叫太皇太后心疼,揽着她一直叫着心肝,让她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曾湘玉劝了劝,胡桃儿这才止了泪,叫嬷嬷们带去沐浴上妆了。
她倒是明白这位敏郡主的担心,每个出嫁的姑娘哪里会不想得了夫君的喜欢?
曾湘玉是过来人,等胡桃儿换好大红的衣裳,擦了厚厚的脂粉,这才打发了嬷嬷和宫女,坐在了她的身边。
瞧见胡桃儿双手绞在一起,显然十分紧张,曾湘玉不由笑了:“郡主不用担心,元镇是我看着长大的,素来不拘小节。性子耿直,一张嘴皮子很会来事,品行却是极好的。他欢喜郡主,忐忑求娶,等郡主嫁过去,必然是他的家人,牢牢护着不说,哪里忍心欺负?”
胡桃儿闻言,心里安定了不少,脸颊不由泛着一丝粉色。
曾湘玉又正色道:“元镇大小便没了父母,跟着赵将军几次出生入死,如今突厥人大败,他回来后最想要的,就是有一个家。不是没有媒人上门,他只说不合适。想必,郡主就是他心中最合适的,陪在他身边的人。”
胡桃儿脸颊更红了,原本她也觉得,江元镇看上自己,兴许是因为郡主的身份。
但是她虽说是郡主,却有着一半胡人血统,京中高门大户根本就不愿意跟自己结亲。小一些的门户想攀上亲,太皇太后又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如今听着,江元镇看上的,或许是她这个人,而非背后这个郡主的身份。
其实说是郡主,也就太皇太后怜惜了一些,胡桃儿一直在偏远的庄子住着,每隔三年才上京来,多多少少也明白,自己这个郡主根本名不副实。
享受不了京中的繁华和富贵,血脉不纯,不能长久呆在宫中。
太皇太后的偏爱,也过不了太久。
太皇太后年纪也不小了,等她一去,谁还记得自己这个郡主呢?
自己的生母死的早,以前交往过的故人早就把她淡忘了,胡桃儿只能借着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挑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如今看来,她是对的,也选对了人。
曾湘玉见胡桃儿面色缓和,便知道她都听了进去,拍了拍胡桃儿手背,便起身离开了。
这场亲事办得风风光光的,江元镇骑着骏马,意气风发地在京中绕了两圈,这才高高兴兴地接新娘,拜堂成亲,一直嘴巴都咧着快到耳根上了,叫唐子嫣看得好笑。
原本想请的客人不多,但是不少人前来道贺,不能不招待。
唐子嫣大着肚子不方便,便请了赵玄凌两个同僚的贵夫人来帮忙安排客人。
赵玄凌作为江元镇的长辈,受了新人的一拜,给了见面礼,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早生贵子。”
胡桃儿低下去,几乎要贴在胸口上了。
江元镇笑呵呵的,一面应答着:“承将军贵言,三年抱两。”
被胡桃儿听见了,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掌心。
江元镇还以为她答应了呢,笑得更是傻乎乎的,叫胡桃儿无可奈何。
灌了几杯酒,其他兄弟就替江元镇挡了,送了他去洞房。
赵玄凌抽身回来,接唐子嫣回府,却在路上碰见了厌恶的人,不由皱起眉头。
对方团团作揖,兴许喝了点酒,身上带着浅淡的酒气:“家父下帖子,再次邀请将军过府。一直没得到将军的回音,杜某只好在这里候着了。”
“不见,”赵玄凌断然拒绝,越过杜长卿就要离开,又听见他开口。
“将军不为了自己,难道也不为郡公夫人着想?”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杜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杜家人
赵玄凌闻言,脚步一顿,如冰刀一样的目光扫向杜长卿。
杜长卿脸上的笑容收得干干净净,身体绷直,显然担心赵玄凌恼怒之下会不管不顾地对自己大打出手。即使这里不是赵府,而是郡主的府邸。
幸好,赵玄凌比他想象中还要理智,或许是更加隐忍。
即使双手握成拳,手背青筋突起,眼里的杀意犹如刀刃,就像横在杜长卿的脖子上,叫他窒息着,好半天等赵玄凌移开了目光,这才感觉呼吸畅通了。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杜长卿心里这样想着,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看,再厉害的男人,也是有软肋的。
即使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依旧叫赵玄凌放不下。
杜长卿嘴角微勾,又轻声道:“那么,杜府就恭候将军的驾临了,必定蓬荜生辉,家父也会十分高兴的。”
他说完,见赵玄凌再没看自己一眼,也没在意,笑着告辞离开了。
赵玄凌在原地站了很久,即使杜长卿早就离开了,他依旧没有动。
心里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赵玄凌深吸了口气,慢慢平缓着自己的怒意,又告诫自己,这里是京中,不是沙场,他不能握着手里的银枪,把杜长卿碎尸万段。
虽然在他心里,杜长卿几乎算得上是一个死人了。只要一个呼吸间的功夫,他就能身首异处。
也亏得赵玄凌的隐忍够好,要不然杜长卿怎能平平安安地离去?
夜风冷凉,远处还传来一阵阵喧闹声,他的兄弟们必然在起哄喝酒,在这个难得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放松了下来,欢快地喝酒吃肉。
他被冷风吹得清醒了许多,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面,这才大步走向唐子嫣的屋子。
唐子嫣对屋外的事一无所知,怕她无聊,翠竹还捧着一本游记,就着烛火低声念着。
屋内一片宁静安然,让赵玄凌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走吧,我们回家。”
唐子嫣被翠竹扶起身,对赵玄凌点点头,便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郡公府。
兄弟们也闹得差不多了,便勾肩搭背地一起走了。
赵玄凌握住唐子嫣的小手,也不忌讳兄弟们,向他们点头示意,便扶着她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小子们忍不住感叹:“我们也是时候,找一房可心的媳妇了。”
说罢,其他人起哄着,又闹做一团。
唐子嫣和赵玄凌回去后,也有些倦了。
霍嬷嬷叫人送来热汤,唐子嫣洗完出来,已是昏昏欲睡,歪在床榻上,勉强睁着眼看向赵玄凌。
赵玄凌捏了捏她的小手,笑道:“今天娘子也累了,先睡吧,我去去就回。”
唐子嫣轻轻点头,到底还是累了,没多久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赵玄凌坐在榻前许久,直到霍嬷嬷低声提醒水要冷了,这才起身去了隔间简单冲洗了一番。
他心里有事,躺在唐子嫣的身边,睁着眼久久没睡着。
杜长卿的一番话,就像一根刺,横在赵玄凌的心里。时不时抽痛一下,叫人难受又憋屈。
只是赵玄凌还不能不应,不能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那些脸皮厚的人,卑鄙无耻,跟他们说别拿死人做筏子,叫死人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只怕也是听不进去,根本没有作用。
赵玄凌又看了眼身边因为有些凉而依偎过来的唐子嫣,在她秀丽的眉眼上细细看了一圈,便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他并非一个人了,还有唐子嫣,以及两人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唐子嫣醒来不见赵玄凌,以为他去了晨练,便没有在意。
洗漱后,她见霍嬷嬷摆早饭,只有一人份,不由一愣:“将军呢?出去了?”
昨天喝酒到那么晚,他应该也没什么事才是,不歇着怎么一大早出去了?
霍嬷嬷点头答道:“将军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紧要事去办,让夫人不必等他用午饭的。”
唐子嫣听着有些奇怪,赵玄凌不管什么事,总会午时前赶回来跟自己用饭。
这到底是多紧要的事,竟然午时都赶不回来?
“有人上门送帖子,或是传口讯吗?”她琢磨着,会不会宫里出了什么事,才急急叫赵玄凌过去的。
霍嬷嬷摇头:“今儿没人上门来,将军也是直接出去的。”
唐子嫣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先用了早饭。真有什么事,赵玄凌总会跟她说的,没得胡思乱想地猜测。
她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就听说吕元荷又上门来拜访了。
唐子嫣对吕元荷有点同情,却也不想要深交,比较她到底是吕家人。
原本想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了吕元荷,霍嬷嬷回来后却说道:“杜夫人说了,她这次来是有事要跟夫人说,关于赵将军的。”
闻言,唐子嫣有些不悦地皱眉。
关于赵玄凌的事,还需要外人来告诉她吗?
吕元荷这般说,倒像是要挟自己一样,叫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到底赵玄凌的事还是占了上风,谁知道拒绝了吕元荷,会不会三番四次再上门来,或是嘴巴不紧,在外面到处胡言乱语,便挥挥手道:“请杜夫人到花厅,我这就过去。”
唐子嫣又走了一圈,这才被翠竹扶着踏进了花厅。
看见吕元荷,她不由大吃一惊。
昨天还秀美漂亮的吕元荷,今儿戴着一顶兜帽,身上穿着藏青色的衣裙。
唐子嫣刚走进去,她就把兜帽脱了下来,露出半张红肿的脸颊。
不用细看,显然是被人打的,上面还残留着几个指印。
她看得皱眉,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打吕元荷?
除了她的夫君,谁敢动手?
吕元荷肿着半边脸,若无其事地给唐子嫣行礼:“我这个样子太失礼了,原本不该上门来,免得惊扰了赵夫人。”
既然知道会惊扰她,又为何非要见自己?分明是口是心非!
唐子嫣懒得跟吕元荷寒暄,只想着赶紧把人打发掉,开门见山地问:“杜夫人说是有事要说,究竟是…”
“夫人可知将军今儿去了哪里?”吕元荷轻声打断她,反问一句。
“将军去哪里,哪是我一个内宅夫人能过问的?”唐子嫣没接她的话,轻描淡写地回答。
“将军他…去了杜府,”吕元荷低声答道,“我看见将军上门,这边出来了。”
出来特意上门告诉她,赵玄凌的行踪吗?
唐子嫣一点都不觉得该感激她,只是也纳闷,赵玄凌跟杜家似乎没什么交情,怎会匆匆忙忙一大早就过去?
“杜家跟赵家没什么交情,也从未来往过。夫人想必奇怪,为何将军会特意上门拜访杜家人。”吕元荷想要笑,只是扯了扯嘴角,脸颊抽痛,只好作罢,僵着脸,面色狰狞古怪。
“杜夫人上门,不就是特意告诉我这件事的?”唐子嫣眯起眼,等着她的话。
“确实如此,只是在说出来之前,我想要跟夫人做一笔生意。”吕元荷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低声道:“我在杜家过得实在艰难,吕家人也不想掺和进来。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吕家不想得罪杜家,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叫我独自把苦果往肚子里咽。”
她轻轻叹着气,看了眼唐子嫣鼓起的肚子:“夫人可能已经看出来了,杜长卿一直不愿意碰我,又如何能怀上子嗣?我说不出口,杜家老太太就算看出来,也只会站在杜长卿那一边,违心地说着我肚皮不争气的话。我不甘心,想要夫人出手帮忙,叫我能在杜家立足。”
“杜家人如此待你,显然是存心的,你还想在这样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即使杜公子一直没把你放在心上,也要牢牢坐在正室太太的位子上吗?”唐子嫣实在想不明白,这世道夫妻和离不是没有,改嫁也不算太艰难,吕元荷何必守着一棵歪脖子树,说什么都不肯挪窝?
一个两年多不碰她的男人,早就该死心了,还想继续跟杜长卿过日子,吕元荷这是疯了吗?
吕元荷苦笑,摇头说:“和离的话,我又能去哪里了?吕家是回不去了,若是改嫁,只怕嫁的也要不如意,绝不可能比杜家还好。而且我自行离去,不就称了杜家人的心,把正房太太的位子让给了那些狐狸精吗?”
她哪里能甘心,就算死,也要做杜家的鬼,死在正房太太这个称谓上,绝不妥协离开。
真是个傻瓜,唐子嫣心里想着,守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只为了争一口气,毁了一辈子,何必呢?
“别人家的事,我不好插手。”她压根就不想淌这个祸水,跟杜家人打交道。
而且吕元荷说要交换的消息,谁知道是不是值得唐子嫣去冒险的?
吕元荷看出了她的顾虑,抿唇道:“关于赵将军的事,我也不妨透露一分。杜家人会请将军过府,为的是去世的郡公夫人吕氏,将军的生母。”
“吕氏已经去世许多年了,怎的跟杜家扯上关系了?”闻言,唐子嫣不由正色起来,坐直身问道。
“吕氏在出嫁前,曾青睐过一个上门拜访太常少卿的年轻书生,只是书生出身寒门,两次下考场却没能中举,太常少卿最后还是做主把吕氏许配给郡公爷。”
“而这个年轻书生听说喜欢的女子嫁给了别人,挑灯发奋,到底得了功名。”
“书生不是谁,正是杜老爷。”
唐子嫣倒没想到,吕氏出嫁前,曾有过这么一段往事。
可是吕氏已经作古这么多年了,杜家如今找上门来,究竟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一百四十四章烦心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烦心事
余下的,吕元荷没再多说,只肯给出一点点诱饵,好诱着唐子嫣跳下自己精心铺下的大网。
谁知道唐子嫣不打算理会,也不想跳进去。
赵玄凌既然匆匆忙忙出门,也没提前告诉她一声,只怕是不想叫唐子嫣知道的。
毕竟是关于赵玄凌生母的旧事,唐子嫣掺和进去并不好。
赵玄凌不想她知道,唐子嫣也就当作不知道便好。
“杜夫人这笔生意,我并不感兴趣,还是请回吧。”
吕元荷没想到唐子嫣根本不接招,不由一时气闷。
她也清楚自己用吕氏的事拿出来说,原本就是不体面的。
不说吕氏是自己的吕家长辈,又是已死之人,打扰死人的清净是不应该的。
但是吕元荷到底是没了办法,杜长卿对她的厌恶越来越厉害了,以前还维持着表面的祥和,如今酒醉后居然不管不顾出手打了自己,还下手不轻。一巴掌下来,吕元荷直接都懵了,疼得两眼泪汪汪,杜长卿直接拂袖离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想到早上起来,这张脸红肿不堪,她还得狼狈地打发掉那些要请安的侍妾们。
那些侍妾消息灵通,只怕早就知道自己被打了,要不然怎会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请安呢?
平时就算规规矩矩,也是等着最后一刻钟才踩着点来的。
杜长卿简直是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狠狠踩了,叫吕元荷如何甘心?
杜长卿越是想要拉拢赵玄凌,她就越是要在后面拖后腿,叫他不能如愿。
就算没能说服唐子嫣帮她又如何,在唐子嫣心里已经种下了怀疑和防备的种子,杜家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到底也不能让赵玄凌轻易答应了。
想到这里,吕元荷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唐子嫣看着那张脸有些碍眼,到底叫霍嬷嬷拿出上好的伤药,送给了吕元荷。杜长卿也不是个男人,居然出手打女人,传出去真要笑掉人大牙。要是有本事,在府外嚣张跋扈去,在窝里横有什么意思?
吕元荷身上有淡淡的药膏味,十分刺鼻,显然不是什么好药,难怪红肿的脸颊一直没消下去,她在杜家的地位,却连一点上好的伤药都要不到了吗?
她不得不感叹一句,吕元荷实在太怯弱了,活得也太窝囊。不是想着靠吕家,就是想依赖自己。
吕元荷刚嫁过去的时候,起初就是让着哄着杜长卿不说,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很低,低到了泥尘里,教人如何能把她当回事?
等事情越发糟糕了,吕元荷才慌忙想着去补救,那就已经太迟了。
有些事一开始不去做,回头再后悔,又怎可能让时光倒流,重新来一回?
送走了吕元荷,她到底让唐子嫣心里不舒服了。
缓了许久,她才平复了思绪,赵玄凌过午才回来,脸色瞧着稀疏平常,没看出恼怒来,叫唐子嫣猜不出究竟在杜家如何了。
伺候他换了衣裳,唐子嫣不经意地道:“今儿吕家的姑娘,杜夫人上门来了。”
“是吗?”赵玄凌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半晌才惊讶道:“杜夫人来找你做什么?”
“跟我闲聊了几句,倒了些苦水罢了。”唐子嫣握住他的大手,捏了捏赵玄凌的手心。
赵玄凌这才回过神来,知道唐子嫣聪慧,在杜夫人只言片语下也能猜出七八分,便对她笑笑道:“别担心,我只是去杜家走了一转。杜老爷还算客气,不过是跟我说了说一些旧事。母亲去得早,我对她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如今叫人一提,算是清晰了不少。”
杜老爷确实没做什么,只是单纯请他上门做客。茶水点心准备着,又在花厅追忆了往事。
这位杜老爷当年高中,也算是赌了一口气,怎么也不能叫吕家人小看了去。
只是高中后,当了官,心上人已经是别人的妻室了,他也没觉得解气,跟吕家人很快便解开了芥蒂。可是后来吕氏死得不明不白,吕家人也没去探究,叫杜老爷心里叹息遗憾。
“他听说了些传言,说母亲是活活被郡公爷气死的,我也不好接话,含糊带过了。他的样子,倒是有些义愤填膺。”赵玄凌对杜老爷的印象还算勉强过得去,似乎对杜长卿威胁自己上门的事一无所知,看着面容苍老,谈起往事,对吕氏有些愧疚和遗憾。
可惜他的品级远远不及赵胜,上门泄愤骂了郡公爷一通,以后的仕途便更惨淡了。
赵玄凌对杜老爷的感觉很复杂,一来有这么个外人,也懂得替吕氏解气;二来身为娘家人的吕家,却从来没过问,甚至连质问一句都没有。
唐子嫣握住他的手,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赵玄凌回握着她的手,杜老爷对吕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惜没教出一个好儿子来。杜长卿的手段,实在叫他有些不齿。
为了达到目的,实在是不择手段。
跟吕氏的联姻,原本是杜老爷处于怀念,正好吕元荷小时候长得冰雪可人,他甚是欢喜,就跟太常少卿做了亲家,订了娃娃亲。
等杜长卿到了弱冠之年,便娶了吕元荷过府。
倒没想到,却成就了一对怨侣。
今儿听着杜老爷说起吕氏的往事,赵玄凌想起早逝的母亲,心里也有些低落:“她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听说上门的媒婆都要把门槛踩烂了。没想到挑来挑去,却挑了郡公府。”
印象中的吕氏,脸上的笑容并不多,为了维持着主母的威严,时常板着脸,只有单独跟赵玄凌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慈母的浅笑来。
赵玄凌想到吕氏喜欢躺在榻前,柔声给自己说着男儿当自强的故事,细声漫语,夏日里一边摇着扇子驱赶蚊虫,替他纳凉。冬日里叫他抱着小手炉,两人腿上搭着同一张毯子,偶尔一动,两条腿能碰到一起,暖暖的,让他印象特别深刻。
过了六岁,他就不再跟吕氏住在一起了。
六岁前的时光,是赵玄凌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生活。吕氏姣好的侧脸,也留在他心里面很长一段时间。在边境过得艰难,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回想那一段时日,才能叫自己咬紧牙根继续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