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胭脂容月(4)
整场宴会下来,秋夜一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整个人都沉浸在满身杀气中,而他目光始终盯着十五,恨不得将她盯着几个洞来!
十五则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甚至懒得再抬眸看他一眼。
宴会散场时,秋夜一澈故意站在门口,哪知,十五却带着小鱼儿转身进入了内殿。
那一瞬,秋夜一澈下意识就要去追,却被逍遥王一把拉住。
“四哥,你做什么?”
“她根本不是南宫小妹!”南宫小妹是死在他面前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我知道。”逍遥王用力扣住他的手腕,“你明知道,她是故意来对付你,难道你还要中她的圈套?你不要乱了心志!”
“心志?”秋夜一澈恍然,似乎全然不知道今天十五出现时,自己的失态。
“你知道她对碧萝做了什么?”秋夜一澈面布寒霜,压低的声音几乎在颤抖,“这个十五,当着桃花门人的面羞辱碧萝,还在她脸上刻字毁容!”
“什么?”逍遥王大惊,等反应过来时,一下捂住自己的裤裆,惊骇道,“这个女人,太恐怖了!原以为那个红衣女人恐怖,现在想起来,这假南宫小妹,更吓人!”
所以,对秋夜一澈来说,还有什么理智、心志可言?
他让人几乎将整个长安翻了个遍,想要将她抓出来,碎尸万段,她却这么大胆地挑衅他,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
“四哥,你肩上的伤怎么回事?”
秋夜一澈觉得太阳穴剧痛,沉声道:“十五!”那声音,仿似受了巨大耻辱。
天空一片灰暗,最后一丝月牙没入云端,看日子,也快是新月了。
秋夜一澈独自走出宫殿,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跟来。
路边的灯笼将他身形拉得很长,却是孤单落寞。刚入夜,长安灯火通明,到处一片热闹。
“呀,你们不知道,原来,当年给皇上下毒的竟然不是南宫世家。”
“是啊,南宫世家是冤枉的。”
“南宫世家侍奉了皇家世代一百年,当皇帝还是太子时,因为体弱,一直居住在南宫世家休养。当年人人都知道,太子和南宫小妹青梅竹马……”
“是啊,真是可惜。据说,当年查办此案的是睿亲王。”
“他们可是世仇……”
“据说这次是跟秋贵妃的死有关呢。”
这个长安,皇帝的生辰,所有人都在谈再度重新崛起的南宫世家。
“呵呵呵……”秋夜一澈看着黑压压的天空,笑容苍凉,身后有人突然将他撞开。
“没长眼睛啊。这可是送往南宫府邸的!”那几个人扛着一块匾,上面金色大字刻着:妙手仁心!
秋夜一澈扶住墙,看着那几个大字,只觉得刺眼。他看向南城边:皇帝竟然让人连夜修复南宫府!
剧痛从秋夜一澈心底传来,他长身掠起,在房顶上一直不停地奔跑。风在咆哮,左肩已经麻木,而胸前全被血染红了。
他停了下来,捂住胸口,放眼望去,才发现自己来到了皇陵。
面前,是一座恢弘的白色陵墓,周围分别立着四座雕塑,那是秋夜一族的标志。
正是秋贵妃的陵墓!
秋夜一澈跪在那陵墓前,手扶着那陵墓,低声唤道:“母妃……孩儿,竟然……没有彻底为您杀尽南宫一族!”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和不甘,“他们都应该死,死了来陪您!整个南宫世家都该来陪葬!”
那一年,圣宠的秋贵妃突然昏迷,竟被查出已中毒十年。
十年,正是他母妃进宫的十年,十年来,有人一直在对母妃下毒,南宫世家掌控太医院,却知情不报。
那个叫南宫羽的孩子举着盒子走进殿内时,他就发现那孩子手腕上的胎记了。
他明明记得,当年让碧萝从胭脂浓手里抢回了这个孩子,并将其掐死。也就是那一年,胭脂浓提着剑,浑身是血地走了回来,对着他说:“今日起,你秋夜一澈有一个孽种,我就杀一个!”
当时,他坐在百宝榻上,怀里搂着碧萝,胭脂浓就这么冷眼走进来,说完就转身出去。那冰冷的眼里,已经没有他的影子,除了无尽的厌恶。
“呵呵呵……”那样决裂的背影,如今想来,还是那般刺目,亦忍不住低声嘲笑自己。
不爱了,那就恨!想要忘记,胭脂浓,孤怎么能允许你忘记!而沐色,凭什么带走你?
伤口辗转的痛开始汇聚在心口,他试着站起来,鲜血却根本止不住地涌出来。
哪怕八年来,他从来都不相信那女人死了。他知道,自从她认识沐色后,她就想着要逃离,那样的女人怎么会死?
可如今八年了,当有人用她的剑法将他刺伤时,他仍旧不相信:那样冷血、那样高傲、那样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会死。
但是他找了八年,八年了,她没有任何音讯。
“死要见尸,鬼要见骨!”
脑子里再度浮现出十五那怨毒的眼神,和她牵着南宫羽成功出现在皇宫时那嘲讽的神色,秋夜一澈突然站起身来。
“胭脂,若十五是替你来报复孤的,那么,孤就接受你的复仇。但是……”俊美无双的脸迎着风雪,深邃的眼底泛起阵阵阴冷,“孤一定会逼你现身的。除非,十五亲口说出你的尸骨所在,否则,孤至死不罢休!”
手轻轻拂过墓碑上的积血,“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如今,你同样阻止不了我灭绝南宫一族和把姓燕的赶下皇位,那是百年来,他们亏欠我们秋夜家的。”
想着那个玲珑剔透的小男孩儿和那个身份神秘的十五,他不屑道:“你以为,用南宫身份方式出现,孤就动不了你们了吗?”说完,他收回手,转身默然离去。
这晚的长安,关于南宫世家八年前被冤枉、南宫小妹和那个神秘的男孩儿可能是皇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洲。
南宫世家为百年医圣世家,南宫小妹的出现,一时间对皇帝病情又是众说纷纭。
长安城外,寒风呼啸,一辆马车穿过疾驰的官道,急忙朝西边赶去。
马突然受惊,发出一声长啸,怎么都不肯前进,同时,马车的轮子全都陷入了积雪中,赶车的人扬起鞭子不停地抽打着马。
时至新月,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马车旁边的灯笼不时随风摇曳,忽暗忽明。
“快走啊。”赶车之人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马背上。
“呵呵呵……畜生怎么能听懂人话。”林子前方,一个戴着面纱穿着雪白貂皮披风的女子站在前方,见马车停下来,她踩着雪慢慢走近,一双杏眼冷冷地盯着赶车之人,“尚秋水,你说是不是?”
“碧萝?”看到身前的女子,尚秋水面色苍白,手里的鞭子也落在了雪地里。
碧萝弯腰拾起,手指抚摸那黑色的鞭子,眼底突然闪过一丝阴狠,随即抽在了尚秋水身上。
而对方,竟然没有躲,受了她这一鞭子。
“尚秋水,你竟然想逃跑!”
想起那晚在枫林里那可怕的十五,尚秋水整个人都在颤抖,“那我能怎样?虽然换了容貌、改了性别,但是那人就是胭脂浓!”尚秋水双目惊恐地看着碧萝,语气里亦多了埋怨,“你不是亲自把她杀死了吗?可是,你也看到了,那是活着的胭脂浓。而且,她全身杀气,比八年前更可怕,不仅是你我,恐怕就是王也对付不了她了。”
啪!碧萝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了尚秋水的脸上,“废物!她活过来又怎样?你怕什么怕,她体内有蛊虫,你的笛子呢?”说完,还没有等尚秋水反应过来,又是一耳光扇过去。
碧萝下手非常重,恨不得把当日十五给她那几十耳光全抽在了尚秋水身上。
而那时,尚秋水明明可以制止十五,但她却袖手旁观,让自己就这样毫无反击之力地被十五羞辱。
但是,这一耳光,却被尚秋水一手挡住,她也毫不示弱,“碧萝,你够了!你自己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我凭什么要为你效力?当初我承诺的已经做到,反倒是你,一次次言而无信。而且,胭脂浓活了过来,那是你的无能。”
碧萝秀眉一挑,盯着尚秋水,最后一笑,“好啊,你走。”说着,竟然侧身让开一条路来。
尚秋水警惕地看着碧萝。她认识碧萝十余年,这女人性格泼辣,虽然沉不住气,但是心机却比任何人都深而且手段歹毒。她折磨胭脂浓的那些手段,尚秋水当年都看在了眼里。
“不要妄想威胁我!”尚秋水看着碧萝,“如果我没有猜错,王的心里,自始至终都有胭脂浓,而且他到现在都不相信胭脂浓死了。你若把我逼急了,我会将你过去做的一切,都说出来。”
“是吗?”碧萝玩着手里的鞭子,嘴角却满是不屑,“你要我们两败俱伤?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处?那晚你也听到了,胭脂浓说会让我们生不如死,我们败了,那你车里的那人,他还会在你身边?”
听到这里,尚秋水的脸果然露出了一丝惊慌。
“而且,比起我来,恐怕你尚秋水要吃的苦头更多。”碧萝顿了一下,走近马车,趁尚秋水不备,一把掀开了车帘。
夜风卷起帘子,里面的灯笼突然晃了晃,在那昏暗的光线中,碧萝看到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微卷的长发在萤火灯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泽,如海中水藻倾泻在肩头,清美至极的容颜,犹如雾霭中的莲花,出尘而朦胧。
那人半闭着眼睛,睫毛安静地伏在近乎透明的白皙脸上,衬着那红唇,倾国倾城。这张脸,和八年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沐色……”尚秋水一把放下帘子,可碧萝却已经抢先她一步,钻进了马车。涂着殷红丹蔻的手指抓向沐色的心口,那一瞬,碧萝脸上神情惊骇,随即又放在沐色鼻端,吓得赶紧收了回来。
“他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月光下,沐色的身体依旧没有任何影子。
被挖掉心脏的胸口,空空如也,而呼吸,同样也没有,甚至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都是刺骨的冰冷。
可是,那透明的肌肤、安静的神色,明明又像一个活人。
尚秋水浑身抖了一下,咬着牙道:“你明知道,只要他有一点点意念,哪怕是残存的,他都‘死’不了。”
“意思是,他没死?”碧萝震惊地看着尚秋水。
尚秋水此时的表情十分古怪,甚至有点疯狂,“不,他死了,没有任何意念。他不会消失,但是……也活不过来。因为,你们挖了他的心,我挖了他的脑!”
碧萝皱了皱眉头,全身恶寒地下了马车。
“尚秋水,你是跑不掉的。哪怕这个时候的沐色,只是一具尸体,但是,如果胭脂浓知道,同样会带他走。而且,你这么离开,一旦惊动王……不仅是你死无葬身之地,沐色一定会再一次被挫骨扬灰。”
尚秋水握紧拳头,看着碧萝。
“你要知道。当年的王,宁肯让胭脂浓恨他,宁肯让胭脂浓杀他,宁肯和胭脂浓彻底决裂,都要杀了沐色。”碧萝缓缓顿了一下,“当年是防风负责行刑,王亲眼看到沐色的心被挖掉,才肯放心离去。若非这样,你还能留住沐色尸体吗?如今,胭脂浓从地狱里爬出来了,哪怕王心中有她,但是一旦知道沐色还在,他同样会再杀一次沐色。而这一次,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碧萝俯身在尚秋水身边,“更何况,我今天出来,没有带防风。你要知道,当年,希望胭脂浓死的,只有你和我。但是希望沐色死的人,不仅有王,还有防风,甚至更多……”
南宫祠堂,小鱼儿跪在地上,朝皇族牌位下跪磕头,而十五则站在走廊顶上,看着天。
长夜寂静,头顶没有一丝明月,整个天陷入黑压压,风雪停了几日,可比先前还冷,似乎又要下雪了。
“爹爹。”小鱼儿走了出来,看着十五,“娘真的不回来了吗?”
十五惊讶地回头看着小鱼儿,“他有事,恐怕暂时不回来。”
一转眼,他竟然走了这么多天。
十五张开手心,不知何时,那张绣着莲花的丝绢正躺在手心。
红色莲花,犹如他本人那样张扬。十五收起手,却听到耳边小鱼儿喊了声:“爹爹,下雪了呢。”
十五抬起头,竟然又真的下雪了。
不知道,莲绛有没有看到雪?
回楼是不下雪的,她摇摇头,最近竟然将这些忘记了。
看到十五面上有愁容,小鱼儿小心地问:“爹爹和娘是不是都不要我了?”昨晚十五大致将南宫世家的事情告诉了小鱼儿,也告诉了他,他真正的爹爹是那天在大殿上那个俊秀的男子。
“小鱼儿,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谁都伤害不了你。”
十五摸了摸他的头。
唐三娘这时走了回来,神情有点焦虑,在她耳边小声道:“皇上的病情,恐怕熬不下去了。长安外面有秋夜一澈三万兵力,若他真的逼宫,恐……我们也无能为力。”
十五眸色一沉,“如果他真这样做,我们的确没有办法。”
她以南宫小妹的身份,带着月光现世,不过是为了给小鱼儿一个名分。
虽然这会让他置于危险中,但是,如果她死了,小鱼儿还是会有皇室血统这个靠山。忠贞的大燕朝臣亦会像薛尚书那样不遗余力地保护他。而且,南宫世家恢复清白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些逃脱了的南宫血脉,自然也会慢慢回来。
“十五,你的解药怎么办?”唐三娘担忧地说,“明天就是新月,后天就是新月第二日。我担心……那个吹笛子的女人,会在那个时候对你发难。”
新月,十五恍然大悟,明天是莲绛的噬日,半晌,“派兵把守吧。”
新月日,大雪。
天刚亮,十五就醒了过来,窗外已经白茫茫一片,腊梅香气传来,清新宜人。
十五忍不住起身,长发随意落下,竟已经长至腰间了,抓起旁边的白色披风套在肩上,她踱到院中,仰头看着那朵朵红色腊梅藏在雪中,含苞待放,十分看好。
忍不住攀过一枝,放在鼻间,轻轻嗅着那淡淡的香气。
月牙形拱门处,靠着一个穿着黑色华贵貂皮披风的人,那人抱着双臂,双瞳深邃地看着梅林中的女子。
长发上缀着片片白雪,那么冷的天,她虽然披着披风,然而身形还是那么的瘦,比雪还白的手指攀着梅林,垂眸的姿态,竟然有一分丽色。
“落雪赏梅。杀人如麻的十五,竟然有这般雅致,实在让人惊讶啊。”
梅林中的女子,回过头来,是一张清秀无比的脸,一双眼瞳永远那么黑,犹如亘古幽潭,永远看不见底,却又那么吸引人。
第28章 胭脂容月(5)
漠然的眼底涌起厌恶,十五放了手中梅花,冷眼看着秋夜一澈,“暗处偷窥,人面兽心的睿亲王有这个癖好,我倒不觉得惊讶了!”
秋夜一澈一怔,“孤原本以为十五还是哑巴,没想到却是如此伶牙俐齿。”
印象中的十五,是一个只会杀人的修罗,沉默不语,内敛冷漠。
十五收拢身上的披风,“睿亲王大清早闯入我南宫府,难道就是为了来说这些废话?”
“当然不是。”秋夜一澈笑着走了过来,“都说南宫世家妙手仁心,所以,孤,是来求医的。”
梅林中,大雪翩然,他一身黑毡,面容宛若九年前那样,没有丝毫变化,同样俊秀完美。
那一年,她告诉自己,这男子便是她终身所托之人、所爱之人。如今想来,却是天大的讽刺。两人仅仅隔了几尺,中间却隔着几生几世化解不开的仇恨。
十五看着前面的男子,抬手将一缕长发挽在耳后,淡淡道:“抱歉,南宫世家从不医畜生和狗。睿亲王,请回吧!”说完,转身便走。
然而,背后一阵强风,十五身体一闪,可对方身形却犹如鬼魅,将她缠住。
十五一摸腰间,才想起月光还在床头,而此时的秋夜一澈已经逼近身前。
她赶紧后退,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将她逼进了茂密的梅林中。
里面树枝繁密,哪怕身形再敏捷,也是难以施展逃脱的,可秋夜一澈却偏偏有备而来,他一下扣住了十五的手腕,将她逼到了一棵梅树旁。
“你到底是谁?胭脂浓到底在哪里?”
秋夜一澈盯着十五,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目光在十五的脸上来回审视。
刚刚她挽头发那个动作,和胭脂浓一模一样。他竟然有瞬间的恍惚,面前这个面容平凡的女人,就是胭脂浓。
“十五,或者,南宫小妹。”十五迎上秋夜一澈的目光,冷冷答道。
“你不要以为,你们现在南宫世家的身份,孤就不能把你们怎样。这世界上,只有皇权最大,三万铁骑就在长安,只要孤一下命令,燕城亦和南宫羽的头,孤照样杀!大不了,孤背负一个弑君谋权的骂名而已,可天下皇室姓氏便是秋夜,五年之后,十年之后,百年之后,还有谁敢品评?”两人身体特别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急促呼吸。
对于眼前的女子,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她面容,他这才发现,对方的皮肤比他想象的还要苍白,像常年未见光的病态白,而对方被扣住的手腕,竟那么细小,所触及的皮肤更是冰冷刺骨。好似,再用力,就会被他捏得粉碎。可这小小的身体,却有那样的爆发力和仇恨。
“而你十五哪怕再大的本事,在千军万马前,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细小如尘埃。”
十五静静地听他说完,抬眸一笑,“可是,若真要取你狗头,那也不是难事。”
她那一笑,明明平凡的脸,可偏偏迎着头顶飘雪和落梅,竟媚态百生,好似全身都透着撩人心魂的艳色。
那一瞬,秋夜一澈只觉得整颗心,突然停跳了一秒。
等再反应过来时,对方已推开他,并且一掌打在了他肩头的伤口处。
秋夜一澈登时倒退几步,梅枝上的雪落在脸上,刺骨寒意让他瞬间转醒,他才惊觉自己刚刚竟然盯着这个女人失神了。
手指扣在她手腕处,那份冰冷,却带着女人独有的细腻,而刚刚自己的心跳。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胭脂,他没有看过任何女人,会失神。
而身前女子,却偏偏姿态慵懒地靠在梅树上,长发缀着落梅,半讥半笑地看着他。
秋夜一澈吓得后退几步,慌忙和十五拉开距离,看着十五的眼神亦带着一丝警惕。
“睿亲王,你还是自己走吧,否则,真让我将你扫地出门,这要传出去,谁都不好看。”
“孤是来求医的,若是被扫地出门,恐怕只侮辱了南宫世家百年声誉的‘妙手仁心’,所谓的妙手在何处,所谓的仁心又在哪里?”
“王爷到底要怎样?”
“说出她的下落,否则……”他眉目狠戾,“这龙椅换人之前,孤会让你南宫一日不得安宁。”
“这么说,睿亲王是赖着不肯走了?”
十五挑眉,走出了梅林向自己的别院走去。到门口却回头对秋夜一澈说:“王爷,这雪怕是一时间不会停下来,虽然南宫世家不治畜生和狗,但是,王爷既然来拜访,倒是有歇脚的地方。如果不嫌弃,还请自去大厅。”
秋夜一澈看着十五渐渐离开的背影,下意识抬起手,看着刚刚握着十五手腕的手指,然后快速跟上。
“南宫世家,南宫小妹接旨!”
一个太监高亢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秋夜一澈忙隐身在院子角落,只见皇帝的贴身太监手捧圣旨走了进来。
十五上前,颔首恭谨地跪在地上。
“南宫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慧。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封为夫人,为后宫之首。授金册金印。钦此。”
太监念完,忙命旁边的宫娥将十五扶了起来。
“娘娘,您赶紧梳妆一下,外面的车辇都在等您呢。”
十五对那太监点点头,“辛苦公公了,我这就去梳妆,稍等片刻。”
旁边的宫娥端着衣服跟随其后,而秋夜一澈则一直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早猜到皇帝会将她纳入宫中,只是,比他想象的还快。
此时,整个长安一片热闹,南宫世家门口更是围满了观望的人,南宫小妹被册封为夫人的消息已经被散播开来。从南宫小妹突然出现在皇上寿宴之后,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没想到皇上动作这么快,才不到三日,册封圣旨就下来了。
铜镜前,坐着的女子,面容清秀,长发披肩,身边的宫娥拿出一根绸带将发尾简单挽住,再拿出一枚殷红宝石发链小心地佩戴在十五额头上。
那一枚宝石,宛如一点朱砂,落在十五眉心,让她清秀的脸,瞬间艳丽无双。
一旁的唐三娘拿出衣服,神色亦是一怔,因为,她手里那件金丝绣凤衣服,却是大红色的,如那宝石一样,恣意艳丽。
十五起身,张开双臂,三娘上前将衣衫替她穿上。那一瞬,看着身前之人,三娘眼底闪过惊艳。
虽然是换了一张平淡的面容,可那眉间的孤傲和周身的气质,三娘只觉得,真的身临其境地看到了八年前的胭脂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