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众人这才回到庙宇大堂之中。
高僧坐在草垫上,双腿一盘,口中念念有词。
底下不少年轻和尚闭着眼,一脸平静地敲着木鱼。
浓厚的檀香在大堂各处飘散而来,苏眉儿仿佛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洗涤了一回,只觉浑身舒畅无比。
诵经结束,高僧并没有急着医治,却是又问了一句:“女施主真的要救两位施主,绝不后悔?”
苏眉儿不明所以,心下有些不高兴了:“大师,这是当然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者这他们是奴家的近亲,岂能见死不救?”
“如此,贫僧便要开始了。”说罢,高僧再不规劝苏眉儿,而是让弟子送来两碗清水。
苏眉儿皱着眉,这水跟方才洗澡池子里的水没甚区别——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飘过“神棍”两个字。
她略略一愣,自己怎就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毕竟镇上的老郎中都说爹娘没救了,不过数天,这和尚便声称能救得了两人。
如此的巧合,当时的苏眉儿太过于欣喜,反倒没有细究。
而今,倒是回过神来。
治不好不好紧,大不了苏眉儿再好生照顾两人,养爹娘下半辈子。
若是这神棍为了骗钱,随意弄了什么给咽下去,回头闹出人命该怎生好?
苏眉儿越想越是忧心,眼见高僧从袖中掏出两颗黑色的丸子。她更是觉得那不起眼的药丸就跟毒药差不多,眼皮狂跳,愣是跳起来想上前阻止。
身边的任云眼明手快地抓住她,要笑不笑道:“苏姑娘,大师作法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她皱起眉看向此人,莫不是这老和尚跟任家联手,不敢明里对爹娘不利,于是借此事除去两人?
可是,苏眉儿想不通爹娘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任家…
还是说,爹爹跟着张老大好一段时间,又抢了任家的生意,所以任云这是迁怒,又或是居心叵测?
她越发不放心,又挣脱不得,便大喊一句:“大师,等等——”
高僧果真停下手,依旧四平八稳地问道:“不知女施主有何指教?”
苏眉儿眼珠子一转,尴尬地笑道:“男女授受不亲,这碗水还是奴家来喂姨娘罢。”
她确实说得在理,即便在出家人眼里早就没有男女世俗之分,有的不过是一副白骨而已。
高僧倒是随意,轻轻颔首,任云也只好放开了苏眉儿。
她快步上前,接过给丽娘的那碗水,趁周人不留神,仰头咕噜喝了一大口。
身边的小和尚愣是被苏眉儿的举动吓了一跳,却见她砸吧着嘴,似乎还没喝够,脸色有点变了。
高僧仍是一脸平常,淡然地开口道:“这药贫僧侥幸得了两颗,普天之下再无第三颗。女施主将这碗水喝完,能救的便只有其中一人了。”
苏眉儿面色一黑,想到刚刚先尝过了,没有发现异味,估计水里没有放了奇怪的东西,终究咬咬牙把碗里剩下大半的水喂给了丽娘。
这大师早不说,看着她喝了那么多也不出言阻止。不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她倒没看出来。
反而这高僧说话神神叨叨的,比起以往自己装扮的神棍差得远了…
苏眉儿心里腹诽,脸上倒没敢表现出来。
若是惹得这高僧不高兴,以后受苦的也只有在此处的爹娘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点浅显的道理苏眉儿还是懂的。
她紧张地盯着爹娘,不到一刻钟后,两人的双眼渐渐褪去了原先的呆滞,渐渐显露出丝丝清明。
小半个时辰,苏慕已经率先恢复了神志,疑惑地望着四周,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丽娘缓了缓,面色不太好,也逐渐认出了眼前的苏眉儿与苏慕,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萍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眉儿简略安抚了两人,将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苏慕急忙起身向高僧道谢,丽娘亦是满眼感激,只是动作稍有迟缓。
见此,苏眉儿不禁想起自己方才的鲁莽,喝去了娘亲的药水,这才让她恢复得不如爹爹。
只是此刻懊恼也没用,最重要的是爹娘都恢复如初。
苏眉儿的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苏家出事后,她连连忧心,终于能稍微放松。
苏慕与丽娘对于往后都要在这简陋的寺庙生活,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丽娘更是惊讶道:“奴家一个妇道人家,怎好长居在庙宇之中?”
高僧双手合什,面目平静:“女施主不必担心,贫僧已经将后山开辟成独立的院落,方便两位居住与静修,以免有人打扰。”
苏慕神色有些为难,喃喃道:“我家适逢人祸,就此留在庙里,家中人如何处置?”
任云上前一步,替高僧回答了他:“苏老爷不必忧心此事,苏府四十七人,除了两位,再无一人生还。”
听罢,两人面色骤然惨白,显然没料到府中的下人竟死了个精光!
苏眉儿怕他们再受惊吓,连忙转移话题:“叔叔和姨娘需要什么,尽管交代萍儿便是,会尽快送上山来。”
丽娘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背,慈爱地笑道:“萍儿真是有心,可惜我跟你苏叔叔要在这冷清的庙宇呆半辈子,也没什么好需要的了。”
苏慕叹了口气,接口道:“就是,一床一桌,有吃的,有瓦遮头,这便足够了。”
苏眉儿听得心下难过,毕竟在他们一家再苦再穷的日子里,几人住在小小的院落,却不会像在寺庙这般禁锢出入的自由。
她有些心软,不知道待会哀求高僧,能否换一个条件,等两人好些后便安排爹娘下山?
不等苏眉儿出声,高僧眯起眼,声线一如既往的平板:“女施主今夜便留下安顿两位,明日一早便下山罢。”
此话一出,分明是没有回转的地步。
苏眉儿蹙起眉,心思矛盾。一方面不愿爹娘不痛快,一方面却又承诺在先,不想出尔反尔。
一时间,她默不作声,只轻轻点头。
任云亦提出留宿一夜,小和尚领着几人去了后山的一处小院。简陋却不破败,干净整齐,显然之前有人收拾过了。
苏眉儿环顾一周,心下感激,真心实意地跟小和尚道了谢,惹得小和尚连连摆手,红着脸跑开了。
一共两间房,爹娘得在一处,天一执意守在外头…
苏眉儿瞥了身边的任云一眼,迟疑道:“只剩一间房,公子是否…”
她想着寺庙里估计不止这里能住人,任云又是男子,就算跟其他和尚凑合一晚也是可以的,自己一个女眷倒不好开这个口。
可是任云丝毫没有理会到她的犹豫,径直进了屋,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榻上,笑道:“苏姑娘,你我已经成亲,理应同床共寝,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眉儿暗暗咬牙切齿,说什么也不愿跟他共处一室,折中道:“要不我跟苏叔叔商量一下,今晚他跟公子一块,我和姨娘凑合一夜…”
不待她说完,苏慕推门而入,连声说着“使不得”。
他走上前来,苦口婆心道:“没想到萍儿居然是任三少爷前阵子迎娶的新娘子,夫妻哪里有隔夜仇的,分房更是有失体统。”
丽娘也在一边附和道:“是啊,萍儿既然嫁入任府,就是任家的人,怎能过门没几天就跟夫君分床睡的?”
他们一人一言,直说的苏眉儿哑口无言。
总不能跟爹娘解释,其实她跟任云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这样的话,苏眉儿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只能憋屈地闷在心里,偷偷狠瞪床前听得津津有味的任云。
云泥之别
任云倒也没有得寸进尺,两人同居一室,他率先让出了屋内唯一的床榻,在藤椅上盘腿而坐。
练武之人总是如此方便,苏眉儿想着自己这样坐一夜,恐怕第二天就得腰酸背痛得起不来的。
抱着被子缩在床榻上,她背对着任云,对他倒是改观了一些。
这个人或许总是利用、算计,城府极深,却还真的没有让她受到实质的伤害。
只是,苏眉儿一念及那夜被杀的任恒,以及在地上满身殷红的如倩,心底便有些难过、疼痛,甚至是惧怕。
任云此人时常温和浅笑,一派谦谦公子的模样,转过身却轻而易举地除掉了亲大哥任峰和亲生爹爹任恒。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机,令苏眉儿打心里面对他产生了惧意。
这也是前生与家人和和睦睦,爹爹死后跟娘亲相依为命的苏眉儿难以理解的。
同是血亲,怎的就能下得了手?
即便再不好,总归是他的大哥与亲爹…
苏眉儿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睡得并不沉。
模模糊糊的,爹娘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苏眉儿想起他们清醒后,神色却不太自然,似乎隐瞒了什么。
未免让爹娘想起那晚的可怕屠杀,苏眉儿不敢问起那一夜的事…
她翻了个身,感觉自己越发多心了。
半睡半醒间,察觉到身边坐了一人,轻轻拂去自己脸颊上的碎发,目光似是在她身上流连片刻后,周侧恢复了空荡与冷清。
苏眉儿从昏沉中醒来,椅上的任云早就不见踪影。
她疑惑地下了榻,发觉连门外的天一也不在。
或许任云是睡不着,这才出去走走?
随手披上一件外袍,苏眉儿推门而出,借着微弱的月色在屋外走走,不知不觉到了爹娘房间的门前。
屋内烛光摇曳,没料到这么晚了,他们还未曾就寝。
苏眉儿略显迟疑,终究是上前敲了敲门。
“谁?”苏慕厉声一喝,吓得苏眉儿连退两步。
稳稳心神,她才小声应道:“苏叔叔,是萍儿。”
丽娘打开门,笑了笑道:“这么晚了,萍儿怎的还没睡?”
“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叔叔和姨娘还未曾睡,可是不习惯?”两人把苏眉儿迎了进去,她环顾一周,床榻干干净净,显然未曾有人躺过,不由问起。
丽娘苦笑道:“以前倒是无所谓,只是这段日子躺的是云庄丝绸锦缎,这一换地方还真的不适应。”
苏慕睨了她一眼,丽娘自知自己多言了,低着头不吱声了。
云庄是什么,苏眉儿并不太了解。
只是依他们所言,想必是上好的料子,与之相比,寺庙中的简陋床榻和被褥怕是云泥之别。
苏眉儿抿抿唇,她身上的钱银还剩一些,不知这所谓的云庄的物事能否买得起…
琢磨着明天下山去走一趟,她抬起头,望见爹娘身上的绫罗绸缎,骤然间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苏眉儿垂下眼,看到了她穿着的普通棉布衣。
任家不是没有给自己准备上好的衣裙,只是她习惯了几钱的粗劣棉布衣,不但穿起来舒服,脏污了也容易清洗。
最重要的是,那些衣裳看着漂亮,走在路上却得心惊胆战,生怕沾污了一点。束手束脚,让苏眉儿倍感不舒服。
此时看到爹娘这般自在地身穿华服,对着满屋比之以往的旧房子还要好些的家具和床褥不屑一顾。
苏眉儿的心只觉一点一点的凉了…
以往朴实勤劳的爹娘,似乎在她改变命数后便一点一滴地改变着。若非相同的容貌,苏眉儿甚至觉得,他们已经渐渐变成了陌路人。
苏眉儿叹了口气,终究是由贫入富容易,从富回到贫何其难…
“苏叔叔,姨娘,苏府并没有发现眉儿,可知她究竟去了哪里?”她沉默半晌,斟酌着问起了此事。
丽娘一怔,望向了身旁的苏慕。
苏慕冷着脸,漫不经心道:“那晚府中到处起火,惨叫声不断,我跟丽娘出了主屋,便被人打晕了…既然没发现眉儿的尸体,估计又溜出府外玩了罢?”
闻言,丽娘连连点头附和:“就是,平日眉儿总喜欢往府外跑,在屋内一刻也呆不住。”
苏眉儿抿了抿唇,撇开脸道:“那么,叔叔和姨娘可知眉儿平日都去的哪里?”
“往日都有一两个下人在眉儿身边跟着,我们也就很少再过问了。”苏慕答得飞快,理所当然道:“我前段时日忙着做生意,丽娘也得操持家里,怎的还有闲心去问这些琐事?”
“那么当晚叔叔和姨娘没看清是什么人闯入府中,又为何杀了那么多的人?”苏眉儿不死心,继续问道。
苏慕沉吟一会,支吾道:“我老老实实地做生意,怎知这其中得罪了什么人?若非要说得罪的,恐怕也只有…”
他左右张望,迅速把门窗关严实了,正色道:“萍儿,叔叔也跟你说实话。我跟的镇上的张老大做买卖,与任家向来不对盘。”
苏眉儿一怔,接口道:“那个张老大不是几番想要抢任家的生意,这才得罪了任家?”
苏慕皱起眉,不悦道:“萍儿,这是谁告诉你的?张老大以前确实是做盗匪不错,可是早就金盆洗手,老老实实地做买卖。”
“任家在桃源镇称得上是一霸,所有的生意都要插手。张老大本分做生意,好几次也被任家坏事,赔了不少钱。还不是忍气吞声的,就怕得罪任家,怎么可能还去跟任家抢活计?”
苏慕越说越是激愤,苏眉儿却听得皱起眉。
此话与任三公子之前所言,完全是背道而驰。
那么,其中一方必然是说了谎,隐瞒是事实…
苏眉儿揉揉额角,只觉脑中一片混乱。
可是,她却不由想到苏慕方才的话——唯一的女儿去了哪里,下人知晓,他们两人却是忙得完全没时间打听的。
记得五六岁那年,苏眉儿独自一人跟着镇上的小伙伴去河边玩耍,直到天黑才回家。
那时候,爹娘急得四处找她。见着自己,丽娘放下心便湿了双眼,苏慕亦红着眼结结实实地打了她几下。
如今,家大业大,爹娘却已经无暇顾及家中唯一的孩子了…
苏眉儿暗地里叹息,张老大与任家的事,她并不清楚。只是爹娘的变化,却是自己看在眼内的。
苏慕明里暗里指责是任家动手,苏眉儿却开始怀疑此事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以任云的心计和手段,怎会这般轻易让人抓住了把柄?
苏眉儿心里有了计量,犹豫着开口辩解道:“苏叔叔,任三公子做事向来干净利落,绝不会让人猜忌,此事…兴许是误会,并非任家所为。”
一旁的丽娘面色微沉:“姨娘倒忘记了,如今萍儿是任家的媳妇,又是三少奶奶,当然得偏向任公子那边了。”
“不,我只是以事论事,绝无偏袒之意。”苏眉儿连连摆手,轻声否认。
苏慕看了丽娘一眼,对苏眉儿笑道:“萍儿,你姨娘的话说得重了。确实无凭无据的,我们也只是猜测罢了。这事便到此为止,出了这个门,就当咱们从来没提起过。”
苏眉儿明白苏慕的顾虑,没有凭据胡乱猜测,得罪任家,往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
只是,没料到爹娘连自己都不信任。
或许她如今的身份,的确是属于任家的人,难免如此。
苏眉儿吁了口气,承诺道:“苏叔叔放心,方才的话萍儿绝不会向旁人提及的。”
苏慕略略点头,疏远地寒暄几句,便送了她出门。
苏眉儿踏出门外,重新走进夜色之中,回头瞥见屋内的烛火很快便熄灭了。
心下微叹,她垂着眼裹紧身上的外袍,不知为何骤然浑身发冷。
抬头仰望着一轮圆月在空,苏眉儿曾几何时,想象着有一天她能够一家团圆。
如今这个梦实现了,却今非昔比…
苏眉儿不想这么早回到房间面对任云,漫无目的地在寺庙的后院散步。
山中夜风徐徐,甚是阴冷,她鼻尖一痒,连打了两个喷嚏,浑身抖了抖。
一件犹带着体温的披风落在苏眉儿的肩头,她大吃一惊,侧头却瞥见身侧的一袭红衣。
瞪大眼,苏眉儿有些不可置信,惊得颤着唇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对方挑眉一笑,伸手揽着她的肩头,一双噙着兴味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数日不见,小眉儿怎的哑巴了?”
说罢,眼下的泪痣在月色下微微一闪,唇角亦勾起一丝弧度。
苏眉儿皱着脸,上下打量着他,叹道:“炎阁主神出鬼没,不是该在祈天阁养伤,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眉儿在此处,我怎能不现身?”炎柳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垂在她的肩头,与苏眉儿的几束发丝缠在一起,他淡淡一笑,指尖轻佻地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刮。
“若非来了,怎会知道小眉儿竟如此担心我的伤势?”
苏眉儿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伸手拍掉炎柳滑向自己颈侧的手:“炎阁主来这里,就不怕被任公子发现,伤上加伤?”
“小眉儿放心,上回是我大意了,要不然怎会让人轻易得手?任云此刻名义上是你的夫君,我怎好跟他兵戎相见?”炎柳笑得眉眼弯弯,又道:“再者,任云这时候怕是忙着,估计没在寺庙中。小眉儿作为他的枕边人,不是最清楚了?”
抵押
闻言,苏眉儿浑身一震,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任云刚刚离开,也是同居一室的自己方才知晓。在寺庙外的炎柳非但得到了消息,还如此迅速地赶了过来…
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炎柳在任云身边安插了眼线。
跟在任三公子身边的,哪个不是重要的亲信?
若是祈天阁的人,哪天如果突然倒戈,恐怕依照任云的功夫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苏眉儿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随后渐渐松开,转过头略显冷淡地问道:“炎阁主特意半夜前来,不只是想要跟奴家叙旧罢?”
“小眉儿总是这般聪慧,难怪任三公子对你寸步不离,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寻到这样的时机与你独处。”炎柳笑了笑,并不掩饰他今夜前来的目的。
“祈天阁打算出海送一批货,想来问‘先知’结果如何。”
苏眉儿皱了皱眉,炎柳这般郑重其事,说明这批货非同一般。可是她根本没有所谓的能力,如此涉及祈天阁内部的机密事情,市井小民的她又如何能得知…
她正要开口拒绝,炎柳却是看出了苏眉儿的犹豫,笑眯眯地道:“小眉儿不是想知道一些事,或许我能告诉你…”
苏眉儿眯起眼,这人虽然总是嬉皮笑脸,漫不经心,却总是如此细心。
她撇开脸,淡淡道:“奴家并没有急切想要知道的,就算是,也有办法知晓。”
炎柳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据我所知,所谓的先知也不能随意动用能力的。这点小事,让我代劳又如何?”
苏眉儿原本要拒绝,转念一想,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奴家需要时间,或许也给不了炎阁主想要的答案。”
“无所谓,我心里有数。那么,三日后,我静候小眉儿的佳音了。”炎柳扬唇一笑,指尖在她唇上一点,双眼渐显深沉:“小眉儿的夫君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苏眉儿眼看着他殷红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回过头,却望见几丈外一身青衣的任云。
月色模糊,她看不清任云此刻的神色,不禁有些忐忑。
却见他大步走来,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苏姑娘,夜深了,我们回去歇息罢。”
苏眉儿轻轻点头,跟在任云的身后回到了房间。
还道他会发难,会质问,会警告,可是,任云什么都没说,安然地坐回藤椅上,重新盘起腿。
苏眉儿慢悠悠地走回榻前,目光不经意地往他那面偷偷一看。
几次下来,不由被任云捕捉到她的视线。
苏眉儿面色讪讪的,忍不住问道:“任公子什么都不问吗?”
任云深深地看着她,却是笑了。比之先前冷淡的笑意,多了几分无奈与一丝宽容:“我深夜离开,并没有知会苏姑娘,又有何资格来询问姑娘的事?”
“只是,不管炎阁主说了什么,还请苏姑娘不要轻易相信为好。”
说罢,他重新合上眼,似是老僧入定,再也没有与苏眉儿继续攀谈的意思。
她低着头,躺在床榻上,背对着任云微微蹙起眉。
总觉得,不管炎柳、任云还是爹娘都知道一些事,唯独刻意隐瞒自己…
苏眉儿单手托着腮,不停回想着十年前的事,以图找出蛛丝马迹,好应付炎柳。
祈天阁的事,她了解得很少,完全是靠道听途说。如今要回想,绞尽脑汁只记起了些许,让苏眉儿越发焦急烦躁。
“苏姑娘,我们这就下山启程回任府。”任云安排了事宜,转身对她说道。
苏眉儿没有异议地站起身,远远望见爹娘站在院前,气色并不好。
想必昨晚没有睡好,也还不习惯寺庙的生活。
她侧过头小声问起:“任公子,云庄在何处?”
任云有些诧异,疑惑道:“苏姑娘这是想做衣裳还是买衣料?”
“不,苏叔叔和姨娘睡惯了云庄的锦被…”
苏眉儿轻声嗫嚅道,却被他淡淡打断了:“姑娘,云庄乃任家的产业,想要多少锦被都无所谓。只是大师既然请苏老爷两人到寺中,并非让他们跟其他僧人有太大的区别。”
“大师的意思,是让两人能够在此地清修。若是送来锦被,开了先例,必然会想要更多,往后又如何在寺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