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从怀里掏出一瓶,她道。“我如今是幽军的军医若然。”
将一颗药丸放在他嘴边,袁杰想也不想便吞了下去,她微微笑道。
“你都不问是什么药就吃下去了?如果是毒药呢?”
他又眨了眨眼,眸里只有一片坦然。
她无奈地叹息道,“这是止痛的药,能抵个四五天,而今为了避免他们怀疑,暂时不能救治你,只好出此下策了。”
见他这般坦然,视死如归,她有些难以理解。
父帅明知幽王不是明君,却仍旧对其宣誓效忠。即使幽王对他的兵权虎视眈眈,处处束缚于他,父帅还是死战直到最后一刻。
父帅曾说,他效忠的是幽国,为的也是幽国,而不是现今坐在王座上之人。因而,他常年驻守边关,仍甘之如饴。
人之死,若死的其所,便是他最大的宽慰。
然,她并不是这样想。父帅、斐然哥哥、如儿,他们每一个死去之时,都让她伤痛欲绝。更何况袁家军千千万万的将士,他们的亲人收到他们战亡的消息时,又是何等悲痛?
“袁杰,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直到我将你救出为止!否则,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直直地看着她,眼角微湿,睫毛轻轻颤动。
若盈知道,袁杰明白她的意思。
“费尽心思用不少珍贵药材吊着你的性命,究竟为了什么?”
艰难地发出“呜”的一声,似是想要对她说什么。
若盈安抚地朝他点点头,“别着急。我若猜测得对,你眨一次眼,不对则眨两次眼,好吗?”
袁杰听罢,眨了一次眼。
她微一思忖,问道。
“留下你,是为了稳定军心?”
“王蒙知晓你不是真正的袁斐然?”
“欲引我来的陷阱?”
每一问袁杰皆是眨一次眼,表示同意。
“但是,无论你是真是假,只要有袁斐然这个人在军营之中便能稳定军心,为何要特地寻我回来?”若盈不解,转而蹙起眉,黯然道。“难道他们真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却见袁杰眨了两次眼,她愈加疑惑。
“既不是要杀我,却设下陷阱,究竟是何意?”
突然明眸一凛,“难道…”
“有人!”尚未说完,警觉到陌生的气息,她快速地把面上的灰布一拉,匆忙留下一句。
“我会再来的。”
说完,便俯身跃出营帐,消失在黑夜中。
“小若大夫,钱大夫让我来拿药?”一名士兵憨厚笑道,“他快顾不上来了,知道小若大夫擅长配制伤药,就请你帮忙多配些。”
“好,你也过来帮忙,兴许会快些。”若然指点他搬来所需的药材,两人一起。那名小兵负责碾碎部分药材,若然则快手地把药材分成均等的分量。
“这位兵爷,怎么称呼?”手上动作不停,若然微笑问道。
“叫我虎子就好。”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小若大夫就别取笑我了,兵爷我可不敢当。”
边说着,一指默然地在地上写下一个“孙”字。
若然神色不变,问。“虎子是哪地方的?”
微不可见地朝他颔首。
“幽国北边的小村庄,不远。”一面写到“人”。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地上迅速划出一个“伤”字。
“父母仍健在,有个妹妹和弟弟。”眼神随着她的视线飘向远处的小营帐,点头。
“那虎子何时从军的?”在衣袖的遮挡下,伸出四指。
“这个月才来的,年纪小,如今就在帮大夫们打打下手什么的。”
他轻轻点头,若然顿住了手上的忙活,惊道。
“瞧我这记性,昨天配制好的伤药还没用完。虎子先拿过去,用完了再寻我要吧。”
虎子感激地笑笑,“小若大夫真是个好人!可是,也要注意休息,而今营里的大夫可不多了。”
知孙利在关心她,在军营多日的若盈难得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我会的,虎子,你也不要忙坏了。”
“虎子晓得的。”言罢,拿起药匆匆离开。
雪白的鸽子“扑哧”着翅膀飞入窗台上,歪着头,尖尖的小嘴一琢一琢,打理着有些凌乱的羽毛。
苍白的掌心温柔地托起它,一手抽出颈项中细长的纸条,琥珀色的双眸一扫,扬手将纸片丢入烛火中,看着它瞬间被红焰吞噬殆尽。
“哑奴,去请霍将军过来。”
晶莹饱满的米粒顺着指尖散在白鸽面前,豆大的黑眸瞅了瞅他,慢慢食了起来。
“…不必了。”片刻,霍明推门而入,目光迎向安坐在窗旁的银发男子。
“霍将军的消息果真灵通,欧阳这才收到信,下一刻将军便来了。”噙着一抹浅笑,欧阳宇淡淡道。
“欧阳公子,少主的情况如何?”不理会他揶揄的语气,霍明单刀直入地问道。
“潜入很顺利,暂时无碍。袁杰伤重,四日内行动。”手一抬,哑奴默默地把木椅推至桌侧。欧阳宇修长的双臂优美纯熟地冲彻、洗杯、倒茶,顿时茶香飘逸,清新怡人。
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他笑道。“这是今年的新茶,霍将军不妨一同品尝。”
霍明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耐,追问道。
“欧阳公子,‘暂时’无碍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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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四十一章 偷袭
霍明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耐,追问道。
“欧阳公子,‘暂时’无碍是何意?”
欧阳宇不紧不慢地端起瓷杯,鼻尖萦绕着茶香,轻轻放在唇边啜了一口。
“王蒙的戒心比你我想象中要深得多,袁公子费劲心机,怕是还不能完全清除掉他的疑心。如今王蒙寻不着袁公子的不是,暂时是无碍的。”
霍明听罢,惊讶不已。与王蒙常年一起在军中,即使彼此没有多少来往,却从未发现他会是如此小心谨慎之人,甚至是机心极重。但欧阳宇这个外人,长居玉泉山上,对王蒙此人却了解颇深。
思及此,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悠闲品茶之人。
“四日之内救出袁杰,欧阳公子有何见解?”
琥珀色的眼眸淡淡地飘向他,问道。
“霍将军原本的计划?”
霍明微微颔首,应道。
“在下欲在军营制造一场小火灾,以期混乱之际救出袁杰。”
放下茶杯,欧阳宇粉白的唇一扬,道。
“霍将军想要从何处开始点火?粮草处,药营,伤兵营,还是主营帐?”
霍明一时语塞,欧阳宇一眼便看出他顾忌之处。无论哪里都是烧不得,毕竟那是他幽国之师,他怎能忍心在这关键之时让其有所损伤!
“那欧阳公子有何良策?”思虑片刻,他反问道。
“欧阳倒是有一计,只是有些凶险,亦需要霍将军以及弟兄们的配合。”
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欧阳公子不妨直说,霍明是个粗人,一向直来直去,不懂什么曲曲直直的。”
欧阳宇微一挑眉,这言下之意是说他的花花肠子很多么。
“霍将军注意到临军这次的攻势了吗?”
不明他为何突然转移话题,霍明依旧应道。
“临军左右翼很不对称,一面很强,一面却很弱。临王忽然起用两个默默无名之辈,兴许是这两人之间的差距罢了。”
“原来将军的想法是如此,”无视霍明眉宇间的恼意,他慢吞吞地说道。
“临王座下没有无用之人,如今他定是静观其变,坐收渔人之利,倒不如让我们早一步掌握主动权。”
霍明被他牵着鼻子走,如今更是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欧阳宇。
“此事欧阳已经交代严容、张信去办了,霍将军若不放心,亦可以跟着去。不过动作得快些了,他们怕是准备出发了吧。”
“什么!出发!”愕然地看向窗台上吃得欢快的白鸽,霍明无暇理会他,掉头就走。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少主上次说的话猛地在霍明脑海中闪过,欧阳宇此人实在深不可测。待少主回来,他得提醒她好好小心提防…
“你说什么!公孙瓒提议带兵进攻临军!”王蒙皱眉来回踱步,忿忿说道。“荒唐!真是荒唐之极!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就这么急着去送死!”
“主帅,慕军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赞成此举,正商量部署,势在必行啊!”那名士兵身穿慕军的盔甲,着急地说道。“主帅一定要想办法劝阻他们。”
“你以为王某不想阻止他们吗?但是,公孙瓒此人对在下有成见,我王蒙说什么都没用!”
顿住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在下去看看,希望事情会有转机。”
那人一脸欣喜,与王蒙快步朝慕国主营帐走去。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么明晚入夜后,进攻临军,将他们再打个落花流水!哈哈!”
“就是,临军那群鼠辈,在下不过挥挥刀,便吓得屁滚尿流了,有什么好怕的!”一人猖狂地大笑道,众人不禁附和起来。
“不可!”王蒙大步跨入帐内,凛声道。
“哦?王将军特意过来,又有什么指教吗?”公孙瓒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指教不敢当,只是临军近日的举动不明,不应该草率行事。”环视了一周,王蒙劝说道。
“草率?王将军此话差异,众将士经过一番讨论后一致通过的,怎能说是草率行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道。
“前几日王将军行踪不明,如果不是慕军击退临军,幽军而今只怕没人幸免了。若王将军担心幽军的伤亡,不愿意加入此次进攻,大可以明说。我公孙又怎会强人所难呢,让幽军的虾兵蟹将上阵?”
“你!”讥讽的语气让王蒙脸色发青,勉强平息了怒意,咬牙切齿道。“上次幽军惨败,只因临军的那名新将,手执五尺大刀,一人可抵百人,难以对付。如若没办法制服他,必定伤亡惨重,所以…”
“好了,不必再说,公孙心意已决。慕军较之临军,势均力敌,临军有强将,我慕军的将领也不是吃素的。王将军,若没其它事,就请回罢。”
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王蒙心下急躁,却只得抬步离开。
不能劝阻,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谁知翌日一早,收到昨夜临国军营被夜袭的消息,让王蒙震惊不已。
“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探子回报,昨晚入夜,营地四处突然起火。混乱之际,各处有人呼喊慕军来袭,让临军昏头转向,慌乱无措。”一人单跪在地上,恭敬地报告道。
“慕军?”摸摸下巴,眼珠一转,问道。“昨夜慕军没有什么行动?”
“是的,慕军收到此消息也莫名其妙。”那人顿了顿,迟疑地道。“因此,他们打算抓紧时机,提前行动。”
王蒙猛地跳起来,揪起那人的衣襟。
“如此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他们何时出发?”
“将军,”那人冷静地开口道,“他们根本就不理会您的话,既然阻止不了,让慕军那群将领吃点苦头,以后事情不是好办得多么。”
缓缓松开手,王蒙拍拍那人的肩膀,歉意道。
“在下一时心急,失礼了…既已出发,挫挫他们的锐气也好。昨夜临军经过一场混乱,怕会有些疲意,慕军此次应是无碍的。不过,究竟是何人编排这么一出戏?这分明是引公孙瓒他们上钩。”
“属下曾听说边境有群盗匪,到处抢夺,连临军的军粮都敢据为己有。”
王蒙冷笑一声,“盗匪?普通的盗匪又怎会有如此胆量,那些人根本就是…”
见那人好奇地竖起耳朵,他立即止了话。
“还有其它事情吗?”
那人抬头瞅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军医长刚才来报,营帐里那人再这样拖下去怕是活不久了,要属下来问您意下如何。”
王蒙不甚在意地蹙起眉,“那人又怎么了?”
“照您的吩咐,用良药吊着他的性命。没有治愈他身上的伤,用药封了声音和麻痹了四肢。只是那伤口腐烂得厉害,所以…”
他抿抿唇,沉吟片刻后,说道。
“既然如此,就治治他的刀口。他还有用,现今死了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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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四十二章 败退
“将军,大事不好了!”刚过午时,一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惊呼道。
王蒙立刻放下手中的兵书,急忙起身,问。
“可是慕军的战况有异?”
“不,不是。”那人急喘着,结结巴巴地答道。“是营帐里、里面那人的情况突然恶化了,这会儿军医长正匆忙救治他!”
“怎会这样,早上不是才吩咐要好好治疗他的么,怎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王蒙不由双眉皱起,着急地责问道。
“军医长也查不出因由,身上的刀口虽有些腐烂,但还不足致命。许是那封住声音与麻痹四肢的的药长期积累在内,药效发生变化了…”
“得了,甭管它是什么原因,让军医长使出浑身解数救人,人死了就找他陪葬!”连续两日的事情让他甚是烦躁,王蒙怒吼道。
“是、是,属下立刻去告诉他!”来人唯唯诺诺地应着,急急跑了出去。
“报!”
“又发生什么事了!”王蒙才刚坐下,帐外的传令兵急忙跑入,累得趴在地上,气喘如牛。
“主、主帅,不好了!慕军出师不利,遭到临军包围,如今传信来要求幽军增援!”接过王蒙的茶碗一口饮下,来人才开口报告道。
“怎会这样!”王蒙听罢,急得直跺脚。“慕军十五万大军,临军还不到十万人,竟然这般轻易被打败了?”
“慕军前进不久,遇到上回左翼的懦弱将领,便紧追不懈。谁知那人一扫先前的胆怯之势,不但剑术一流,还指挥大军将慕军引入峡谷口。公孙将军挥军直入,被埋伏的临军…”
“愚蠢!”王蒙咒骂一声,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主帅,要去救他们吗?”来人等了片刻,见王蒙没有回答,怯怯地问道。
“…他们这是咎由自取,救?幽军不过数万人,怎么救!此刻去到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既救不了慕军,我军也必定有更大的伤亡。”
“但是…难道就这样弃慕军于不顾?到头来,公孙将军必然会要取消幽慕两国的协议,到时我幽军根本无力独自抵抗临军的攻势,如何是好?”来人忧心忡忡,说道。
王蒙亦感矛盾,不能不救,却又救不了。沉吟半晌,只能吩咐道。
“派人密切注意战况,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是。”
“等下,让我军将士聚合,随时准备出发!”
“属下听令!”
墨衣男子逗弄着手臂上的血鸢,唇边轻扬,墨色的眼瞳闪着微微的金亮。
“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嘱咐,刻意放走了慕军将领公孙瓒。”青衣人恭敬地说道。
慕军进入峡谷后,让前方的将领平安无事地通过,而后从中截断大军。而今,滚落的大石切断了前后两军,后方士兵已被尾随的木风等人悉数杀尽。
轻笑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
“看怕今次王蒙会有很大的麻烦了。”
没有阻截慕军求救的信鸽,就是想看看王蒙的反应如何。
“他果然如朕所料,坐观其变。”
“王蒙是个可取之将,可惜过于小心谨慎,做事束手束脚。”青衫男子不禁有些惋惜道。
手臂一抬,血鸢振翅而飞,低鸣数声,在空中来回盘旋。
“战场上瞬息万变,本就是一场赌博。他却连下注的勇气都没有,即使再有才能,也不成气候。”
“主子,关于昨夜的混乱,可是慕军所为?”
“你认为呢?”眉轻轻一挑,反问道。
“昨晚人数并不多,四处点火造谣,最后却未能抓住一人。可见其谋划慎密,炎不认为慕军中会有这样的人才。”
微微一顿,“只是不知主子为何要将计就计?”
“既然有人主动为我们制造进攻慕军的理由,何乐而不为?再说,如此并没有偏离朕的预想,稍微顺顺他们的意,也未曾不可。”
“究竟是何人要这么做?幽国如今与慕国犹如一条绳上的蚱蜢,根本不可能,难道是…安国?”
安国屡次派人暗杀主子,而今离间幽慕两国,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墨衣男子一甩长袖,冷笑道。
“难得炎这次竟然看走了眼。”
青衣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主子,他们此举何意?”
这样做,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朕倒是对出此计之人甚感兴趣,”置于死地而后生,这般有趣的赌局,即使是朕也不敢轻易使出。
掏出怀里干净的方帕,一抹微不可见的温柔在黑眸里闪现,视线久久停驻,不曾移开。
“炎,召袁莲过来。”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背对着婢女,袁莲双眼眯起,淡淡问道。
“听闻慕军夜袭军营,叫嚣了一阵便逃走了。”婢女垂下头,轻声答道。
“记得上回来袭的也是慕军吧?”
“回莲妃娘娘,是的。”
坐在镜前,抬臂打理着墨发,沉静的眸底一闪,又问。
“莫恬将军这几日没来,可是军情紧张?”
婢女犹豫了一下,“莫大人被皇上撤去了将军之职。”
手上一顿,略微诧异地回头看向她。
“为何撤职?”
揪着衣角,婢女惶恐地道。
“奴婢不敢说。”
闻言,挥挥手,让其他侍从退下。
“现在你可以说了。”
“回莲妃娘娘,听闻莫大人连续半月来寻莲妃娘娘,又对莲妃娘娘出言不逊,凑巧让皇上听见,便撤了职。”
“嗯,”淡然地应了声,却不在言语。
临王又怎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她,撤去莫恬将军之位?怕是早有预谋,只是苦于没有借口罢了。如今莫恬不小心落下了口实,临王便乐得顺水推舟。
见袁莲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那婢女急切说道。
“莲妃娘娘,虽然皇上大半月没有宠幸您,可是这件事说明在皇上心里,是有莲妃娘娘的一席之位的。如今您又是皇上唯一的妃子,若能得到皇上的欢心…”
“够了!”冷冷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一向沉静无波的双眸划过一丝寒意。
婢女甚少见袁莲发怒,吓得连忙跪下,叩头求饶。
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谢、谢莲妃娘娘!”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婢女乖巧地立在一侧,不敢再多言了。
“夜深了,你下去罢。”
婢女迟疑了片刻,躬身离开,片刻后却又笑容满面地跑了回来。
“莲妃娘娘,皇上今晚召你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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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四十三章 质问
定了定神,袁莲才缓缓步入。帐内萦绕着清淡的檀香,皇甫酃侧身倚着床沿,朝她招招手,袁莲这才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中,袁莲一下子僵直了身子,心下有些愕然。临王何时对她这般亲密了,甚至有些温柔的意味…
“皇上?”试探地唤了一声,却感觉到他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袁莲稍稍扭动了一下,不甚自然地想要摆脱皇甫酃的怀抱。
“别动。”俯身轻嗅,鼻尖淡淡的莲香,他微微眯起眼。
越发不能忍受女奴身体上浓烈薰香,她们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多数在沐浴后,在皮肤上涂抹厚厚的一层香料,遮掩其它的气味。
原本并不觉得不妥,如今…
忽然一股力将袁莲推开,她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跌坐在冰冷的地上。疑惑地抬头,却见墨眸冷淡地盯着她,神色复杂。
“可曾见过?”从袖中拿出一条方帕,问。
袁莲走近,瞥见方帕角落的一字,瞳孔微缩,垂眸答道。
“回皇上,不曾。”
薄唇泛着冷笑,又拿出一条同色的帕子。袁莲一愣,神情瞬间闪过一丝忧虑,转眼即逝。
墨眸轻易捕捉到她些微的变化,好笑地瞅着袁莲沉静的面容。
“两条方帕材质相同,颜色一样,似乎是同一块布料所裁?”
袁莲一颤,冷意仿佛渗入到骨髓中,让她全身犹如置于冰窖之中,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修长的两指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神色似笑非笑。
“不要考验朕的耐性。”
不敢直视他的双眸,袁莲的视线不禁四处游移,咬了咬唇,故作惊讶道。
“莲先前弄丢了手帕,还道是谁拿走了,没想到会在皇上手里。”
唇角勾起,“不问朕这第一条手帕从何处所得?”
“皇上的事,莲不敢过问。”
轻笑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