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开的门,满脸惊讶,“晚小姐回来了。”
陈晚笑了笑,“李姨,爸妈在吗?”
“在的在的,太太,晚小姐回来了!”
陈晚进屋,从鞋柜里拿出拖鞋。
章丽萍下楼,走到拐弯处停住。
陈晚仰起头,叫人:“妈。”
章丽萍没什么表情,她还在为生日宴上陈晚的执意出走介怀。
“李姨,盛碗莲子粥。”
陈晚说:“不用了。我吃过饭了。”
章丽萍已经换了睡衣,玫红色的绸质睡裙服帖在身上,外面搭了条披肩。
她看着陈晚,居高临下的姿态。
“脸色这么差,不是给你填肚子,是补气色的。”
陈晚垂下眼眸,再抬起时,说:“妈,我有事跟您谈。”
章丽萍转身上楼,“明天说,今天太晚了。”
“才九点,不晚。”
陈晚的执意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追上楼,神色认真。
章丽萍眯眼,似警告,似探究,陈晚毫不怯懦,固执,坚持,不比她少。
半晌,终于松口,“上来吧。”
陈晚很少来章丽萍和陈劲国的卧室,装潢摆设全部按照女主人的喜好,怎么华丽怎么来。那盏水晶灯不比客厅的小,像个小太阳,耗尽气力闪闪发亮。
章丽萍坐在贵妃椅上,陈晚站在门口,把门关上。
一个在等,一个在准备。
像两张拉满的弓,只要松开一根手指,双箭齐发。
五分钟后,陈宅豪墅传出章丽萍尖锐的嘶吼。
这道痛心神醉的声音,让陈家的所有人都出窍。
陈亭亭从陈晚进门起就竖起耳朵听动静,这会子逮着借口飞奔而出。
陈劲国在书房喝养生茶,工序才进行到一半。
陈朝阳摘下耳机,从游戏世界里抽身而出,第一个冲进战场。
陈劲国看到陈晚先是一惊,“哟,小晚回来了。”
然后看到疾言厉色的妻子,皱起眉问:“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章丽萍手指发抖,“想要户口本,做梦!”
陈劲国走到陈晚面前,“你拿户口本做什么?”
她平静地陈述,“去登记。结婚。”
“结婚?”陈劲国念叨半天,“结什么婚,跟谁结?”
陈晚说:“我男朋友。”
章丽萍两步走上前,披肩滑下半边也顾不得收拾,她眼里火山迸发,狂躁地说:“你疯了吗,陈晚,你是疯了吗?!那个警察是叫霍,霍——”
“霍星。”陈晚轻声补充。“妈,他叫霍星。”
“我管他叫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没搞清楚你就做决定!”
在章丽萍近乎癫狂的状态面前,陈晚的冷静堪称极致。
她吐字清晰,慢悠悠道:“他是一名警察,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妈,我是认真的,他向我求婚了,我答应了。”
陈朝阳靠在墙壁上,听到这话低喊了一声,“靠啊,牛逼。”
陈晚的态度也激怒了陈劲国。
他起先还能沉住气,耐心劝解道:“小晚,既然你跟我们说,那就是在征求大人的意见。我和你妈一样,不同意。你还小,不了解人心险恶,不要受骗。”
“我没有征求你们的意见。”陈晚声音清,眼睛亮,像一个发光体,越黑暗的地方,越是亮堂。
“我只是在告诉你们我的决定。如果你们祝福,我会带他来家里让你们认识。”
“不准带!”
不准带?
陈晚依旧平静,“好。不带。妈,我就问你一句,户口本你给不给?”
“做梦!”
陈晚的眼神瞬间充满晦色,但很快变成落花流水,狠决重现。
两个女人之间的沉默,就是一把锋利的长刀,你来我往,互砍成伤。
章丽萍近乎哀求,语气软下来,“小晚,妈妈是为你好。你只是被蒙蔽了眼睛,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妈妈是过来人,一定不会害你。”
陈晚说:“我更不会害我自己。”
章丽萍极为不解,“宋明谦还不够好吗?”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好,我告诉你,宋明谦的确不够好。”
当人退无可退,就只能用最真实的自己去抵抗全世界。
掏心挖肺,出口成剑。
“我和宋明谦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对你我是这样说,对任何人我都会这样说。妈,这些年,你利用我在宋明谦身上捞得好处也够多了。现在我长大了,我不想再做这种牺牲了。”
章丽萍扬手就是一耳光。
响亮的皮肉声震醒所有人。
陈晚捂着脸,先是麻木,然后火辣,从一个点扩散至一个面,再波及全身。
犹如火烧。
“养不熟的狗崽子。”章丽萍怒到极点,口不择言又或是真心实语。
陈晚的头发被打得凌乱,垂垂落在脸边,好像也在可怜那片红肿的皮肤,轻柔地遮盖,无声地支持。
陈晚移开手,让伤痕敞亮在灯光下。
她不觉耻辱,反是无上光荣。
天山雷鸣的前奏之后,下了一阵光明的骤雨,激斗着地面嚣张的烈焰。
陈晚一字一句地说:“户口本,给,还是不给。”
章丽萍冷笑,脖颈上的红宝石项链像是嗜了血。
“不给。”
最后两个字,宣告今晚的结局。
所都没有得偿所愿,谁都负了一身伤。
陈晚再不看她一眼,淡定地来,从容地离开。
像个金刚女战士,虽败,犹荣。
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仍将继续。
自上次撕破脸已经过去大半月,除了陈朝阳偶尔打电话让她充游戏点卡,陈家人没有谁再找过她。
糟心是糟心,但总的来说,陈晚觉得日子过的还不错。
还不错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来自霍星。
因为他每天都会保持联系,电话、微信、语音、视频。
让她知道,他在做着危险的任务,但好在每天平安。
两人像陷入初恋的毛头少年,一点点的甜,可以含好久。
直到有一天下班,她在家门口看到了宋明谦。
这几日艳阳高照,一到傍晚的时候,夕阳未落,高楼间隙里的太阳像是搅开的蛋黄,涂抹了整片西边的天。
洒下的余晖是给这个世界的恩赐。
这种恩赐笼罩在宋明谦身上,镀了一层发烫的光。
他的笑容,和光一样烫。
陈晚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又换车了啊?”
那辆白色轿跑像是一头伺机将动的猎豹,安静地待在主人身边。
宋明谦笑着说:“买着好玩。”
陈晚:“…”
宋明谦走到她面前,眯起眼从头到脚扫了个遍,得出结论,“瘦了,憔悴了。”
陈晚笑,“想请我吃饭就直说。”
宋明谦负手环胸,“那你答应吗?”
陈晚说:“不去。”
宋明谦脸色微变,她眉毛高挑,“我请你。”
半小时后,宋明谦望着桌上两碗方便面无语。
陈晚递给他筷子,“将就点啊,我今天好累,不想出去。”
热气蒸腾着面香,满屋子都是红烧味。
宋明谦说:“你现在越活越粗了。”
陈晚低头吃面,“去高档餐厅吃饭就叫活的不粗?”
宋明谦一时无言。
陈晚用纸巾擦了擦嘴,揉成一团捏在手里,“粗就粗吧,到哪儿都能生存,给一碗方便面就饿不死。”
宋明谦盯着她空了的碗,“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吃。”
陈晚嗯了声,“最近烧脑。”
她抬了抬下巴,“面还吃吗?”
宋明谦早就养刁了胃口,能动两筷子已经不容易了。
不用说出来,陈晚也看了出来。
她伸长手去端他的碗,“不吃就我吃了啊。”
宋明谦打掉她的手,“谁说我不吃。”
他把面条卷了两下。几口就吞完了。
陈晚看乐了,把纸巾递过去,“跟小孩一样。”
宋明谦面色温和,笑却不语。
陈晚去厨房洗碗,等洗完出来,宋明谦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眼睛闭着,五官的戾气还在。
她蹲在地上,肆无忌惮地看着宋明谦。
脸是真耐看,就是眉间的两道褶,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按平。
宋明谦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条薄毯。
“醒了?”
宋明谦揉了揉眉心,“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
宋明谦深呼气,整了整衣服,“睡过了,我晚上还有个应酬。”
陈晚随口一问,“这么晚还有应酬?”
“公司副总的生日。”他顿了顿,“一起去吗?”
“不了,我有点犯困。”
宋明谦点点头,掏出一张卡。
陈晚看着他。
“你和你妈的事我听说了。小晚,我不想评判你的做法是否合理,但我劝你,很多事情不是非得硬碰硬。”
最后一个字落音,陈晚“啪”的一声把开关按下。
灯亮了。
陈晚语调漫不经心,“我比你了解我妈,软不得,一软,就以为我怕。”她呵地一笑,“我怎么可能怕,宋明谦你说,从认识我的那天起,我怕过什么?”
沉默之后,宋明谦低沉地说:“没有。”
陈晚神采得意,“你记得吗,我回国后去师大上课,下半学期有个老师说我被富商包养,搞得全校皆知。”
宋明谦说:“记得,后来你把她堵在大礼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了她两个巴掌。”
陈晚声音冷了几度,“一巴掌是让她记住,说出的话可不是泼出的水,迟早有人收拾。一巴掌是告诉她,再有下次,我就往死里打。”
宋明谦低头笑,“最后还不是我给你收拾的烂摊子。”
陈晚也笑,“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乱说了。所以你看,遇强则强,才是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
宋明谦突然问:“那个男人呢?你在这里拼死拼活,他在哪?”
“他知道我在哪就够了。”陈晚面容无邪,“我把过来的路给铺平,他只管大胆往前走,只要他来,就是意义。”
陈晚的眉梢眼角在荡舟,丝毫没有对风尘的厌倦。
她清澈又勇敢,宋明谦拿不出任何语言去诬毁她的真诚。
“陈晚,如果最后又是一个烂摊子呢?”
“他不会给我这个结局。”
陈晚声轻,音重。
“宋明谦,你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
“赌什么?”
陈晚望着他,“赌你看女人的眼光,赌你这些年的真心,是否所托非人。”
赌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是不是真得有不一样的地方。
我赢了,你也就赢了。
宋明谦低下头,心在狂动,眼底有液体沸腾。
他不敢抬头,怕眼睛泄秘,怕陈晚看出——
即使你孤注一掷的结局依旧是个烂摊子,我仍然愿意帮你收拾,用男人能给的全部,护你一世周全啊。
陈晚看着他手里的银.行卡,说:“收回去吧,我不需要。”
宋明谦自嘲地笑了笑,“本想雪中送炭,碳没送成,还碰了一鼻子灰。”
陈晚捶了他一拳,“老气横秋的,快走吧。”
宋明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稍用力,人就拉近了。
陈晚挣了挣,他不松手。
“喂!”
手瞬间松开。
宋明谦走后,陈晚洗完澡睡着了。睡着之后,就忘记了霍星今天还没有给她打电话。
陈晚断断续续睡到第二天中午。
她诧异自己的睡眠质量何时如此之好。
陈朝阳的电话紧接而至。
陈晚赶到陈家,如他所说,章丽萍和陈劲国真的不在家。
陈晚都走到了身后,网瘾少年竟然还没发觉。
陈晚一把摘下他的耳机,“你要死啊。”
陈朝阳摸着胸口差点跳上天,“妈的,被你咋死的!”
“找我回来干嘛?”
“喏,拿走。”
陈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愣住。
“户口本?”陈晚惊讶,“怎么在你这?”
陈朝阳弯起一边嘴角,痞气道:“我偷来的。”
陈晚:“…”
“快拿走啊,该干嘛干嘛,早点还回来,早一天,我就少挨顿打。”
陈晚一时无言。
陈朝阳不耐烦地咕叽了句:“女人就是麻烦,冲锋陷阵有个屁用,关键还要靠技术。”
陈晚笑了。
福星高照。
她把户口本收到包里,“这个恩情姐记下了,请你务必慎重地想好要什么回报,别替我省钱。”
陈朝阳继续玩游戏,手指在键盘上按得飞快,“蠢兮兮。”
突然,卧室的门弹开。
陈晚回头一看,笑容僵在半路。
门外,站着沉默严肃的陈亭亭。
作者有话要说:等等,怎么把宋明谦写成暖男了…画风不对啊。
宋boss:“滚蛋,我只暖晚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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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写到凌晨两点…开挂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陈朝阳冲陈晚叫唤:“你咋还不走呢!”
他回头,也呆住。
陈亭亭目光警惕,在两人身上打转。
“我草。”陈朝阳低骂了句,推开键盘站起,“站那不出声学鬼啊。”
陈亭亭眼睛一眨不眨,说:“小偷。”
“说什么呢。”陈朝阳唬她,“你个小鬼懂什么。”
“户口本!你们偷了爸妈的户口本!”
“你说话注意点啊,什么叫你们,明明只有我。”陈朝阳大拇指朝内,对着自己的脸,“跟晚姐没关系。”
“不要脸。”
“草!你再说遍试试。”
陈朝阳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陈晚一把逮住他的衣领,把人拖了回来。
陈亭亭盯着陈晚,一字字地说:“不要脸!”
陈朝阳气血上头的模样像足了一头小猎豹。
“死丫头,你才多大啊,说的是人话吗?”
“我是你亲妹妹,你干嘛总帮她说话,你才不是人!合计着偷爸妈东西,你和她一样吃里扒外。”
陈晚眼神锋利,对着陈亭亭扫去,“说够了没?”
陈朝阳安静了。
陈亭亭安静了。
都静了。
陈晚走向门外,“你出来。”
陈亭亭考虑了两秒,挺直腰杆跟了过去。
陈晚站在栏杆处,背影纤细,却一点也不软弱。
“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陈亭亭愣住,她以为的尖锐对决并没有如期上演,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让她真还认真想了想。
当把往事过滤,剩下的竟然都是周到和得体。
相比陈朝阳那个垃圾。陈晚对她真的没得说。
陈晚转过身,目光清冽,“我自问,心无愧。”
“爸妈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作对!”陈亭亭转换话题,找了个煞有其事的理由。
陈晚冷的一笑,“有多好?”
陈亭亭说:“没有他们,你就不会从福利院出来,你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人生,如果你没有学历,没有漂亮衣服,没有优渥的家庭。你就不会碰上宋明谦那样优秀的男人!”
少女就是少女,伪装得再高大,思想言论还是稚嫩直白。
直白见底,一眼望穿心间事。
在提到那个名字时,陈亭亭的情绪达到峰值。
陈晚淡淡的,“你别惹宋明谦。”
“你住嘴!”
陈晚冷静得可怕,“宋明谦吃人是不吐骨头的,你趁早清醒。”
“我要你住嘴!”
“你这两年对我态度的转变我都看在眼里。曾经我以为原因在我,但后来我知道了,是你长大了,七情六欲萌动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在意你看不看得惯我。”
陈晚声音轻飘,眼神轻飘,就连对话也是淡如静湖。
偶尔湖心丢枚石子,水花溅了陈亭亭一身。
“我再劝你一句,少学大人身上的刻薄和势利,什么样的年龄,做什么样的事,少点自以为是的套路。”
陈晚今天穿了一身白,像雪一样的极致。
声音是柔的,可温柔刀,刀刀割人要害。
陈亭亭脸都白了,精气神在一点一点耗尽。
她握紧拳头,声音硬邦邦的。
“我知道你的秘密。”
陈晚眼睛猛地抬起。
陈亭亭勾笑,她就知道,这是最大的赌注,扳回一局的快感充斥全身。
她加重语气:“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陈晚脸色煞白。
原来看一个人在自己手上枯萎是这么爽的一件事啊!
陈亭亭火上浇油:“只要你听爸妈的话,我就不会说出去。”
回忆被挑了个头,陈晚再也无法全身而退,她站在原地,回不去,也无法前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旧事重提,风卷着浪,骇人而来。
陈晚转身就走。
陈亭亭冲着背影喊:“你听到了没有!”
陈朝阳在门口听了半天,终于憋不住打开门。
“说什么呢,你知道什么秘密?!”
陈亭亭说:“你想知道?”
陈晚两步冲了过来,面露凶色,狠狠掐住陈亭亭的脖子。
“你要敢说出去,我杀了你!”
陈亭亭吓住了。
陈朝阳也惊呆了。“晚姐?”
陈晚神灵归位,木楞地松开手,她一步步下楼,脑子乱做一团。
脖颈的疼痛加上被恐吓的耻辱,陈亭亭记起的,都是划在心口的刀刃。
明明是个养女,在这个家的底气却比谁都足。
她这个附属品,本就应该态度谦卑,却嚣张的谁也不怕。
外人一说起陈家的小姐,记住的都是陈晚。
对,因为宋明谦喜欢。
宋明谦那样好的男人,她不要就不要,可以撇得一干二净和另个人结婚。
明明她才是亲生的,却永远活在陈晚的背后。
善恶美丑这一刻都化作恨和憎。
每一样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名。
陈亭亭的眼前一片模糊。陈晚正下楼,那道白色的背影仿佛也成了一块顽固的石头。
陈亭亭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踩在烈火上。
她起先是缓慢的,最后飞快地靠近楼梯。
她伸出手。
陈朝阳咆哮的叫喊贯彻别墅。
“陈亭亭你疯了!”
那就疯给你看。
那双手用力推出,陈晚背上一重,一声闷叫后,整个人滚下了楼梯。
十几阶冷硬的大理石,用坚硬拥抱柔软的身躯。
陈晚尚且还能扛得住,这个过程中,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她告诉自己,忍一忍,忍忍就过去了。
最后,她撞在楼梯口的红木桌架上,上面摆了一个青玉花瓶。
晃荡。
哐当。
掉下桌子,砸在了陈晚身上。
黑夜之后就是黎明?
谁说的。
黑夜之后,明明是更黑的深夜。
“晚姐…!!”
陈朝阳飞奔下楼,脚步突然停住,死死看着她身下的血——
像是一朵正用生命绽放的花。
陈朝阳满头大汗,迅速冷静下来。他翻出陈晚的手机。
“你想干嘛,不能报警,你不能报警!”
陈亭亭半爬半滚,伸手去抢电话。
陈朝阳眼底爬满了血丝,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宋明谦赶到医院时,陈晚已经推进了手术室。
医院真冷。
门是冷的,味道是冷的,白大褂也是无情的。
陈朝阳靠着墙,背微微驼着,看到宋明谦才站直。
“那个,我实在找不到人了。”
宋明谦松开领带,抬手示意他不用说太多。
陈朝阳又站回墙边,这一次他蹲在地上,盯着鞋尖发呆。
宋明谦走到手术室门口往里望了望,什么都看不到。
两个男人在冰冷的走廊里,谁都不说话。
出院的那一天,陈晚的头包得像个粽子,陈朝阳趁她睡着的时候,用笔在上面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起死回生。
陈晚回公寓后一照镜子,先是给了宋明谦一拳头。
“看到也不说,让我出了一路的丑!”
宋明谦没有躲,笑着收东西。
“难得你有这么丑的时候,留着多看看。”
陈晚坐在沙发上,宋明谦把药都放上茶几。
他弯着腰,陈晚抬腿对着屁股就是一脚。
宋明谦疼的龇牙咧嘴,回头恶狠狠道:“悍妇。”
陈晚看着他拿出保温杯,脸色顿时愁苦起来,“又是鸡汤…能不能不喝了。现在撒尿都有股鸡汤味。”
宋明谦手一抖:“你能不恶心吗?”
这个把礼拜,宋明谦一日三餐都叫自家厨子煲鸡汤,雷打不动地送来,近乎执念地看她喝光。
陈晚接过碗,吹散热气,刚喝一口就笑了。
“像不像?”
“像。”
无头无脑的提问和回答。
两个人默契一笑。
陈晚捧着鸡汤说起旧事。“我高二那年翻墙去看演唱会,回宿舍的时候从墙上摔下来,你给我炖了一个月的骨头汤。”
宋明谦轻轻弯了嘴角,“那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说撒尿都是骨头味。”
陈晚哈哈大笑。
“你腿摔得还挺严重,我记得整条腿都打了石膏,你在家憋坏了,吵着让我带你去K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