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老夫人不敢讲,可是她心中的怒意越积越盛,甚至薛贵妃娘娘怀上龙种都无法消灭她的怨气。
她希望她的瑗姐儿能一生平顺和美。瑗姐儿这样努力,这样小心,又这样谨慎,而且天生的聪慧,在老夫人眼里,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及她,老天爷应该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这是瑗姐儿应得的。
谁都不能踩着她的瑗姐儿往上爬,哪怕是为家族固宠的薛贵妃娘娘!
“等贵妃娘娘怀了龙种,将来富贵显达,我们都要仰仗贵妃娘娘恩泽,一个堂妹是不足微惜的,你做得不错。”老夫人不敢说皇上,还是敢在世子夫人面前抱怨薛贵妃娘娘的。
口吻之酸,语气之重,令东瑗和世子夫人心中各自一跳。
东瑗眼睛有些酸。她从未想过,老夫人疼爱她,到了如此地步。因为怜惜她,老夫人连贵妃娘娘都要刻薄几句。为了这份爱,再多的委屈东瑗亦能忍受。可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出阁,未来又是一片迷茫,而这份爱,也要疏远了。
想着这些,她紧紧攥住老夫人的手,低声叫了祖母。
世子夫人则心中震撼,老夫人真的把瑗姐儿看得很重。为了瑗姐儿,老夫人心里对贵妃娘娘生了怨怼。有些话,世子夫人不能在藏着掖着了。她要替她的女儿——薛贵妃娘娘辩驳几句。
刚要开口,薛东瑗已道:“祖母,皇上没有把我怎样。我还是处子之身…我真的只是受了风寒。”
听到老夫人对贵妃娘娘的那些怨言,加上自己这副模样,东瑗猜想老夫人误会了。
听到这话,老夫人眼眸迸出惊喜,反手紧紧握住东瑗的手:“瑗姐儿,这是真的?”
“是真的!”东瑗连忙点头,把在小院里如何推开皇上,如何磕头求饶,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夫人,又道,“祖母,今日是祖父生辰,我们来替祖父祈福,我遇着皇上的事不应该告诉您,让您担心的。”
世子夫人就抬眸望着东瑗。
东瑗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皇上说了句话,我心里害怕。既怕大伯母拿不定主意,也怕瞒着不说给薛家惹事,才冒昧把这件事告诉您的…”
原来是皇上说了什么,薛东瑗觉得世子夫人不能处理,只得告诉老夫人。
世子夫人这才释然。她就只得自己没有看错,薛东瑗不是为了图一时痛快就得罪人的女子。东瑗明知老夫人会替她撑腰而怪罪世子夫人,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原来是有更大的事。
世子夫人不由竖起耳朵听着。她也怕更大的事。老夫人已经恼了,要是还有更加为难的事,只怕老夫人心中对她和贵妃娘娘都会记恨上的。
老夫人年纪越大,早已不顾忌宠爱平等,她偏袒东瑗越来越没有避讳了。
“祖母,皇上说:他今日怎么把我送出去的,他日就怎样把我接回来!”东瑗缓慢说道。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不由变色。
这样的话,瑗姐儿出嫁还有什么意义?
他日到底是哪一日?
皇上还要不要瑗姐儿安生?
老夫人一掌拍在床畔上,怒喝道:“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手上的青筋都突出来。
世子夫人望着老夫人的怒气,一向机敏的她此刻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皇上这个意思,只要稍微透露一点,身为御前侍卫的盛家三爷就会明白。盛家三爷明白了,盛家世子爷对薛东瑗,只怕要敬而远之。
弄了这么多周折,让薛东瑗嫁入盛家,只会让她陷入一个冰凉、疏离,没有真情的深宅。
丈夫不会要她,婆婆不会喜欢她,小姑子和妯娌不会同她亲近。
皇上封她为郡主,是想着这等情况下,无人敢欺负薛东瑗。可是生在皇家的皇帝不明白,普通人不仅仅害怕有人欺负,更加害怕无人疼爱!
而无爱的折磨,比被欺负更加难捱。
“祖母,自从姻亲是合二姓之好,两族同声共气,互帮互助。我嫁入盛家,只怕不会带来盛、薛两族的和睦,只怕将来有一日,还要连累两族成仇。倘若薛家有事,盛家因恨我而落井下石,打击薛府以泄私愤…”薛东瑗理智又冷静,说给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听,“祖母,您替我想个法子,我不想成为薛家的罪人!”
老夫人听着这话,万箭钻心般的疼,紧紧将薛东瑗搂在怀里,眼眸已湿了:“日子就像蚌壳里的石子,合着血泪打磨,才能得到珍珠。瑗姐儿,年轻时把苦都受了,你将来会有好日子的!”
老夫人是告诉她,先苦后甜,只要努力,逆境里亦能步步生花。
东瑗扑在老夫人怀里,禁不住眼泪簌簌。
她并不是对未来有多么绝望。日子是一步步过出来的,她明白这个道理,绝境处总能逢生。她只是被老夫人这些话触动心弦而已。
世子夫人瞧着东瑗和老夫人,一时间既感触又愧疚,望着东瑗那谲艳的脸庞,世子夫人倏然觉得:上天给薛东瑗美貌,原来是对她的惩罚,并不是对她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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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厢房那边,盛家世子爷和盛家三爷已经安顿好行礼,过来陪盛夫人吃饭。
盛夫人坐首位,世子爷盛修颐居于盛夫人之下,三爷盛修沐挨着世子爷,而后是二奶奶葛氏、三小姐盛修琪、表小姐秦奕、孙大小姐盛乐芸、孙二小姐盛乐蕙。
世子爷向来沉默寡言,三爷心中有事,也不多语,吃饭时显得沉闷。
吃了斋饭,世子爷和三爷送了盛夫人等人回厢房,就去了西南厢房歇息。
孙大小姐盛乐芸低声说了句什么,二小姐盛乐蕙就啊呀一声惊呼:“真的吗?姐姐你没有瞧差?”
盛夫人笑盈盈问盛乐芸和盛乐蕙:“你们小姊妹俩说什么呢?”
盛乐芸忙给妹妹使眼色,叫她不要说,自己脸上讪笑;盛乐蕙也跟着讪讪笑。
两个小鬼这样挤眉弄眼,把大人都逗乐了。
二奶奶葛氏就笑道:“什么好事还藏着掖着?”
盛修琪和表小姐秦奕都含笑望着盛乐芸和盛乐蕙这对小姊妹。
七岁的盛乐蕙天性开朗,心里藏不住话,虽然姐姐不停给她使眼色,她仍是笑呵呵道:“姐姐说,薛家那个叫晚儿姑娘的,她腰际坠的玉葫芦坠儿,是大伯父的!”
听到这话,大人们皆是脸色一沉。
唯有盛夫人表情变化不明显,依旧慈祥和善,把两个孙女叫到跟前,柔声笑道:“这个世上,模样相似的东西很常见,薛家晚儿姑娘有个玉葫芦坠儿跟大伯父的一样,可不能说那就是大伯父的。男女不能私相授受,你们这样说,晚儿姑娘清誉不保,会惹大祸的,知道吗?”
盛乐芸忙点头,说她知道了:“祖母,我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盛乐蕙就有些无趣的撇撇嘴。
晚上盛夫人带着大孙女盛乐芸住,等众人都退下去,盛夫人悄声问盛乐芸:“芸姐儿,你一向是个稳重的孩子,怎么说晚儿姑娘的玉葫芦坠儿,是你爹爹的东西?”
虽然表面上让孩子们不要瞎说,盛夫人心中却信了。盛修颐的长女盛乐芸才九岁,却是跟盛修颐一样,自小的老成稳重,她不会无凭无据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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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节玉葫芦(2)
盛乐芸正自懊恼说错了话,不该在堂妹面前多言,被堂妹囔了出来,又被祖母说了含蓄说了一顿,怪没意思的。见祖母又问,她心中已经有了警惕,笑道:“祖母,不过是瞧着模样相似。我以后再也不多嘴多舌了。”
盛夫人知她误会,就笑盈盈把她搂住怀里,道:“祖母没有怪罪芸姐儿,不过是想弄清个缘由。就咱们两个人,说些私话不妨事的。你说给祖母听听缘故:你是如何看得出薛家晚儿姑娘身上的坠儿,是你爹爹之物的?”
到底是九岁的小姑娘,再谨慎小心也是有限,天性使然的好奇和探究欲,令她有几分天真烂漫。
她看着祖母殷切的目光,心头微热,话就不再隐藏着,道:“去岁十月底,我带着钰哥儿在陶姨娘处玩耍,就见陶妈妈从外头捧了个做工精细檀木匣子进来,里面装着个通体透明的青绿色玉葫芦坠儿,说‘姨娘要的玉葫芦,多宝斋的人连夜赶工做出来。’
钰哥儿问是不是给他配那件紫罗色直裰用的,陶姨娘就笑着说,是给爹爹冬月初一生辰的礼物。钰哥儿吵着要瞧,我也在一旁瞧了一回。第二日去我姨娘那里,她正在做穗子,樱红的盘螭穗子活灵活现的。
我瞧着有趣,问姨娘给谁的穗子,这样费工夫?姨娘说,她和陶姨娘准备给爹爹送件生辰礼。又说是陶姨娘的意思,照南边的规矩,男子逢二十八生辰,需一个玉葫芦坠儿挂着,配上鲜红的穗子,寓意多福平顺,官运亨通。爹爹去年冬月初一正好是二十八岁整…”
陶姨娘是盛修颐的庶子盛乐钰的生母。
自从陈氏暴毙,盛修颐房里的事,大部分都是陶姨娘管着。
陶姨娘原本是盛家二少奶奶葛氏的姨母庶妹。虽是小户人家的庶女,却生的伶俐乖巧,行事大方得体,比起那些大户闺秀还要强几分。又会在盛夫人面前殷勤讨巧,盛夫人很喜欢她。
陶姨娘生了庶子盛乐钰,为盛家添了男丁,算是对盛家大功一件。因为盛家一直人丁不旺。
盛家二少爷房里三位姨娘,一直无出;二奶奶生了嫡女盛乐蕙以后,也一直不见动静;三少爷尚未娶亲。孙儿对于人口稀薄的盛家而已,特别珍贵。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盛夫人都一样的疼爱。
因为陶姨娘生了庶子,又是极有见识的,盛夫人原打算今年开春做主,抬了她为盛修颐的继室。可去年腊月就遇到与薛家结亲之事,后又定了盛修颐娶薛氏女,抬贵妾为继室的念头只得作罢。
盛乐芸口中的“我姨娘”,是她的生母邵氏,闺名叫紫檀,是盛修颐从小贴身服侍的丫鬟。原配陈氏进门后,让邵氏做了通房,生了盛乐芸后,就抬了姨娘。
邵氏服侍盛修颐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在府里年月又久,性子温顺敦厚,从来不惹是生非,盛夫人也喜欢她。
因为盛夫人喜欢盛修颐房中的这两位姨娘,从来不拘着孩子们跟这两位姨娘来往。
盛乐芸更是人前人后不喊邵姨娘的姓,只称呼“我姨娘”。
听着这么个缘故,盛夫人也想了起来,她去年的时候的确记得盛修颐腰封上坠着个玉葫芦坠儿,很是好看,还问他哪里得来的。盛修颐当时只是笑了笑,说别人给的,就没有细说。
盛夫人还以为很隐晦,不能说。不过是个顽意儿,盛夫人也没深究。
后来也一直见他戴在身边的。
再后来,就是腊月中旬,盛夫人嫁在安徽安庆府的大姐突然殁了,盛修颐去吊丧。回来时遇着大风雪,原打算除夕夜赶到家的,结果拖延到正月初八才到家。到家第二天就被赐婚,所以盛夫人记得很清楚这个日子。
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戴过。
盛夫人以为是不喜欢了,就搁置不要的。
如今听盛乐芸的口气,倒好像是送人了…
“芸姐儿,你瞧得真切吗?薛府那位晚儿姑娘身上的玉葫芦,就是你两位姨娘送你爹爹的?”盛夫人心中一滞,眼神严肃望着盛乐芸。
盛乐芸肯定的颔首:“我姨娘做的穗子,正面瞧着是盘螭,倘若反过来,又是个蝙蝠模样,是她自己捉摸出来的,旁人都不会。薛府晚儿姑娘腰封上的那个坠儿,我仔细瞧了三遍,的确姨娘们送爹爹的无疑。”
盛夫人的眉头不免蹙了蹙。
“…陶姨娘问爹爹,那个玉葫芦坠儿哪里去了,爹爹说丢了。陶姨娘不信,跟我姨娘抱怨说,爹爹把她们做的东西不放在心上,定是随手赏了哪个小厮。当时我和钰哥儿就在一旁,都听到了。”盛乐芸怕祖母不相信,又补充道。
盛夫人沉吟一瞬,笑道:“芸姐儿,这事你不要再和旁人说起,只你和祖母知晓,连陶姨娘和你姨娘都不要告诉。”
盛乐芸连忙点头道:“把姨娘们送的生辰礼物给了旁人,姨娘们心里不痛快,要埋怨爹爹的。晚儿姑娘又不是咱们家的人,爹爹不应该把私自送贴身的东西给她。祖母,芸姐儿明白,说出去对爹爹和晚儿姑娘都不好,将来母亲进门了,也不高兴的。芸姐儿只跟您说。倘若旁人再问,我就说看差了。”
盛夫人见她如此懂事,欣慰颔首:“对对芸姐儿是最乖的孩子”
说的盛乐芸脸颊羞赧。
第二日卯正一刻,盛夫人才起来。
却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叫了贴身的康妈妈去瞧。康妈妈出去看了看,笑道:“是薛府的人在准备下山。说师傅们说,薛老夫人领着薛家众人寅初就起来拜了菩萨,上了功德,现在已起身回程,快到寺门口。”
盛夫人微讶:“怎么走得这样急?”
康妈妈就抿唇笑道:“咱们家娘娘又怀了龙种,薛老夫人听了,心中不自在,庙里也住不踏实吧?”
盛夫人淡淡笑了笑,却眉头微蹙。薛老夫人可不是这等沉不住气的,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这样急匆匆下山。
正想说,世子爷盛修颐过来请安,向盛夫人道:“寅正三弟就下山去了,让我跟娘说声,他不来辞行,免得打扰娘。”
盛夫人没有怪罪,说了句差事要紧,又对盛修颐道:“薛府的人正在下山,你去辞辞吧。”
“辞过了。”盛修颐平淡说道,“薛家说走得急,不敢打搅我们休息,只跟我们家管事说了声辞别。”
盛夫人就转颐望着大儿子,让康妈妈先出去,她和世子爷有话说。
康妈妈领着大小姐盛乐芸给世子爷行了礼,就先去了饭厅的厢房吃饭,屋里只留下盛夫人和盛修颐。
“你知道不知道,薛府的人为何走得如此匆忙?”盛夫人问盛修颐道,目光里带了三分探究。
盛修颐就想起昨晚那故意在他面前下山的元昌帝,和丢在银杏树下的岫岩玉玉佩,心中隐约明白。可他房里的事,不想让母亲跟着操心;朝中之事,也不想母亲忧愁,就道:“薛家的人原本就是定了今日下山的。听闻山里夜风大,他们家来的女眷多,好几个染了风寒,才提早几个时辰下山。”
盛修颐不由想起昨晚遇到的元昌帝等人。
倘若不是故意,元昌帝身边的二品带刀侍卫早就告诉了元昌帝,盛修颐在此处,元昌帝大可以避开盛氏兄弟。可是他依旧当着盛修颐的面,从小径下山;还有薛东瑗的玉佩,倘若不是故意让盛家知晓,他不会让盛三爷看到他画的图,也不会让盛三爷看到那块珍稀的岫岩玉。
急匆匆上山把玉佩还给薛东瑗,是想让她出嫁时带到盛家去吧?
弄出如此多的巧合,不就是想告诫盛家和盛修颐,薛东瑗虽是盛家的续弦继妻,却是天子惦记的女人吗?
盛修颐不由心中冷笑。
元昌帝的心思他明白。
只是他不知道,薛东瑗到底是无辜者还是帮凶?
盛修颐心中百转千回,脸上却不露分毫。
盛夫人哪里知道他此刻的心思早已从薛家众人下山的事上跳跃了这么远,依旧道:“回头要嘱咐咱们家的姑娘们小心,山上的夜风最是厉害,一个不慎就风寒了。”
盛修颐闻言,淡淡笑了笑。
盛夫人犹豫了一瞬,才道:“颐哥儿,娘问你一件事,你老实跟娘说。”面容不由端肃起来。
盛修颐不解,笑问:“儿子不敢隐瞒,娘问什么事?”
“薛家有位客居的小姐,叫做薛江晚,你可是认得她?”盛夫人直言不讳问道。一家人等着他们母子吃早饭,她没有太多时间跟盛修颐兜圈子。
盛修颐想都没有想,摇头道:“不认得平日里,我不是在家,就是在衙门,哪里去认得镇显侯府的小姐?再说,他们家的小姐,哪里是轻易能认识的?”
的确是,高门大户的小姐,是不容易结识的。那薛江晚又是客居,就更加不容易出来见外客了。

第061节义女(1)

盛修颐行事一向稳妥,不是轻浮之人,怎会平白无故去结交未出阁的小姐?盛夫人不过是心中不安,才有此一问,求个踏实罢了。见盛修颐回答肯定,她的心就放了下来。
“陶姨娘和邵姨娘去年送你的生辰礼,就是那个玉葫芦坠儿,你放在哪里了?”盛夫人又问。
盛夫人虽然心中肯定不是盛修颐送出去的,也想弄清楚缘由。
薛府那位晚儿小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当着盛家人的面,把盛修颐的东西大摇大摆挂出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盛夫人隐约明白一二。等弄清楚了玉葫芦坠儿是怎么到了薛江晚手里,盛夫人应该亲自去趟薛府,把事情的真相跟薛老夫人禀明,免得老夫人误会她的颐哥儿。
世子爷盛修颐想了想,道:“那个玉葫芦啊…从安徽回来,就不见了,不是落在安庆府,就是落在路上。娘,您刚刚说薛府的小姐,什么小姐?”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
盛夫人不由心一沉,道:“薛老夫人只说是从南边来的晚儿姑娘,大约是位远房亲戚,客居在镇显侯府,闺名江晚。你真的认识她?”
“我从安庆府回来,快到济南府远郊的时候,在官道上遇上一个小姐带着仆人,他们的马车断了辕子,搁置在半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老仆拦了我的马车,说他们在雪地里冻了两个时辰,没人愿意带他们一程,又说小姐和老妈子快冻昏的。我原不想理他,那老仆跪下说他们是去镇显侯府探亲,回头叫镇显侯谢谢我。
我想着,济南府离京城远,官道上来往的人大多数是山东人氏,不知镇显侯府的显赫。又怕他们是盗匪;再说,是新年里,又是大雪天,赶路的人都有急事。没人愿意带他们,只怕是实情。我叫管事看了他们的路引和一封镇显侯府的名帖,知他所言属实,就带了他们到济南府。到了济南府,那小姐和老妈子来我下榻的客栈道谢,在大堂见过一回。她带着遮帽,没瞧过她的样子。
后她知道我们也是往盛京的,就跟林管事说想和我们同行,一路上求个照应。我想着和薛家做亲是逃不掉了,卖个人情给镇显侯也无妨,就带了她一同上京。”盛修颐淡淡回忆着,给说盛昌侯夫人听。
盛夫人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起来,有些紧张问儿子:“那你可有赠东西予她?”
盛修颐听到母亲这话,眉头微微蹙了蹙,道:“娘,她虽与我们同行,一路上都是林管事和来安在安排。我坐在车里,直到回了京城,都不曾再与她碰面,更何况是赠送东西?男女有别,我无缘无故送她东西,倒是稀奇了”
盛夫人彻底放心。
可盛修颐的配饰,怎么就到了薛江晚手里?这个,大约要问盛修颐的小厮来安了
盛夫人把盛乐芸的话,说给盛修颐听:“只怕你那个玉葫芦坠儿,现在她手里,可如何?”
盛修颐微微沉吟,眼眸里有几缕不虞:“一路上我的东西都是来安收着,他没胆把我的东西送人。他也是一双手、一双眼,落在哪里没有瞧见,被人捡了去,倒是可能的…”
就是说,玉葫芦可能是小厮不慎丢了,被薛江晚捡了去。
既然是薛府的远房亲戚,也算个小姐,自然是有些眼力价的。那小玉葫芦玉质上乘,穗子精致,一看就是主子的东西,薛江晚应该看得出来。她自然能猜到是盛修颐的。
捡到了,她不还就算了,还当着盛家人的面带出来,这姑娘想干嘛,盛夫人心中隐约有数了。
她微微冷笑。
“咱们家又要多位姨娘了…”盛夫人叹气,“还是个这样不省事的”
语气里有了几分厌恶。
盛修颐微微蹙了蹙眉,道:“这叫什么事”
语气很冷峻。
薛老夫人一行人下午申时回到了盛京,世子爷薛子侑领着四爷、五爷在宣阳门迎接。
回到薛府,老夫人神色不善,让众人都去歇息,只留下世子夫人和世子爷在跟前说话。
第二日,世子夫人身边的荣妈妈把蔷薇叫了去,东瑗的心没缘由的紧了下。怎么好好的叫蔷薇去说话?
蔷薇回来时,没有半分欢快神色,一脸的茫然不安。
东瑗瞧着,心里也是一突,问她:“大伯母叫你做什么?”
蔷薇看了眼屋里服侍的紫薇和红莲,没有答话。
东瑗会意,让紫薇和红莲先出去。
蔷薇这才道:“小姐,世子夫人说,三小姐出嫁后,郑姨娘膝下空虚,想认我做干女儿。”说罢,她又迷惘望着东瑗,一副不解的样子。
成为薛府的小姐,蔷薇就可以脱了奴籍,这样的糖衣炮弹攻下来,蔷薇没有昏头,她反而不高兴,这一点让东瑗对她越发满意:这个小丫鬟见识不俗。
郑姨娘是世子爷房里的二姨娘,生了薛府三小姐薛东盈,为人怯懦胆小,在世子夫人面前毕恭毕敬,世子夫人一直很喜欢郑姨娘,用她来打压生了庶子、薛府二爷薛华浩的王姨娘。
突然让蔷薇给郑姨娘做干女儿?
东瑗也不太明白。
倘若没有旁的事发生,如今世子夫人和老夫人做的每件事,应该是保障东瑗嫁到盛家去之后的生活。
蔷薇见东瑗愣神,就喊她:“小姐,您是蔷薇见过最聪明的人了。为何世子夫人要我做郑姨娘的干女儿啊?您定是知晓的。小姐,我不知是福是祸,就没有答应,说回来想想,明儿给世子夫人答复的。世子夫人也没有生气,只说让我好好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