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势,让人心底发寒,白云展原本愤怒又委屈,却被白云归这般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却听到一个清脆又婉转的声音带着坚定与不喜:“督军,这是家事,能不能让我做主?”
白云归责备白云展让画楼不悦。
旁人可能不知,画楼却很清楚,陆冉是什么样的性子。白云展虽然很愤世嫉俗,却没有太多的算计。
况且旁人处心积虑害你,你在明她在暗,简直防不慎防。
白云展有错,陆冉没有?为何一味指责自己的兄弟?
画楼的话让白云归微顿。她的声音,她的眼神,让他觉得很是熟悉。恍惚之间,他想起了自己刚刚从军时跟随的连文将军。连文将军说话时的模样,便是画楼这般,看似和蔼,气势却咄咄,不容任何质疑与反驳。
她潋滟眸子,那般威严,令白云归心底一凛。
鬼使神差,他居然没有再次开口,任由画楼处理。
“五弟,从前薇儿的事情,你便让家里颇为尴尬,落了下风。这次陆冉的事情,你让我来办…咱们白家的男儿,定会承担责任。可是怎样承担,不是陆家说了算”画楼声音平稳低沉,眸子却晶莹如雪,再无刚刚的戾色,细细问了白云展事情的经过。
白云展先被白云归镇住,又被画楼喝住,此刻早无愤然,只是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得像个小孩子,喃喃问:“我怎么做?”却并不说当初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亦不肯谈是怎么收场的。
“你先生几天病”画楼只得道。
白云展果然乖乖生起病来。
那日过后,白云归瞧画楼的眼神,多了一份对朋友或者对手的尊重。
第二天,韩夫人与贺夫人、蔡夫人又来了,没有哭闹,只是规矩站在官邸门前,等待见白云归。
白云归依旧不见。
淅淅沥沥下起来寒雨,屋子里烧了壁炉,却沉静得压抑。韩夫人与蔡夫人、贺夫人站在缠枝铁门外,三个微胖的身子那般孤零。副官替她们撑了伞,依旧打湿了衣襟鞋袜,簌簌发抖。
白云灵咬着唇,忍不住往楼上白云归的书房瞧去。
片刻,白云归突然站在二楼楼梯蜿蜒处,居高临下的对画楼道:“夫人,你亲自去劝韩夫人回去…告诉她,有些人命短福薄,是命中注定的。与其闹得这样不可开交,不如想想她年迈的婆婆和另外的儿女…”
屋子里落针可闻,唯有壁炉里银炭噼啵声。
卢薇儿装作低头喝茶,白云灵水汪汪大眼睛哀切望着白云归,慕容半岑低垂了眼帘不说话。
画楼起身,道好。
副官撑着伞,她沿着官邸门前的雨花石小径慢慢走着,白狐坎肩上落了寒雨,滚滚水珠似夏露般晶莹透亮,随着她的步伐,又纷纷滑落下去。
袖底浸寒,画楼的皮鞋丝袜已被打湿。
缠枝铁门上的藤蔓渐渐枯萎,萧肃清冷,无绿意摇曳的盎然。
副官开了门,韩夫人瞧着画楼稚嫩脸庞上的淡淡冷意,声音清冷叫了声夫人,便不再多说。
蔡夫人与贺夫人亦喊了声夫人。
画楼同样冲她们颌首。
“韩夫人,雨越发大了…”画楼慵懒开口,似漫不经心,“督军让我跟您说,回去吧”
韩夫人愤然扭头,不搭理画楼。
画楼施施然笑了:“督军还说,有些人命薄,是上天注定的夫人要认命”
蔡夫人和贺夫人愕然,脸上闪过兔死狐悲的凄凉。
韩夫人震惊,宁静脸庞微微扭曲:“夫人,您也是女人,您也将是母亲,怎么说得出这般薄凉的话?您也是刚刚从俞州来,妻离子散一家人不得团聚的苦楚您也是深有体会的,我以为您会跟我一样痛恨男人们的卑鄙政治,您怎么还为虎作伥?您以为您如今从老家出来,就有光明前途?我家的老三,换的只是您一个人,将来您有了子嗣,一样要送回霖城去”
画楼脑子里转的飞快,脸上却已经平静,只是唇瓣的笑意浅了一分。
韩夫人已经落下泪,哽咽难语:“如果…如果您的女儿长到十五岁,聪慧美丽,白督军却因为她不能有政治利益,不管她的生死,您会如何?老爷不管橙儿了…她只剩下我这个娘亲白夫人,如果您以后的孩子得了重病,去日本明明可以医治,我们家老爷却因为当初与白督军的约定,非要将她囚禁在霖城,您会不会像我一样,跪在韩府门口?”
画楼渐渐觉得清晰,袖底更添寒意。韩夫人那带泪眸子如冰凉锋利的刀刃,刺入了她的血肉,冰冷又疼痛…
“我不奢望夫人帮我在督军面前说好话,只求夫人,别逼我离开…”韩夫人后背微直,声音已经敛了半分哽塞,“站在这里的,只是韩橙的母亲,不是韩夫人”
回到屋子,画楼半身旗袍已湿透,宝蓝色绣金线杭稠闪烁金色光泽,妖娆妩媚。她脸上却无半分表情,眸子里一片死寂。
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透顶,让她渐渐觉得周身都在发凉。
她曾经问过白云归,为何他的地盘在俞州,却将家人全部留在霖城。
白云归当时说,老一辈离不开祖坟…
韩夫人却告诉她,这是男人们卑鄙的政治…慕容画楼,是韩家老三换出来的。
韩家女儿生病,需要去日本医治。可是韩家督军觉得她不重要,不肯跟白云归开口,甚至可能说过,不想让白云归放人。
因为他这个女儿出去后,白家又要有一个人离开霖城…
就像当初韩家老三换慕容画楼一样
韩夫人说道这样明显,画楼岂会不懂?
原来,他们…他们将家人互相送做人质
难怪韩夫人背井离乡在俞州,难怪她尊为夫人,家庭里却没有庶子庶女…
难怪白云归不肯接爹娘来俞州过年
“大嫂?”白云灵与卢薇儿被画楼那空洞无物的眼神吓住,左右扶住她。
半晌,画楼才回神,莞尔一笑:“没事…你们坐吧,我上楼去换身衣裳,都淋湿了…”
换了一件藕色印度绸斜襟短夹袄,青灰色春绉湘裙,半湿青丝擦干些,绾了低髻,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恬柔与宁静。
她去了白云归的书房,将自己见韩夫人时说的每句话与韩夫人的每句话都告诉了他。
当时那么多副官在场,就算她不说,白云归亦会知道。
“你明白她在说什么吗?”白云归脸上毫无往日煞气,声音里添了疲惫与落寞,“…以你的聪慧,你能听懂的。”
原来他对她已经这般了解。
画楼明媚一笑:“大致能听懂:她的女儿生病了,督军不肯放她去日本治疗。韩家是督军手里的人质,就像白家是韩督军手里的人质一样。古时各国间交好,就会互送送皇太子做人质…督军,我说错没有?”
白云灵斜倚在沙发椅里,目光有些涣散,手里的雪茄抽了出来,半晌没有点火。
“是啊”他声音里嗡嗡的,似自嘲般扬了唇角,“你说的不错,我们是互换人质…韩家、蔡家、贺家是冀地三位督军的家属,他们的父母、正妻嫡子女都在我手里。我的父母、正妻嫡子女、五叔的正妻嫡子女、二弟的正妻嫡子女,全部是冀地军政府手里的人质…这是八年前我们从叶都督手下分得兵力,亦从湖广开始打地盘开始,定下的盟约:此生永是盟友。”
韩夫人说,这是男人肮脏卑鄙的政治…
不,这是四分五裂时局下龌龊的私欲
画楼只觉得荒唐。
她微薄的唇角翘了翘,露出一个讥诮的弧度,眸子里略带伤感与凄然:她费尽心力表现,讨好白云归,无非是在没有万全退身之计前,不要送她回霖城
可是,就算她傻傻的呆呆的,什么都不做,只是个内地又老式又土气的太太,白云归亦不会送她回去。
她是换出来的
努力去经营,努力去走好每一步,最后发觉,自己谨慎一路走过来的,居然是一条弯道,一条根本就没有必要的路
失望,懊恼,甚至有了一些憎恶与不甘心…
画楼的眸子更加静了,静谧得似枯井,黑黝黝的,看不到一处生机。
“督军,您的嫡子女将来也是要回霖城去做人质的吧?”画楼声音里含着笑意,听在耳里却是那般明显的冷而锐。
白云归倏然抬眸瞧着她。
第九十二节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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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节索取
第九十二节索取
她瞧着他,他亦瞧她,两人锋利又冰冷的眸子一撞,似寒刃交接,劈出刺眼的芒。
两人的架势,颇有古兽争王的你死我活。
白云归似雄狮,居高临下,势在必得;画楼似猎豹,凶残毒辣,誓不罢休。
最终,白云归将头微偏,站起身来,走到藏刀十锦槅子前,怔怔望着那槅子的镂空花纹,声音里疲惫掩饰不住:“如果你有了孩子,是要送回去的…”
画楼覆了纤浓羽睫,将眸子里的冷锐悉数收起,恢复往常的宁静,声音里却有丝失望:“我知道了督军…我先出去了…”
不待白云归开口,便拉开了书房的雕花木门。
长羊绒地毯落足无声,走廊尽头的窗帘安静垂着。画楼的脚步一开始有些缓慢,而后便越走越稳,后背紧绷。
父母、正妻嫡子女、二弟五叔的正妻嫡子女…
五叔与公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其他的叔叔都是庶子…
二弟是白家老宅的支撑。
画楼便想起了二弟妹白甄氏。她对待下人、姨太太严厉,手段狠辣;对待公婆、妯娌、姑子叔子却亲昵不已。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快八岁了…将来到了出国留学的年纪,却…
她会不会有怨怼?
定会有的…
没有人愿意做囚徒。
画楼很快便收敛了心绪,这个时候她不能乱。韩夫人曾经对白云灵有恩,白云灵已经被这件事搅得不得安宁;白云展又惹上了陆冉,自顾不暇。若是她也慌了,这个年就不用过了。
慕容半岑的学业还要指望白云归帮忙。
霪雨霏霏,将阳台乳白色栏杆染透;庭院雨花石小径湿滑,掌灯时分,掩映着彩色光泽;矮矮冬青树肥厚叶子越发浓翠,木棉树却光颓着虬枝,更添冬夜的孤寂。
黄昏,韩夫人三人便离开。
画楼洗了头发,坐在客厅壁炉前烤火,顺便烘干青丝。她腿上搭着羊绒披肩,身上穿着湘竹湖丝洒雪碎花夹袄,西湖水色青丝辩滚边的棕裙,绣着比翼一起飞的杭稠面双梁贡缎布鞋。
褪了繁华,素淡如泼墨画里的古典仕女。浓郁青稠般发丝低垂在脑后,与雪帛相映,素净到了极致,反而风情款款。
她手里捧着一本古诗集在瞧,好似沉浸其中。
直到那逞亮脚步声,才抬起眼。
白云归已经走到她跟前,坐在她身边的沙发里。青灰色长衫显得他身姿挺拔,器宇不凡,自有雍容气度。
画楼眼波微睐,恬柔冲他一笑:“督军,您怎么下来了?”
语气跟从前无异,恭敬、疏远。只是那份疏远,更加明显了。
自从第一次在报纸上瞧着他,虽然眉眼含煞,却不觉得他有军人的孔武跋扈。他的威严,似天之骄子般与生俱来,那样妥帖
自古帝王,可以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夫妻失睦,所以称孤家寡人。白云归虽然没有完全做到那样,却也有些潜质。
画楼对他无怨。
驰骋江山的男子,他们要的,是锦绣河山,是青史留名。为此,不顾代价。曾经的刘邦,不是在逃难时将妻子推下马车?不是将父亲送了任人鱼肉?
白云归学的,便是帝王之术。
画楼不恨,只是在生计上更加想取得他的信任,在感情上与他保持更远的距离。他这样的人,只需要帮衬扶持,不需要感情温暖的。偶尔他可能会累,但是成就感会将他填充。
鼻端便闻到了一股子雪茄的清香。
“我从日本回来之后,在湖广都督叶胜昌手下谋职。”白云归声音平稳,淡然瞧了画楼一眼,“当时,北方政府当权者是袁总统。叶都督不是袁总统的嫡系,一直被袁总统忌惮。袁总统死后,陈总统上台组阁,叶都督亦不是嫡系,兵力越来越弱,冀地、苏皖又全部都是敌对势力。叶都督一年后病逝,我和蔡、韩、贺三人囚了少帅,分了兵权。”
原来他是这样起家的…
画楼侧颜,他表情古井无波,鬓角的银丝微微泛光。
“那时我踌躇满志,一路南下,兵力渐渐充盈;他三人经营不善,最后合并一起。后来我在俞州被困,是他三人出兵解围,几乎倾家荡产帮衬我;他们被甘肃督军为难时,亦是我不顾损失北上相助。我们没有更加强悍的靠山,我们不是任何大势力的嫡系,想要生存下去,必须拧在一起,为了彼此放心,才想出互换人质这个法子…”
“如今,我终于显赫一方,整个东南都是我的嫡系部队,很多小势力依靠着我生存。可是我的家人,依旧留在霖城…我不能忘了,四面楚歌时的扶持。若是丢弃了他们三人,我就会让了自己的出身…我就会让自己松懈下来,那么南方这片沃土,迟早要落入觊觎者之手…”
“韩夫人那里,你出面帮我送韩小姐出去医治,我只当不知。”
他已经起身,半根雪茄尚未抽完,随手便丢进了壁炉里。
“督军”画楼喊住他,“韩夫人那里,我不想出面政治是流血的,我不想妇人慈悲,毁了督军的原则。倘若每件事都打悲情牌,规矩有何用?督军是军人,应该比我更懂军令如山。”
白云归顿时,只见炉火前的她,浓密黑发下,乌黑眸子冷冽凛然,面容有种肃杀之气。
“活在这个世上,努力了就一定会有收获?督军,这样的人生理念就太傻了…”画楼平静的眼眸,有丝淡然讥嘲,“督军,我跟您一样,分得清感情与原则…”
“不过,您有心怜悯韩小姐,我愿意帮着斡旋…不用督军夫人的名头,仅仅托朋友私下里帮衬,看看能否神不知鬼不觉将韩小姐送出去…”画楼粉腮含笑,眸子也柔了,“督军先支一千块钱给我”
白云归认真瞧着她,这般精明的她,就这样答应下来了?
一千块钱…
他倏然想起,官邸的钱财,都是他的副官管着。普通人家,应该是主母当家的。
原来她打这个主意,她要他的私产
白云归再次将目光落入她的眼眸里,她含水眸子如两轮冰魄,那般清澈单纯,却安静沉稳。精明的人应该世故,她的精明却是从天真里透出来,这样两种不可相溶的品格,在她身上结合得如此完美。
他微微挑唇一笑,心间似花影摇曳,有种不明的喜悦,眸子也亮,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明日让周副官把我的私产全部交给你管…督军夫人为了一千块钱开口索要,真寒酸”
有个人帮他打理菊花,有个人为他生儿育女,孝顺爹娘,有个人为他红袖添香,有个人愿意为他做云媛认为特别俗气的事情…
有个人愿意为做他做想要的那种贤妻
白云归只觉心口微暖,一种淡淡喜悦渐渐扩大,将她抱回了主卧。
这个他以前不抱奢望的小姑娘,此刻是令他惊喜的。
画楼也微讶。
就好似那晚她让他搬出去一样,条件苛刻只是为了有讨价还价的空间,他却一口应承下来。
暧昧橘色灯影飘渺,画楼瞧着他褪去长衫、只穿了亵裤的身躯,有些迷惘。
真的同意了?
“督军,我不善于管家…”她试探问道。
他却紧紧盯着灯光下的她,繁绣枕席被青稠般黑发铺满,冰雪般娇颜妩媚动人,那幽若寒潭的眸子带着试探。他拉住她纤柔皓腕,低低嘶哑道:“小东西,这个时候你还在试探我?让你管你就管着…”
就是真的了
画楼心中微定,便感觉掌心触碰到滚烫般如铁结实的肌肤。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鼓励她抚摸他。
她好似被烫了一般,慌忙缩回手,翻身将脸埋在枕间。
耳边是他爽朗的哈哈大笑。
好久了…好久没有听到他笑,好久没有这般yin靡的夜。
她知道今晚又是难以安生,明日又会全身酸痛,轻微叹了口气,附身把床头的等捻了。
“什么时候,你能让我看着你?”他在她耳边呼气,轻含了她圆润的耳垂。
看着…她懂是怎么看着…
“有什么好看?”画楼微恼,他怎么还不死心?
曾经听闻,不管多么成熟干练的男人,总有某个时刻像孩子,讨不到糖吃,一直惦记着,一直哭闹索要着。
原来,白云归也有这样的时刻。这个念头一起,画楼恶寒。
“自然很好看…”白云归暧昧道,“亲眼瞧着,才觉得是自己的…”
画楼一愣,原来他的霸道,无处不在
连这种事情,他都…
画楼无语。
“我不习惯”她说得很坚决。
恍惚间,褪了衣衫的她已经被他抱到身上,跨坐在他腰腹间。他牵着她的手,在他身上轻抚:“这块疤,是第一次上战场,刺刀留下的…这块疤,是第一次遭遇暗杀,子弹留下的…”
明明是这般话题,他却说得缠绵不已,拉着她绵软的手掌,让她感受他…
她似乎被他带动,手指在他身上停留时间越来越长,只觉得这肌肤质感很好,肌肉结实有力,贲张肤质上灼烫,让画楼感觉到他对她身子的情欲…
他轻轻揽住她修长颈项,压低她的头,让她柔润的唇,吻在他的胸膛…
就像他吻着她那样…
第九十三节第一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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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节第一支舞
第九十三节第一支舞
没过几天,李方景便告诉画楼蔡督军与贺督军的情况,都是冀地势力。
画楼恹恹说她知道了,便不再多言,甚至没有细问。李方景好奇,她一开始那般有兴趣,查出来了,她反而态度冷淡。
腊月初十,舞会便如期而至。
因为是家宴,请的都是朋友,居多是年轻时髦的小姐公子,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听说容舟如今是督军的姨太太,今日没有来吗?”一个小姐问白云灵,“自从她跟了督军,就金屋藏娇,再也不露面,我真是想见见她。现在的明星,都不及容舟灵气…”
姨太太亦有交际圈子。
从前云媛就在俞州上流社会如鱼得水。
可白督军新纳的两个姨太太,深居简出。外界很多都说,那白夫人是个善妒狠毒之人,姨太太怕触了她的霉头,才藏起来。
没有见过慕容画楼的新派老式小姐们,纷纷问白云灵哪个是她大嫂。
这些问题,都让善良单纯的白云灵不知如何启齿。
相较而言,卢薇儿显得八面玲珑,左支右绌帮白云灵挡驾。
正相谈甚欢,便见李方景进来,携了两位俏丽女子,和一名英俊男士。
这两名女子,大家都是熟悉的。
一个是李六少的红fen唐婉儿,俞州的歌星,她今日穿了棕色皮风衣,衬着雪肤,艳光熠熠,比起名门闺秀更加落落大方,叫人心生艳羡。圆润脸颊,戴了细长耳垂,行步间摇曳生辉。
一个是季龙头的爱女季落夕,有了名的刁蛮大小姐。她穿了件呢绒格子风衣,缱绻青丝徜徉肩头,腰身越发曼妙;含笑不语的模样,万般妩媚,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而跟六少一同进来的男子,东方人的面孔,黑眸乌发,英华内敛,吸引不少仕女目光。他是六少的同学,英国商业协会的参赞爱德华.奥古斯丁。地道的英伦绅士做派,让他在新派闺秀里大受欢迎。
而李方景,倜傥态度,雍容风流,不管何时何地,他总能令女子心生遐想,脸红心跳。
相互介绍了认识,爱德华.奥古斯丁跟曾经留学英国的白云灵话题投机,两人用流利英文有说有笑,惹得一群不懂英文或者英文不够流畅的小姐们眼红嫉妒。
跟卢薇儿说话,奥古斯丁又是一口标准的京腔,令卢薇儿惊愕不已:“你是京都人?”
这个问题让奥古斯丁脸色微沉,瞬间又满脸含笑:“教我中国话的师傅,是京都人”
李方景便在一旁道:“爱德华是英国人,他长着东方人的面孔,是随了他**。他父亲是英国富商,真正的贵族…”
卢薇儿冰雪聪明,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顿时转移了话题,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中国,最喜欢中国什么的等等。一派主人作风,大方开朗,令奥古斯丁颇有好感。老式中国,这般灵巧活泼女子不太多见…
唐婉儿就含笑立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季落夕脸色不快,倨傲下巴微扬。
白云灵不好怠慢了客人,便跟她寒暄几句。季落夕模样美丽,说话傲气,但是白云灵性子温软,顺着她的话说。两人寒暄几句,倒也觉得彼此不太算坏,值得结交。
“腊月二十五,我们家也办宴会,你来玩…”季落夕命令道。
她一说话便是发号施令。
白云灵感觉她只是不太善于与人善交,好心好意的话,也说得叫人心底不喜,便怜惜一笑:“那我定会去”
卢薇儿闻言就蹙了蹙眉,最终因为李方景的面子,将不满压下。
唐婉儿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就笑呵呵问了句:“…怎么不见白督军和白夫人?你们家五少爷呢?”
“云展上次喝酒,伤了身子,已经病了好几日呢,见天躺在床上…”卢薇儿笑了,“只有吃饭的时候生龙活虎,我瞧他的样子,像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