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地之外,豁然开朗。
打磨过的石阶从平地一直往天上延伸,仲冉夏仰着头,半山腰层层雾霭,根本看不见山顶,更不知这石梯究竟有多少。
笔直的阶梯陡峭如九十度,光是这样看着,就让她萌生了怯意。
“半山上的红枫开得正好,娘子不上去瞧瞧么?”展俞锦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的腰,微一提气,犹若大鹏展翅,飞掠而上。
仲冉夏除了下意识地伸手抱紧他,实在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说这动作突如其来,转眼间就离平地二三十米。再者,她也怕多说多错,一个不留神惹怒了美相公,直接把自己扔了;又或是,尖叫声惊吓到了某人,于是华丽丽地岔了气,摔了下去…
事实证明,仲冉夏压根就是杞人忧天,顺带自己吓自己。当两人站在石阶的尽头,她已是手软脚软,扶着展俞锦脸色苍白。
她的恐高症,并没有因为穿越到古代,换了一具身体而改变。这也是仲冉夏无论如何都学不会轻功的缘由,为此钟管家曾大发雷霆,又使出好些极端的手段,把她一人丢在屋顶上整整一晚,仍旧不能让她开窍,更别提融会贯通了。
于是一身的内力,除了用在刀法上,别无用处。
袁大夫落地时,不忘向仲冉夏投去一眼鄙夷的目光,转过头,对着小和尚眼底却闪过一丝赞赏。
这石阶对于学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问题是此地的阶梯甚为倾斜,在心理上给了人极大的负担。只要稍微分神,便有可能葬身于山脚。
明远却是不骄不躁,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他后头,不能不让袁大夫心生赞叹。不愧是智圆大师的入门弟子,确实轻视不得。
相比之下,那位不但需要府主亲自送上山,最后还满脸惧意,面无血色几乎要站立不稳的女子,实在无用得紧。
袁大夫不知道府主为何将此女带到天凌府,却也明白府主做事向来深思熟虑,此举定有深意。不过短短一瞥,又收回了视线。
被人鄙视了…
仲冉夏撇撇嘴,继续窝在展俞锦暖和的怀抱中,一动不动。山顶白雪皑皑,冷风呼啸。光凭她那一点点内力,如何抵御得了?
反正这人也没打算推开自己,她也乐得贴着美相公窃取温暖。
而且,她跟小和尚两人闯进人家的大本营。明远是少林寺的人,又是智圆大师的高徒,功夫也不弱,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自己刀法半调子,内功也不怎样,又只有一个做山贼的老爹,在这里怕是要不好过了。
倒不如粘着大BOSS,给天凌府的人一个美丽的误会,予以自保,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毕竟自己正受展俞锦恩宠,谁敢动她?
局外人
展俞锦的住处,就在西山最高的地方,名为日月阁。
明远被安排在木风阁,顾名思义,满园枫树,红叶飘飘。
仲冉夏没能一并住在此处赏枫,反而有幸入住日月阁的侧院,与美相公相隔比邻。
此乃天凌府的正中央,核心之地,说不定能窥见府中秘密,只是一角,也已足矣。为此,她并没有拒绝。
原以为自己会认床,可仲冉夏晚上不但忧心又动武,困倦不堪,沾上玉枕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房内摆了一桌热腾腾的吃食,屏风后的浴桶更是盛满了热水,白烟袅袅。
她怔忪片刻,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纹丝未动的房门和关得紧一紧的窗棂,又仰头瞧了眼屋顶,奇怪了:府中的仆役,难不成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不等仲冉夏想明白,门外传来展俞锦略显轻快的声线:“娘子,醒了么?”
随意披上一件外袍,她推开门:“展公子,有事?”
兴许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美相公总是带笑的面容少了几分淡漠,多了几分温度。
“在库房凑巧寻到一把长刀,娘子要去看看吗?”展俞锦睇着眼前的女子,衣衫不整,长发凌乱,脸色还有一点刚睡醒的红晕,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
仿佛不管多少时日,又经历过怎么样的事,他们就该这样自然而毫无忌讳的相处。
他低垂着黑亮的眼眸,忽然想起与自己融洽相处的二哥展俞齐,白皙清俊的容貌时常挂着羞涩怯弱的笑容,性子柔顺,唯唯诺诺,对他这个唯一的弟弟很温柔,也很宽容。
只是,展俞锦从来都想告诉他,若是那双与爹神似的眸子再少一点凌厉,那分笑意也抵达到眼底,便更好了…
“不是叫我去看刀,在哪里?”仲冉夏见他出神,双眼一眨一眨的,不解道。
展俞锦侧过头,女子明亮清澈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不耐与狐疑一览无遗,不由失笑:“在下失礼了,只是…娘子打算就这样出去?”
“反正院子里除了你便是我,有什么所谓?”西山很别致,一面朝阳,漫山红枫,暖意盎然;另一面背阴,常年积雪未融,日月阁建在两者之间,一边冷一边暖。
而仲冉夏所在的厢房,正是最暖的地方。想了想,她还是取来一件狐裘,免得待会去了雪地,冷得够呛。
虽然不明白美相公为何突然示好,只是钟管家赠与的刀纵然就手,对于她来说还是太重了。反倒小和尚更为适合,仲冉夏索性把大刀送与了明远。
好刀,自然要给最适合它的人了。
展俞锦给她看的,是一把银色的短弯刀。薄而轻,却坚韧无比,用上七八分内力仍不能折断。
仲冉夏赞了一声“好刀”,仔细端详,颇有些爱不释手。
“这把刀…展公子真的要送我?”她有些怀疑,此刀能在天凌府中,定然来历不凡。就这样便宜地送给自己,总不会还有什么附加的条件吧?
“娘子以前的刀已送了人,正需要一把新的不是么?”
仲冉夏抱着刀,皱眉道:“出府时携带的银票都在马车的包袱里…”
言下之意,压根没带上来,她如今一个子儿都拿不出的。
展俞锦笑道:“放心,不必付钱。”
仲府将多年来积累的财产双手奉送给天凌府,如今,他也算是能在金子上躺睡的人了,这小小的弯刀又算得了什么?
闻言,她心满意足地继续抱着刀子,脑海中幻想出某一天,自己挥着刀,将此人踩在脚下惨败的境况,唇角不禁地往上一翘。
小小的插曲,让两人相处得更为融洽。
他们会同坐在厅中品茗看雪,会漫步在枫树林中,欣赏日落西山之景,会在温暖的屋内静静对弈。
就如同之前的事从未发生,日子宁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仲冉夏捻着一颗白子,心里跟明镜似的,知晓这平静的表面下,正暗涌横生。
她每日早晚练刀,依旧没有落下。
展俞锦喜静,院内除了他们,并不见其它仆役。没有看到,不等于他们不在。
仲冉夏肆无忌惮地把袖子和亵裤剪短,露出白净的双手双脚,便于活动。自此之后,厢房几不可闻的气息消失殆尽。
她全神贯注,盯着手中的弯刀,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入门的刀法。
两人隐在暗处,墨衣墨发的男子远远望着,身后的人用秘音传话,语含嘲笑:‘府主,她从头到尾只会一套刀法,何惧之有?’
前者望见某人额上薄薄的湿汗,以及因为用力而微微通红的脸颊,摇头不语。
仲冉夏练完十遍,收了势,随手擦了擦汗,转身回了房,将弯刀放在桌上。
怀里钟管家送她那本薄薄的册子,早已烂熟于胸,闲暇时,却还是忍不住拿出来翻翻。在看一遍,总是会瞧出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来。
她明白自己的筋骨不如明远,领悟力不如展俞锦,只能笨鸟先飞,努力再努力。
初学者总会看轻入门刀法,殊不知这些没有半点花哨的招式,才是最要人命的。
简单,直接,这便是杀人的刀法。
仲冉夏从遥远的未来而来,对于性命比任何人都要看重。可是,如今她下不了手,死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自己。
翻看了几页,一如往常阖上收好,拧干手帕擦脸,眯起眼咀嚼着方才得到的一点点想法,设法融入到招式之中。
仿佛这样,才能忘记对老爹他们的无能为力…
或许她在仲府的时候并不久,但当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漂泊,总会渴望一种归属感。
又或许是雏鸟情结,老爹的亲切,钟管家的关心,让仲冉夏慢慢适应了自己这个身体的角色,将仲府看作她的家…
仲冉夏自问不是个伟大无私的人,为了什么目标,即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这样的心思她从来没有过。
当初向风莲提出保住仲府,也只是不想失去这个她称之为“家”的地方。
终归到底,她也是个自私的人罢了…
仲冉夏在没有练刀,又未曾像往常般与展俞锦一起时,会坐在窗前发呆。
她心底有些懊恼,又有些无措。当日自己亲口拒绝了风莲,便是与正道决裂,这是不该。千不该万不该的,是随展俞锦回到了天凌府。
仲冉夏有自知之明,她不是美相公的对手。平衡被打破了,仲府也没了,一无所有的她突然有了些迷茫和矛盾。
没想到,这动摇的苗头才丁点大,就被展俞锦察觉了。
这日,他翩然而至,眼眸犹若天上的明月,清透中含着点点温情:“娘子,可是愿意成为天凌府中之人?”
仲冉夏面露诧异,没料到此人会如此直接。
见她犹豫,展俞锦略略前倾,低低一笑:“那天你厉声拒绝风莲的话,在下还记得一清二楚。”
“得罪风莲,等于是得罪了正道。再者,他们囚禁了仲府的人…娘子不想报仇么?”
一字一句,柔和至极的语调,仿若罂粟花,低沉、惑人,不知不觉间,缓缓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这一瞬,仲冉夏不能不说,她动心了。
“…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展公子大费周章地劝说,究竟为何?”
感情和理智的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后者。
心里像是有一道声音在说,其实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这个男人。很可能只是在那一瞬间,展俞锦习惯使然的温柔,让她有了爱上的错觉。
“娘子太小看自己了,”他淡淡笑着,掌心覆上仲冉夏的手背,声音放得越发轻柔:“那么,你的回答?”
“…不,”她感觉到手上的暖意,脑中突如其来的空白,半晌后,还是听到了自己空空洞洞的答案。
“果然,”展俞锦抬头一瞥,漫不经心地笑了:“娘子,你既不愿与正道为伍,却也不想与在下同道…你以为置身事外,便是万全之策?”
这个人总是如此轻易地看穿她,仲冉夏垂下头,不言不语。
她是这个时代的旁观者。
她能够动心思借助各方力量互相牵制,能够与风莲合作抵御展俞锦,却也能够反过来,借展俞锦的手克制风莲。
眼看着两虎相斗,她从来没想过要站在哪一边,对谁表示忠诚和支持。
由始至终,仲冉夏只当她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只想要离开争斗的泥沼,保全自己的世外孤魂而已。
如今,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自己,让她作出选择。只是,也不过是唯一的选择罢了。
仲冉夏歪着头,这时候居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展公子,若我削发为尼,连少林寺的秃驴都不敢找我的麻烦…”
手上骤然一痛,她面露惊讶,止住了话头。展俞锦敛了笑,脸色平平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娘子倦了,竟然说起胡话来。”
见着这样的他,仲冉夏突然有些心虚,嗫嚅道:“我只是说着玩的。”
展俞锦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身影转眼消失在黑夜之中,留下她一人在房内满脸莫名。
手上还残留着一丝痛楚,仲冉夏咬着唇,郁闷了:她又没做错事,干嘛心虚?
美梦破灭
被美相公上药的结果是,仲冉夏的手臂给蹂躏得痛了一宿,第二天连握着弯刀也要抖上一抖。
即便如此,她还是开始了练习轻功。
学着书中的心法提气,仲冉夏在树下聚精会神,纵身一跳…
低头看了眼仍旧站在地上的自己,刚才跃起的高度应该只有小腿那么多,郁闷了。
又默念了一遍心法,这回脚底像是装上了弹簧,一下子蹦得老高。仲冉夏大吃一惊,在半空中没稳住身形,头朝地就往下掉。
三四米高,摔下去也得头破血流。
她伸手想要勾住一旁的树干,谁知手一滑,没能抓牢,直挺挺地继续坠下…
“砰”的一声,仲冉夏听到身后一道闷哼,顾不上擦伤的手脚,连忙爬起身。回头一看,不是明远又是谁?
只见他疼得“哼哼”着,半天起不来。
仲冉夏不由摸摸鼻子,或许自己真的需要减肥了…
“小师傅,你还好吧?”伸手要扶起他,却见小和尚脸颊和耳根通红得滴血,手忙脚乱地坐起身。
“…小僧无碍,女施主没受伤吧?”
“没事,”看他连光溜溜的脑袋都露出浅浅的粉红色,想必是昨天的事着实吓到明远了,仲冉夏知趣地缩回手。
小和尚这般羞涩的模样,也让她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退开了一步。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明远低着头,半天才嗫嚅着问道:“…女施主这是做什么?”
“练轻功,”仲冉夏叹了口气,刚才的失败让她还心有余悸:“就是力度有点控制不好,于是…”
小和尚悄悄抬头瞥了她一眼,迅速低了下去:“女施主开头可以用沙包绑在腿上练习,免得用力过猛而失控。”
“这是小师傅以前练功的经验所谈?”仲冉夏拍拍腿上的草屑,笑着站了起来。
“嗯,这是师傅教下的,事半功倍。”明远依旧红着脸,说话却利索了许多。
“也好,我这就去寻沙包。”她点点头,接纳了小和尚的建议。
这东西要找也容易,不过是要一个粗劣的口袋,再缝上带子就行了。
仲冉夏把沙包严严实实地绑在腿上,除了沐浴和就寝,一整天没有脱下来。起初不习惯,双脚沉重,行走缓慢,提气后的跳跃也仅仅能到达两米高的树干。
但上去又下不来的惨剧,是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明远每日早上都会前来指点一两句,只是脸上的红晕从头到尾都没有褪下。被仲冉夏瞥上一眼,说话立刻就结巴,断断续续地变得口齿不清。
尤其是她无意靠近时,小和尚更是窘迫地不知所措。这番情景,算得上是仲冉夏练功时颇能放松心情的一大乐趣了。
只要偶尔给明远抛一个媚眼,原本面上的粉红霎时过渡到深红,小师傅说着说着就忘了词,着实可爱得紧。
大约十天,轻功已经小有所成。这与仲冉夏的勤加练习,以及小和尚的细心指导都脱不了关系。
这晚深夜,她在床榻上辗转一番,注意到日月阁内静悄悄的,想着展俞锦该睡下了,这才蹑手蹑脚地从床板底下掏出一个小小的油包。
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包着的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仲冉夏又警惕地左右张望,门窗都锁好了,四周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安心地翻开了小册子。
当初展俞锦把“芙蓉帐”给她时,以防万一,她又重新誊写了一本,偷偷藏下。
昨天从明远后背窥视到的心法,仲冉夏生怕忘记,早早便记在纸上,贴身藏好。这会也拿了出来,仔细对照。
同源的武功,总是有迹可循。可惜她左右也只看过钟管家送给自己的心法,拿着纸片瞧了半天也没能确定这是不是“芙蓉帐”的最后一节。
看怕,天凌府中除了展俞锦,无人知晓。
仲冉夏皱了皱鼻子,或者她可以找明远试一试?
小和尚的武功造诣远在她之上,人品又信得过,这本册子送给他看看倒是可行。
夜黑风高,最适合掩人耳目办事了。
仲冉夏把册子塞到怀里,用枕头放在被子里装作有人沉睡的模样。推开门,脚下一点便一跃而去。
轻飘飘地落在木风阁的院内,她忍不住默默夸了自己一番。这才几天就能运用自如,果然她的资质还是很不错的。
这次依旧从木窗中闪身进了房间,仲冉夏一落地,明远便警醒地握刀坐起,见是他,又脸红了。
“女施主深夜前来,究竟…”
小和尚将外袍胡乱套在身上,匆匆忙忙的险些把衣衫给扯破了。
仲冉夏怕吓着他,隔着好些距离把册子递了过去:“我刚得了一本秘籍,不知最后一部分是否为书中缺失的,便来请教小师傅。”
顿了顿,她又压低声线道:“此事重大,望小师傅守口如瓶。”
明远双手合什,诚然道:“女施主放心,小僧可以发誓,不会向外人泄露半分。”
他伸手接过册子,一页一页仔细翻看,又将纸片的心法默念了几遍,方才开口道:“女施主,这确实是同源心法。”
小和尚双眼微亮,语气颇为赞叹:“小僧第一次看见如此精妙的心法,不知是何人所创?”
仲冉夏压根不清楚,含糊地答道:“一位世外高人,已经过世许多年了。”
“如此,可惜了。”明远低叹一声,将册子阖上,交还给她:“若是能当面见见这位大师,指点一二,想必是人间乐事。”
仲冉夏知道小和尚是武痴,必然是有些惋惜和失望的,便低声安抚道:“生老病死,因果循环,这不是佛家的精髓么?小师傅不必介怀,这位高人能为世人留下如此一本心法,也算是功德圆满。”
“女施主所言极是,”明远轻念一句“阿尼陀佛”,微微颔首。
“今夜有劳小师傅了,”仲冉夏看着天边略显发白,没想到这一晚便要过去了:“早上我不去前院了,小师傅也好生歇息一日吧。”
说罢,她朝明远笑了笑,身影自窗口掠去。
望见仲冉夏转眼消失在视野中,明远被她这一打扰,已是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点亮了烛灯,取出一本经书。
许久,第一缕阳光从窗棂中渗入,小和尚回过神,垂眼看见手中的经书,始终未曾翻过一页…
仲冉夏悄然无息地回到房间,心满意足地睡了个饱,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囫囵吞枣地把疑似午餐的早饭塞进肚子,就迫不及待地翻开“芙蓉帐”的第一页细细研读。
她禁不住点头,果真如小和尚所说,相当精妙。
仲冉夏撇撇嘴,就是精妙得让她看得莫名其妙,似懂非懂的。
好吧,她承认。以前钟管家所教的穴位早就忘得七七八八,天知道这百会穴在哪里,膻中穴又在哪里?
不是没想过再去找明远仔细询问,但仲冉夏又担心她去木风阁过于频密,会让展俞锦发现端倪。只得绞尽脑汁,愣是一点一点开始把学过的穴位慢慢回想起来。
整整三天,她将自己反锁在房内,硬是记起了三四成,愁得茶饭不思,精神不济。
仲冉夏捧着册子,感动得泪汪汪:好歹她终于是看懂第一页了,可喜可贺。接下来就要简单得多了,毕竟万事开头难…
不能不说,她还是挺有阿Q精神的,相当乐观向上。
仲冉夏决定好好休息,让明天有充足的精神继续研习“芙蓉帐”。于是这日晚上,她一沾上床榻就睡得香甜,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见自己内功突飞猛进,打遍天下无敌手,理所当然的,还把厉害的展俞锦几招就打趴了,仰头大笑。
大早醒来,枕头还湿了一片,估计是太高兴了,嘴巴一晚上没合拢…
但是事与愿违,翌日仲冉夏精神抖擞地翻开第二页,依旧看得糊里糊涂。她无语抬头望天,不愧是有名的武林秘籍,常人压根就看不懂。
仲冉夏极度怀疑,就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书说的什么,才会极力推崇——就跟以前某些学术研究一样,除了作者谁也看不明白。
她有些沮丧,成为武林高手的美梦算是破灭了一半。
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仲冉夏正捧着册子哀叹,不知何时才能将整一本书弄明白,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臂,轻易将她手中的书册夺去。
她诧异地回头,居然有人如此接近自己却并未发觉。此处又是天凌府府主的居所,能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的,除了展俞锦不作他想。
望见来人俊美的相貌,抿成一线的薄唇,果真是他!
仲冉夏转身扑上去就要抢,却被美相公眨眼间避开了:“娘子,这是哪里得来的?”
看他手里的纸片,不是“芙蓉帐”最后一部分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了,她破有些郁闷地顿住脚步,狠狠瞪了一眼过去。
哼,偏不告诉你!
展俞锦面上似是不在意,微微笑道:“没想到最后一节,竟然被娘子得到了…”
下一刻,他身影略动,骤然逼近,仲冉夏吓得连退两步,却仍是被美相公擒住了脉门,动弹不得。
她恼羞成怒,自己苦心修炼,别说反抗,连躲避都成问题,完全不是展俞锦的对手,让人如何甘心?
“这心法分为九层,看来娘子连第一层都尚未练成。”不过片刻,他便放开了仲冉夏的手,含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