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温茗一点也不意外。
程佩是什么人她清楚,而那一大家子,都和程佩一样,生了凉薄的性子。兴许,程琦就是怕程佩拖累了自己,才上赶着把温茗叫过去,好甩了这个烫手山芋。
“怎么?打不通?”秦延问。
“打不通。”温茗望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景,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打了,反正我们也快到了。”
秦延没多问,对于温茗家的事情,虽然他知道的不多,但就最初刚认识她时看到的那些状况,他也能猜出个大概。家人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是可以挡风遮雨的高墙,可对于她来说,这堵墙残破不堪,不倒向自己已是万幸。
过了收费站,下了高速,就是曲山市。
程佩所住的医院在曲山市的一个小县,距离高速出口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秦延看了看时间,说:“等进了市区,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你饿了吗?”温茗回身,扳过后座上的一个袋子,“我带了吃的,你要不要先吃一点?”
她把袋子扯过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低头在袋子里翻找着。
“不用,等下直接吃饭。”
“先吃点,填填肚子。”
“我不吃零食。”
秦延话落,就听到一阵塑料包装纸被撕开的声音。紧接着,温茗细白的手指捻着一片饼干,递到了他的嘴边。
“乖,张嘴。”
“乖?”
“怎么?不想乖?”
风从他肘旁卷进来,带着夏日闷热褪去后的缱绻,秦延感觉到了一阵难以抗拒的悸动。他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但身边的这个女人,总在不经意间就能把他带回那样的时光。
秦延捉住了温茗的手,在将饼干抿进嘴里的瞬间,亲了亲她的手指。
“哟…”温茗拉长了语调,看着秦延,眼底浮上一层笑意。
他专注地开着车,并不解释刚才动情的那一吻。
温茗不以为意,继续往他嘴里塞饼干,秦延由着她喂,一包饼干,很快被他们两个人解决了。
“还要吗?”温茗问。
“要。”
“要什么?”她抖了抖腿上的袋子,“还有薯片,面包和酸奶。”
路口一个红灯,秦延带了一脚刹车,车速一点一点慢下来,直到停止。
“嗯?”
“我问你要什么?”
他转脸看着她,手从方向盘上滑下来,一把勾住了她的后脑勺。
“要你。”
顷刻间,他凑到她的面前,低头压向她的唇。
红灯不长,他并未将吻加深,不过,温茗还是尝到了他舌尖的甜味。
那是,她给的饼干的味道。
101
进曲山市区吃了饭,秦延带着温茗继续赶路,越临近目的地,路越崎岖难走。好在,秦延的车技不错。
车子晃了很久,才到医院。
临下车,温茗突然攥了一下秦延的胳膊。
秦延扭头,看着她,他眉间有疲惫,眸子却依然很亮。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说。
“什么?”
“上一次我奶奶住院的时候,也是你送我去的医院。”
他眼神温和了些,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温茗垂了一下眼帘,似乎是在思索,良久,她的下嘴唇上留下一排牙印,这是她内心纠结的印迹:“秦延,我的家庭是个地狱,你会被我拉进地狱的,你怕吗?”
她那么认真,那么沉重,他却笑了。
秦延扬手抚了一下她的发心,粗粝的指腹搓着她柔软的发丝:“我比你更明白,什么叫地狱。”
所以,纵然他怕,也是更怕自己。
两人下了车。
医院的护士见终于有人来接手程佩这个烫手山芋,表现得很是热情。但其实,程佩的病情,并不乐观。
程佩上一次晕倒的原因,是短暂性脑缺血发作。而这一次,查出了肾衰竭。
医生简单的给温茗做了病情介绍,然后建议他们转院。
转院这件事情,其实医生不提,温茗也会这么做的。毕竟,这里地方偏远,医疗设备跟不上,照料也不方便。
程佩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精神恍惚,惴惴不安,逢人就问肾衰竭会不会死。护士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尽管所有人都宽慰她,但程佩并不相信。
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像程佩这种执念太重,又活得不够通透的人。
温茗走进病房的那一刻,程佩眼泪没有收住,她揽着温茗的胳膊,哭的像个小孩,甚至都没注意到秦延。
秦延见状,或许是怕破坏了这一刻的温情,转身走出了病房。
温茗其实是希望他留下的,她不善安慰人,再加上,她之前和程佩的关系多数时候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从不曾亲昵无间,更没有像此时此刻彼此依靠的瞬间。但她承认,程佩抱住她的时候,她的心是软的。
她们,终究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程佩哭累了,还不忘问温茗:“小茗,你告诉我,肾衰竭会不会死?”
“医生怎么告诉你的?”
“他们都说不会,但我不相信。我之前就听说过,肾衰竭很难治,死亡率很高。”
“我们应该相信医生。”
这话像是一颗定心丸,程佩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温茗看到,程佩的眼里有莹莹泪光闪烁。她一直以为,程佩这样的硬心肠,是不会有眼泪的,可是她错了。或许,死亡的气息,更容易让人产生忏悔的情绪。
病房一室沉默,沉得人心逼仄。
第八十四章 情深缘浅4
秦延走出病房,在走廊站了一会儿,又下了楼。
楼下出了起医疗事故,大厅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闹事群众,期间,有人哭哭啼啼,有人骂骂嚷嚷。几个片儿警在旁协调,时不时被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打歪了警帽。
秦延扫了一眼,走开了。
医院后面,有个小池塘,塘内莲叶接天,一弯月牙倒映在水面上,风起,莲叶轻晃,弧角分明的月牙起了皱。
秦延找了一处石椅坐下,点起一支烟,烟刚抽了一半,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他侧头,看到一只粗粝的男人的手。这只手少了三根手指,在黑夜里显得有点可怖。
“延哥。”来人叫了他一声,绕到他面前,有点惊喜“延哥,真是你,我刚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秦延抬眸:“阿昭,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这一晃,都该有三年了吧。”
“三年半。”
蒋昭摘了头上的警帽,拨了拨被帽子压出形状的头发,笑着与秦延并肩坐下。两个男人的背影在月色下一样的挺拔。
“没想到会在曲山遇见你,前几天和张队聊天还提起过你呢,你来曲山是办公的吗?”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偶遇,蒋昭显得很兴奋。
“私事。”
“哦。”
蒋昭点点头,没再细问。
秦延掏出烟盒,往蒋昭面前一递,示意他抽烟。
蒋昭憨笑挥挥手:“不抽。”
秦延有点意外,想当年,蒋昭可是队里的老烟枪,手里无时无刻都离不了烟。
“备孕呢,老婆不让抽了。”他解释。
“结婚了?”
“是啊,今年三月的时候结的。”
秦延把烟盒揣回兜里,目光随着前方盈盈波光晃动:“挺好,恭喜你。”
“延哥你呢?”
“老样子。”
“还干着?”
“干。”
蒋昭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残缺的手指,垂眸:“你真牛。”
秦延没作声。
“当年那段刀口舔血的时光,我现在连回想都不太敢。”
秦延勾了勾唇:“忘了吧。”
蒋昭“嗯”了声,又沉默了片刻。想必,该忘的,在这一瞬都记起来了。
“延哥,我调来曲山之后,咱俩就没有聚过,明儿我请你吃个饭吧。”
“不了。”秦延拒绝,“这次时间赶,下次聚。”
蒋昭想了想:“也行,那可说好了。”
“好。”
“延哥那我先走了。”蒋昭戴上警帽,往大厅的方向指了指,“那边的麻烦事还没完呢。”
“好,回见。”
“回见。”
蒋昭走了,秦延一个人又坐了会儿,等他往回走,发现温茗出来了,正到处找他。
医院的路灯很亮,她边走边张望的样子明明凝着一层光,但遥遥望去,却还是能看清那簇黯淡的情绪。
“温茗。”秦延出声。
她朝他看过来,眸子亮了亮。
秦延的心一软,快步朝她走过去。
“你去哪儿了?”她的声音也是柔软的。
“抽了支烟。”
“烟?”温茗念出这个字,忽然起了瘾,“我也想抽烟。”
本以为秦延会拒绝她,但他却一反常态,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塞到了她手里。
“下不为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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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盒的塑料纸上,还有秦延身上的温度。温茗握在手里捻了捻,夹起一根,走到路边的大树下。秦延没有跟过来,她一个人默默地抽完,转身,他还站在那里。
“你看什么呢?”
温茗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大厅里闹成了一团,有情绪激动的家属直接拿手在抡警察。几个警察都没有反抗,仍然好言劝着。
“没什么。”他揽住她的肩膀,看向别处,“走吧。”
两人回到楼上,走廊里冰冷的空气,闷得让人窒息。
“我今晚想留下来。”温茗说。
秦延点了点头,走到边上,坐下了。
“你去附近开个房睡吧。”温茗指指病房,“这里也没什么事,不用两个人都在。你白天开了这么久的车,也该累了,明儿还回去呢。”
“不用。”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温茗走到他面前,抬手摩挲着他下巴上那圈细小的胡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突然就有点青了,还有点扎手。
“你留下干什么呢?”她问。
他仰头,一双黑亮的眼,带着些许不太明显的柔情:“陪你。”
温茗笑了笑,侧身在他身边坐下,自然的把手塞进他的掌心里,他一转手,十指扣住了。
“其实,我和我奶奶的感情一点都不好。”她的声音平淡直白,就像是天花板上的灯,亮得毫无温度。
秦延没作声,安静地倾听着。
“可是,我一想到她在医院那么惶恐孤独地度过了这么久,我就觉得她好可怜。”她歪头,枕上秦延的肩膀,“秦延,我想救她。”
这句话糯糯的,有点软,又很硬气,带着一点商量的意味,但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你想做,就去做。”
人生太短,别留遗憾。
温茗没了声音。
过了会儿,秦延转头,看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灯光灿白,她的脸也很白,疲惫的没有血色。秦延轻轻的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调整了姿势,将她揽进臂弯里。她嘤咛了声,又动了动,但很快就睡沉了。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偶有小护士查房,路过他们的时候,会忍不住多看一眼,但撞上秦延的目光,又会赶紧红着脸躲开。
温茗这一觉,睡到了天亮,中途一次都没醒。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枕在秦延大腿上,而他,还维持着昨晚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若不是她颈间有他的温度,她会以为他就是一座雕塑。
“醒了。”一宿没睡,他的声音有点沉。
“你坐了一晚上?”
“中间睡了。”
“怎么睡的?”
“闭眼睡的。”
温茗:“…”
秦延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搀起来。
温茗扶了扶自己酸痛的脖颈,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这么吃力的姿势,她都能睡得那么熟。或许,是因为在他身边吧。他在,就有了一种天翻地覆都不怕的踏实感。
秦延站起来,松了松腿。
“你先去洗把脸,我去买吃的。”
温茗点点头,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秦延,看着那挺拔的身影和因为一整晚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而变得僵硬的走姿,忽然觉得,纵然眼前便是人世疾苦,但心头那滋味,仍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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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茗草草吃了早餐,就去办了转院手续。
程佩今天的精神头看似不错,但一下床,双腿就虚软打跌,站都站不稳。秦延借了医院的轮椅,一路推着程佩下楼。
到了门口,秦延去开车,温茗和程佩一起等着。
“这是你男朋友?”程佩盯着秦延的背影。
“嗯。”
“之前你爸说的那个有钱人?”
“不是。”
“那这个有钱吗?”
温茗揉了一下眉心,有点不耐烦地轻喝了声:“奶奶。”
程佩舔了舔干枯的唇,大约是知道自己此时有求于人的立场,她没再作声。
秦延把车开过来,停在她们的面前。
程佩下意识地先扫了一眼车标,她认识的车不多,在她眼里,所谓豪车,就是宝马奔驰这两种。而眼前的这辆款式老旧的大众,让她有点失望。
秦延下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又把行动不便的程佩抱上了车。温茗在旁插不上手,只得默默看着。说实话,这一幕着实戳到了她,要不是知道程佩此时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她或许会感动到流眼泪。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因为爱她而对她的家人也如此尽心尽力。
上车的时候,温茗忍不住伏过身去吻了一下秦延,秦延一僵,目光飘向程佩,似在提醒她车上还有长辈。温茗才不管那么多,她坦然地向副驾驶座上一靠,闭了眼。
中途,程佩也睡了一觉,睡醒就开始和秦延搭讪。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秦延。”
“哪里人?”
“崇城。”
“不是柏香本地人啊?”
“不是。”
“家里还有谁?”
“就我一个人。”
温茗动了动,抬眸看了一下秦延,他很平静,侧脸的线条倒映在车玻璃上,和着窗外的景,像是印入了画里。
“就你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你父母都不在了?”程佩的语气,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反而,多了一丝追根究底的执着。
真是让人生厌啊。
温茗扶了一下额头,正想制止,就听到秦延又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程佩的语气软了下来:“没有父母帮衬,活得很辛苦吧。”
车子进了隧道,视野之内,一片灰暗,秦延的声音也有点模糊,他说:“不辛苦。”
是不辛苦。
所谓辛苦,都是享受过舒适安逸之后的反衬,而他的人生,那四个字从来不曾光顾,又何来辛苦之说。
一切,早都已经习惯了。
“哦,对了,你干什么工作的?”
“我…我是跑运输的。”
车子驶出隧道,刺目的光扑面而来,温茗眯了一下眼睛。
“干运输的?那岂不是经常要跑外地?”
秦延点点头,顺势说:“是的。再过几天,就要去外地了。”
温茗转过脸来,有点意外:“你要去外地了?”
第八十五章 情深缘浅5
秦延点点头.
“昨天领导刚安排的,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温茗的眼神黯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吗?来时一路,明明那么多的时间,他却只字没提。
程佩感觉到车里的暗流,心想这两人也不见得感情多扎实,莫名就舒坦了不少。而且,她没想到秦延长着这么体面的脸,却只是个跑运输的,这印象,又打了折扣。
回程似乎比来时更快了些,到达柏香市时,天刚黑,秦延顺道先把程佩送去了医院,办完入院手续,又送温茗回家。
两人这一天都没什么交流,除了基本的对话,全程静默无声,秦延能感觉到,温茗在和他置气。
车子开到店门口,刚一停下,温茗就松了安全带要推门下车。秦延眼明手快,一把勾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副驾驶座上。
“怎么了?”他问,竟显得有点无辜。
温茗更气了。
“我怎么了?你不知道么?”
秦延实诚地摇了摇头。
温茗沉了一口气,也不指望这大老粗瞬间就心思细腻起来。她看着秦延,问:“如果路上我奶奶不问起,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要去外地?”
秦延反应了几秒。
“我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温茗不解:“就简单的一声知会,你需要想什么?”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有一瞬间,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压得人无法喘息。
这时,秦延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没马上接。
“你进去吧,早点睡。”
温茗意识到他这是在赶她下车,她立马赌气推门,掏钥匙,头也不回地进屋。屋外的人也没有久留,她一关门,车就走了。
“真是…”
真是什么?
想骂人都词穷。
温茗透过窗子,看着秦延的车消失在路口,忍不住摔下肩头的包,憋屈的“啊”了一声。
屋外一片静谧,蓝黑的夜幕上缀满了星,星儿眨着眼,无声地看着这人间戏剧。
温茗拉上窗帘,冷静了几秒之后,又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他已经没日没夜地陪了她两天,她却为了这一点莫须有的小事生气。
她该相信他的,哪怕,他对待这份感情似乎有一点粗心,哪怕,他不是那么完美的恋人。
走出两天,家里就落了薄尘,温茗简单地清扫了一下,洗了个澡,就给董凌凌发了条短信。
程佩的病情并不乐观,虽然转院了,但温茗对后续的救治并没有头绪,她需要一个这方面专业的医师来指导,而董凌凌,有这样的人脉。
短信发出去没多久,董凌凌的电话就过来了。
“我说大姐,你脑子被门夹了是不是?”董凌凌那头有点吵闹,她语气也不好,“这老太婆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她之前怎么对你你都忘了吗?这种时候,你还要倾家荡产地去救她,你属天使的啊?”
“凌凌,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奶奶。”
董凌凌一声长叹,嗓子眼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行吧,明儿我问问,今天太晚了。”
“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滚去睡觉,别瞎操心了。”
温茗笑了笑:“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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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延原本是想等温茗下车之后接电话的,但电话只响了三下就停止了。他猜到是谁,索性把车开到无人的路口停下,再拨回去。
是大魏,他又换号码了,出于严谨,他们之间联系的方式一直在变。
“秦队,穆伟那边有货要走,我们的计划提前了,五天之后出发。”
秦延怔了几秒,一时忘了回应。
“延哥,你在听吗?”
“在听。”
“我已经联系过冉局了,估计他明天就会找你。”
“好。”
“那我这几天暂时不和你们联系了。按照原计划,五天后我们清门关汇合,一起去北疆。”
“好。”
电话断了,悠长的嘟声在黑夜里像是逼人的符咒。
秦延降下车窗,一连抽了好几支烟。
烟雾被吹散在风中,但他的愁绪,却似乎更浓了。
五天之后,他就得离开柏香,这一去,归期不定。顺利的话,一两个月就结束了。不顺利的话,离别或许就会变成永别。而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们这一行,顺利的时候,总是少数。
所以,他无法做到如温茗所说的简单的知会,因为他的未来,他无可预测。他内心深处真正迷惘的、没有想好的,是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又该不该让她等?
烟盒里的烟都烧没了,秦延才开车回家,他住在建成区的一个出租房里,房子不大,也没有装修,屋里的一切都很清简,一个衣柜,一张床,入目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没有多余的摆设,也没有什么人气。
秦延常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和这个房子一样,空荡、冷清。他没有情感,没有牵挂,也没有后顾之忧。他觉得,这样很好,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
直到有一天,温茗突然闯了进来,像清风过境,猝不及防。
纵然最初有过抗拒,但最终,他还是爱上了她。
从此,枯乏的躯壳有了灵魂,顽强的勇士有了怯骨…
秦延洗完澡,套了件背心枕肘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灯泡,在风扇的“吱嘎”声里,睁眼到天亮。
果然,冉韫一大早就给他打电话了。
“小子,一起去吃面。”冉韫说。
秦延起来洗漱,换了身衣服,开车前往枣弄口的春山面馆。
春山面馆的老板叫陈春山,是冉韫当年在戒毒所工作时,第一个在他手下强戒成功的吸毒者。人都是有情怀的,第一、最后这类象征着开始或者结束的人物和事物最让人念念不忘,冉韫也是一样。所以这几十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断了和陈春山的联系,也总在陈春山最需要的时候,施以援手。很多人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但冉韫常常说,他们曾互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