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妈妈等人忙请她坐,拿了帕子给她擦脸。
“都整理齐全了。”祝妈妈笑着道,“一路走来累了吧?先坐坐。我这就去给夫人回话。”
芍药没有推辞,坐了下来:“劳烦妈妈了”。今日夫人那边不忙,是夫人特许她到七小姐这边逛逛的。
她想来看看霓裳。
霓裳是她的姨母表妹。
给她端茶的正是霓裳。
此刻的霓裳,脸上挂着轻薄面纱。
“脸都好了吗?再给我瞧瞧。”芍药接了茶,放着不喝,就拉霓裳坐下,要去看霓裳的脸。
霓裳带着面纱,只露一双水灵美丽的杏眼。
天花肆虐了刘家庄,死了好些老弱病残的。
霓裳年轻,体魄素来健朗,就活了下来。
只是这张脸,已经不成模样。
她回来已经一个月了。
她刚回来的时候,夫人想打发她去庄子上,是七小姐留下了她。
霓裳记得七小姐跟夫人说:“…抹平脸上的疤痕是难的,可用药清减些,三五个月的功夫,瞧上去就像雀斑。虽不好看,却不会有碍瞻仰,不吓人的。我院子里离不得这丫头…”
夫人这才让她留下来。
“哪里能好了?”霓裳笑着,还是解了面纱给表姐芍药看,“七小姐开了药方,又亲自做了些药膏。每日白天吃药,夜里抹些药膏…”
芍药有些吓一跳。
霓裳的脸,比一个月前回来的时候还要难看,漆黑狰狞的,不知是严重了,还是正在恢复?
她没好说实话,就道:“七小姐医术塞活神仙的,你放宽心!”
霓裳微笑,点点头,重新把面纱带上:“我是最信得过七小姐的!要不是七小姐,那场瘟疫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说罢,她眼眸微黯。
那场瘟疫里,有了七小姐的种痘法,其他庄子没怎么死人,只是霓裳家的刘家庄,因是先发的,所以死伤不计其数。
她那刚满周岁的第二侄女和大嫂、爹爹都没有抗住,纷纷离世。
原本的一家子人,如今只剩下大哥、三岁的大侄儿和霓裳。
大哥还安慰霓裳:“咱们庄子几百口人,只余下五十不到。有的全家没了,有的只剩一个。咱们还有三人,总算给咱们留了点依靠。你莫要伤心,要往好处想。若是主人家不肯要你了,回来跟大哥种田,大哥养活你!”
想起来,眼睛就有些涩,霓裳连忙把念头转回来。
芍药坐了一会儿,跟霓裳说了半日的闲话,又跟幼荷几个打了招呼,然后进来给顾瑾之行礼,见外面的雨渐渐歇了,就起身回了夫人那边。
霓裳送她到院门口。
青石板路湿滑,芍药走得很慢。回到夫人那边的院子时,夫人和宋妈妈已经把各屋子的账对完了。
夫人正在跟七小姐的乳娘祝妈妈说话:“…多劝着些,夜里早睡,别写字到三更半夜的,又不是要下场考学。”
祝妈妈恭敬道是。
夫人这才笑眯眯的,让祝妈妈先回去。
“霓裳如何了?”夫人看到进来的芍药,就笑着问她。
今日夫人心情很好。
“脸好了些,都是辛苦七小姐!”芍药道,“更是夫人的恩典,赏她一口饭吃。”
宋盼儿摆手,笑了笑。
顾瑾之喜欢霓裳,宋盼儿就留下她。
只要是顾瑾之愿意的,宋盼儿从来没有执拗过。
想起天花肆虐的时候,顾瑾之说服宋盼儿种痘,宋盼儿何尝不是紧紧攥了一口气?
“…我已经把挤下来的痘浆和痘痂制成了粉,挑一些放在鼻子底下,就是种痘。过几天会发热。”顾瑾之说的头头是道,“等热退了下去,这辈子就再也不怕染了天花的。这是救大家一命。咱们不试,外面的百姓不会相信咱们,延陵府附近的庄子保住也难,只怕要死成千上万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娘,咱们平素积的小德,这次才是大功劳。”
女儿拍在胸脯说,保证没事,这是给他们救命,她能保证全部种痘成功。
她需要宋盼儿的支持。
对于宋盼儿而言,这是个极大的考验。
万一孩子狂妄,不能种痘成功,全府陪葬不说,还给延陵府添了病乱,成为罪人。
可不同意吧,往日对女儿的支持,都是假的吗?
顾瑾之又把她治好的宋大太太、胡婕和明慧公主的案例说了一遍。
宋盼儿又是一夜未睡,思前想后,最后瞒着顾延臻,答应了顾瑾之的话。
她亲眼见过当初宋大太太和胡婕是如何的凶险,命悬一线被顾瑾之救活的。
他们先种痘,等到发热的时候关了家门,透出风声给胡泽逾,让胡泽逾来作证,顾瑾之的种痘技术是可靠的。
顾瑾之是本着既救满府的人,又给瘟疫出力。
宋盼儿则是心惊胆战用满府的性命支持顾瑾之。
如今想起了,她何尝不后怕?
顾瑾之最终成功了。她的种痘方法,因为有胡泽逾和赵道元、周老爷子的亲眼见证,得到了胡泽逾和明慧公主的信任。
于是,胡泽逾下令,全部强行给延陵的百姓种痘。
大家一开始将信将疑,有人哭闹,有人逃走,觉得胡太守是要害死他们,比害怕瘟疫还要强烈。
可胡泽逾毫不手软。
胡太太也不敢种,是被胡泽逾强逼的。
那半个月,胡泽逾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没人知晓。他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万一失败,他就是万劫不复;万一成功,他的政绩显著,调回京师指日可待。
宋盼儿不得不承认,胡泽逾是个特别狠的人。
他为了前程,敢走险峻。
当然,最后顾瑾之替胡泽逾保住了前程。
想起这些,宋盼儿对女儿的医术,已经是深信不疑。
异象也好、妖孽也罢,宋盼儿都不怕了。她的女儿绝对是个慈心仁厚的。
也许顾瑾之并不是妖孽,而是菩萨转世吧?
宋盼儿唇角就有了个满意的笑。
傍晚的时候,顾煊之和顾?之兄弟俩下学,来宋盼儿这边吃饭。
宋盼儿今日觉得顾?之也挺顺眼的。
快到开饭的时候,顾延臻身边的小厮来说:“胡太守留三爷吃饭,他们在鼎香楼开了饭局,三爷让告诉夫人不用等他。”
宋盼儿眉头蹙了蹙,问:“太守因为什么请客?”
“刘家庄牵头,大大小小十来个庄子,给太守送了把万民伞!”小厮笑着说道。
宋盼儿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的确值得庆贺。
胡泽逾这次是立了大功的。
明年他就要调任,只怕是更好的前程。
而后,宋盼儿心里又酸酸的。
顾瑾之冒了那么大的险,顾家不遗余力支持她,最后,出风头的却是胡泽逾和秦申四。
顾瑾之只教秦申四如何种痘、如何退烧,旁的一概不出面。
如今功成名就的,只是胡泽逾和秦申四。
顾瑾之什么都没有捞到。
宋盼儿不知道顾瑾之这份淡泊名利的心境,到底是哪里来的…
反正宋盼儿做不到。
吃了饭,宋盼儿打发两个孩子回房,自己也准备歇了。
突然,外头的管事说:“老太爷从京城送了书信回来,是加急的。”
宋盼儿忙起身,叫海棠把信接进来。

第062节生祠

老爷子叫人加急送了信回来,宋盼儿心里非常不安。
自从老爷子回京,她就隐约有些不好的念头。
是不是他们也要回去了?
因为很不想回去受拘束,宋盼儿每每想起来就担忧。
她不等丫鬟拿裁纸刀来,一把用力撕开了信封口,迫不及待读了起来。
读了几行,就读完了。
她眉头微微蹙起。
宋妈妈等人纷纷问怎么回事。
“…没事。”宋盼儿回神,微微笑了笑,“二月初六是二房三少爷的好日子,老太爷让咱们回去观礼。”
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用得着加急送信吗?
要不是夫人故意拿话搪塞她们,就是这其中有她们不知道的隐晦。宋妈妈和海棠不敢再问了,两人又服侍夫人歇下。
宋盼儿却摆摆手,独自坐在椅子上,对宋妈妈道:“你派个婆子去外院,跟司笺说一声:不管三爷多晚到家,都回内院来。让上夜的婆子们给三爷留门。”
宋妈妈眼底闪过一缕不安。
这是出了事啊!
“是。”她应着,就出去吩咐了。
宋盼儿再也没有睡意,披着件小绫袄,围着暖笼,静坐沉思。
今日是芍药值夜。
宋盼儿让宋妈妈和海棠下去歇了,明日还要起来当差,只留了芍药在跟前。
芍药给她端了杯清茶。
“夫人,您不如床上卧着。这暖笼虽然不冷,可背后寒。”芍药细声劝着宋盼儿。
宋盼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妨事,三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去吧,等有事我喊你。”
芍药不敢深劝,道是。
她也不敢退下,就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给宋盼儿续茶。
来来回回,已经续了三次茶,外头的更鼓也敲了又敲,已经二更天了。
芍药想再劝宋盼儿去睡,外头却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宋盼儿抬眸,望向芍药,示意她出去看看,是不是三爷回来了。
芍药忙走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寒雨,透出初冬的冰冷。芍药缩了缩单薄肩头,让婆子拎了灯笼,亲自去开了院门。
果然是三爷顾延臻回来了。
他一身酒气,脚步踉跄,司笺和另一个小厮司墨左右搀扶了他。
芍药忙迎了他们进屋子。
顾延臻喝醉了,神志不清。
宋盼儿也从暖笼里起身,让丫鬟给顾延臻端了浓茶,服侍他喝下,一边令丫鬟去打水洗漱,一边又令婆子去做些酸汤。
用水之后,宋盼儿亲自拿了块醒酒石给他含着。
顾延臻这才渐渐清醒过来。
“高兴也不用喝这些酒。”宋盼儿抱怨,“明日又该头疼,念不得书了。”
顾延臻却呵呵笑。
“…你不知我高兴什么!”顾延臻舌头有些控制不住,声音很大,“刘家庄附近的庄子上,都给咱们瑾姐儿立了生祠,叫…叫什么顾七娘娘庙,初一十五都拜她…才建起来,那些庄稼人个个都说灵,头疼脑热拜一拜就好…”
他声音里满是兴奋。
宋盼儿微愣。
她没听说过。
继而,她紧紧攥住了顾延臻的胳膊,问:“是真的?”目光里满是期待。
顾延臻就哈哈大笑,把妻子抱了起来,道:“当然!咱们姑娘要千古留名了!”
从前,他一直以为,人这一生的最高成就,不过是封王拜相。
千古留名太难了,他也从来没奢望过。
可当他赴宴时,听宴上的胡泽逾和秦申四都说,刘家庄附近那十来个庄子,个个给顾瑾之立了生祠的时候,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只差热泪盈眶。
那些庄稼人把顾瑾之当成了救命的菩萨。
那一刻,他内心的喜悦是难以言喻的。
好似他自己做了什么丰功伟绩。
那种成就感带来的喜悦,远不是高官厚禄能媲美的。
所以,一向不胜酒力、也从来不愿意多喝的顾延臻,今晚喝醉了。
秦申四和胡泽逾敬他,他一杯也不推辞的全喝了。
回了家里,他的兴奋劲仍没有过去,当着满屋子丫鬟婆子,他就这么把宋盼儿高高举起来,宋盼儿脸刷得通红。
年轻夫妻的时候倒也没这么恩爱,如今反而…
她虽泼辣,却也面薄。
芍药就忙把满屋子人都遣了出去,替他们关了内室的门。
内室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没过多久,又有低低的喘息声。芍药年纪大了,自然明白是什么,有些尴尬起身,让婆子们准备好热水。
这一晚不得安宁,内室里三爷折腾了三次,才渐渐歇下来。
芍药服侍夫人沐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软了,没有半点力气,依偎着芍药,脸上红潮涌动,便有了难以言喻的明媚娇艳。
芍药印象中的夫人,对她们这些身边人很和蔼,对小姐和少爷很宠溺,对管事的婆子们很严厉,对洪姨娘母子很苛刻。
可从来没瞧过夫人这么柔媚的一面。
往常三爷歇在这里的时候,夫妻俩从来就没这样肆意过…
夫人和三爷今晚都非常高兴呢。
洗沐好之后,三爷和夫人就睡熟了,内室里再也没有了声音。
芍药这才敢安心睡去。
早上刚过寅初,芍药就醒了。她往常每日都是这个时辰醒。
内室里有些幔帐悬挂金钩的声音。
夫人却没有喊她,大约是起来喝茶。
芍药就没敢敲内室的门。
而后,她隐约听到了三爷也要吃茶的声音。
宋盼儿夫妻俩都醒了。
想起昨夜的事,宋盼儿现在红了脸。
晨曦熹微中,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娇憨,竟有刚刚成亲时的颜色,让顾延臻瞧着就心里大喜。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宋盼儿轻咳,想起昨晚的话:“…收到了爹爹快马送过来的书信。”
顾延臻就坐了下来,问:“怎么回事,京城出事了吗?”
每每有非常着急的事,才会快马送信,顾延臻和昨晚宋盼儿接到信的反应一样。
宋盼儿就从床头枕下,把信摸了出来给他。
她下床挂了帘勾,移烛过来,方便顾延臻读信。
信很短,顾延臻很快就读完了。
然后,他也懵了:“就这事?”

第063节急信

老爷子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真的很短。
内容就是,因二房的长子顾晴之成亲,让顾延臻和宋氏带着孙儿、孙女北上观礼。
这样的书信,出自老爷子之手,叫人起疑。
又是快马送来,就更叫顾延臻夫妻摸不着头脑了。
当年二房做的那些事,让老爷子痛心疾首,顾氏药铺也是因为二爷做私帐贪钱而关门歇业的,老爷子很不喜欢二房的人。
他们家长子成亲,依着老爷子的性格,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心情不佳,可能不出席。
老爷子专门让延陵府的人,千里迢迢去给二房长子成亲观礼,这不合常理。
况且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除夕,难道让顾延臻一家人在路上过年?
这就更加不能理解了!
“从开年就不对劲。”宋盼儿对顾延臻道,“四月份的时候,大哥就给咱们写了封书信,让咱们回京。”
顾延臻恍然,他都快忘了这件事。
“…然后,又是派大侄儿亲自南下,接老爷子。”宋盼儿道,“老爷子更是奇怪,一声不响就带着画琴去了。如今,老爷子又在年关前来信,让咱们北上。你算一算这些,哪一件不透着古怪?”
宋盼儿的话,让顾延臻后背有点凉。
往常他也觉得不同寻常,却没有仔细想。
的确,每一件都不合情理。
“京都定是发生了什么!”顾延臻肯定道,“老爷子是知道的,只是没跟咱们说。还有,六月份的时候,南昌王和庐阳王兄弟俩拜访过老爷子的,他们也是上京。”
宋盼儿就沉默下来。
她总感觉有些事呼之欲出,偏偏想不明白。
夫妻俩对坐无言。
“那咱们去不去?”顾延臻没了主意,问宋盼儿。
要是去的话,定要在路上过年。
过年是大事,把事情就这么丢开北上,有些舍不得。
可老爷子快马送信,不去的话,“孝”这个字上又圆不过去。
宋盼儿没有接话,眼神迷茫看着顾延臻。
“…咱们合计合计。”顾延臻的酒劲后余而来,他头开始疼了,就重新躺下拉过被子,“我先睡会儿。”
宋盼儿则起身,料理家务。
早上顾瑾之和两个弟弟来请安,听说父亲还在内室睡觉,都不敢吵,声音悄悄的。
宋盼儿声音虽然轻,却难掩喜悦对顾瑾之说:“刘家庄那附近十来个庄子,听说给你立了生祠。应该是秦太医救人的时候,传了你的名字。他那人挺厚道。我等会儿派人去瞧。要是真的,回来咱们得高兴高兴一场…”
顾瑾之倒没想到。
她无奈笑了笑:秦申四真能给她招事。
她不需要这些虚名,只想生活过得安逸自在。
今后,背上这些虚名,只怕是难安静了…
顾煊之歪了脑袋,问宋盼儿:“娘,什么是生祠?”
“谁功德显著,百姓敬重,就给他立了生祠,朝拜信仰,供养香火。”宋盼儿笑着跟儿子解释,“百姓都供着你七姐呢。”
顾煊之听懂了,露出羡慕又欢喜的表情:“七姐真厉害。”
顾?之也在一旁呵呵笑。
宋盼儿今日特别宽容,看到顾?之笑,居然也给冲他笑了笑。
顾?之则愣住。
他们筷著轻悄吃了饭,生怕吵了内室睡觉的顾延臻。
吃饭毕,顾?之和顾煊之去念书,顾瑾之也回房。
宋盼儿就喊了外院七八个小厮来,让司笺领头,带着他们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顾瑾之的生祠。
晌午的时候,小厮们纷纷回来了,把消息汇报给司笺。
司笺一个人进内院回话:“每个庄子都有,一共十二座。都是新建的,塑了七小姐的金身…”
“是什么样子的金身?”宋盼儿打断他,忙问。
“不像七小姐,倒有些观音菩萨的模样!”司笺呵呵笑着。
宋盼儿心里大喜,面上还要骂司笺:“又满嘴胡咧!观音娘娘也是你能亵渎的?还不自己扇两个大嘴巴?”
司笺瞧见宋盼儿虽然话说得严厉,眼角眉梢却全是笑,就笑嘻嘻的,不痛不痒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小的说错了话!”
宋盼儿就笑起来,又问他:“那些庙盖得还好吗?”
“…庄户人家,说不上多金灿,也是比他们住的房子要好。”司笺老实道。
宋盼儿倒也不拘泥这些,满意点头:“真是为难他们,不知道花了多少闲钱。怕是家底都掏出来了…”
“他们的命都是七小姐救的,这些家底值什么?”司笺道。
这倒是实话。
宋盼儿昨日还在抱怨,顾瑾之和顾家在这次瘟疫里出了大力气,却没有得到回报。
没过一天,回报就来了。
这可比金银钱财更有意义。
顾家不缺钱,宋盼儿也只希望外人都知道她女儿的本事。
她的女儿,当得起一声神医的。
这一整日,宋盼儿心情都非常好。
顾延臻睡到午膳的时候才起来,宿醉的难受劲也过去了。
宋盼儿把上午派人去看顾瑾之的生祠之事,说给了顾延臻听。
顾瑾之一听有十二座,几乎是一个庄子一座,忍不住笑道:“这跟土神庙似的。观音庙也没这样的…”
宋盼儿瞪他。
顾延臻还想说调侃几句,被她一瞪,就笑着转移了话题。
话题自然少不得老爷子那封信。
怎么办,成了难解之题。
“依我说,我带着煊哥儿和?哥儿回去一趟,既全了老爷子的心,又给二哥家添了热闹。你和瑾姐儿留在延陵府过年,家里的事也得有个人撑着。”顾延臻道。
宋盼儿蹙眉:“煊哥儿那么小,身体又弱,你带着他,我哪里放心?我是一刻也不敢让他离了我的眼。”
她舍不得儿子。
讨论了半下午,还是没有结论。
索性就丢开了,明日再说。
夫妻俩都在思量对策。
到了冬月十五,又来了一封信,依旧是老爷子叫人快马送来。
信的内容和上封信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把“瑾姐儿”三个字点明了出来。
宋盼儿放佛一下子开了窍:“大伯是想爹爹回去,爹爹则是想瑾姐儿回去!京城定是有人生了病!”
顾延臻把事情的前后仔细想一遍,觉得宋盼儿的话非常合理。
“…我大嫂生病的时候,赵道长去了京城,我大嫂就说,是个贵人病了!”宋盼儿又低声道,“赵道长那份修为,素来不理凡尘琐事,什么贵人能请动他,你仔细想!”
顾延臻果然仔细想起来…
然后,夫妻俩对视,露出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表情。
回京,就成了定局,而且是越快越好。

第064节辞别

老爷子来信一催再催,作为儿子、儿媳妇,再违背老人的意愿不肯北上,就有些不孝了。
况且老爷子又不是害他们。
可阖家北上,延陵府这边的宅子怎么办?
满家子内外院,数百的下人,没有管制的人怎么行?
倘或是顾延臻一家人是搬回京城,这些下人卖了也可,遣散到庄子上也可,倒也不烦心。
可他们只是去探亲,最多半年之后就要回来。
或卖了,或遣了,回来又上哪里去买这些用惯了的?
宋盼儿和顾延臻的意思一样,家里的下人一个也不想散。
“让宋妈妈和海棠管着…”顾延臻给宋盼儿出主意,“往常不是她们总协助你?”
他只念书,内外院的事、田地上的事、铺子里的事,一概不与他相干,他自然不知道这中间的难处。
宋盼儿却是很清楚。
她摇头:“你瞧着宋妈妈和海棠厉害,那是背后有我撑腰呢。我坐纛旗儿,她们两个办事,还总有些闲言碎语的。要是我不在家,她们又都不是主子,那些刁钻的哪里服她们管束?”
需得有个主子坐镇。
顾延臻就想到了洪莲。
“不如把洪姨娘接回来,暂时先管着家里的事…”顾延臻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