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混账弟弟,倘若顾瑾之只能治他一半,他定以为顾瑾之有所保留。换了一般人,都不敢再跟他打交道的。
太后知道顾瑾之这是看了太后的面子,就忙笑着道:“有哀家呢。他们再敢胡言乱语,就赶出京师去。”
“那我尽力而为。”顾瑾之道。
太后忙喊了常顺来,让她亲自送顾瑾之去宁家。
又叮嘱常顺:“倘若宁家众人有一句闲话,立刻带了瑾姑娘回来。再让瑾姑娘受了丁点儿闲言碎语,哀家就先剥了你的皮,再收拾他们。”
常顺跪下,磕头道是。
朱仲钧就忙起身,也牵了顾瑾之的手,对太后和皇帝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皇帝和太后自然不会拦他。
他就跟着顾瑾之,往宁家去了。
皇帝见太后也累了,起身回了御书房。
路上,他一直在想:顾瑾之估计是真的有法子,可她铁了心不肯医治,以为宁萼得罪过她。
而太后亲自拉着她道歉,放佛一下子就磨软了她,她这才松口。
那是个遇硬则强,遇软则慈的女子呢。
从前她总是安安静静的,皇帝倒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面。
他心里放佛被什么滑过,倏然觉得当初把她赐给庐阳王,有点太轻易了。
这件事,在皇帝的脑海里盘旋了很久,甚至比安南国的军事还要有分量,他久久难以散去顾瑾之的模样。
那肃然的表情,那安静不语的神态,叫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而太后一句道歉,又软下来。
皇帝觉得,顾瑾之既让人怜惜,又叫人钦佩。

第126节重剂

去宁家的路上,顾瑾之和朱仲钧坐在马车里。
朱仲钧声音有点冷,道:“方才表白了那么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转眼又去救人,你的骨头就不能再硬几分?太后是我的生母,她还敢为难你不成?”
顾瑾之笑了笑,道:“谁说我要去救人?”
朱仲钧表情一凝…
“你从前总跟我说,做事要得法。领导不仅仅看你是否有能力,更看你是否尽力。我都记在心上了呢。我不管如何表白,不亲自走一趟,太后回味过来,总会猜疑我没有尽全力。既然如此,何必为了个宁萼,伤了我在太后心里的地位呢?”顾瑾之道,“我亲自走一趟,拢了太后的心,也看看他的惨状。”
朱仲钧过了片刻,才轻笑。
他伸手,摸了摸顾瑾之的脸,像哄孩子一样:“我杞人忧天了,只当你仍是年轻时候单纯又傻的顾瑾之。”
她的肌肤滑滑的,摸上去很舒服。
朱仲钧就想起自己念初中的时候,和她同桌。
那时候稍微一转脸,就能看到她的侧颜。
他好几次做梦,梦到自己摸她的脸。
软软的,比绸子还要舒服。
可学校里对早恋管得紧,顾瑾之又傻傻的不明情事,放了学又是她祖父的司机专门来接,周末就是跟着她祖父学医术,班上同学约她去玩,她总是拒绝,朱仲钧根本没法子下手。
突然想起这件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他还记得年少时对她的感觉…
顾瑾之也偏了偏头,将他的手打开,而后才坐正了身子。
马车很快就到了宜延侯府。
外头已经擦黑,暮野四合,碧穹繁星明媚。弯月似蓝绒盒里托出的玉玦,褪尽繁华,暗携冷香,悬在初秋的虬枝头。
宜延侯府门口的灯笼,泄了一地的氤氲。
坤宁宫的太监前去敲门。
片刻,宁家的大总管疾步迎了出来,而后又是宁夫人和宁萱迎了出来。
常顺声音微尖:“太后懿旨,顾氏神医奉命前来探望宜延侯…”
宁夫人又哭了起来,跪下来谢恩。
宁萱却是冷笑。
她故意看了眼顾瑾之。
朱仲钧便在一旁,狠狠瞪了宁萱一眼。把宁萱的心给瞪得七上八下:庐阳王这是很不喜欢她呢?
为什么啊?
她没骂顾瑾之,只是眼神不对劲而已。
没功夫等宁萱多想,宁夫人已经迎了庐阳王、顾瑾之和常公公往正院去。
宁萼躺在床上。眼珠子似乎突了出来,脸也歪斜了,口角流涎,舌头麻木,半边身子毫无知觉。
他心里明白。听到有人进来,就抬眼去瞧。
看到是顾瑾之,他激动起来,似乎要挣扎着起身。怎奈他半边身子都是僵死的,舌头也直了,动不了。也说不出来。
眼泪直直往下流。
从昨夜发病到现在,他在床上拉了一次,尿了两次。却从来没哭过。
而如今顾瑾之一进来,他就眼泪直流:这是悔恨莫及啊!
要是当时听了顾瑾之的话,看病吃药,哪里至于这般?
自作孽不可活啊。
宁萼哭得厉害,一个大老爷们。哭得像孩子一样,嘴里说不清楚话。呜呜叫着。
宁夫人心酸得厉害,也跟着大哭起来。
宁萼是宁家的主心骨啊,他要是没了,宁夫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宁萱在一旁劝。
在花厅商议的十来位大夫并太医,听到顾瑾之到了,个个想进去看看。
看看那个能断言隐疾的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大家都说有身份的人,谁也没好意思。
顾瑾之先给宁萼行了礼,然后问了宁夫人:“我可能给宁侯爷诊脉?”
宁夫人一边哭,一边使劲点头:“全靠顾小姐了!我们侯爷的命,就交到了您手里。”
顾瑾之就坐了下来,给宁萼的左手号脉。
她号脉比较仔细,花了大约一刻钟才号完。
而后,她对宁夫人道:“侯爷这病,我三个月前便说过,乃是阳气不足。气为血之帅,气虚则血瘀。侯爷气虚严重,所以行走时,不由偏斜,我正是因此而诊断的。阳气不足,泄气中之,则血凝结不行。血瘀经络不畅,自然半身不遂的。”
宁夫人哪里懂这些?
门口的药童听了,转身去告诉花厅里的大夫。
那些大夫们个个神色有异。
顾瑾之这话,他们在三个月前才听闻。虽然从前没听说过,可此刻人家的论证,已经得到了证明,自然是对的。
好几位大夫默默背熟,等着回去查查其他药书,找一找根源在哪里。
“再去听。”一个年迈的老大夫对药童说。
药童转身又去了。
他就听到顾瑾之说:“…这叫补阳还五汤,若是轻病,就用两钱黄芪。如今侯爷重症发作,黄芪用六两。”
药童又回到花厅去告诉。
众大夫哗然。
这样重用一味药,乃是险峻之剂。用得好有奇效;稍有差池,就会导致病家丧命。
大夫们很少有人敢用峻剂。
顾瑾之开了方子,交给宁夫人:“您要是不放心,就拿去给其他大夫瞧瞧。我的话说在这里:这方子无碍,可以放心用。但是效果如何却是不知道的。我给夫人打个简单的比方:庭院里的花苗,刚开始枯萎还能有得救,等枯死了,就难以治活。我原打算用这方子,治侯爷的枯萎之证,是能保证有奇效的。如今这枯死之证,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要是没好,夫人也别怪我,我只是奉命来的,并非自己要巴结您府上。药用或者不用。还请您自己斟酌做主。”
说的宁夫人脸上一阵通红。
她眼里仍又泪。
躺在床上的宁萼也挣扎了几分,口角又流涎下来。
宁萱又气又愤:顾瑾之就不能大方些?总揪住旁人的错处不放,果然是乡下地方来的,没有半点世家闺秀的度量。
她心里暗骂顾瑾之。
“若是要用的话,喝上六十剂,每日两剂,早晚一次,喝一个月。腿脚能动就不知道了,手是能动一动的。”顾瑾之道,“也能说话。”
交代清楚。她就和常顺、朱仲钧告辞了。
太后留他们在宫里住了一夜。
她反复对顾瑾之道:“哀家娘家姐妹多,只有那么个兄弟。别说父母,就是我们做姊妹下人的。谁不宝贝着他?自小他念书不济,父亲要打骂他,母亲和我们姊妹甚至他屋子里的丫鬟都护着。那时候宝贝着他,哪里知道,不通文理。书念得少,道理也明白得少,人越发糊涂了。”
顾瑾之笑了笑,替她轻轻揉了揉手。
太后知道,顾瑾之是有些其他本事的,只是她不太愿意再给宜延侯诊断。
太后也不怪她。将心彼此一想。假如是自己在这个年纪,被人平白如此诬陷曲解,只怕早就哭闹一场。诉些委屈的。
可顾瑾之什么也没说。
这就越发叫人可敬了。
太后也不愿强人所难,毕竟顾瑾之已经坐到了仁至义尽的。
特别是今晚出诊,让太后格外感动。
娘家兄弟和儿媳妇,哪个比较重要?
太后心里还真的不好衡量。
宁家那边,宁夫人把顾瑾之的药方给众位大夫看。
补阳还五汤里。一共有七味药。可其他六味药加上起来的剂量,都不足一两。而黄芪用了整整六两。
大家谁也没这样开过方子的。
一时间,谁也不敢保证这方子是安全的。
可他们也无法子。
其中一个年迈老成的太医说道:“…侯爷病症,原是顾家姑娘先看出来的。她开的方子,也是奉了太后之命。夫人就照方子开药吧。”
方子是顾瑾之开的,又是奉命而来,众大夫还敢阻拦不让吃?
反正吃死了,不管他们的事。
他们被宁家拘在这里一整日了,恨不能立马逃离这鬼地方。
有了顾瑾之抽头,谁还愿意说个不字?
其他大夫和太医们忙附和:“太后之命不可违,夫人自己斟酌吧。”
然后,他们纷纷要告辞。
有了方子,宁夫人就不好再留他们,叫人每个人给一个红包,送他们出去。
这些大夫都没有拿红包,只求快点离开这里。
大家都拱手作辞。
顾瑾之用险峻治中风,又被大家传开了。
顾延韬听到了,对大夫人说:“今年这一年,京里谁也没有我们家七小姐出风头!又弄了个什么险峻治宜延侯。这要是吃死了,咱们也要跟着倒霉。”
“不是说太后让她去治的吗?”大夫人也听说了,“横竖治死了,牵扯不到咱们家身上。”
她知道大老爷最怕被牵连的。
如今正是他官运亨通的时候。
京里的其他大夫们,特别是替宜延侯诊断过的大夫们,在焦急等待着结果。
中风向来无解,难道她真的会仙术不成?
宁家那边,喝了五六日的药,宜延侯的伤没有半点好转。
宁萱气得将碗摔在地上,进宫去哭诉:“顾小姐倘若不愿意救治,咱们也死心了。偏偏跑去救治,让咱们心生希冀,又戏耍咱们!太后姑母,我父亲的病,喝了六七日的药,丝毫不见好转。那方子没有丁点用处!”

第127节满月

太后听了宁萱的哭诉,一阵阵怒火攻心。
顾瑾之当日所言“不敢”,原来没有半点夸张。
宁家这些人,治好了,就说人家顾瑾之是巴结讨好他们;而药效慢一点,又说顾瑾之在戏耍他们。
简直岂有此理!
太后将案几上的汝窑茶盏,重重砸在地面上,怒喝道:“糊涂东西,谁家喝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当初,顾家小姐开方子,说喝几日才妥?”
宁萱从来没见过太后这样发火。
太后很少动怒,对于娘家的侄儿侄女,又特别亲切。
宁萱只当太后是她的姑母,却忘了太后是顾瑾之未来的婆婆。
顾瑾之治好了太后的顽疾,又照顾得庐阳王聪明懂事,太后既爱她又感激她。
而宁家呢,除了是太后血脉兄弟,又爱惹事生非,还做过什么?
原本掌心掌背都是肉,太后让顾瑾之去救宁萼,已经是左右为难的。
可顾瑾之受了委屈,一句话也不知声,着实叫人可怜心疼;宁家呢,不感激就算了,还把顾瑾之想的这样不堪,处处看低顾瑾之。
高低立现,宁家一下子就被顾瑾之比下了下去。
太后心里的那杆秤,彻底歪了。
宁家一再挑顾瑾之的不是,太后的耐性也用完了,忍不住怒喝宁萱。
宁萱的哭,戛然而止。
她被吓了一大跳,后背有点凉,怔愣不知道答话。
“是几日?”太后声音又一提,越发威严。
宁萱吓得半死,忙跪下磕头,嗫嗫嚅嚅道:“是…是说一个月…”
“一个月到了吗?”太后厉声问。
宁萱又哭了起来,不敢答话。
“一个月到了不曾?”太后声音更高了。
宁萱胆都吓破了。哭着说:“还…还没有…”
“既没有,怎知方子没用?”太后怒喝,“说顾家小姐戏耍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证据?没有真凭实据,你竟然跑到宫里来欺骗哀家。你可只欺君之罪?”
宁萱的身子一下子就瘫软在地。
她伏地磕头:“太后姑母,您看着我幼年无知…以后再也不敢了。”
然后哭得快要昏厥。
太后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起身,进了内殿,让常顺把宁萱赶出去。
骂了宁萱一顿,太后仍是气得半死。
她终于能体会顾瑾之的心情。
这样的人家。不通道理,什么都只想着自己。旁人对他们好一点,就是为了巴结他们;对他们差一点。就是嫉妒要害死他们。
简直是岂有此理!
太后被宁萱狠狠气了一回,成姑姑百般劝解,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孩子果然是不能宠溺的。”太后跟成姑姑说宜延侯,感叹说,“要不是当年家里姊妹多。只有一个兄弟,父母也不会那么宠溺他。而后又给怕他委屈,专门给他挑了个和软、温顺极致的媳妇。
他那个媳妇,模样出挑,性格百依百顺,也孝顺。当年举家上下无人不夸。直到了十几年后,坏处才显露出来:他被众人捧在高高在上,谁也瞧不上。任谁一点好心就是巴结他。而他媳妇呢,贤惠过头了,既不能相夫,又不能教子,一味的羸弱。
往年没事。也看不出萱姐儿的性格。如今哀家倒知道,和哀家那兄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成大器。”
成姑姑赔笑着,用银牙签给太后递了块哈密瓜,哄着她用些,并不敢接话。
“…宫里没有皇后,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是嬷嬷们带着,将来会不会也养成萱姐儿那般的性格?”太后想起皇帝的两个女儿。
那两个公主,一个是苏嫔所生,一个是张妃所生。
“哀家明日跟皇上说,把两个公主接到身边来教养,皇上会不会答应呢?”太后问成姑姑。
宫里的公主皇子,都有定制的。
每个人出生就有宫殿,每人有制定的宫人服侍。
太后养公主的,本朝还没有过。
大皇子太后不敢养,怕将来朝臣说他是在妇人之长大的。
可公主无所谓的。
“这如何能不同意呢?”成姑姑笑着道,“只是大公主才三岁,二公主才一岁半,您又要操劳了。皇上至孝,只怕担心您…”
“哀家已经好了的。”太后笑着道,就打定了主意,要把两位公主接到坤宁宫来,亲自调教,将来都有出息。
成姑姑只得笑着说好。
等皇帝晚上来请安,太后把这件事跟皇帝说了:“…哀家怕那些嬷嬷,教坏了她们姊妹俩。如今一个才三岁,一个一岁半,正是好教养的时候。宫里没有皇后,哀家总不能让她们姊妹养在宫人之手。”
皇帝就想,这坤宁宫上下,几百宫人,倒也不用太后真的服侍她们姊妹吃饭穿衣,只不过闲暇了逗逗趣儿,没什么不好。
像二公主,她出生的时候,太后正在生病,甚至都没怎么见过。
“行啊。”皇帝道,“明日翻个黄历,选个好日子,将她们姊妹抱过来养。母亲,要不要再添些宫人服侍?”
“不用不用。”太后高兴的说,把宁萱带来的不快终于忘到了脑后,“皇上答应了就行,剩下的哀家自己操持,皇上不用担心半点。”
皇帝就说好。
——*——*——*——
顾家那边,顾瑾之和朱仲钧、煊哥儿都在母亲的正院,哄着两个弟弟玩。
宋盼儿舍不得孩子,快要满月了,也不说让他们分开院子住,只全部歇在她的暖阁里。
顾瑾之抱着小十,宋妈妈抱了小十一,进内室给宋盼儿瞧。
顾延臻也在。
他和宋盼儿商议孩子的名字。
“…当年辰哥儿出生,因道士批命说,五行缺木。却又孤煞坤位,可能会克母。需得用震位来压一压。震位属木,又正护坤位。那时候大嫂生辰哥儿,吃了大亏,大哥就信了道士的话,给他取‘辰’,没有用玉字旁;二房的晴哥儿生而丧母,怕孩子将来也犯孤煞,就取了‘晴’字来镇压住煞气。到了煊哥儿,也有五行缺火。如今。这两个孩子五行不缺的,也没有其他讲究,是从了玉字旁。还是另外给字?”顾延臻问宋盼儿。
宋盼儿笑着道:“既然没有忌讳,就用玉字旁。”
顾延臻就忙把自己取好的几个字,拿过来给宋盼儿看:“瑭,似玉,古有瑭碧可成器的话;瑥。寓意君子自强不息;珹,意思是美珠无瑕,十全十美…”
他一口气说了“琚、琛、琟、琡、琣、琦、琪、珄、珅、珆、珉”十来个字,每个字都有出处和寓意。
宋盼儿等人就含笑听着他说。
“比你做时文还要用心。”宋盼儿打趣他,然后也认真挑选起来。
比来比去,总觉得前三个字最好的。
“瑥、珹…”宋盼儿想了想。道,“就这两个吧。我念着这两个字最是顺口。”
顾延臻就笑着道:“我也喜欢这几个字,所以放在前头。”
大家都笑。
于是。小十就得了“顾瑥之”的名字,小十一就得了“顾珹之”。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改了口。
到了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宋盼儿出了月子,城里的禁令也撤销了。
顾家大摆三天流水席,请了大夫人和大奶奶、三奶奶来帮忙。
那日。京里稍微有点关系的亲戚,都下了请柬。
还有很多素日不来往的顾氏族人。也来凑热闹。
大家纷纷要孩子抱,讨个吉利。
出了嫁的二堂姐和四堂姐也来了。
二堂姐比顾瑾之大很多。
顾瑾之两岁的时候,二堂姐就出阁了,如今是川宁伯府的宗族长媳妇,帮着婆婆主持中馈。她一进门,三年生了两个儿子,众人就奉承大夫人,把二堂姐和宋盼儿放在一起夸,说她们都是有福气的。
还有人幸灾乐祸问:“你们家二夫人来了吗?许久不见她呢。”
二夫人当然不会来。
她来了顾瑾之要气死的。
三房这边办事,她总不来;她那边有事,宋盼儿也不去,妯娌俩就真的成了仇。
正生日那天,太后叫常公公送了两只纯金长命锁来。
宋盼儿去外院接了懿旨,领了东西,回来之后,亲戚们的目光,几乎烧出火来。
宋盼儿更是洋洋得意。
顾瑾之依旧偷懒,在后头装小孩子,不管事,只坐着吃喝。
宋盼儿也不指望她。
在前头坐了一会儿,听了半场戏,顾瑾之抄了小路回正院,想去看看瑥哥儿和珹哥儿。
绕过一处的回廊,就是假山。
从假山上翻过去,就省不少的路。
顾瑾之一般都翻,只当锻炼身体。
她刚刚攀上了假山,就听到下面山洞里,有女子低低的抽噎声。
“走,告诉大伯母去!”顾瑾之听到了三嫂夏氏的声音,“这还了得!咱们房头的人靠不住,还有大房呢。当咱们顾家是什么寒门低户?”
“大喜的日子,还是算了。”另一个声音哽咽着说,“下次再说吧。”
是一个多月前刚刚出嫁的四姐。

第128节以势压人

假山上的顾瑾之,一时间进退两难。
远处,还有婆子丫鬟们穿梭来往,而她自己,没带服侍的人,只孤身一人在此。
要是那些婆子丫鬟们走近,喊了声七姑娘,三嫂和四姐定要疑心她是故意跟过来偷听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就故意轻咳了一声,放重了脚步。
拱洞里的声音,瞬间消弭。
三奶奶夏氏甚至呵斥:“是谁?”
顾瑾之故意踩错了一步,差点跌了,大声道:“谁啊?谁在下面?吓死我了。”
三奶奶和四姑娘这才从拱洞里出来。
四姑娘脸上的泪痕未干,妆也被泪水花了。
看到趴在假山上的顾瑾之,姑嫂两人纷纷问她:“七妹这是做什么?”
顾瑾之笑了笑:“我抄近路。”然后目光在四姑娘身上打转,“四姐怎么哭了?”
四姑娘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三奶奶就笑着说:“谁哭了?不过是沙子迷了眼,我正帮你四姐吹呢。”
四姑娘就忙笑着说:“是是,迷了眼…”
顾瑾之就明白了,点点头,道:“今日风大…”
今日的确有点风。
“四姐要不要去我的院子补补妆?”顾瑾之问,“从这里翻过去,走几步就到了。”
三奶奶夏氏忙拉住了她,笑着说:“好妹妹,这山石都是假的,陈设不稳,一个不小心就塌了,平白跌了你。以后可不能从抄近路。”
旁出的假山可能陈设不稳。
而这处宅子的,却是稳得很。打算给公主造的别馆,样样都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