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忽然要自己巡查周边,本就是不愿意有人来打扰雪春熙。
如今有不识趣的,顾青自然不客气。
但是这些人究竟做了什么,他也没打算刨根问底,皇上总是对的。
“朕已经下令让人远离国师塔,看来还有人没把朕放在眼内。”封应然负手而立,目光森冷:“把这些人都革职查办,子孙直系三代不能赴考更不能入京为官。”
顾青听得咋舌,这责罚真够重的。
子孙直系三代,起码百年都不能有起色了。
倒是绝了直系,旁系却没相干。
直系能出头,就没旁系的事。如今直系倒了,旁系不趁机起来才怪。
等百年之后,谁是直系,谁是旁系,那就是两说了。
顾青扯了扯嘴角,不听话的就该责罚,以为新君会像先帝那么心软,轻易就妥协了?
简直是做梦,新君到底是从血路中杀出来的,自然更欢喜铁血手段。
“皇上,灵犀山送信给国师,是否呈上来?”
他不确定信里究竟说了什么,也不好拆开,直接送去给雪春熙,更是不敢。
封应然瞥了一眼信笺,上面没有封死,显然也是不担心有人打开来看:“直接送去给国师,以后也不必问朕,灵犀山送了什么来,直接呈上给国师就是。”
这对雪春熙真是极为信任,连查看都免了。
顾青眨眨眼,看来以后要对国师更加恭敬才是。
“来信?”雪春熙没想到灵犀山这么快会送信过来,接过信笺一看字迹,便笑道:“是四姐姐的笔迹,这字真是越发好了。”
雪幼翠不但博览群书,一手字也是极好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打开书信,雪春熙一目十行,很快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甚至消失。
顾青送信后早就退下,春望伺候在侧,眼看她皱起眉头,又是叹气,不由轻声问道:“国师,可是灵犀山出事了?”
“没什么,不过雪家的家主换人了。”雪春熙收起信笺,又是一声叹气。
她知道雪妙彤的身子骨撑不了太久,只是没想到如今已经缠绵病榻,把事务都交给雪幼翠来处理。
雪妙彤也是不恋权的,索性趁着身子骨还能动弹,直接把家主之位传给了雪幼翠。
雪幼翠即便再不喜这些杂事,也明白雪妙彤是没有精力再处理这些,只能接手。
想到雪幼翠在信里抱怨的几句,雪春熙面露无奈。
四姐姐还是老样子,最不喜欢这些俗务了。
“若是四姑娘力不从心,国师倒是能挑些能干的婢女送去灵犀山帮忙。”封应然大步走来,沉声提议道。
并非他来挑选,而是雪春熙来办。
显然是不想让她误以为国君要插手灵犀山的事务,很是避嫌。
知道封应然是真心给自己建议,雪春熙笑着摇头道:“可不能顺着四姐姐,若是送几个精明能干的婢女过去,她就能把事情全然丢下。这不是二姐姐想要看见的,四姐姐总要担起家主的责任来。”
只有雪幼翠亲自做过,才能明白其中的门道。
若是还没上手,直接有人代劳,雪幼翠恐怕再也提不起干劲来。
趁着如今手边没人能帮忙,逼着她接手,倒也能担起一二来。
“二姐姐一番苦心,四姐姐也是明白的。只是写信来抱怨几句罢了,却没有推辞。”
雪春熙摇摇头,又皱眉道:“只是四姐姐提了提,六姐姐已经有半个月不曾去信了。”
雪丹珍身子骨不好,雪妙彤担心,便让她每隔十天送一次信,报一下平安。
平日雪丹珍准时得很,如今拖了五天未曾送来,雪妙彤担心,索性让雪幼翠写信来询问。
说是询问,担忧中却有些惶恐,生怕雪丹珍出了什么事。
雪春熙看向封应然,模模糊糊中有所猜想:“莫非六姐姐身子骨有些不好,皇上却瞒下来了?”
不待封应然说什么,顾青硬着头皮上塔,手里捏着一封刚收到的信笺。
看见雪春熙,他张了张口没敢说,封应然却示意道:“说吧,国师不是外人。”
顾青头皮发麻,只得无奈说道:“御医飞鸽传书,六姑娘身子骨大不如前,怕是要不好了。”
雪春熙惊得手里的信笺险些脱手落地,急急问道:“之前御医不是夸下海口,六姐姐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为何这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雪丹珍就要不好了?
是御医开口说谎,还是另有蹊跷?
封应然沉吟片刻,吩咐道:“顾青,备马车,朕陪着国师去见六姑娘。”
顾青应了,很快准备了一辆外看简单,里面却舒适宽敞的大马车。
雪春熙心不在焉地上车,皱着眉头许久没开口。
封应然安抚她道:“六姑娘暂时不会有事的,国师不必担忧。”
她依旧没吭声,封应然明白雪春熙对自己的隐瞒有些生气。
同在一个屋檐下,雪春熙倒是丢下了因为他登基而出现的拘束感。
封应然就是喜欢雪春熙这番真性情,盯着她坦言道:“是朕的错,不想让国师日夜担忧,便让人慢下来,还叫顾青把六姑娘送去京郊,免得国师看见,徒增伤感。”#####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为难
皇帝亲自道歉,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雪春熙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见他面露诚恳,顿时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对,皇上替我着想,我却为此闹别扭了。”
她叹了口气,也是担心雪丹珍的身子,皱眉道:“皇上告诉我实话,六姐姐她是不是…”
是不是原本就快要不行了,却因为封应然怕她伤心,所以才说谎了?
“原本可以支撑一段时日,前提是六姑娘能按时喝药,又爱惜身子骨。”
话说到这个份上,雪春熙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双唇微微颤抖,红了眼圈,满腹的话最后只挤出一句来:“叫皇上为难了,这原本该是我们姊妹之间的事。”
雪丹珍不想雪春熙越陷越深,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不利己的办法来?
六姐姐不愧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对雪春熙很是了解。
若是雪丹珍就这么没了,封应然又有心隐瞒,等一段时日后雪春熙得知真相,必定无法原谅自己,如何能够心无旁骛跟皇帝在一起?
就算没恨,对封应然必定还是有些埋怨的。
雪丹珍用自己的死在雪春熙心里投下一颗种子,便阻止了她跟皇帝之间的任何可能。
雪春熙闭上眼,六姐姐对自己太狠了,这又何曾不是为了她?
若果不是她丢了芳心,雪丹珍何必如此?
想到六姐姐为自己担忧,不惜用性命来阻扰她,雪春熙就心生不忍,又对自己极为失望。
要是能守住本心,雪丹珍在御医的看护下必定能过上几年惬意的日子。
如今为了她而舍命,雪春熙几乎要被漫天的愧疚淹没。
手背忽然一暖,她睁开眼,见封应然握住自己的手,不由愕然,想要抽回手:“皇上,这…”
雪春熙想说于理不合,封应然却抓得更紧了,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万般错处,皆是朕的错,国师不必自责。”
听罢,她低下头,免得让封应然看见自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忍不住落下。
这男人总是不开口就罢了,一开口总能说到人的心坎上。
雪春熙没再挣扎着抽回手,压下泪意,这才轻声开口:“皇上不必把罪过都揽在身上,是我先坏了雪家的规矩,六姐姐如此也是在提醒我,万不能一错再错。”
她想到自己继续错下去,雪丹珍的性命就要没了,声音不由哽咽:“皇上,放手吧。”
这是对封应然说的,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放手了,雪春熙才能慢慢收回她的心。
即便这颗心到头来会潜藏百孔,她也甘之如饴。
从一开始雪春熙就明白,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如今雪丹珍用性命来提醒她,让雪春熙清楚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封应然握着她的手,盯着雪春熙一字一句地道:“若是朕不愿意放手呢?”
雪春熙一怔,终于抬头看向他。
封应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一双异瞳紧紧盯着自己,仿佛在等着她的回应。
若是拒绝,封应然只怕要难过的。
雪春熙不知为何,居然在面无表情的人身上感觉到一丝紧张。
封应然也在害怕吗,如同她一样?
“皇上还有很多选择,但是失去雪家这个依仗,实在是得不偿失。尤其雪家如今只有我能留在京中,若是失去了卜卦之术,对皇上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美貌可人的女子何其多,封应然以前因为一双异瞳遭人害怕和厌恶,如今身在皇位,那些人怎么敢再如此?
只怕一个个恨不能把家中贵女送上,求着能够在皇帝身边伺候一二。
比她更漂亮更贴心,出身更好,学识更高的女子大有人在,封应然很不必执着于自己。
雪春熙看着他,见封应然不开口,以为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继续劝道:“即便皇上再娶妻,我也会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直到最后的。”
这最后,自然是她寿终之时。
即便只有短短的十年,雪春熙也愿意一直留在封应然身边,不离不弃。
所以即使她不能成为封应然的嫔妃,也不会离开这里。
身份不变,其实依旧能够在他身边的。
封应然等雪春熙说完,这才说道:“这是国师心里头的想法,不离不弃,却不求任何分位?”
她一听,不由笑了:“我身为国师,跟那些嫔妃不一样。皇上若是碰上疑难,我必然愿意为皇上分忧。”
然而后宫不能干政,那些嫔妃连听都不能听,如何能为他分忧?
这就是雪春熙跟那些后宫女子不一样之处,她身为国师,比起只能依附封应然存活的女子,地位更高更为超然。
她能站在封应然身边,即便不是最尊贵的皇后,但是皇后依旧要向自己行礼。
雪春熙心里自嘲一笑,她也不过是在说服自己。只要能站在封应然身边,是皇后还是国师又有什么不同?
好歹国师对封应然还有用,不必像皇后这般,只能呆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等着皇帝的驾临。
她到底还是胆怯,雪元香和雪丹珍的话犹在耳边,帝王的宠爱又能持续多久?
恐怕十年不到,帝王的心早就向着别的女子了。
雪春熙抿了抿唇,她是个胆小鬼,宁愿退守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也不敢再向前迈一步。
原本还在踌躇,如今雪丹珍给了她一个绝妙的借口,可以说服自己安稳坐在国师的位子上,也能有充分的理由让封应然退后一步。
“皇上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世家勋贵众多,总会有一个出色的女子胜任一国之母,皇上也值得更好的贵女。”
封应然盯着她,没有放过雪春熙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半晌,灼热的目光始终没有挪开,雪春熙被看得双颊酡红,封应然这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朕是个贪心的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他伸手点了点雪春熙的双唇,没让她把辩解的话说出口:“朕也是个冷酷无情之人,父皇死在朕的面前,朕是心如止水,不但没有悲伤,也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茶壶碎了一样,没能激起他心底半点涟漪。
先帝对封应然来说,就如同一个死物,如今不过是挪开了位置给他罢了。
“众人害怕朕,厌恶朕。就是当年顾青刚到朕身边来的时候,也是惶然不安,甚至有些恐惧的。唯独只有国师,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稍微惊讶,便对待朕如平常人一样。”
他眼神渐柔,看着雪春熙,嘴角微弯:“朕在那一刻心动了,想要把国师永远留在身边。国师也没让朕失望,一直待朕如初见。”
没有谁能代替雪春熙,封应然贪恋着她的这份体贴和温柔,贪恋着她的这点温暖。
仿佛像父皇沉迷的贡品一样,封应然也渐渐深陷,再也想像不出失去这份温暖的感觉。
“那些贵女再好,她们当初看朕的目光里满是厌恶和害怕。如今即便到朕的后宫来伺候,国师又如何能知道她们心里是怎么想?”
说到这里,封应然又压低声音道:“国师难道就不害怕,她们暗藏祸心,认为朕不堪为帝,想要用温柔乡来迷惑,然后杀了朕,让其他人取代?”
“不,她们怎么敢?”雪春熙反手握住他的大掌,皱眉道:“皇上,我绝不会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她即便豁出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封应然这些日子的勤政,雪春熙都看在眼内。
除了生母是异族,双瞳的颜色异于常人,他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完全是一位亲政爱民的明君。
若是朝臣总是拿他的出身和异瞳来做文章,对封应然何其不公平?
生母无法选择,当初若果先帝不宠幸这位女奴,就绝不会有封应然。
先帝没反省自己,倒是把过错都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
再说,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母,封应然亦然。
但是雪春熙也感谢先帝犯了这样的错,让封应然有机会降生在这个世上,叫两人能够相遇。
封应然低头,在她的指尖上落下轻轻的一吻:“七姑娘要是舍不得国师一职,那就兼任,朕也不愿意别人来担当国师,由朕的皇后来做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的皇后吗?
雪春熙一怔,又摇头道:“皇上,失去卜卦之能,我又如何能担当国师?”
不能卜卦,她就如同普通女子一样,只能呆在深宫之中。
可是雪家也的确没有可以继承的人了,这该如何是好?
雪春熙顿时愁眉不展,只是成为封应然的皇后这件事诱惑着她。
她既是国师,又是皇后吗?
看着雪春熙为难的神色,封应然微笑着把她揽在怀里:“朕不说,谁又知道七姑娘不能再卜卦?朕说你是皇后,那就是皇后,兼任国师,朝臣也不敢有异议。”
她被搂着,鼻尖里全是封应然身上淡淡的墨香萦绕,带着一丝冷意,却叫自己心安。
封应然的承诺就在耳边,温柔的语气让人沉醉,雪春熙觉得自己想要这辈子都不再清醒过来。
就这样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了吧,毕竟这就是雪春熙想要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忐忑
马车却在这时候停了下来,顾青在车外恭敬地禀报道:“皇上,温泉庄子到了。”
雪春熙回过神来,连忙坐直身,离开了封应然的怀抱。
封应然怀里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馨香,如今空落落的,不免有些惆怅。
他下马车的时候不冷不热瞥了顾青一眼,后者被看得后背发毛。
顾青偷偷瞅着雪春熙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下,顿时腿都软了。
显然他没眼色,打扰了皇帝跟国师的好事,这是被迁怒了。
顾青忐忑不安,封应然倒是没为难他,带着雪春熙进了庄子。
以冬听说雪春熙来了,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却看见封应然也在,犹豫着跪下:“奴婢拜见皇上。”
“起来吧,”封应然冷淡地应了一声,便看向身旁的雪春熙。
雪春熙没敢看他,连忙扶着以冬起来,焦急地问道:“六姐姐如何了?”
以冬整个人瘦了两圈,脸色憔悴,双眼红肿,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回七姑娘,六姑娘病了好几天,却始终不肯喝药。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好在七姑娘来了,好歹让她喝药再吃些东西,可别再糟蹋自己的身子骨了。”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这些天以冬是担惊受怕,雪丹珍是下了决心,说什么都不肯再喝药,也不愿意吃东西,只说要见雪春熙。
御林军把温泉庄子守得跟铁桶一样,以冬想要寻雪春熙,根本连大门都出不去。
更别提是信笺了,也是不可能送到宫里的雪春熙手上。
以冬急得团团转,求着御林军帮忙,却谁都没搭理她。
眼看着雪丹珍要撑不住了,她哭得眼睛都快要瞎了,谁知道峰回路转,皇上亲自送雪春熙到庄子上来?
原本以冬以为皇帝关着雪春熙,这才没让她过来探望自家姑娘。
如今是自己想岔了,以冬不敢看封应然,催着雪春熙道:“七姑娘,六姑娘就在里头的院子。”
雪春熙回头看向封应然,斟酌地道:“皇上在这里等着,可好?”
毕竟雪丹珍对他有些偏见,如今身子骨不好,看到封应然恐怕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一边是情如姊妹的雪丹珍,一边是心上人,雪春熙也是为难。
封应然善解人意,点头道:“朕在这里等着你。”
雪春熙这才松了口气,没能再说几句,就被以冬拉着跑了。
她早就想到雪丹珍的情况不会太好,只是看见床榻上瘦骨如柴的雪丹珍,雪春熙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六姐姐,你怎的如此糟蹋自己?”
雪丹珍气若游丝,似乎听见雪春熙的声音,这才慢慢睁开眼来,虚弱地道:“七妹妹终于来了,我等着妹妹很久了。”
久到她以为不能等到雪春熙,没想到老天爷开眼,总算没让自己带着遗憾离开。
“这样的日子,我也是过够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总算有解脱的时候。七妹妹也不必伤心,总归是必然的事。”雪丹珍说一句喘一下,被以冬扶着坐起身,脸色犹如白纸一样。
“六姐姐莫要多说话,用些吃食,再把御医开的汤药先喝了。”雪春熙扶着雪丹珍,示意以冬去把汤药端过来。
雪丹珍却摇头道:“我这身子骨自己是知道的,如今是再不想碰那些苦涩的汤药了。以冬先出去,让我们两姊妹好好说些体己话。”
“六姐姐何须如此,御医都说了能够让姐姐多活几年的…”
“我实在不想承皇上的恩情,总归是拖累了七妹妹。”雪丹珍轻声打断雪春熙的话,叹道:“欠下的人情债越多,姐姐这辈子还不上,到头来还不是要七妹妹来偿还?不过是用名贵药材如水一般服下,吊着我的性命。短短几年,这花费巨大。恐怕七妹妹为皇上做牛做马一辈子,才能还的上了。”
她自嘲一笑,又道:“我这个当姐姐的没能给你帮忙,反而留下一堆人情债给妹妹。姐姐的脸皮还不至于厚成这样,就算去了九泉之下,恐怕也要被其他姊妹嘲笑的。”
“六姐姐怎能这般想,如今七姊妹只余下我们几人。我是盼着六姐姐能轻省些,至于所谓的花费很不必放在心上的。雪家对皇家有恩,多少年来辅助帝王,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过区区药材,怎的就算是人情债了?”雪春熙柔声劝着,觉得她是想左了。
这点花费,估计封应然根本就没放在眼内的。
雪丹珍摇头,又道:“七妹妹在宫中,恐怕不知道这些药材究竟有多少见。御医亲口说了,用的是皇上的私库,那里面是积累了几代帝王的收藏。如今是用一点少一点,都是无价的。”
闻言,雪春熙大吃一惊,怔怔道:“六姐姐,真是如此?”
“千真万确,我也是偶然听到药童提起的。”雪丹珍叹气,自从不留神听见这事之后,那个药童就再也没出现在自己跟前,只怕连温泉庄子都是呆不了的,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
雪春熙握住她枯瘦的手,叹道:“妹妹只盼着六姐姐能好好活着,这就足够了。四姐姐来信,二姐姐恐怕也要不好了,已经把家主之位托付给四姐姐。”
雪丹珍点头,似乎并不惊讶:“二姐姐熬了这么久,也是不容易。如今卸下肩头的重担,自在过上一段时日,的确不错。”
说罢,她又笑笑道:“难得不用再喝苦药,七妹妹就依了我,让姐姐松散几天可好?”
雪春熙听得眼圈又红了,不喝药,雪丹珍只怕熬不了几天,她如何能舍得?
“六姐姐又不是小孩子,怎的还怕喝苦药?”
“这药我喝了十几年,实在是有些厌了。既然终究有一死,早些解脱也未尝不好,还不至于拖累了你。”雪丹珍盯着她,又道:“七妹妹匆匆赶来,心里可是对我有怨有恨?认为我以死相逼,不让妹妹继续恋慕皇上?”
雪春熙一怔,沉默了下来。
雪丹珍目光里带着了然,轻叹道:“这是皇上亲口告诉你的,再让七妹妹过来见我的?”
“不错,皇上亲自送我到庄子上来的。”雪春熙点头,并没有隐瞒此事。
雪丹珍望向窗外,以冬小心得紧,生怕她被冷风吹着,窗户关得紧紧的,透不进丁点凉风来,自然也看不见窗外的美景:“皇上看透了人心,真是可怕至极。”
他知道雪丹珍想做什么,顺其自然,还把人送到温泉庄子上来,远离皇宫,就算就这么病死了,雪春熙估计也不会知晓。
就这么一直瞒下去,以后告诉雪春熙,雪丹珍病死了,也不会惹来怀疑。
但是封应然忽然改变了主意,估计是因为雪幼翠送来的信笺。
雪丹珍与灵犀山依旧有联系,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传信一封。
如今久久没有信笺,雪妙彤自然担心,送信给雪春熙询问是理所当然的。
雪丹珍原本以为,雪春熙过来见她的时候必定在担心中带着愤然。
如今瞧着,雪春熙神色平静。在她提起皇帝的时候,眼底还带着温柔和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