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从怀里掏出一瓷瓶,打开瓶塞。透明中飘散着淡淡的殷红,将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一扯,用力捏开,露出一颗小小的蓝色药丸。把药丸塞入瓶内,遇水即化,殷红渐渐散去,只余一片透明。
玲珑暗暗吃惊,原来解药是需放入公主先前喝下的毒药中,难怪南宫将军如此肯定,绝不会有人清楚解药的用法!
托起雪泠的头,玲珑将瓶中的液体缓缓喂入她口中。朦胧中,疼痛得已失去意识的雪泠微微启口,把它一口一口饮下。
半晌,蜷曲的身子慢慢伸展开来,痛楚逐渐退去。雪泠疲惫地躺在软垫上,渐渐回神,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全身虚软。
玲珑用手帕轻轻擦拭雪泠额上的冷汗,以及唇上渐干的血迹,见雪泠虽脸色苍白,神色却平静下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玲珑,好好照顾公主。”南宫溯看了雪泠一眼,叹息道。“这解药的药性很强,公主怕是一个月内,都会四肢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且会变得相当嗜睡…玲珑,你会不会觉得我对公主太狠心了?”
玲珑抿着唇不语。
南宫溯扯出一抹苦笑,“…先皇临终前,托付我,要让公主成为最尊贵的人,过她想要的生活。然,只有一点,就是绝不能跟辰国,尤其是辰国的皇室中人有任何牵扯!”
用力拽紧双拳,他愤愤说道。“未曾想,公主竟然跟灵霄宫的宫主,如今的辰国国君在一起!我不能辜负先皇对我的信任,只能委屈公主了。嫁给沈寂尘,她会成为烈国的国母,我烈国最尊贵的女子——”
“…但公主想要的生活却不是如此,”玲珑幽幽地说道,“将军,公主只是在不正确的时刻遇见不正确的人罢了…先皇也不想看到公主过得不幸福的…”
“…如果轩辕清只是辰国的普通百姓,我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在一起。但,他现在是辰国的国君,以公主的性格,是不可能生活在天天与人争宠的日子里。”
他抬手抚额,又道。“毕竟沈寂尘身上没有皇家的血脉,他需要公主来稳固帝位,在我们的监控下,不会再有机会或理由纳妃…”
“将军,”玲珑叹了一口气,“顾命大臣年岁已高,他也比将军远远年轻。待众位百年以后呢,他的皇权巩固了,到时,他又会将公主置于何地呢?”
南宫溯一怔,而后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你想说,轩辕清爱公主,所以就不会纳妃,放弃三宫六院?而沈寂尘出于利用的关系,就不会对公主日久生情?可是,轩辕清才刚登基,要巩固皇权,与众大臣联姻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难道他会为了公主放弃么?”
“玲珑并不敢保证,也不能确定。然,玲珑相信公主的眼光。国主的确有不凡的魅力,可惜,公主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玲珑深有同感,当爱上一个人时,旁人的身影便再也入不了眼…南宫将军…”的
“够了,玲珑!”南宫溯厉声打断玲珑的话语,揉了揉额角。“…小心看护公主。”
“…是,将军。”玲珑垂下头,唇微微颤抖着,应道。
忽然响起轻微的刀剑相交的声音,南宫溯飞快地掠出马车外。只见一群黑衣人从茂密的林中现出身来,侍卫立刻摆开阵势正在迎击。
“退开!”南宫溯迅速跃至侍卫前,眼神一凛。“各位是何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们!”
“呀,你的记性真不好。上回大哥不是说了,劫财又劫色啊!”为首一人随意靠向身旁的黑衣人,笑嘻嘻地回答道。
“既然阁下不愿说,南宫也不多问了。”手一扬,数十名暗卫从树影中掠出,蓄势待发,就要迎向前方的一众黑衣人。
“大哥,难道那个不管用了?”苦恼地皱皱眉头,那人问道,眼底的笑意却未减。
“不管用!小弟,你是皮痒还是怎么的,竟然敢质疑大哥的手艺?”被称作“大哥”的人漾起抹浅笑,阴森森的目光瞅着身旁的“小弟”。
灰溜溜地低下头,“小弟”可怜兮兮地搓着手掌。“小弟哪敢,大哥永远是对的!”
“嗯,这还差不多。”满意地点头,扫了一眼满头雾水的南宫溯众人。“时机到了,小的们,给我上,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南宫溯冷笑道,“那就要看阁下有没这能力了!”
暗卫持剑就要上前,突然身影一顿,惊愕地立于原地,皆是一脸震惊。
南宫溯疑惑地瞥了他们一眼,提气正要跃起,也愣住了。身上的内力仿佛突然消失了,空空如也。暗暗运气了几回,犹如石沉大海,南宫溯不禁有些惊慌。
在他晃神的刹那,身穿黑衣的山贼凶狠地杀了过来。侍卫和暗卫如今跟常人无异,完全不是山贼们的对手。霎时,形式一边倒,山贼占据了上风,南宫溯等人只有挨打的份。
玲珑趁乱背起雪泠,悄悄离开马车,弯下腰往烈国的方向跑去。南宫溯见此,提剑奋力与山贼周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玲珑制造机会。
玲珑失了内力,步伐不稳,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珠。
望着不远处蹒跚的身影,“小弟”随手解决了几个涌上来的侍卫,低声问道。
“大哥,我们就这么让她带着人跑?不追了?”
抬手给了他一个暴栗,“大哥”白了他一眼。
“不想活了,别说大哥没提醒你,收起你的好奇心。回头没事别乱窜,尤其离夫人远点,不然小心老大剥了你的皮!”
耷拉着脑袋,“小弟”乖乖地应了一声,手脚依旧利落地解决着身边的侍卫。
玲珑望着将她包围住的黑衣人,皱起眉头。为首之人蒙住半脸,一双冷眸淡淡地看着她。
“放下她,我饶你不死!”
低沉的声音响起,玲珑霎时如同坠入冰窖,全身冰冷异常。
“你,你是…”
手一抖,眼见背上的雪泠就要跌落在地上,黑影一闪,昏睡的雪泠已在他怀中。他轻柔地搂紧她,刚才冰冷凛冽的双眸霎时变得柔和。
玲珑跌坐在地上,想起孤身作战的南宫溯,不由开口哀求道。
“将军已把解药给了公主,请你们放过他,他…玲珑请求你,求你!”
生性倔强的玲珑从小武艺非凡,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助于人,如今也顾不得脸面,苦苦哀求。却见眼前的人无动于衷,心知放过她已是那人的极限。南宫将军当初差点要了他的命,又强行将他们两人分开,现在又怎会轻易饶恕他…
玲珑咬紧下唇,站起身,撒开双腿飞快地往回跑去。
“泠,泠…”轻唤了几声,怀中之人毫无反应,瞥见她唇边咬破的伤痕,墨眸一冷。
“让玄沁立刻过来,留下几个侍卫回去报信,其余一个不留,尤其是南宫溯!”
他冷声吩咐道,抱着雪泠跃入隐在暗处的马车内。将她置于温暖的被褥中,才扯下面巾,露出无双的俊颜。
侧躺在她身旁,轻抚着她的墨发,清冷的双眸流光溢彩,在雪泠耳边低语。
“泠,我们回家了…”
第五十七章
--------------------------------------------------------------------------------
那处,激烈的交战逐渐平息下来,遍地的侍卫尸体,只有南宫溯一人独站着,噙着不屑的冷笑瞥着颈侧冰冷的剑刃。
“卑鄙小人,下药压制我们的武功,根本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执剑的那人大笑几声,“南宫将军,无论如何,如今你输了。只要结局如我所愿,怎样的手段又如何。”
“不过,”顿了顿,他冷哼一声,“让你死的明白也好。”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们为何突然失去内力呢?”
南宫溯皱起眉,“你们下的是飘渺?”
那人微微颔首,“你答对了一半,是‘飘渺’,也不是‘飘渺’。”
“什么意思?”南宫溯反问道,完全无视那人手中的长剑。
“我们将‘飘渺’改良了,毕竟‘飘渺’对没有内力的人是剧毒,如果夫人有任何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那日,第一次抛的小黑丸是引子,还记得当时飘散的香气么?”那人眯起了眼,“当时你们避开了,因为担心有诈,可惜那些粉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普通药粉罢了。真正的药其实是下在第二次抛出的黑丸里,那时你们被第一次的迷惑,而第二次的辣椒粉也让你们放下了戒心,才让‘飘渺’投注你们身上。”
“不可能,我们都掩了口鼻,药从何起效?”南宫溯费解地蹙着眉。
“那是因为,药可从裸露的皮肤融入,根本不需要从口鼻进到身体里,而且扩散的范围极广。怎样,南宫将军,你服输了么?”剑尖往他的脖子深了一分,刻出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染湿了衣襟。
“有一点忘了告诉你,药性起效的期限延迟了,因而你们才会在半月后才会发作。”
“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这样苦苦相逼?”如此精妙的药理,一环扣一环的陷阱,将他们算计到如此地步,什么人与他们有此大仇?
“为什么,哼,你对宫主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为首之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冷笑道。
南宫溯叹息了一声,“果然是灵霄宫的人么。司空清,不,轩辕清也来了吧。公主如今应该在他手上了,是么?”
“没想到,他不但武艺超群,连做戏也如此逼真,竟让公主也蒙蔽了,信以为真。”南宫溯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最终,我南宫溯还是辜负了先皇的遗愿。”
垂下头,他嗤笑一声。“南宫前半生驰骋沙场,不想最后没有在杀敌中死去,反而落入如今任人宰割的境地。你们要杀要剐,请便罢!”
南宫溯仰起头,不卑不亢地望着那人。
“真是条汉子,本想让你受点苦头,毕竟你差点要了宫主的性命。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留你全尸,死得痛快一点!”
话音刚落,剑身没入他胸前,南宫溯退后一步,勉强稳住身形。
“南宫将军——”不远处传来玲珑撕心裂肺的喊声,那人拔出长剑,默然地立在一旁。
南宫溯半眯着眼,安心地倒向飞奔而来的玲珑。玲珑抱着他,半跪在地上,咬紧下唇,逼退眼底的泪光。
“玲珑…”他喘着气,低声说道。“你,自由了。”
“将军,”玲珑哽咽着,“…溯,溯,玲珑这就带你回去,回烈国…”
“…好…”南宫溯低低地应着,漾起一抹安然的笑容,缓缓闭上双眼。
玲珑吃力地把他背起,生怕吵醒他,轻柔地低语。“溯,累了罢,安心睡吧,到了玲珑再叫醒你…”
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烈国走去,黑衣人紧围在他们两人四周,未有退让之意。
“玲珑姑娘,”为首之人在背后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希望你全部忘掉,不然…”
“我明白,”玲珑顿住脚步,“公主被山贼所劫,南宫将军不敌阵亡,公主下落不明。这样,你满意了吗?”
那人手一挥,众人迅速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看着玲珑缓缓走出他们的视线,直到完全消失…
“师兄,那姑娘真可怜…”
隐在暗处的玄沁抬手给了身侧的男子一个暴栗,“这是宫主的命令,南宫溯绝对不能放过,难道你想抗命不成?”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他慌忙摇头,不停否认。
玄沁抚额,头痛不已。他这师弟,对药理的天赋甚至在他之上,但对其它事情却一知半解,心慈手软。师傅也对此担忧多时,玄沁本想今次行动带着他,让他多多学习,看来成效不大。
“对了,师兄,刚才宫主传话,让你马上去看看夫人…”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玄沁大叫道,提气将轻功发挥到极致,掠向树影下的马车。
“…你也没早点问我啊…”他委屈地喃喃说道,不远处的玄沁听罢,差点从半空掉了下来…
紧搂着仍一直昏睡的雪泠,轩辕清盯着她的睡颜,神色不悦。
思及玄沁诊脉后的话,眉头不禁皱紧几分。
“夫人已经服用了解药,体内的毒药除尽。但解药是以毒攻毒的类型,对常人有所影响,但夫人底子较弱,近日又连连赶路,元气耗损大。所以,夫人这一月内都会动弹不得,时常昏睡。”
被清的冰冷的眼神一扫,玄沁脖子一缩。
“宫主,这个,属下会开几帖药,让夫人恢复得快些。药性温和,兴许疗效不会在短时间内见效,但长时间调理的话,对夫人的体质有很大帮助。”
待清微微点头,玄沁立刻跳出马车开药去了。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玄沁暗暗叹气。他说的话其实有所保留,夫人这段时间,积郁在心,似乎也不注意饮食,再加上那药,身体跨了下来。这些,他都不敢跟宫主提起。
宫主那日服用解药,不想与毒药中和之后,呈假死状态。夫人以命相逼,才得以让他们几人逃出。到流云山庄藏身,一向温和的左护法冷云卓大怒,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然后,一边让玄依易容成宫主回皇宫恢复七皇子的身份,一边紧密追踪夫人的情况。
宫主醒后,大发雷霆,直到左护法设了此计,才让他暂时安心养伤…
但他身侧几丈之内,冰冻异常,众人避得远远的,唯有他这个苦命的大夫每日需把脉端药,次次被宫主的冷眸注视着,生不如死…
话还是说一半好了,反正他有办法解决,让宫主徒增担心就不必要了…再说,寒气逼人的日子他也受够了…
咬着笔头,玄沁认命地苦苦思索。这几种药,药效相近,得找出最温和的。夫人如果有任何不适的副作用…摸了摸脖子,玄沁反反复复地研究着药方,提心吊胆…
“泠…”
见雪泠睁开眼,弥蒙的双眸满是震惊地望着他,轩辕清俯身柔声唤道。
清怎会在此处?她记得毒药开始发作,她疼痛得昏迷过去。似乎有人给她喂了些冰凉的水,而后身子渐渐不痛了,然后呢?
雪泠正想抬手,却发现全身无力,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不由惊慌起来。
将怀里的雪泠搂紧,“没事的,泠,只是解药的副作用。”
解药?
雪泠疑惑地看着清,却见清轻轻颔首。
帮她调整了姿势,让她躺得更舒适。
“清…你,没有失忆?”清冷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她的身影,哪里有那日的疏远和陌生?
唇轻轻印上雪泠的额头,清伸手抚上她松散的长发。
“刚醒的时候,记忆是有些混乱,很快就恢复了。卓借此设下陷阱,引南宫溯上钩。”
“你怎知我与南宫溯一定会来辰国?”雪泠的脸颊贴着他胸前,聆听着心跳声,汲取着这熟悉的温暖,心里一直紧绷的弦慢慢放松下来。
“登基大典,你一定会来。我宣称失忆,南宫溯也会来试探一番。”清拉起薄被,披在两人身上。
“见到你,不能立刻与你相认。毕竟公然带走你,会挑起辰国与烈国两国的战争,再说南宫溯身边高手众多,不一定能得手。”
“那群山贼是你的人?”雪泠诧异地望向他,问道。
清浅笑着默认了。
“你又如何得知南宫溯必会交出解药?”
“南宫溯为人自负,见你病发,定会给你解药。而且,玲珑也在,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苦的。”
“…南宫溯和玲珑现在如何?”雪泠迟疑地问道。
“南宫溯死了,玲珑放走了。” 他眼底寒光一闪,转瞬即逝,而后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就当作是给沈寂尘的谢礼罢”。的
看见雪泠孤疑的神情,清耐心地解释道。
“你喝下秘药的事,是他派人秘密告知的,不然我又怎知解药在南宫溯身上。”
“再者,烈国顾命大臣名为中立,实际上暗地里都听从于握有兵权的南宫溯,他一死,沈寂尘的皇位算是坐稳了。他也就不用非要你当皇后,追究所谓的血统之事了。”
“他这是借你之手铲除异己?”雪泠了然,但随即问道。
“无妨,”手臂收紧,唇微扬。“我只要你毫发未损地回来,就足够了。如今你是在两不管地区被山贼掳走,下落不明,烈国那些固执的老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你回到失忆的我身边。”
思及以后雪泠将会安然地在他身旁,清笑得更欢了。e
雪泠垂下眸,轻声问道。
“你从什么时候跟着来的?”
“怎么了?”清低头看着雪泠,敏锐地察觉到她些许的异样。
沉默了片刻,雪泠才缓缓启口。
“…你的立后大典…”
第五十八章
--------------------------------------------------------------------------------
雪泠垂下眸,轻声问道。
“你从什么时候跟着来的?”
“怎么了?”清低头看着雪泠,敏锐地察觉到她些许的异样。
沉默了片刻,雪泠才缓缓启口。
“…你的立后大典…”
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雪泠的发丝,答道。
“怕人看出端倪,立后大典结束后,我才跟来的。我让玄樱暂时装扮成你,出席仪式以后一直留在寝宫,南宫溯才没有起疑心。”
见雪泠只是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却有些闷闷不乐,不由皱眉。
“我想你并不喜那些繁琐的仪式,也要令南宫溯放下戒心,才要玄樱作替身。泠,现在你是我的皇后了。”
片刻的沉静,雪泠抬眸见清略微紧张地瞅着她,扯出一抹笑容。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言罢,清轻拍她的后背,让她枕着他的手臂。“那就睡吧,我陪你。”
雪泠乖乖地闭上眼,倚着清。清鼻尖嗅着她身上如兰的气息,缓缓阖上眸。
半晌,在清以为她已睡着时,雪泠闷闷地问道。
“清,玄樱与你举行了仪式…也算是你的妻子了…”
猛地睁开眼,清冷的双眸不悦地眯起,低头望着雪泠。
“你想说什么,泠?”
低沉的声音隐忍着怒气,雪泠叹了口气,道。
“你明白的,清…身为皇帝又怎能只有皇后一个妻子…”
“够了,”冷冷地打断雪泠接下来的话,清坐起身。“谁说皇帝不能只有一个妻子?就算如此,我只要你,谁又敢提出异议?”
“可是…唔…”雪泠急急地想要争辩,声音却吞没在清的唇舌中。
“…此事待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再谈罢。”轻柔的唇缓缓移至雪泠的眼角,清淡淡说道。
她看了他一眼,顺从地靠着清,不久便沉沉睡去。
夜幕低沉,繁星满天。
在雪泠半睡半醒中,他们回到了辰国的中京。
冷云卓、玄依等人接到消息,早早便来到宫门等候。却见清一脸铁青,横抱着仍旧昏睡的雪泠走下马车。
冷云卓不禁皱起眉,担忧地瞥了清一眼。
“雪儿的身体需要一段时间调理,清,你也别太担心了。”
清不发一言,大步走入他如今的寝宫——辉夜殿!
“恭迎皇上,皇后娘娘。”玄樱单跪在大门口,恭敬地说道。
清径自越过她,进了内室,轻轻地把雪泠置于床榻上。拉过锦被,盖好,握住她的手,指尖的凉意让他微微蹙起眉。
轻揉雪泠的掌心,以内力化为温热,慢慢渡入。
一股暖意从手心蔓延至全身,雪泠舒服地轻哼一声,苍白憔悴的脸染上一层浅淡的绯色。
清的视线久久停驻在雪泠身上,许久,松开手,掖了掖被角,抬步走出内室。
外厅,冷云卓、殷洛,以及四使均坐在下首,见清走近,起身迎接。
待他安坐于上首,冷云卓见清神色有异,略微诧异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墨眸微闪,“泠…有些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冷云卓眼神飘向一边的玄沁,只见他微微摇头,表示不知,心下纳闷。
“她要我纳妃…尤其是代替她举行立后大典的玄樱。”清冷的双眸闪过一丝恼怒和不解。
众人皆是一怔,玄樱更是脸色一白,不知所措。
“沈寂尘和夫人讲了什么?”殷洛凤眼一凛,艳唇轻启。
冷云卓无奈地瞪向唯恐天下不乱的殷洛,开声劝道。
“雪儿在烈国被软禁一个多月,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们无从得知。雪儿怕是有什么苦衷和顾虑,才会说出那些胡话来着。如今最紧要的是,让她安心养好身子,这事以后再说。”
清微微颔首,冷声唤道。“玄沁。”
“属下一定竭尽所能,让皇后尽快恢复。”背后冷汗淋淋,玄沁立刻应道。
“清,你离开的事,瞒住了所有人,唯独老狐狸还是知道了。”冷云卓想起凌相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所有事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无妨。”
清点头,凌相虽然是轩辕瑞的手下,却是最早归顺于他的朝廷高官,无论能力、效率和心计,都是一等一的厉害。察觉到,但没宣扬,便表示凌相无意阻止。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费心。
“轩辕瑞如今怎样?”
“仍旧卧床修养,身子一日比一日衰弱,但御医却完全查不出病因。”玄依留守宫中,易容成轩辕清,处理国事,对轩辕瑞的状况也极为留心。
“查不到病因?”清喃喃自问。
“是的,既没有中毒的迹象,五脏六腑也没有损害。”轩辕瑞的生命就如同烛火,突然激烈燃烧,仿佛要将余热散尽。
“你…要去见见他吗?”冷云卓迟疑地问道,无论如何,轩辕瑞终是他的父亲,血浓于水。
“不,”冷漠地吐出一字,轩辕清起身离去。“将近日最重要的折子拿到内室。”他要雪泠每次睁眼,第一个见到的都是他!
无意识地拔着身侧的嫩草,雪泠蹲坐在草地上,明亮的双眸有些黯淡。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理,她的四肢已能行动自如,脸色恢复了红润。只是她与清之间,似乎隔了一层薄膜,虽然每晚相拥而眠,偶尔亲吻。但两人独处时,她几次欲言又止,清却若有所思,状似无意地转移话题。
玄樱进宫当了女官,虽然所有的事都由清经手,她只是清不在时,稍微照顾雪泠。冷淡、疏远,玄樱身上感觉不到敌意,却会刻意避开她。雪泠清楚,那日她向清提出纳玄樱为妃,伤了玄樱一向骄傲的自尊心。
“雪儿,”温和的声线响起,雪泠回首,笑着唤了一声。
“卓大哥。”
皇后的身份,借用的是冷云卓四妹的名义,雪泠也就理所当然地唤他大哥了。
“谁惹雪儿生气了?”低头看着有些秃的两处,和四周小草的残骸,冷云卓笑道。
雪泠脸红红,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冷云卓轻声问道。
“雪儿,大哥多管闲事地问一句,你为何要清纳妃?”
雪泠头垂得更低。
冷云卓也蹲坐下来,直视着她。
“大哥知道,你并不愿意与众多女子伺候一夫。所以当初清执意立你为皇后之时,我曾要他发誓,今生只能有你一个妻子。如今,你要他纳妾,大哥之前做得岂不是白费了?”
“大哥…”雪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着冷云卓温润的笑颜。在这个一夫多妻,男权至上的国家,他竟轻易地赞成一夫一妻,甚至让清发誓…
雪泠眼眶一热,心下暖融融的。
“大哥,你知晓我的异能,”见冷云卓点头,她紧握双拳。“异能会沿着我的血脉,传到我的子女身上。所以,我…并不想要孩子,不想他们接受别人异样的眼神,甚至受异能的折磨…不想他们变成没人疼爱的孩儿…可是,一个皇帝有怎能没有儿女来继承…”
“这就是你要我纳妃的理由?”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愤怒,雪泠抬头,眼前已不见冷云卓的身影。
清俯身将她拉入怀中,清冷的墨眸紧紧地锁住她。
雪泠反手搂住他,“清,你知道…我是被亲生母亲掐死的…”腰上的手臂一紧,清安抚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我只是一缕幽魂,在这身体刚死之时,机缘巧合下入了此身。或许有一日,会突然魂飞魄散罢…”
“泠,”清轻唤一声,止住了雪泠的话。
雪泠摇摇头,“还有,异能,其实是将生命化成能力。即使我的灵魂能一直固定在这个身子里,可是,我的命也会比一般人短的多…啊…”
她惊呼一声,只因清突然抱起她,往内室走去。
“那日,玄樱代你举行了仪式,却不能代替你洞房…”清俯身轻笑道,雪泠惊讶地躺倒在床榻上,见清长袖一挥,门应声关紧。
双手抵着贴近的清,雪泠有些着急。“刚才我说的话,你…”
侧躺在她身旁,清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你怕孩子有异能,没人疼,不是还有你爱他们么。有了异能,为何如此武断地认为是折磨?你不是因为如此,当时才救了我…血统的继承人我不需要,只要是强者,有没血缘并不重要。灵霄宫每年收养无数聪慧的孩童,若有需要,从中挑选一人便可…”
“你在我身边,根本无需使用异能。即使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余下的岁月却是全部属于我,又有什么遗憾可言。”
清冷的眼眸含着笑意,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雪泠眨眨眼,止不住的泪涌出。
舔舐着晶莹的泪珠,覆上雪泠柔软的唇,轻柔地细琢,紧紧地厮磨。雪泠沉浸在清的气息中,久久不能自拔。
清不舍地离开她红艳的唇瓣,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满意地感觉到雪泠身子一颤。“洞房花烛之夜…我等得够久了…”
雪泠顿时面红耳赤,他湿热的唇从颈侧滑下,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衫轻抚着,一手轻易地解下衣带,挑开衣衫…
“皇上,轩辕瑞病情忽然加重,他要求面见皇后…”门外一人通报道,正是每次抓阄都输了的玄沁。
“不见!”比平常更为冰冷的声音传来,玄沁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他说要当面告诉皇后她的身世的事…”
“可恶!”咒骂声从门内响起,玄沁缩缩脖子,立刻禁了声。
片刻后,清抱着满脸潮红的雪泠立于门前,冷声道。
“带路!”
第五十九章
--------------------------------------------------------------------------------
“…你来了…”
雪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轩辕瑞,不过两月,仿佛苍老了几十年,往日的威严与凛然的气势荡然无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前几步,握住轩辕瑞探出的手,虚弱得让人心疼。
“你…还好吗?”雪泠坐在床沿,担忧地问道。
轩辕瑞无力地笑笑,双眸紧紧地盯着雪泠的脸庞。
“…上天在最后对我还算不薄…”
他喘了口气,指尖覆上身侧的锦盒,眼底流淌着浓浓的温柔。“二十年了…就快能与她相见,不知,她还认得出我么…”
“泠儿,你说,她会认出我吗?”
深邃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灰黑,望向雪泠的目光涣散起来,雪泠紧紧抓住他的手,轩辕瑞的眼睛…看不见了么…
“…她会认得你,一定会的…”雪泠不忍,轻轻答道。
轩辕瑞笑了,双眸闪亮。
“泠儿,我知道,你是你,也不是你…”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物,放进雪泠的掌心里。“我清楚,你很介意…这丹药能消除你的异能,用与不用,你自己决定罢…”
雪泠这才惊觉,“我听不见你心里的声音,你…”
他微微点头,“我与你一样,拥有异能。”
“是什么?”
“预知。”
雪泠一愣,“预知?”
“是的,虽然这能力已经消失了,但体质仍在,所以你才会读不了我的心。”
“你不是很疑惑为何读不出清的心,那是因为,他继承了我的体质。”
“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就是清的娘亲了…二十年前,我第一次遇见幽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我与她的命运…”
“很早我就预知到,我最爱的女人会因我而死。我不甘心,我要扭转命运,即使逆天也在所不惜!所以,无论心里多痛,我将最爱的女人拱手相让,嫁给了烈国的皇帝,成了烈国最尊贵的女人…”
“泠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问你,舍与不舍…我舍下了,不是为了江山,只是想让她活下去,活得更长,即使她不在我身边…”
“国师用尽的生命,赔上我的异能,逆转了命盘。改变了她难产而死的一劫,延长了她和她女儿的寿命…”
“她只多活了五年,她的女儿,也只活到一十五岁…”
“她本来能活得更长,可是,她放弃了,她竟然放弃了…”两行热泪从他眼中落下,“能够偶尔听听她的近况,她还在同一片天空下活着,就足够了…她放弃了生命,那我所做的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进来后一直沉默的清一把揪起轩辕瑞的衣领,面如冷霜。
“你这个自私的小人!娘亲临死前还要我发誓,不要为难你,告诉我,你有苦衷。她的身份不能与你厮守,她认了。可是,你在我出生后就不再去见她。每个夜晚,她都站在门口,把所有的灯点燃,他怕你来的时候看不清路。”
“十年!她等了你十年!你现在是告诉我,我娘亲,司空幽若的一生只是个笑话,是你扭转命运不得不用的棋子!”
轩辕清怒极而笑,笑得不可抑制,笑得双眼通红。
雪泠的心不由揪紧,想要走近却被他的杀气震退好几步!
“清,清!”着急地唤了几声,清却枉若未闻,墨眸紧紧锁住榻上的轩辕瑞。
“恨我吗?为什么不动手…”费力地抓住清的掌心,放在他的胸口。“这里,只要稍稍用力,我就会永远在你面前消失了…”
“砰!”
轩辕瑞痛苦地瞪大双眼,身下的床应声而塌。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流出,清震惊地望着他自己的手掌,错愕而无助。
“泠,我没想过,真的要杀了他的…”
雪泠用力搂着他,轻声安慰着。“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巨大的声响让殿外的暗卫现出身影,有些茫然地望着这突然而来的一幕。
雪泠弯腰覆上轩辕瑞的心口,“还有心跳,让玄沁立刻过来!”
一暗卫迅速跃出殿外,玄沁很快便赶了过来,一手搭上轩辕瑞的脉搏。
“夫人,还有救。只是,真的要救他吗?”他望向一边默然的轩辕清,迟疑地问道。
瞥见轩辕瑞的指尖微微一颤,雪泠握起他的手。
片刻,眼眶一红,低声道。“…不必了…”
脉搏渐弱,轩辕瑞试图挪动手臂。雪泠伸手将锦盒放在他手中,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他嘴角上扬,安心地闭上眼。
雪泠放下他的手,起身道。
“清,他…去了…”
清冷的双眸一闪,半阖着眼。
“太上皇急病去世,择日下葬!现在先将他收棺罢。”
“是。”暗卫应道,几人抬起轩辕瑞,几人收拾着碎裂的床榻。
“锦盒…把锦盒收入棺中,一起下葬。”雪泠指着轩辕瑞手边的锦盒吩咐道,暗卫因为他紧抓不放,正想要掰开手指,听罢也将锦盒一并带走了。
“清,”牵着有些茫然的清回到寝宫,雪泠搂着他,轻声说道。“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你不必自责。”
“你是说…他是故意的,故意激怒我?”半晌,清皱起眉,问道。
“刚才,我第一次听见他心里的声音了…见到司空幽若,最后的预知,他将会被他们两人诞下的儿子取去性命…”
“最后的预知…连我也是他其中一颗棋子么…”清苦涩地笑着,埋首在雪泠的肩窝中。
“预知还有一部分…”雪泠捧起清的脸,缓缓启口。“此子逆天而生,最终孤老一世…轩辕瑞以一人之力改命,耗尽半生寿命,牵引异世之魂来此…”
清叹了口气,反手抱着雪泠。
“这么说,泠你来此并不是偶然了…他,总算为我做了一件好事…”清闷闷地说道。
“他让我谢谢你…二十多年的煎熬,他终于可以摆脱了…”雪泠抚摸着他的长发,温柔地笑道。
“…泠,即使你只剩下一日甚至一个时辰,我都不会放开你。”
“好…”
天佑二十八年,太上皇轩辕瑞驾崩。
同年,烈国第一将军南宫溯护主身亡,国主沈寂尘废除顾命大臣,重掌政权。
一袭月白,如墨的长发随风飘扬。女子提着水壶,哼着歌,仔细地浇灌着那片含苞待放的辉夜。
男子几步跃至女子身前,清冷的眼眸洋溢着淡淡的柔情和喜悦。
女子明亮的双眸含着笑意,抬手拿掉男子头上一片落叶,看着他一身明黄,问道。
“下朝了?”
“嗯,”取出一条项链,缀着一颗淡蓝色的宝石,为女子戴上。
“清,这是什么?”雪泠拎起项链,疑惑地问道。
“镇魂石。”轩辕清伸手,身后的随从递上厚实的披风。他细细地帮女子披上,“春初露水重,怎么不多穿衣?”
“镇魂…清…”雪泠有些无奈,“上次我提起,只说或许,不必太介怀。”
“你的灵魂始终不是本尊,如果有人刻意作法,的确能将灵魂与肉身分离。”清搂住雪泠单薄的肩膀,淡淡解释道。的
“雪儿,清为了这石头,把辰国和邻近几个国家都翻了个遍…”
“卓,”清冷冷地看向他,示意他闭上嘴巴。
冷云卓笑道,“找这个石头,把我累得够呛,抱怨一下总可以罢。”他的目光有些可怜兮兮的,“五年,他竟然把我丢出去五年,说找不到这石头不给回来。雪儿,话说回来,我可爱的侄儿在哪?”
“玄樱跟他去用早膳了,”雪泠牵起清的手,漾起温暖的笑意。
冷云卓一怔,“玄樱竟然带孩子,难以置信…待会他们回辉夜殿么?”
雪泠苦笑,“不,他和玄樱不住这里。”
冷云卓一愣,随即了然,笑道。
“即使是儿子,也不能占去与雪儿在一起的时间…果然是清…”
雪泠有些无奈,成婚两年皆无所出。失望之余,清正打算选出最优秀的一名孩童收作义子时,她突然有了沐儿。
产时发现胎位不正,艰难地生下沐儿,却大出血。急坏了接生的老麽麽,吓得玄沁把最珍贵的“回魂丹”给了她。清自此发誓,再不要子嗣了。
沐儿乖巧,很少吵闹,自从会爬后,晚上最爱挤在她和清中间睡。几个月后,清脸都绿了,把沐儿扔给玄樱,让他们住在不远处的殿内。最近,找了最好的先生教授他武功和读书。沐儿的功课被安排得满满的,她已经连续几天没见过他了。
“母后——”一个小小的人儿扑了过来,雪泠轻柔地搂着他。
“大哥,这是沐儿。”
沐儿偷偷看了身旁的清,低低唤了一声,“父皇。”
清只是微微点头。
冷云卓温和地笑着,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低头见到他项间的吊坠,略有疑惑地望向雪泠。
“这是父皇留下的,去除异能的丹药。等沐儿长大了,再做决定。”
沐儿几天没见母后,想念得紧,扭着矮小的身子,口里嚷着。“母后,抱。”
雪泠俯身把他抱起,起得过猛,不由踉跄一下,才站稳。
沐儿嗅着母后身上淡淡的幽香,才蹭了蹭,就被人提了起来。短短的手脚在半空挣扎了几下,转身瞥见拎起他的人,立刻乖乖地任由他甩到冷云卓的怀里。
冷云卓一把接住轩辕沐,见清不悦地瞪着他手里的孩子,笑得无奈。
清揽着雪泠,蹙起眉。
“没用早膳?”
雪泠倚着他,轻轻点头。“等你一起吃。”
“好,”清搂着她往内殿走了几步,扫了一眼沐儿。沐儿一颤,让冷云卓放下他,牵起玄樱,不舍地往雪泠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樱姐姐,我们赶紧回去练功。”
冷云卓眉一挑,“沐儿喜欢学武?”
沐儿咬着唇,扬起脸。
“因为我想要比父皇更厉害!”
冷云卓有些惊讶,“为什么要比父皇厉害?”
沐儿墨眸一闪,“打赢他,沐儿就能抱着母后睡觉了!”
“噗哧!”冷云卓忍不住笑了起来,玄樱勾起唇角,雪泠笑得眼弯弯,清也不禁抿唇微笑。
一时,清冷的辉夜殿回荡着笑声,春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