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高照 作者:Jassica苏静初

第一章 混吃参军
三月,春意盎然。处于锦国边陲的乌城,两旁的街道依旧冷清,人影稀疏。
角落一处脏污杂乱的小巷里,三名高大的汉子匆匆跑入,神色凶煞。张望了片刻,一人恶狠狠地道:“那小子走不远的,我们分头去追,就不信让他跑了!”
说罢,三人分成两路,往岔口追去。
片刻后,墙角发出一声轻响,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大而明亮的双眼扑闪扑闪的,含着狡黠的光芒。左右看了看,沉玉才爬了出来,拍去衣衫上的尘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瘦小的个子一个闪身,便迅速出了小巷,往汉子相反的方向跑开了。
想追到老娘,门都没有!
虽是初春,但天气仍是阴冷。沉玉拉了拉单薄的上衣,吸吸鼻子。以前师傅还在的时候,这些人哪敢动她一根头发。自师傅一过世,他们的嘴脸就显出来了,就欺负她这么个弱女子。天天来追债,搅得人不得安宁。
师傅说得对,山下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如果他们不是穷追不舍到山里打扰到她,沉玉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和师傅住了将近十年的家。
搓搓掌心,又呵出一口热气,感觉暖和了些。肚子早已扁了下去,原本带着的包袱里还有两件替换的褂子,还有一点师傅留给她的碎银。可惜在逃跑的路上给丢了,现在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狠狠地跺跺脚,沉玉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巴巴地瞅着旁边一间客栈飘来的饭香,她悄悄溜到门口,使劲吞着口水。吃不到,闻着肚子也觉得没那么饿的。
“去,去,叫花子的别杵在门口,快走开!”小二瞅见大门口的沉玉,穿着破烂还散发着一股味道,捂着鼻子连连挥手。让这扫把星在店门站着,保不住掌柜的会扣他工钱。
沉玉瞪了他一眼,顺道做了个鬼脸。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的小店她还看不上呢。而且不过在门口闻闻而已,好像吃了他的肉似的,山下的人果然小气得很。
这样想着,连跑了好几家客栈的后门,忽然看见一人把剩饭剩菜扔了出来,连忙扑了过去。可惜慢了一步,隔壁猛地蹦出一个瘦骨如柴的白发老头,抓着门边破碗里的剩饭剩菜就往嘴里猛塞。
沉玉看他不要命地吞着饭菜,一面心疼自己难得的一口饭没了,又记着师傅的话,不敢对老头动手,直急得在边上嚷嚷:“别吃光了,留点…好了,我不跟你抢,别噎着。”
盯着老头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连破碗都舔了又舔,她哭笑不得。转身正要到别的地方看看,老头这才抬起头,瞪圆了眼,突然扑到沉玉的身上,大嚷了一声:“儿啊!”
沉玉不留神,被摔在地上,吓到了。连忙摆手,道:“老大爷,我不是你儿子…我、我…咳咳…”
我是女的,怎么当你儿子啊…
老头压根不听她说,直嚷着“儿啊”,一边把沉玉拽了起来,就往外拖。没想到他这么瘦,力气却大得很,沉玉挣扎半天,最后还是被他扯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土屋里。
这土屋用黄土泥堆起来的,墙上一片水迹,屋里除了一床破破的被褥和一个木箱子,显然一贫如洗。沉玉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老头从箱子里翻出一件灰色的大褂,笑眯眯地递了过来。“儿啊,这是我给你买的新衣,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穿。来,赶紧试试,合身不?”
她低头看着自己又脏又破的褂子,二话不说就换上了。老头一会笑一会哭丧着脸,直勾勾地看着沉玉,她连退两步,只觉背上发毛。
大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一高一矮的两名官差神气地走了进来,瞥见沉玉,似是一点都不惊讶,还笑道:“果然来疯老头这里是对的,要的人刚好能凑齐了!”
沉玉愣了愣,虽然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也肯定不会是好事,连忙赔笑道:“两位差大哥,我不是这老大爷的儿子,他莫名其妙将我拽了回来…”
“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这疯老头的儿子几年前就战死,那会他就疯了。现在见人就带回家当儿子,至今不知拉回多少壮丁。说起来,我们还得多谢他啊,哈哈…”较为高大的官差大笑着,一手拎着领子把沉玉提了起来。“废话少说,跟我们到衙门一趟吧。”
她缩了缩脖子,咧嘴讨好地笑道:“差大哥,差大爷,我又没犯事,为什么要到衙门去?”
“你小子还真来得不是时候,上头正打算教训芮国的兔崽子,人数不够,我们只能凑了。”矮小的官差在一旁笑着,忽地压低声线说道:“不过小子,你的运气还算不错,遇上了我们哥俩。如果是其他官差,保不准把你当芮国奸细抓起来,剐了!”
沉玉当下脸色发白,颤着声问:“差大爷,这、这怎么回事,我可不是什么奸细啊…”
高大的官差鄙夷地瞅了她一眼,“是不是,不也就是我们说了算。这里离芮国近,说不定混进了那帮兔崽子。宁愿杀错,不能放过,这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是,多谢两位差大爷。”沉玉急忙谄笑着,连连说着好话,直把官差说得心里舒舒服服。两人看她老实,便又提点了两句。
“如果是自愿参军,朝廷还会给五十文的赏钱。如果死活不愿加入,就得吃棍子了,明白了么?”
“当然,小的记住了。两位差大爷真是活菩萨,小人以后如果能从那吃人的地方回来,一定好好孝敬两位。”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衙门前,不少人一看就是官差硬是抓来的,见沉玉点头哈腰的模样,皆是一脸厌恶与鄙视。
沉玉嗤笑一声,师傅常说,骨气不能当饭吃,该服软的时候服软,才不会吃苦头。不过动动嘴皮子,装装样子,就算让她跪下来,沉玉定然毫不犹豫就会去做。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没命要骨气来做什么!
快步溜到自愿参军的队列,实际上不过是四五个人,很快便轮到了她。
“叫什么名字?几岁?”一名身材肥胖的官差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语气极为不耐。
“小的叫沉玉,今年刚好十六。”她低着头,小声地回答道。
“十六?”官差这才瞄了过来,看到沉玉干扁矮小的身板,冷哼一声:“一副短命鬼的样子,还敢来参军?”
虽然这般说着,还是把一块木制的腰牌和一贯钱丢了过去。
沉玉弓着身,笑眯眯地接过,装作无意地把那贯钱留在案上。那官差的脸色稍缓,嘴角隐隐一弯。“看你是个识趣的,也算难得,伙头刚缺了人,你去那边干活吧。”
连声道谢后,生怕他改变主意,沉玉迅速跑到伙头作了登记。前头两个自愿参军的斜眼望向她,眼底赤裸裸地看不起!
既然是主动加入军队,当然是想立功,闯出名堂,做伙头兵有什么出息!
沉玉对伙头兵满意极了,不用上前线,饿了还能偷吃几口,这么好的差事去哪里找?上战场立功?恐怕还没杀几个敌人,就得直接去阎罗王那里见着师傅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屑去干。
哼着歌抛玩着木腰牌,她屁颠屁颠地跑去和伙头攀谈起来。不跟他们打好关系,以后肚子饿怎么光明正大地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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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草包将军
伙头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叔,姓吴,以前是酒楼厨子。后来酒楼倒了,他便参军当起了伙头兵。手艺好得没话说,就连普通的野菜也能作出不一样的美味来。因而在军中,士兵多会给他几分薄面。
因为师傅的厨艺和武功不成正比,沉玉在山上打小就把煮饭、洗衣服之类的家务活包办下来,很快便成了吴大叔的左右手。看在吴伙头的面子上,她在军中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
出征在即,但是皇上指派的将军却还没到镇子来,士兵就暂时在城门前扎营。伙头兵的帐幕在后方,原本就只得沉玉和吴伙头两人,一人一个小帐幕,她女子的身份便更好的隐瞒下来了。
虽然沉玉也知道,这事若让人知晓,就是欺君之罪,甚至是要砍头的。但是她身板瘦小,个子也不高,头发为了方便胡乱扎着,看起来就一个发育不齐整的少年。只要小心点,军中谁又会特别去注意她,察觉到沉玉是男是女?
参军不但有地方睡,床褥虽然薄,晚上起码不会受冷。而且又管吃的,躲这里也不怕被追债的人逮住。尤其她现在是伙头兵,上战场轮不着,可以说是神仙生活也不为过了。
这样的好事,沉玉才不会放过!
打定主意留在军中,她使出浑身解数,嘴巴像抹了蜜,懂事又乖巧,加上娇小瘦弱的样子,自然很快就认得了一堆便宜大哥。去哪里都有人帮腔,谁还敢欺负她?
沉玉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但是她在军中却处处低调,不引人注目。师傅说了,山下的人爱打出头鸟,不想死得快,最好别让人惦记着。于是,她用柴灰把脸整天弄得黑乎乎的,头发依旧几天不梳理一下,别说其他人,就算是成天和沉玉在一起的吴伙头,也看不清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所以不久后,沉玉便在军中得了个“黑头”的花名,至于本名渐渐没人记得了。理所当然的,这便是她想要的效果。
“黑头,去添些柴火。”吴伙头把竹篮里的鲜鱼抓到砧板上,利落地开膛清洗。
沉玉望着鲜鱼吞吞口水,笑道:“今晚吹什么风,吴大叔要一展身手了?”
吴伙头手上动作不停,叹道:“听说领兵的将军晚上要到了,上头让我们煮几个好菜招待着。可这军中的粮草还没运来,食材有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我也做不出什么好菜来。”
“谁说的,小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吴大叔手艺更好的厨子。昨儿小虎哥才说了,吴大叔做的菜,即使是石头他也吃得下去。”沉玉把柴塞入大锅底下,抹了抹脸,又印下一块黑印。
“吴大叔,那将军是什么人?皇上下旨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这会才到?”
吴伙头好笑地看见她脸上的黑灰,摇头道:“听说姓郑,是皇贵妃的兄长来着。”
“兄长?”沉玉笑呵呵地把手里的灰随意抹在衣摆上,好奇地问道:“皇上不是有五十多了,皇贵妃的兄长,这郑将军岂不是也剩下一把老骨头,怎么带兵打仗?”
“嘘!私下议论皇家是要杀头的,你给我小声点!”吴伙头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凑了过去,悄声道:“皇贵妃去年才进的宫,也不过十七八岁…真是作孽啊!”
沉玉诧异地张着口,学着吴伙头眼神在周围转了一圈,轻声道:“那皇贵妃和公主的年纪相当,皇上怎么还…”
说着,掌心往下,作了个“下手”的姿势。
“皇家的事,又怎么说得清。不过这皇贵妃正得圣宠,她兄长能当上将军,传闻也是这枕边风吹来的。”吴伙头长吁短叹,满脸忧心。“这样的将领带兵,对的又是芮国,前景堪忧啊,唉…”
见他难过,沉玉连忙安慰道:“我们伙头兵在后方想办法做些好吃的,让所有人都龙精虎猛,即使赢不了,也能从刀下活着回来!”
吴伙头无奈地笑着,脸色稍稍有些回暖。“你这黑头就是天真,不过说得也有理。我们伙头兵不能杀敌,用处不就是这样了么。”
说完,挥手把菜刀抓起,大喝道:“来,看刀!”
“刷、刷、刷”的几声,一条鲜鱼便被切成了几块薄薄的片状。手法之快,让沉玉看得眼花缭乱,只管拍手叫好。
军中调料很少,吴伙头把鱼片在锅中滚烫的水里转了转,便用双筷夹到盘里,换了锅子伴着作料翻炒了几下。鱼香飘出了老远,帐幕前好几个馋嘴的士兵直盯着盘子里的鱼咽口水。
沉玉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出来了,眼巴巴地看着鱼。她当然明白这菜是给新来的将军,往常的菜什么的她还可以偷吃一两口,这鲜鱼缺了一角却显眼得很。虽然眼馋,可她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到时连累了吴大叔可就不好了。沾了点鱼汁稍微安抚了肚子里的馋虫,沉玉帮着伙头又炒了好几样小菜,便提着篮子往主帅的营帐走去。
刚靠近营帐,一个穿银盔甲的士兵伸臂挡开了她,下巴一抬,不悦地瞪着沉玉。“这里是郑将军的营帐,谁说你可以进去的!”
陌生的面孔,沉玉一看便知这是那郑将军带来的近卫。傲慢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恶心,近卫不也就是士兵,跟他们没什么不同,看他了不起的!
她心里使劲腹诽着,脸上仍旧挂着讨好的笑容。“小的是伙头兵,上头让我给郑将军送饭来的。”
“一边去,郑将军吃的饭菜能跟你们普通的士兵一样!”近卫把篮子上的布掀开,皱眉瞪了两眼,又道:“得了,把篮子放下,回头给我们送一壶酒来!”
“这位大哥,军中不能喝酒,伙头那边怎么会有…”沉玉赔着笑,低声下气地说道。虽然吴大叔那里有调味用的白酒,可这些人如果被发现了,说不准会推到她和大叔身上了事,沉玉可不会那么傻。
那近卫也是有眼色的人,见她这么说,冷哼一声,道:“我可是郑将军的贴身侍卫,这样的小事,将军不会在意的。我让你拿就拿来,别啰啰嗦嗦的,小心我给你这小子吃一棍子!”
沉玉咬咬牙,不得已开口应着,却没说伙头那边有酒,只说去寻一寻。回去和吴大叔一说,他把那瓶料酒取出来,二话不说就塞在她手里。“拿去,就怕那些人不好这口,会为难你啊,黑头!”
她当然知道料酒不过用来炒菜,单喝又怎会像平常的好酒那样香。想了又想,把小虎叫到一边,嘀咕道:“郑将军的近卫要酒,伙头只有这瓶了,你这就送去,说不定在他们面前露了脸,很快就能在将军身边谋个职位。”
小虎长得高大结实,虎虎生威的模样,军中鲜少有人敢对他不敬。沉玉想着那些近卫见到小虎,应该有些忌讳不敢下重手。再说这小虎便是那自愿参军的几人其中之一,从小就梦想着能做将军,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愿放过的。
果不其然,小虎听到这事,爽快地应了,拿着酒就去了主帅的营帐。
小半个时辰后,便见他急急走了回来,神色不悦。到了沉玉跟前,迫不及待地忿然说道:“什么将军,我呸!上战场还带着妓女,一帐子的脂粉味!做他的手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什么!你说郑将军来这里还带着…”旁边一人听到他的叫嚷,挨了过来,一脸震惊。“上战场还带着娘们,他不想活了!”
听这话沉玉不高兴了,“女人怎么了,谁不是老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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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意外之财
那士兵小名大头,平日和他们两人也相熟。看沉玉不乐意,笑着解释道:“黑头一定不知道,军中不能有女人的。自古就有记录,说是带着女人打仗必败。”
“我才不相信这样的鬼话,打仗就是将军领兵的事,跟女子有什么关系!”她撅着嘴,冷哼道。
“撇开这事不说,小虎你怎么确定那是青楼女子?”大头转过头,奇怪地问道。
小虎脸上红了红,含糊地道:“那女人是勾栏院的花魁,年初家里的兄长带我去见识,偶然遇见的。”
大头贼笑着勾住他红透的脖子,挑眉道:“听说这花魁没一百两都见不上的,你这小子真是走运了。”
“胡说什么!”小虎涨红了脸,甩开大头的手臂,猛地大声喝了起来。
小虎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大嗓门和不能开玩笑这两点无趣得紧。沉玉揉了揉耳朵,不以为然地道:“说不定这郑将军是好色了一点,但是领兵打仗兴许有些才华,朝廷才会让他过来的吧。”
大头嗤笑着,点了点她乌黑的额头。“就你这黑头傻得很,朝廷的官员都是些什么货色,一看这姓郑的就知道了。”
“就是,从来没听过这姓郑有带兵上过战场。黑头,你没看见那人的身板,起码…”小虎比划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憋出了一句:“姓郑的起码抵得上有四个黑头!”
“扑哧”一声,大头和沉玉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那将军的战马,可得好好锻炼才行了。”沉玉直笑得弯下了腰,眼角的泪水都要出来了。
“对啊,说不准那战马有五个黑头那么粗壮。”大头捧着肚子,不由打趣道。
“不如我们这会去马厩看看?”
沉玉刚提议着,小虎瞪了她一眼,道:“别开这玩笑,被人发现我们麻烦可大了。”
说完,又不禁叹了几声。“原本要对着芮国想打赢已经够难的了,如今领兵的是这样的将军,打胜仗根本比登天还难!”
“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沉玉垫着脚跟,好不容易拍着小虎的肩膀安慰道:“到时上了战场,你可别像个傻帽似的,只顾着往前冲,不然吃亏得肯定是你自己。”
小虎双眼一瞪,把肩膀的手拍开。“上战场不杀多几个敌人,我还参军作什么!只会往后面躲着的,就是懦夫!”
大头为难地瞥了沉玉一眼,小虎这才想到她是在后方的伙头,自己这样说,把沉玉也算进去了。左右想不出道歉的话,偷偷瞄着沉玉,见她脸上没有生气的征兆,悄悄松了口气。
“黑头,你知道我不太会说话…我刚才说得不是你,总之…”小虎使劲抓着头发,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好了,都是兄弟,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沉玉大大咧咧地笑着,跳起来用力拍了下他的后背。“不过人各有志,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别跟人讲,省得让他们心里赌着。”
“我晓得的,”小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他向来是直肠子,想到就说,经常得罪其他人。现在军中除了大头,就只有沉玉不嫌弃他了。“黑头,不愧是好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大哥都关照你!”
大头摇摇头,揶揄地笑道:“谁照顾谁,还不知道呢,就只有黑头这样的受得了你!”
“小虎哥是好人,刚进来如果不是有他在,别人看我瘦弱又矮小,早就不知欺负到哪里去了,怎会像现在这般自在?”沉玉笑眯眯地说着,摸摸直打鼓的肚子,眼珠一转,悄声提议道:“晚上只有野菜,要不我们去镇上找些吃的?”
“明天就要出发,今晚我得回家跟娘亲好好说话。”小虎腼腆地搓了搓大掌,说着。
大头无奈地耸耸肩,“军医让我去帮忙整理药草,晚上怕是不得空了。”
他爹是镇上的大夫,小有名气,可惜几个月前病死了。行军里最缺的就是大夫,衙门硬是把他这半吊子抓了来,帮忙打打下手之类的。
“那好吧,我自己找找乐子就行。”沉玉撇撇嘴,抬脚往外走去。除非是自愿参军的士兵,其他人是一律不准离开的。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哼着小调,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出了军营。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兴许是之前被讨债的人追着跑,习惯性地往昏暗杂乱的小巷走。她掰着手指,口袋里有小虎给了三个铜板,不要说吃一顿,连上客栈喝杯茶都不够。
摸出铜板抛着玩,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世道不好,沉玉拐了个弯,打算悄悄买些白布裹着胸前。虽然还不显眼,但难保以后会露出马脚,还是提早准备得好。
正盘算着,一人猛地冲了过来,把她撞倒在地。沉玉惊呼一声,手里的铜板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心疼得不行。一手揪着那人的袖子,怒喝道:“你怎么走路的,还我的钱来!”
那人慌张地甩开沉玉的手臂,踉跄着便跑进巷子里,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她愤愤地瞪了眼那人溜走的方向,弯腰在地上摸索起来。三个铜板虽少,却是她全部财产啊!
刚摸到一个,沉玉正兴高采烈地要捡起来,又来一人匆匆走过,脚尖一踢,铜板又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她辛辛苦苦才找到的一个铜板没了,死活拽住那人的裤腿,怎么说也不松手,直嚷道:“赔钱,赔我的钱来!”
那人似是不耐,随手丢下一块银子便窜入了巷子。沉玉瞥见月华下一闪而过银光,立马就松手了。不可置信地咬了咬手里的银两,掌心掂量了好一会,也不管地上不见的铜板,跳起来就往外蹦。
十两银子!她沉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大的银子。
既然有钱在手,沉玉当然不会亏待自己。跑到当初那间赶她走的客栈,点了几盘招牌菜,狠狠地吃了个遍。一会要茶水,一会嫌桌子脏了,又是菜凉了,把那可恶的小二指使得奔来跑去。肚子填满了,心里憋着的气也出了,她这才付了账,抬头挺胸,十分神气地出了客栈。
揣着街上有名的烤鸭,又买了白布和一点小玩意,沉玉便心满意足地回到军营去了。小虎不在,可就没有口福了。便宜了大头一个可不行,她连忙叫来吴伙头,想偷偷把烤鸭给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