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心酸无比,可她知道,付出生命,那是儿子的选择,她不能去责怪,不能去埋怨,她必须尊重儿子的选择。
“相比小叙,我们家多丽也一点不逊色。”老人家的话题忽而一转,转到了梁多丽身上,“医生这个职业,和警察一样为人民服务,这些年我们多丽也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她也是我的骄傲。”
“啪。”
梁多丽手里的碗坠落在了地上,四碎成花。
“多丽你怎么了?外婆这么夸你你不好意思了吗?”蒋氏笑吟吟的。
“我没事我没事。”梁多丽看了一眼言泽舟。
言泽舟正在看着她,目光冷峻清明,像是要看进她的心。
她躲开了目光,慌慌张张地蹲下去捡破碗的碎片,因为心不在焉,她刚触到碎片,手指就被割破了。
鲜红的血冒出来,她却忍着没出声。
“哎哟都流血了,快进去,我给你消消毒包一下。”蒋氏冲过来按着梁多丽受伤的手指,带着她往里屋去。
空气里飘过血腥的味道。
言泽舟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外面变天了。
天气是如此的阴晴不定,人心也是。

吃过晚饭后,梁多丽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手受伤,她连洗碗都帮不上忙,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饭后下了一场雨,雨不大,却把这里的空气冲刷的格外清新。
外婆搬了个凳子到门口,和言泽舟两个人一起坐着聊天。
梁多丽透过窗子,一直看着他们。
言泽舟高大挺拔,坐在凳头上虽是闲适的样子,可无形之中总透着一种威严。梁多丽觉得,她最近越来越不敢看他。
外婆坐在凳板中间,和言泽舟不过一拳的距离。许久不见,外婆真的老了,不仅动作迟缓,人也越来越瘦小,坐在高大的言泽舟身边时,尤甚。
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言泽舟时不时地揽一下外婆的肩,像是安抚,像是宽慰。
这应该是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梁多丽不知道,言泽舟会对外婆说什么。
她想起言泽舟最近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猜疑,又想起刚才外婆说她一直视自己为骄傲,甚至是和小舅一样的骄傲,她的心忽然就一阵抽疼。
晃神的一会儿工夫,外婆已经起身回房了。
长长的板凳上,就言泽舟一人还坐着,他望着漆黑的夜幕,神思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站了起来,转身朝她的房间方向走过来。
梁多丽顿时就紧张起来,她快速的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整了整头发。
房门很快被扣响了,三下,简洁利落。
“进来。”她说。
言泽舟推门进来,带着一阵清冷的夜风,他没有合门。
“怎么还不睡?”梁多丽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让出来:“你要不要坐会儿?”
“不用了。”
“有事吗?”
“机票改签了,我们明天就走。”
“不多住几天吗?”梁多丽有些失望:“难得来一次,我还想和你好好玩几天呢。”
“我是来看外婆的,外婆既然没事,那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如果你还想在住几天,我可以帮你把机票改回来。”
“不。我和你一起走。”梁多丽很坚定。
言泽舟点头,没多说什么。
“那你早点休息。”
他说完就转身要走。
“等下。”梁多丽跑过去拦他,拦下了他,却又有些犹豫:“你刚才,和外婆说了什么?”
言泽舟眼里一片沉静,静得遮住了所有情绪。
“你在害怕什么?”他问。
梁多丽侧身,走到了边上,不再看着他。
“我没有再害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是第一次过来,外婆一定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所以随口问问。”
“可你刚才问的不是外婆对我说了什么,而是我对外婆说了什么。”
梁多丽一顿:“这有什么重要的,都一样。”
言泽舟不语。
他一沉默,梁多丽又慌了神。
“我…我只是…”
“你放心,宁容成的案子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我不会随意指控谁,更不会随意把凶手的帽子扣在任何人的身上,外婆那里,我并没有提这件事。”
“我不是凶手。”梁多丽闷闷地强调:“就算你提了也没关系,我不是凶手,我不是。外婆她会相信我的。”
“我从没有说过你是凶手。”言泽舟淡淡地提醒道。
梁多丽侧身,给他让路。
“算了,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回海城呢。”
她说着,不小心撞到了书桌上的一个摆台。
言泽舟伸手去扶了一下,看清楚摆台上的照片后,他就再也没有松开。
照片上,是年轻的刘叙牵着小小的梁多丽。
刘叙一直很英俊,那种英俊正如龚姐所说,是带着风骨的。而梁多丽,从小就和刘叙很亲近,虽然这画面定格的瞬间很简单,但是那浓浓的情感,却仿若可以从照片里溢出来。
“刘哥一直很疼你。”
“嗯。”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疼你吗?”
梁多丽想了想,点头。
那些陈年往事,她虽然不记得了,但是,她都从外婆那里听说过。
只是她没有想到,言泽舟原来也知道。
“当年你父亲不顾你病弱的母亲和幼小的你参与贩毒,最后,是被你舅舅亲手射杀的,他大义灭亲本没有错,可他却一直觉得愧对你和你的母亲。你母亲生病去世之后,他就视你如己出,一心一意的照顾着你,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梁多丽捻了一下眼角。
她的眼睛很涩,心很疼。
“在洛疆的时候,你救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好事,大家去刘哥面前夸你,他虽然表面很平静,但是私底下的时候他常会和我说,他没有对不起你妈,他把你培养成了一个正直又了不起的人。”
梁多丽眼里有泪涌出来,擦也擦不干净。
言泽舟把摆台放回原位。
“我答应了刘哥照顾你,这是生死之约。但是,如果宁容成的案子真的让我找到证据证明和你有关,我一定会亲手逮捕你。我相信,刘哥会理解我支持我。毕竟,大义灭亲,也是他教我的。而我,唯一愧对他,是我没有遵守约定,照顾好你。”
梁多丽摇头,死命的摇头。
“我没有杀人,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希望你真的没有。可是你要知道,包庇纵容嫌犯逍遥法外,这同样是害人。”

可安站在镜子前补妆,耳朵里却专心的留意着机场的广播。
南广小平总介绍的国外买手今天会到海城,徐宫尧没有空过来,所以由她亲自接待。
国外生活了五年,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外语水平,只是,头一次自己接待这么重要的客户,她还是有点紧张。
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她的眼圈很重,米分底盖了好几遍,才勉强盖住。
补完妆,可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交给她的助理孟晓萌。
晓萌是徐宫尧新安排给她的助理,虽然很年轻,但是综合能力很强,单说她精通的外语,就不下三国。
“宁总你真是美。”晓萌嘴很甜,甚至甜过了于佳。
“留着甜言蜜语等下哄客户。”
“甜言蜜语是哄客户的,可我和宁总说得都是大实话。”
可安笑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满怀。
她抬眸,看清楚来人的瞬间,笑容就僵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在机场都能遇到梁多丽。
梁多丽看到可安,眼神自然而然的就躲了一下。
可安扬眉,就如没有看到她一样,踩着高跟往外走。
晓萌快步跟着她。
“宁总,刚才那女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我还以为你认识呢,我看到她偷偷回头看你。”
可安轻哼了一声,没答话。
“一定是嫉妒你比她漂亮。”晓萌笑嘻嘻的,口无遮拦。
嫉妒比她漂亮?
如果她们之间的过节真的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可安一路走到机场大厅,广播里正在播报航班延误通知,她看了看表,又要多等十五分钟。
“宁总,那个帅哥是不是认识你啊?”晓萌冲她十点钟方向努力努嘴。
“你怎么觉着谁都认识我?”可安边说边看过去。
晓萌口中的帅哥,是言泽舟。
言泽舟正在打电话,可他的目光却穿过人群,稳稳地落在可安身上,那么炙热又直白,难怪晓萌会注意到。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言泽舟挂了电话。
他朝她走过来了。
“晓萌,你先回去和大家一起等着,我马上过来。”
晓萌应了声,乖乖地走开了。
可安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言泽舟过来。她没有忽略,言泽舟手边有两个行李箱,一个黑色一个米分红色。米分红色那个,明显是女人的。
“出差吗?”言泽舟站到她面前。
“我等人。”
言泽舟点了点头。
“言检呢?这伤刚好,就急着和梁医生去旅行?”
“不是旅行。”
“是不是旅行无所谓,反正就是和梁医生一起的就对了。”可安语气带着轻微的嘲弄:“你和她,真是越走越近了。”
言泽舟眼里有微光闪烁。
“如果你是吃醋,我可以解释。”
可安眉头一蹙,好看的脸蛋上露出几点不屑。
“吃醋?我吃她的醋?不好意思,她太让我倒胃口,我吃不下。”
“可安。”言泽舟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相信我。”
可安感觉他手心的温度。
那点热,一直蹿到她的心里,让她悸动又彷徨。
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相信你?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既然你和她是一丘之貉,以后就请你别再招惹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可安越过了言泽舟,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侧身看着他,“我哥的案子,我已经正式以他杀报警立案了,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以后,会有其他人公平公正的去调查,就不再劳烦言检察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浅草离离12【4000+】

入了秋,天气冷得很快,早上明明有太阳,可那点阳光,依旧不足以让人取暖。
罗东生一下车,就紧了紧外套,他走了两步,忽而看到言泽舟的车。
黑色的越野车,庞大但却规规矩矩地停在标准线内,像是一只被降服了的野兽撄。
“言检!”前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罗东生抬眸。
前方五六米方向,果然是言泽舟。
言泽舟穿着制服,挺拔如松,即使走在风口,也丝毫没有像他这样哆哆嗦嗦的样子。难怪总有人说言泽舟是检察院的标杆式人物。
罗东生下意识地学着言泽舟挺起腰板,昂首阔步地追上去。
“言检!言检!”他大叫着偿。
言泽舟和前面那人打完招呼才转身看向罗东生。
罗东生像小兔一样蹦跶着跳上去勾住了言泽舟的肩膀。
“你总算来上班了,可想死单位里一众姐姐妹妹了。”那语气,颇有几分红楼梦中贾宝玉的感觉。
言泽舟并没有染上罗东生嬉笑的神色。
“我让你查的资料怎么样了?”他问。
“怎么一来就问工作啊,这一大早的,还没到上班的点呢。”
罗东生不情不愿的松了手,默默地收敛了神色,眉宇里多了几分严谨。
虽然言泽舟作为领导一直没有什么架子,可是每次一谈到工作,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吊儿郎当的放肆。
这是言泽舟的个人魅力,也好像是院里不成文的规定。
“行,那就到点再说。”言泽舟也不是不通情达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嘛?你让我查完梁医生又查蓝医生,那家医生怎么招你惹你了?”罗东生不解。
“之前是我私人的事情,所以没有和你说清楚,现在已经立案了,你可以知道了,我在查宁容成的死。”
“你是说宁小姐哥哥的案子?”
“嗯。”
“她前两天来过了,可这案子上头并没有分给我们组啊。”
言泽舟点头。
这个情况在他预料之内,他知道宁可安有这个能力,让他置身事外。
她说不会再相信他了,这句话像把利剑,深深地戳中了他。
可她不让他插手,他也不能真的就不插手了。
“隔壁汪组长接了这案子。不过,汪组长你也知道,从来都是事儿来了躲事儿的人,在他眼里天下太平,每天捧着茶杯坐在办公室里聊聊天看看报才是正事儿。”罗东生神色鄙夷,他很少在言泽舟面前说起这些是非,他知道言泽舟不爱听,可是,既然这件事情事关宁可安,他就不得不说了。
言泽舟不语。
检察院也是个分三六九等的地方,罗东生的措辞并不夸张。
“汪组长一听说尸检报告什么都正常,就觉得这案子没什么特别的。要不是宁小姐有点势力他得罪不起,怕是这两天就该结案了。”
“结案后再翻案难上加难,所以这案子拖不得,我得赶在汪录草草结案之前找到新证据。”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大厅里。
言泽舟抬腕看了看表,利落地交代。
“现在到点上班了,你把资料拿到我办公室去。”
罗东生应了一声,转脸又提醒:“汪组长虽然不管事,但是他最忌讳别人插手他的案子了,言检你现在以什么立场去查啊。”
“以我的私人立场,这是我的私事。”
罗东生挤眉弄眼:“怎么个私法啊?”
言泽舟抿了下唇。
大厅里冷飕飕的。
就当罗东生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言泽舟忽然开口说:“大舅子被害死了,这个私法够不够?”
“…”

梁多丽坐在病床边削苹果,一刀子下去,苹果就连皮带肉的小了很多。
龚姐看着她,她还不自觉,继续低着头,苹果皮掉在了垃圾桶外面,她也没注意。
“多丽,你是让我吃苹果还是吃苹果核啊?”龚姐问。
梁多丽没听见,还在出神。
“多丽!”龚姐提高了语调。
梁多丽抬眸,刀一错手,险些割到自己。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她看向龚姐。
“我没有不舒服,我早就可以出院了,是你们非得说我的报告有问题,让我住在这里做这个检查那个检查的。”龚姐抱怨一句,又接着问:“你怎么了?最近怎么动不动出神?是不是有心事啊?”
“我没事。”
“你别瞒着我,我又不瞎。”
梁多丽放下了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龚姐。
龚姐扫了一眼削得跟月球表面一样的苹果,顿时更加笃定的了心里的想法。
“你到底怎么了?你是医生,你这样心不在焉会出医疗事故的。”
梁多丽咬着唇,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爆发。
“我是医生怎么了?医生也是个普通人,医生也会犯错的!”
“你做错什么了?”龚姐追问。
梁多丽不语,神色黯然。
“真做错事了?严重吗?”龚姐忽然担心起来。
刘叙疼梁多丽,她爱屋及乌,也跟着疼了好几年。虽然一直没名没分,但她早已把梁多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谁都有脑袋发热做错事的时候,而比起犯错误更严重的,是把错误藏着掖着不说,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你读书比我多,这个道理应该也比我懂是不是?”
梁多丽叹了一口气。
龚姐握住了梁多丽的手。
“你小舅常常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主动承认错误更勇敢的事情,你别害怕,发生再大的事情,你还有我,还有泽舟,还有外婆。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
梁多丽眼里亮晶晶的。
龚姐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梁多丽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对龚姐说:“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龚姐点点头,又交代一句:“想找人说话的时候就来找我。”
梁多丽应了声,按着眼角走出了病房。
电话还在响着,响得她心浮气躁的,可她也感激这电话,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了。
她稳了稳心神才把电话接起来,可电话那头的人一说话,她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地乱跳。
这通电话是检察院的传唤通知,要她明天去海城检察院配合调查。
梁多丽自然知道,他们要问的会是什么。
因为知道,所以她紧张地手都在抖。好像,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
可是,她要怎么选择?
是坦白一切,还是一错再错?
电话一挂断,梁多丽就跌坐在了走廊里。
“梁医生,你怎么了?”走廊里有小护士跑过来扶她。
“我没事。”
梁多丽推开了人家。
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最近,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没事”,可是,不是的,她有事,不仅有事,而且她藏着的心事,如同猛兽一样,快要吞没了她。

梁多丽原本是要值班的,可是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和其他医生调换了值班表。
一出医院,她就直奔酒吧。
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拯救自己,除了酒精。
平时在医院里闷惯了,她不知道,原来海城的夜生活是如此的丰富多彩。
她进门之后,一路穿过舞池,直接被服务员引到了吧台。
酒保热情地问她要什么酒,她说:“最烈的。”
身边的酒客听罢就笑了,他暧昧地靠过来。
“小姐是来买醉的吗?”
梁多丽推开了他。
“到酒吧来的,不都是来买醉的吗?”
那人“哈哈”地笑了,对酒保说:“这位小姐的酒,全算我账上。”
梁多丽起了戒心,摇摇手说不用,可那人已经为她开了酒瓶,倒了整整一杯。
“喝吧。既然都是来买醉的,那就说明都是苦情人。苦情人和苦情人之间,以酒谈心是最好的。”
那人说着,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梁多丽似乎被触动了心弦,没有再扭捏。
烈酒滚过喉头,她的胃都像是被点燃了。
“喝的惯吗?”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逞强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来酒量不错。”那人兴致盎然地晃着酒瓶,含住了瓶口,一饮而尽:“不如试试像我这样,直接干了。”
梁多丽不甘示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也要争强好胜,可是她就是不想输。
这整瓶酒下肚,她就彻底懵了。
双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双腿,脑袋晕得不像是自己的脑袋,她都要忘了自己是谁,却忘不掉心里的烦闷。
“我是个医生。”她对那个人说。
那个人的脸模模糊糊的,她渐渐看不清楚对方的五官。
可是这样的视角,让她觉得安全极了,她需要倾诉,找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来倾诉。
“我是个医生。”她摇摇晃晃的按住了瓶口,撑住自己的脑袋,又重复一遍:“我是个医生。我救过很多很多人,我家里挂满了别人送我的锦旗,我是我外婆的骄傲,我是我舅舅的骄傲…”
周围是嘈杂的音乐,震耳欲聋。
也许没有人能听到她这样的低语,可她还是自顾自地不停诉说。
“我本该救死扶伤的,可我…可我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让我嫉妒的女人痛苦,我见死不救。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在我眼前被人害死了。我是个坏人,我根本不配当个医生…我是个坏人…”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可我不想告诉别人我是个坏医生,我不能承认,我见死不救,那样的我,和杀人有什么区别…我不想让爱我的失望,更不想让我爱的人失望…”
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没关系,你可以都告诉我。我不会对你失望。”那人在她耳边吹气,她觉得燥热不耐,却又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我爱他啊,你知道吗?我有多爱他。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嫁给他。可他呢,他答应了我舅舅要照顾我,他答应了会永远照顾我的。可他爱上了别人,他不要我了…”
“是他不好。”像是恶魔的低语,在牵引着她。
“对,是他不好。”梁多丽“嗤嗤”地笑着:“可我依旧爱他,我已经是个坏人了,我舍不得让他做我的一丘之貉,我舍不得看他被他最爱的人那样控诉却无可辩驳的样子。”
在机场那天,梁多丽听到了宁可安对言泽舟说的话。
她也看到了,言泽舟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觉得心疼。
正义无边的言泽舟,因为她也变成了一个坏人。
“我知道他在给我机会,他在等我悔改,他在等我说出真相。或许,我不该再让他失望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浅草离离13

言泽舟坐在旋转椅上,捏了捏发涩的眼角。
蓝雨的资料扔在书桌上,每一页他都仔细看过了,单从资料面来说,并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