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驸马就想起昨日的事,唇角不由有笑。
他看得出顾瑾之在维护秦申四。
偏偏今日秦申四自己坦白了。
秦申四倒真是个老实过人的。
“她先是赞了秦申四一通,说他用剂稳妥,不求快速疗效,不记名利。”姜驸马笑了起来,“我倒是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态能如何宽和厚道。而后她又说,公主乃是肝火太盛而魂不得入舍,以至于失眠,然后就说用龙胆泻肝汤做副药…”
听的明慧公主微愣。
“秦申四明明是看错了病由,用错了药剂,顾家七小姐还是能说出一通道理来维护他。”姜驸马道,“都说同行是冤家,谁不是踩着同行往上爬?顾家七小姐行事,当时我也惊讶不已。”
“品格好,都是顾老爷子教养有方!”明慧公主笑道,“这世间不乏医术超群者,却难得品德高尚者。这位顾七小姐,我很喜欢。你派人请她到我这里坐坐…”
姜驸马笑着说好。
“…她母亲宋氏,听闻也是个性格直爽的女子,也请了她来。”明慧公主喊了姜驸马,道,“能生出那样的女儿,宋氏只怕也是个品格出众,请来我瞧瞧。”
她在延陵府身份高贵,难保别人和她来往不是图点什么,所以明慧公主关门谢客。
其实她从前也爱热闹,喜欢有人总在身边凑趣。
姜驸马笑了笑,让人去请顾家母女。

第029节做客

姜家派人来请顾瑾之母女,把宋盼儿高兴坏了。
她亲自去顾瑾之的院子,翻箱倒柜替她寻衣裳。
还要帮她梳头。
顾瑾之哭笑不得:“娘,明慧公主特别的和蔼,不讲究衣着。”
“胡说八道!”宋盼儿瞪她,把她按到小杌子上坐了,“衣着、妆容得体,是对公主的敬重。讲究不讲究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顾瑾之就无奈做着,任由母亲帮她弄。
宋盼儿亲自动手,把顾瑾之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晾在一旁,大家都只能帮着递点东西。
祝妈妈也不知道这是要干嘛去,就趁着空隙悄悄问跟着宋盼儿来的大丫鬟海棠:“三夫人和七小姐这是去哪里?”
海棠眉梢也带着喜悦,悄声回道:“明慧公主请三夫人和七小姐去做客。”
祝妈妈了然,微微笑起来。
在京城的时候,顾家也有王公贵族常有来往,应说公主请,不该这样兴奋。
只是来延陵的时间久了,这样的人情来往都淡了。明慧公主身份又特殊,宋盼儿是有心攀上她,替女儿谋个前途,这才如此重视。
装扮了一番,顾瑾之头上戴了两朵珠花,还坠了南珠耳坠儿,映衬得雪白肤色盈盈。
祝妈妈和众人都说好看,顾瑾之无可奈何。
她只觉得繁琐,却也没有抗议。
宋盼儿自己回屋,换了件银红色折纸海棠褙子,月白色八宝奔兔百褶裙,又梳了圆髻,插了两支赤金镶碧玺石的簪子,坠了细长的丁香耳坠儿,摇曳生辉。
她今年刚刚满三十,身体肌肤都保养得当,正是女人如花秾艳的年纪,美艳照人。
宋妈妈和几个大丫鬟都纷纷夸好看。
顾瑾之也连声说好看。
宋盼儿就高兴笑起来。
她携着顾瑾之的手,宋妈妈跟着,一同出了院门。门口早有婆子备好了青帏小油车,套了驯骡。
上了车,一路到了垂花门口,换了竹轮华盖马车,往青果巷的公主住处去。
在大门口下车的时候,遇到了前来复诊的秦申四。
他看到顾瑾之,连连给她作揖,把宋盼儿都吓住了,心道这是谁,跟一个十来岁的娃娃行这样的礼数?
顾瑾之也觉受不起,一连福身三次,算是还回他的礼。
陈妈妈迎了出来,看到顾瑾之和宋盼儿,笑着请她们进去,秦申四就跟在了后面。
顾瑾之低声告诉宋盼儿:“那是秦太医,先帝御赐给公主的御医,京城太医院的秦提点,就是他的胞兄。”
宋盼儿有点吃惊。
秦微四能做到太医院提点,本事应该了得的,怎么他的胞弟秦申四有些胆小畏缩?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公主住的院子。
公主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他们进来,脸上就有了笑容。
宋盼儿和顾瑾之给公主行了礼。
“快免礼!”明慧公主声音温醇,然后让她们母女坐了,又吩咐人给秦太医端了把太师椅来坐。
她的目光在宋盼儿身上打转,然后满意点点头。
宋盼儿今日的装扮的确隆重又不浮华,让明慧公主感觉到了她的重视。不管是谁,被人敬重总是高兴的。
公主就觉得宋盼儿懂事,不似坊间传言那么粗俗。在京城的时候,宋盼儿不准顾延臻纳妾,通房怀了孩子还非要把通房卖出去,被人诟病了很久。
明慧公主也觉得那时候宋盼儿做事没有头脑,冲动鲁莽,心里对她印象不太好。
可她也没见过宋盼儿真人,是因为顾瑾之,才想着会会她。
如今一瞧,大为改观。
“你们家老爷子可好?”明慧公主开口笑着问道,“我在京的时候,总是找他看病。人好,医术好。如今听闻他闭门不接诊,也不好贸然打搅。”
“好着呢,多谢公主记挂。”宋盼儿笑道,“身体健朗,有瑾姐儿陪着,教教孩子念书,心情也好。只是不能来给公主请安,我给您赔个不是!”
不等明慧公主开口拦着,她就连连起身,给明慧公主福了三福。
这份爽快劲,倒是跟人说的一样。
明慧公主就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看着秦申四拘谨坐到一旁,明慧公主对宋盼儿和顾瑾之:“你们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她到了偏厅,让秦申四复诊。
她的肝火已经褪了大半,失眠之证不复,再吃些养血宁心剂,调理亏虚的身子,就无碍了。
秦申四把这些话告诉了明慧公主。
明慧公主点点头:“你先回去吧,后日再来。”
秦申四起身,恭敬道是。
明慧公主就又回了内室和顾瑾之母女说话。
顾瑾之不多言,沉默听着,问到她的时候才答一句。她神色平和,倒也不是拘谨,就是寡语。
这对母女,一个巧言善辩,一个惜言如金,性格迥然。
明慧公主就觉得很有趣。
她原本不打算留宋盼儿母女吃饭的。她还在吃药,饭桌上要清淡,怕让宋盼儿和顾瑾之觉得不舒服。可见宋盼儿活泼开朗,说话又对明慧公主的脾气,就留了她们吃饭。
吃饭的时候,明慧公主问顾瑾之,她的病症还要吃多少剂药才能痊愈。
顾瑾之道:“左不过五六剂,多了反而不好。”
秦申四给她开的是五剂。
明慧公主听顾瑾之也这样说,心就放了下来。
吃了饭,宋盼儿母女俩回了马原巷。
没过两天,明慧公主府里送了一碟牛乳菱粉糕来,是新鲜的菱角现做的,顾瑾之和顾煊之都特别爱吃。
宋盼儿就叫管事也去庄子上弄些菱角回来,他们自己也做些。
第二天,她亲自去给明慧公主道谢。
一来二往,延陵府的人渐渐知道宋盼儿和明慧公主交好。延陵地方小,一点吹风草动都满城皆知。
顾瑾之跟着祖父念书,再也没去过公主那边。
公主倒是念叨了她几回。
到了六月初八,秦申四给祖父递了帖子,想见见祖父。
祖父拿着帖子,没有向往常一样丢在一边,而是沉吟了一会儿,回了贴了,初九请秦申四到家里来。
顾瑾之看着奇怪,问他:“您以前和秦太医有交情吗?”
“这倒没有。”顾老爷子道,“秦梅卿老实,医术也好。我来延陵府这些年,他从来没上门打搅,不是个爱钻营的。这次要见我,只怕事出有因。他若是要我帮忙,不棘手的话就帮帮他。”
老爷子喜欢老实、不花哨的人,在太医院的时候就对秦申四印象很好。
“他家里有些藏书,不知道他带到延陵来没有…”老爷子又不经意提了提。
顾瑾之就笑起来:感情还惦记着人家的珍藏啊?

第030节阴谋

到了六月初九,昨夕竟是一夜风雨,庭院的深红浓绿一片狼藉。
宋盼儿早早起来,吩咐下人把院子打扫干净,特别是老爷子的院子,他最不喜欢脏乱。
到了顾瑾之起床的时候,院子里的断枝残红已被扫去,幽径干净。铺着的雨花石小道被洗刷干净,泛出轻盈的光,葱郁树木被雨水浸润得越发翠碧。
顾瑾之去了母亲那边请安,顺便吃早饭。
尚未进院门,就听到了女人抽噎之声,好不可怜。
顾瑾之预感定是洪姨娘无疑,只是不知她又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是父亲顾延臻的声音。
“请什么大夫?瑾姐儿不会瞧吗?”这是母亲宋盼儿的声音,隐含着低微咆哮。听在顾瑾之耳朵里,只感觉母亲声音那道闸口被她自己死死关着,倘若放开了闸门,便是雷霆暴怒。
顾瑾之脚步就慢了几分,考虑要不要先溜回去,等他们吵完了再来。
“…上次也是呕吐,吃了七小姐开的药就好了。我原是怕打扰了夫人,没敢劳动您请大夫,又照上次药方抓了药,吃了半月有余,仍是不得见效。”洪姨娘的声音哽咽里带着三分颤意。
她很害怕惹恼了宋盼儿,却又不得不说。
哪怕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病,隔了一两个月再发,可能会因为气候不同,病因可能不同,那么治疗的药物就不应该相同。
庶弟顾琇之上次呕吐,是寒邪在表,胃气上逆所致。
而这次呢?
洪姨娘居然害怕宋盼儿,不敢说请大夫的话,给顾琇之吃上次的药。她是太过于愚蠢,还是…
顾瑾之对心里转了转,她对洪姨娘突然有了新的评判。
外头只有几个小丫鬟和粗使的婆子,她准备往回走,正屋银红毡帘一撩,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芍药走了出来,迎面遇着了顾瑾之,就给她行礼,道了声:“七小姐。”
芍药声音脆脆的,顾瑾之明显感到内室的声音静了一下。
估计是听到了芍药的声音。
她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立夏之后,母亲把东次间门上的银红帘栊就换成了淡绿色撒花软帘,有种沁人心脾的凉意。
顾瑾之却是真的感觉有点凉。
站在门口的丫鬟海棠连忙替顾瑾之撩起了帘子。
东次间里,母亲和父亲坐在罗汉床上吃早膳,碗碟摆满了玻璃小几,热腾腾的蟹黄包芬芳四溢。
顾瑾之不经意摸了下胃口。
她饿了…
父亲顾延臻脸上带怒且焦急,正要起身,丫鬟半蹲着给他穿鞋;母亲只是一脸愤然,没有担忧。
洪莲跪在地上,鬓角凌乱,衣衫旧又皱,单薄肩头,那么令人潸然。
宋盼儿看着她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搁在小几上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
父亲顾延臻已经穿好了鞋,看到顾瑾之也没说什么,狠狠甩起了东次间的软帘,阔步往外走去。
宋盼儿就气得喘息都粗了几分。
洪莲仍在瑟瑟跪着,没有宋盼儿的吩咐她不敢动。
“还不快跟了去?”宋盼儿一掌拍在小几上,厉声对洪莲道,“要是琇哥儿有什么事,你也别有指望!”
洪莲咬了咬唇,给宋盼儿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追着顾延臻出去了。
海棠见宋盼儿盛怒,也没有请示,悄悄跟着洪莲去看情况。
宋盼儿手边放了一只雕漆填金的茶盏,她想随手摔倒地上,来发泄情绪。抬眸却看到了顾瑾之,她那只举起来的手,又缓缓放下来。
宋盼儿再怎么脾气暴躁,也怕给女儿做了坏榜样。
顾瑾之上前,帮她摔了那只茶盏。
碎瓷声中,顾瑾之笑着对宋盼儿说:“娘,您不用忍着,想摔什么就摔什么!这里一切都是您的。”
宋盼儿一愣,继而失笑。
这一笑,怒气就减了大半。
“娘,刚刚是怎么了?洪姨娘又惹事了?”顾瑾之坐到母亲身边,问她。她刚刚在外头已经把事情听了个大概,此刻只是想让宋盼儿跟她诉说诉说心里的委屈,才如此问的。
女人发牢骚,是一种很好的排解压力方式。
硬憋着反而容易生病。
宋盼儿听到顾瑾之说“洪姨娘又惹事了”,就噗嗤一声笑:原来女儿知道洪莲总是不安好心。
这就对了宋盼儿的脾气。
她把顾琇之生病之事,一一说给了顾瑾之听,然后又愤怒起来:“…说什么吃了你上次开的药,呕吐才不见好。如今越发不好,早起昏厥了过去。”然后又道,“她自己都说,吃了半个月有余都不见效。既是如此,何不早来跟我说?那孩子自幼就虚弱,我会瞧着他病了半个月不给他请大夫?她狠心起来,连儿子都能糟蹋,什么东西!”
宋盼儿认为是洪莲用自己的儿子作饵,来陷害宋盼儿的。
偏偏顾延臻没看出来,心急如焚去了洪莲母子那边,这让宋盼儿既恼怒又心寒。
顾瑾之对此事的态度也所有保留。
前世她有个儿子,还收养了一个女儿,虽然工作忙却是百般疼爱他们。作为母亲,儿子比命重要;可是朱仲钧利用儿子,丝毫不手软,有次差点让儿子丧命。
虽说虎毒不食子,可有些人狠起来,为了利益和前途,连畜生都不如。
顾瑾之对洪莲不太了解,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可是她知道,这世间还有跟朱仲钧一样狠毒的人,所以宋盼儿的猜测,她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听着。
宋盼儿自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顾瑾之没有接话,只是静静握住了母亲的手。
说着话儿,海棠就折了回来。
她见宋盼儿脸色缓和了大半,上前低声道:“夫人,三爷抱着八少爷,去了老太爷那边,洪姨娘跟着去了。”
宋盼儿就冷哼一声,牵了顾瑾之的手:“走,咱们也看看去!咱们要是不在场,洪莲还不知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第031节生气

宋盼儿牵着顾瑾之的手,也往老爷子的院子去了。
她们娘俩赶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在给顾琇之针灸。
宋盼儿和顾瑾之就脚步轻轻走出了,屏息站在一旁看着。
片刻,孩子慢悠悠醒来,看着老爷子,目光缩了一下;然后看到了父亲顾延臻,又撇开了目光;最后,看到了洪莲,低低喊了声姨娘。
那声音满是委屈。
洪姨娘眼泪就那么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
她捂住了嘴,呜呜哭起来。
宋盼儿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吓得后退了半步。
顾延臻看宋盼儿的目光,就多了几分疏离。
宋盼儿的手就紧紧攥了起来,额上青筋暴突。
顾瑾之就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宋盼儿才慢慢放松下来。
屋子里安静无声。
“爹,琇哥儿怎样了?”顾延臻见顾琇之醒来,才敢开口问老爷子。
老爷子给顾琇之号脉,没有回答顾延臻的话。
顾延臻脸上讪讪的,不敢再开口了。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吃过药?”半晌,老爷子倏然问。
洪莲抽噎了一下,忙上前半步回禀:“是,吃了七小姐前些日子开的药…”然后她怕耽误病情,又补充道,“前些日子,琇哥儿也这样。”
老爷子就望向顾瑾之。
“他前些日子是胃气失和,气逆于上,乃是脾胃湿热证。”顾瑾之忙回答,“我给他用了保和散气剂。而后他复发,就没有找我瞧着,洪姨娘擅自做主,又给他用了那药。”
老爷子的脸色变得不好看。
他没有看洪姨娘,而是怒视顾延臻:“不通医理,还敢擅自用药?既是如此,要大夫做什么?抱回去,让她再给治!”
他最反感这样的人,不尊重大夫,以为自己也能治病,直到快要死了才来给大夫添麻烦!
早些来,病也好治,偏偏自以为是。
大夫只是治病的,不是救命的!
顾琇之小时候也调皮。五六岁的时候,带着小厮跑到祖父的院子玩。祖父那时候也不介意他,就任由他满屋子逛。
结果,他打碎了祖父搁在什锦隔子上的一方砚台。
那是一方古砚,价值连城,是祖母陪嫁时的压箱底。祖父既喜欢那砚台,又是祖母遗物,一直搁在什锦隔子最上面,时常拿来把玩。
被顾琇之就那么摔碎了。
祖父按住他,狠狠在屁股上打了七八下,仍是不解气。
打那以后,祖父就不喜欢顾琇之。
“老太爷,是我无知,是我罪该万死!求求您救救孩子,他到底是您的孙儿!”洪莲一听祖父让把孩子抱回来,吓得大哭,跪在老爷子的面前,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摆。
老爷子甩开她,冷哼一声,对顾延臻道:“还不把这个女人拖出去!这个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个时候,怎么能火上浇油?
顾延臻忙给一旁的丫鬟使眼色,让把洪莲先扶出去。
看到洪莲哭,顾琇之也哭,声音虚弱着喊姨娘。
顾延臻头就大了。
他只得求饶般给宋盼儿和顾瑾之使眼色,让她们帮着劝劝老爷子。顾琇之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洪莲已经被拖了出去,又是在老爷子跟前,宋盼儿也不敢放肆,就低声对老爷子道:“爹,原是咱们不对。琇哥儿的病,还要劳烦您了。”
“一事不烦二主。”老爷子对宋盼儿的态度就缓和了些,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道,“那孩子原是瑾姐儿先瞧的,还让瑾姐儿治吧。”
宋盼儿心里不由窃喜。
顾延臻则大惊,也不顾老爷子的反感,恳切道:“爹,下次遇着不那么凶险的病,再给瑾姐儿治!琇哥儿已是生命垂危,求您慈悲,救救孩子!”
老爷子从他话里听出了几分话音。
难道他以为把顾琇之给顾瑾之治,是见死不救?
他不知道顾瑾之治好了三起难症吗?
老爷子看顾延臻,就多了份不悦。
他狠狠瞪了顾延臻一眼,甩手进了内室。
顾延臻还想追上去,顾瑾之拉住了他的袖子,道:“爹,祖父已经是不问诊的,您别叫祖父为难。琇哥儿的病,我能治好。”
老爷子不问诊?
那怎么还帮你治好了大舅母和胡婕?
顾延臻心里又急又恼,话就脱口而出:“你个小孩子,能治什么病啊?琇哥儿虽然是姨娘生的,也是你弟弟啊瑾姐儿!你不能耽误他。”
这几句话,就把宋盼儿的怒火闸口都炸开了。
她的脸因为暴怒而一下子通红,眼睛都红了:“顾延臻,你说瑾姐儿耽误了琇哥儿?你那意思,不是洪姨娘乱给琇哥儿吃药,反而是瑾姐儿开的方子不对?”
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逼问着。
顾延臻被她吓了一跳,不由后退几步。
顾琇之还躺在罗汉床上,发出一声低若的痛苦呻|吟。
这一声呻|吟,让顾延臻心里对宋盼儿的惧怕减轻了三分。他迎着宋盼儿的怒火,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妄加猜测!焉知琇哥儿这病,不是当初胡乱吃药留下的病根?瑾姐儿再聪明,也是没出过世。当初爹爹从医,也有失手的时候,我又不是怪瑾姐儿!只是琇哥儿已经这般,她就算不帮忙,也不要捣乱啊!”
生气的时候,往往捡最恶毒的话说。
顾瑾之心里明白,可还是感觉心底被什么刺痛了一下,有点闷闷的疼。
她没有在说什么,安静站在那里。
宋盼儿大口大口喘气,一时间气得不知道该捡哪一句来还击。
内室的房门倏然推开,老爷子脸色清冷站在门口,看着争吵得红了眼的儿子和儿媳妇,声音冷然道:“都滚出去!把那个孽畜也抱出去,以后不准踏入我这院子,脏了我的地方!”
然后又对顾瑾之道,“进来念书!”
“爹!”顾延臻大惊,他不知道老爷子维护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顾瑾之就跟着祖父进了内室。
房门哐当一声关了。
“爹,求您了。”顾延臻对着紧关的门下跪。
宋盼儿先是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恨不能再上去踩顾延臻几脚。
顾琇之精神不济,快要昏厥了。
宋盼儿冷笑对顾延臻道:“还跪着干嘛?不去另外请大夫吗?回头琇哥儿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是你耽误的!”
说吧,她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延臻看着内室紧闭的房门,再想起老爷子平素的为人,就知道那扇门他敲不开了,于是抱起顾琇之,赶紧往外跑。
他要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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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节实在

大家散去之后,祖父的院子静悄悄的。
丫鬟端了早膳来。
顾瑾之和祖父吃了早膳,便开始念书。
她在背诵《孟子》。往常背的特别流利,今日却错了好几处,她心不在焉。
老爷子用戒尺狠狠敲她的书案,声音严厉:“用点心!再错一处,就打十下手板。”
顾瑾之就整了整精神,背了两段,又走神了。
“站起来!”老爷子的戒尺又落在书案上,“把手伸出来。”
顾瑾之小手单薄嫩白,戒尺打上去噼啪作响。
打了五下,手掌就红了一片,老爷子其实没怎么用力打,只是她的手太嫩。眼瞧着就红了,老爷子心里就不忍,板着脸说:“还有五下先记着,再错了一并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