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钧这是不敬重她!
一串佛珠而已,就让陆其钧和二姨娘闹得这样,陆落听到之后,微微笑了笑。
二姨娘和陆其钧闹翻之后,大姨娘和三姨娘趁机落井下石,家里一片混乱,她们从前相安无事的三个姨娘彻底斗了起来。
越是混乱,陆落和闻氏越是清净。
同时,二娘陆苏落井的事,就再也查不清了,因为陆其钧既不相信大姨娘,也不相信二姨娘,更不相信闻氏和陆落。
他想让三姨娘查,三姨娘却避之不及。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查清楚了没有功劳,查不好肯定要挨骂,让它烫死二姨娘好了,三姨娘才不做老好人。
二娘就彻底安全了。
二姨娘明氏也不再查了,任由它去。陆其钧搜出五百两银子,又可以逍遥一两个月,也不计较什么落井之事。
事情彻底过去了。
转眼到了四月初六,就是陆落和四娘陆蕤的生日。
到了当天,陆其钧提也没提,他还在生二姨娘母女的气。
陆落送了幅自己写的字给陆蕤,说什么:“礼轻情意重,父亲说家里要清廉”,把四娘给打发了。
四娘正在担心失去父亲的宠爱,也没心情和陆落计较。
闻氏给陆落煮了长寿面,正院的丫鬟婆子们都吃了。
转眼间,又过来十来天。
四月十八,陆落的叔公,就是太监闻乐喜,终于到了京城。

第012章缘故

叔公闻乐喜回到了京里,当天下午就派人来请闻氏和陆落。
闻乐喜离京之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位高权重,帮皇帝批红,连内阁都敬畏他三分。
大太监都有自己的府邸,闻乐喜也不例外。他在皇城附近的街上,有一栋不小的院子。虽然他离京多年,那个院子一直没人敢占,荒芜了很久。
朝廷招他回来,工部就着手帮他修缮,如今已焕然一新。
“娘,叔公他为什么要去做太监?”去见叔公的路上,陆落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她之前心中也有疑惑,却觉得问题难堪,怕母亲难以启齿,从未询问过闻氏。
做太监是件很丢人现眼的事,古语云“行莫丑于辱先,而诟莫大于宫刑”,做太监比让祖宗蒙羞还要丑陋。
世人都瞧不起太监,朝臣更是以结交官宦为耻。
哪怕宦官再位高权重,亦不能赢得尊重。
陆落心中没有世俗这种等级的偏见,她只是很好奇,为什么闻乐喜要去做太监。
一般人家都是活不下去了,才让孩子去做太监,可是闻家并非那等贫寒之户。
陆落的外公是西北军中的小将领,闻家还有些世代积累的稀薄祖业,比平头百姓略强几分,至少能吃穿不愁,能供孩子们读书。
“这句话,你外祖父问了好些年,也没问出什么结果。”闻氏微微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
闻乐喜从来没提过,不管家人怎么逼问,他就是闭口不谈。
对于闻乐喜的身份,闻氏并不感到耻辱,她无时无刻不站在自己家人的身后,支持他们,哪怕是做了太监。
她尊重闻乐喜。在闻氏眼里,闻乐喜始终都是她的长辈,最疼爱她的小叔叔。
闻乐喜并非叔公的真名。闻乐喜原名叫闻钺,字景泠,是陆落外祖父闻钎最小的兄弟。
这个年代,医学不发达,孩子的夭折率非常高。
外祖父有七个兄弟姊妹,夭折了六个,只保存下了最小的闻乐喜。
闻乐喜比闻钎小八岁。
“…你外祖父是把你叔公当儿子养大的,知道他去做了太监,你外祖父气得昏死了几回,亲自跑到京里,想救他出去。
可是,你外祖父地位低下,在京里毫无人脉,也只能眼睁睁任由你叔公在宫里。等你叔公得势了,就把我们都接到了京里。你外祖父问他当年可有隐情,他从未回答过。”闻氏道。
闻钎的确是把闻乐喜当儿子。长兄如父,在父母去世之后,闻钎养活着六岁的闻乐喜,兄弟俩相依为命。
父母留下了几十亩薄田,闻钎兄弟生活也算过得去。闻钎自己省吃俭用,先供闻乐喜吃好喝好,然后给他请先生,教导他念书,希望他将来有出息,功成名就。
闻乐喜念书很用心。他十三岁的时候,聪明机灵,能写会算,连将军都知道闻钎有个机灵的小兄弟。
闻钎的战友们都说:“将来景泠是要考状元的!”
闻钎自己也是那样期望的,故而重金给闻乐喜聘请名师。
闻乐喜也跟将军身边的随从关系很好。他从未离开边疆,总是很向往京城,多次跟闻钎提到想去京里看看。
所以,他十四岁那年,正逢将军回京述职,闻乐喜要跟着前往,想一睹京师的繁华,闻钎一咬牙,答应了。
将军倒也不介意。闻乐喜是军中长大的孩子,却又不是将士,故而非下属,将军对他多一分宽容。
哪里知道,闻乐喜从此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进京之后,没有再跟着将军回去,而是进宫做了太监。
闻钎当时都疯了,仔细询问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军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随从们也是糊里糊涂。
闻乐喜就这样,莫名其妙进宫做了太监。他和其他太监不同,他读过七八年书,学问赶得上秀才,故而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器重,将他送到了东宫,陪伴太子。
闻乐喜不仅仅有学问,而且擅长模仿笔迹。他到了东宫,整日帮太子做功课糊弄太傅们,导致贪玩的太子非常喜爱他、器重他。
他成为了太子的心腹,是太子第一信任的人。
太子登基之后,闻乐喜直接被任命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辅助新皇“批红”。
那时候,他才二十五岁。
当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闻乐喜想把闻钎一家接到京城,让闻钎到京里做官。闻钎一百个不乐意,但是调令到了,他又不得不进京。
闻氏就是那一年,跟着父母进京了。
两年之后,闻氏嫁给了陆其钧。这中间隐约有点传闻,不过陆落不太清楚,没人告诉她。
七年前,闻乐喜突然失去踪迹,闻钎就辞去了官职,带着家产和老妻,依旧回了边陲老家;闻氏也离开了京城,带着陆落去了湖州府。
闻氏没有亲兄弟姊妹。外祖父有一妻一妾,后来又添了三四个孩子,悉数夭折了,只有闻氏一个独女。
“娘,是不是有人害了叔公,他才进宫做太监?”陆落问闻氏。
在世俗观中,太监是最低等的人。一个并非走投无路的读书人,他会自宫去做太监,是难以置信的。
就好像后世,生活在富足和睦家庭的孩子,拥有亲人的宠爱和优越的成绩,身心健康,却突然走上了为世俗所唾弃的犯罪道路,必然是有个缘故的。
这个缘故,闻乐喜讳莫如深,外人难以窥视。
“你外祖父也这样猜过。”闻氏道,“可是你叔公不说,怎么查也查不明白。况且,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陆落觉得,他外祖父仍是疼爱叔公的。
叔公的行为,是给整个闻家抹黑,导致外祖父被人歧视。假如外祖父记恨,死也不会进京来受人指指点点,宁愿留在老家。
可是,外祖父还是来了。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叔公。
陆落有些感慨。
母女俩的马车,一个半时辰之后,才终于到了闻乐喜的院子。
闻乐喜院子门口,停靠在很多香车宝马,都是富贵人,拜会闻乐喜。
家奴一个个拦住,不给放行。
直到闻氏来了,家奴才热情又兴奋,对闻氏道:“大姑娘,您来了?”
“一清?”闻氏有点惊讶,“你还跟着公公呢?”
这个家奴,其实也是太监。他是家里太穷了,自己阉割,准备进宫做内侍,结果宫里不收。所以,他投靠到了闻乐喜府上。
闻乐喜挺看重他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清还在闻乐喜身边。
“是啊,大姑娘。奴婢跟着公公,去了南诏国,这才回来。”一清笑道。
闻氏点点头,进了院子。
闻乐喜的院子很宽敞,墙壁是新粉的,柱子是新漆的,到处一派新气象,像新做的屋子。
这院子,闻氏特别熟悉,陡然再见,心里有点感慨。
进了门,就是左右四间门房,窗明几净;两边是抄手游廊,游廊下面摆满了花,锦簇盛放,芳香扑鼻。
绕过游廊,进了垂花门,过了穿堂,就是一座两人高的油彩壁影。
壁影后面,才是正院。
院子很大,但是空落落的,没有半个人影。
“怎么没人?”闻氏微微嘟囔了一句。
“…公公刚回来,怕吵闹,把礼部安排的下人全撤了,只留下奴婢服侍。”一清看出闻氏笑着跟她解释。
闻氏点点头。
进了正院,但愿中堂上,坐着一个颀长消瘦的中年人。
他就是闻乐喜。
陆落初见闻乐喜,吃了一惊。

第013章合适

第013章合适
陆落读过一些史料,太监有阴柔狠辣的,也有正义凛然的,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见到闻乐喜之前,陆落在心里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是阴阳怪气,还是粗壮高大?
结果,都不是!
陆落看到闻乐喜,脑海里只有一个字:美。
这种美,陆落此生见过两次,第一是石庭,第二就是闻乐喜。
闻乐喜生得净白,面上没有胡渣,青丝浓密乌黑;他也是一双斜长的丹凤眼,眼波清湛浓郁;眉梢入鬓,悬鼻尖颌。
他五官精致坚毅,凑在一起格外的协调,美而不艳,不露阴柔。
陆落吃惊看着他。
真正的美人,男女莫辩,陆落觉得就是说闻乐喜的。
陆落见过不少美人儿,像四娘陆蕤,像石庭,但是他们都不及闻乐喜。
“漪漪…”看到闻氏,闻乐喜连忙站起来,走到了门口。他嘴唇翕合,惊喜万分。而后,他笑了。
他笑起来,眼角就都是褶子,让他的美丽减轻了几分,到底上了年纪。
同时,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像陈年的酒。正是因为他的声音,平添了他几分雄壮。
闻乐喜一点阴柔感都没有,这点和石庭相似,美而不妖。
闻氏长得有六分像闻乐喜,两人似亲生父女。
闻氏闺名叫“漪漪”,闻乐喜一直这么叫她。
“叔父!”闻氏给闻乐喜见礼,重逢的喜悦让她眼睛陡然就湿了。
“快起来,快起来!”闻乐喜搀扶起闻氏。
他手指纤长嫩白,骨节分明,比陆落的手都好看。
“…落儿这么大了?”闻乐喜转而看陆落,满眸慈祥的笑意。
“越大越傻了,也不知道叫人,整天呆头呆脑。”闻氏见陆落看着闻乐喜发呆,不免笑了,拉了陆落上前。
“叔公。”陆落回过神,给闻乐喜见礼。
“好,好!”闻乐喜也让她起身,然后又打量她,感叹说,“已经长大了。个子高,像咱们闻家的人。”
“叔父,她姓陆。”闻氏啼笑皆非。
“一半是闻氏血脉,自然就是闻家的人了。”闻乐喜道。
闻乐喜让她们娘俩进屋,彼此坐下。
一清泡了茶端过来,就退了出去。
闻氏和闻乐喜七年未见,彼此有聊不完的话。特别是提到外祖父闻钎已经过世,闻乐喜的眼睛就红了,情绪控制不住。
“我知道,我在南边也听说过大哥去世,只是没法子回来…”闻乐喜吸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当着闻氏和陆落流泪。
他又问闻氏这些年过得如何,陆其钧可有善待她。
闻氏并不隐瞒,一一告诉闻乐喜。
陆其钧对闻氏并不好,但是闻氏生活不错,她有她的生存手段,没受什么委屈。
“…落儿都十六了,定亲了吗?”闻乐喜很关心陆落。
“还没有。假如不上京,今年春上应该可有定下了。”闻氏道。
闻乐喜就问是怎么回事。
闻氏道:“湖州府的曹氏,是开布行的,生意做得很大。曹家长房的老爷,三年前过世了。
曹家长房的大公子,比落儿大两岁,今年十八了。曹大奶奶知道陆其钧是个京官,落儿是官门千金,就有意求娶,想给大公子寻个靠山,免得叔父们争夺家业。
今年二月,曹大公子的孝期才满。曹家大奶奶和我早年就来往密切,很中意落儿,只等孝期过了就议亲。要不是我们去年年底就动身,现在应该开始了。”
陆落在一旁,若无其事听着母亲讲述她的婚事。
这件事,陆落是不反对的,她和曹家大公子曹广谱很熟。
曹广谱性格活泼,热情正义,两年前见过陆落一次,就对她颇有情谊。这两年,他和他母亲常到陆落家里,对陆落很关怀。
曹广谱很喜欢陆落。
陆落对曹广谱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他就是个普通的朋友,不会让陆落害相思。毕竟,她的心智很成熟,并非年轻小姑娘。
她之所以不介意这桩婚事,是她思前想后的结果。这个年代的婚姻,跟恋爱没关系。以后的日子特别长,轻易不能离婚,适合才好。
无疑,曹家很不错。
曹家是商户,不会嫌弃陆落有个太监叔公。等陆落玄学的本事暴露出来,他们亦不会觉得她离经叛道。
曹广谱爱慕陆落,性格刚毅阳光,可能没那么细心温柔,但是很硬朗,有男子汉的魄力,像个大哥哥。
这样的男人,能顶起整个家业,是很结实的靠山。
不管是他的家庭,还是他个人,都很适合陆落。
曹广谱的母亲极力想攀上这门亲事,闻氏也很满意,陆落觉得,皆大欢喜,没什么不好的。
她从前没有结婚,经验不足,挑不出好坏。母亲觉得好,那就是好,陆落这样想。
“也好,回湖州府去嫁人,比京里好。”闻乐喜点点头,满意道。
闻乐喜知道自己在京里的地位,真正有骨气的门第,会以和他结姻亲为耻;而那些上蹦下窜的,想投靠一个太监,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委屈了陆落。
湖州府繁华富饶,远离政治,最是清净好去处。
过几年,宫里的事情办完了,闻乐喜也想去湖州府养老。
“叔父也觉得好?”闻氏得到了闻乐喜的支持,心情不错。
“嗯。”闻乐喜笑道,“湖州好,商户也不错。”
闻氏也把她们这些年在湖州府的事,一一说给闻乐喜听。
“再住一个月,就回湖州府去吧。”闻乐喜对闻氏道,“赶紧回去,把落儿的婚事定了,抱个外孙,你我都有了依靠。”
闻氏没有兄弟,陆落也没有亲兄弟,闻乐喜是太监。
在男权的社会里,他们的确无依无靠。
“…只怕陆其钧不放,他正走投无路,想寻个时机高升呢。”闻氏微微叹了口气,“叔父,您这次回来,在宫里哪一处当差?”
闻乐喜很肯定道:“还在司礼监。前掌印太监刘赟,是越太妃的眼线,太后知道了,气得不轻,已经将他秘密处决。
我回来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作保,陛下首肯,依旧任司礼监掌印太监。”
现在的皇帝,不再是闻乐喜当年服侍的那个皇帝了,而是登基才两年整的新帝,年仅九岁。
司礼监掌印太监,还是那么位高权重。
闻氏就放心了。
关于这七年,闻乐喜去了哪里,闻氏没有问。
闻乐喜心中成算很深,该告诉你的,他会说;不该告诉的,怎么问也没用。
“…那个陆其钧,简直可恶!”闻乐喜提到陆其钧,也是咬牙切齿。想起陆其钧在七年前把闻氏赶回老家,闻乐喜就恨不能宰了他。
但是,闻乐喜又不能罢了陆其钧的官。
陆其钧是闻氏的丈夫、陆落的父亲。
假如陆其钧丢官罢职,闻氏回到湖州府,不再是官太太,只是个庶子媳妇,老太太和族人未必像从前那么巴结她。
陆落也不再是官门千金,单单一个陆氏庶子的继室的女儿,曹家也未必乐意找她做靠山。
陆其钧的地位,决定了闻氏和陆落的荣耀。
而这个荣耀,身为阉人的闻乐喜给不了她们。哪怕闻乐喜再厉害,也给不了,唯有陆其钧可以。
最让闻乐喜伤心的是,他除了闻钎,再也没有其他兄弟了,堂兄弟都没有;闻氏之前有个庶弟,但是在闻氏嫁给陆其钧后的第二年夭折了,闻氏和陆落,连三服之内的舅舅都没有。
她们除了陆其钧,谁也靠不上。
“你放心,我会找陆其钧。”闻乐喜最后对闻氏道,“他不敢阻拦你们回去…”
“那就好了。”闻氏笑道。
他们聊着聊着,天就黑了。
闻乐喜留了她们母女用膳。
晚膳后,闻乐喜还有很多话要和闻氏就,就派了一清去陆家,告诉陆其钧,今晚闻氏和陆落不回去。
陆其钧不敢反对。
闻氏让陆落先去睡,她和闻乐喜有些话要单独说。
陆落道是,去了正院的西厢房睡下。
她睡不着,一直侧耳倾听,想听听她母亲和叔公说什么。
无奈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清。
陆落择床,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两个时辰,陆落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闻乐喜早早进宫去了。
不过,他不需要服侍皇帝的日常饮食起居,只需要帮皇帝批红。
他才到京里,不过是去宫中点卯,所以刚到巳初,他又回家了。
“你们娘俩再住两天,替我暖暖这新屋。”闻乐喜挽留闻氏和陆落。
他特别舍不得闻氏和陆落。他没什么亲人了,从外头回来,没有归属感,心里空落落的,越发舍不得闻氏和陆落走。
“也好,您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也要替您置办置办。”闻氏笑道。
她乐得不回去。
闻乐喜刚刚回京,吃穿用度一切都要安排,他又不能讨妻妾,所以只有他侄女帮衬了。
闻氏理所当然留下来,躲开家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闻氏还把自己的两个丫鬟,一个管事婆子和陆落的丫鬟碧云,一并带了过来,临时服侍她们,剩下的丫鬟留下看守院子,免得家里有人偷偷溜进她们的屋子翻东西。
陆落也无所谓,跟她母亲在一起,住哪里都行。
她甚至还四处查看这宅子的布局,看看有没有风水死角。假如有,她要立刻帮叔公纠正。
叔公正式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故而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小太监一清带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家奴,守在门口,谁也不给进。
“王爷,王爷!公公真不在,您别再往里走了,公公这里住了女眷…”陆落查看外院的环境布局时,听到一清焦虑的声音。
接着,陆落听到一阵爽朗笑声:“哄本王是不是?你们公公,哪里来的女眷…”
然后,他就迎上撞见了陆落。
陆落停下了脚步,对方亦是。
“玄女!”就在陆落想打量对方的时候,那个王爷突然声音一提,颇有些惊喜指了陆落道。
玄女?
这是什么鬼?
玄女是古代道教上的神女,擅长术法,传授奇门遁甲等玄术。陆落虽然也会这些,但是被人叫做玄女,她仍是觉得很中二。
陆落微微蹙眉。
“玄女,我到处找你!”那个王爷上前一步,凑到了陆落跟前,“我的匕首呢?”
陆落吓一跳。

第014章故意

第014章故意
暮春的骄阳,璀璨明艳,晃得人眼睛发疼。
陆落正对着骄阳,眼前人面容逆光,几分疏影落在他脸上,让她有点看不清。
那人是个急性子,陆落还没有看清他的脸,他已经说了一大堆话,同时也让陆落狠吃了一惊。
时隔两年,在这么繁华的京城,人口众多,她竟然能遇到当初她救下的人?
这太凑巧!
陆落细细打量这个人。
“不是他!”陆落立马有了判断。
送陆落匕首的男子,满脸络腮胡,眼睛大而明亮,眉间紧蹙,鼻子丰且上耸,鼻梁线挺拔正值,是一副豁达睿智、权势显耀的面相。
而此刻站在陆落跟前的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眉间疏阔,鼻梁高,但是他的鼻头小巧好看,上唇似拉满弦的弓,还有一双招风耳。
综合此人的面相,陆落觉得他出身极其富贵,但是意志不坚,又有鸿鹄高志,可能会导致晚景凄凉。
他绝不是送匕首给陆落的人。
陆落连忙后退了数步,甚是躲到了丫鬟碧云的身后,然后喊了小太监一清:“这位是谁啊?”
“玄女,是我啊。”那人急切道,“你都忘记了?两年前的赵州,城郊的外溪山…你想起来了吗?”
陆落茫然,摇摇头:“我并不知您在说什么…”
时间、地点是对的,陆落救人的地方,就是赵州的外溪山。
当初那队人马,将近三百余人,急匆匆赶路,似乎是护送什么人回京,才误入外溪山,被阵法困住。
陆落见此人言辞清晰,只怕是当时随行者之一。但是,他绝不是那个把水和口粮留下给属、自己堪堪保命的将军。
这人看上去养尊处优,不是行军打仗的军人。
可是,他又对细节那么门清,应该当时就在队伍里,见过陆落,而陆落着急去追白衣人,没留意到他。
“只是,那个匕首并非他所赠,他索要去做什么?”陆落不太了解,唯有装作不知情。
假如他有善意,那么他会把陆落的情况,告诉那个将军。等那个将军找来,陆落可以归还人家宝物。
假如他心怀不轨,陆落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不能承认。反正世间容貌相似的人很多,她一口咬定是认错了,这人又能耐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