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宸七岁那年,他的妈妈得了急性盲肠炎。他看到妈妈在房间里满头大汗,嘴唇毫无血色,顿时吓傻了,一边给爸爸打电话,一边抓着妈妈的手,不停地说:“妈妈,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很快,救护车来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担架把他妈妈抬上救护车,也让他摆脱了死亡的恐惧。从那天之后,叶正宸喜欢上了那一身白衣,立志要做个医生。
我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好像不愿意提及他的过去,每一件关于他的事都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掩藏得那么深,但我相信,绝对有原因。
两个小时的车程太过短暂,我们满腹的情话还没说完,大巴车已经停靠在机场前。
登机前,叶正宸旁若无人地抱住我,我有点不太适应当众亲热,急忙推开他。他倒也不强求,小声说:“等我回来,我们继续昨晚没做完的事。”
“……”
这个男人,真是本性不改!
叶正宸走了,房间骤然变得格外空旷。我每天忙着上课,写作业,和教授讨论,还要打工,基本没有时间去思念一个人。只有每天回家,看见隔壁门上的名字,内心才会如对面的湖水,荡起丝丝涟漪,甜蜜而酸涩。
十天后,我兴奋地数着日子,还有五天,四天,三天,两天,一天,又一天,再一天……
二十天过去了,叶正宸没有回来,他的电话始终关机。我开始忧虑,时常梦见他出了意外,或者家里出了事,他不能再回日本。这种忧虑如同春天的野草,快速地蔓延,直至漫山遍野。我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上课时集中不了注意力,打工无精打采,饭都懒得做,饿了随便买个便当充饥。
明知他的手机不会开,我还是无数次打过去,总希望奇迹会出现。然而奇迹没有发生,我只好发短信给他。
“我今天煮了担担面,很好吃。我有煮你的份,虽然你不在。”
“窗前的樱花要开了,我让它一定要再等等,等你回来陪我看。”
“我养的细胞竟然没死,它很坚强地活着,大概也在等你。”
“我在听《爱》。”
“你有没有想我?说吧,不要不好意思。”
“今天有个帅哥约我去东京,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和他私奔了。”
我一直期望他能回条短信,哪怕只有一个字,让我确定他好好的,而他始终没回。
深夜,我一个人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寂寞地仰起头,一晃神,发现有几朵樱花已经开了,好美!我又拿出手机发短信给他:“樱花开了,好美!”
等了好久,没有回音。
我叹了口气,走过空旷的走廊,站在门口,拿出钥匙刚要开门,手一抖,钥匙掉在地上。因为,隔壁的灯亮了。
我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两步跑到他的门前,去拉他的门。他的门锁着,我迫不及待地按着门铃,急促的门铃声听来也充满了喜悦。
仿佛等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门才打开,我一见期待已久的人站在门口,早把矜持抛到九霄云外,高兴地扑过去:“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沉默着走回房间,坐回桌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仍沉浸在喜悦里,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淡。
“昨晚。”
“昨晚?”我笑着摇摇头,“你别骗我了,你回来怎么会不找我?”
我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发现开着机,顿时有点蒙了:几分钟前我还发短信给他,他为什么不回?
我环顾他的房间,发现一切早已收拾整洁,行李箱也收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我没骗你。”他回答,毫无温度的语调让我有点慌了。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也不找我?”我试探着问,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走到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樱花含苞待放,非常绚烂,那美好的风景和他军人一般直挺的背影,像是被纹在我的心头,一针一针地纹上去。
“我们分手吧。”他的声音非常淡漠。
我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个耳光,一阵头晕目眩,双腿无力地退后一步。
良久,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愿去相信,仍对他傻傻地笑着,尽管笑容真的很难维持:“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说真的,我们到此为止吧。”只有这么平静的一句话,仿佛什么都可以一笔勾销。
这就是叶正宸,不会给任何女人自欺欺人的机会。
我想冲过去打他,骂他,或者歇斯底里地哭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是,何必呢?何必去问那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新鲜劲儿过了?”我平静地问。
他不说话。
“又遇到新欢了?”
他沉默良久,才答:“我不想伤害你。”
言外之意,别再问了,答案只会让你更受伤。我用力擦擦溢出的眼泪,摘下手腕上沉重的手表,放在他的桌上,用轻松但发颤的声音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你,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他转过身,看着桌上金灿灿的手表,我在他眼底看见了血丝以及深深的愧疚。
为了证明我没有受到伤害,我尽量在他面前笑得可爱一点:“你吃晚饭了吗?我去煮面给你吃。”
“丫头……”他的呼唤声很嘶哑,“对不起!”
我没有停留,跑出他的公寓。回到房间,我紧紧地关上门,一滴眼泪掉下来,接着,一串一串。
我蹲在门前,脸埋在膝盖上,死死地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我怕隔壁会听到……
我猜到了这个结局,也做好了准备承受,却没有猜到它来得这么快。
哭了一会,我擦干眼泪,为他煮了一碗担担面。我真的竭尽全力想煮好,煮面时我尝过很多次,可我尝不出味道,吃什么都是苦涩的。
担担面煮得有失水准,又咸又辣,叶正宸不停地喝冷水,一杯接着一杯。
“面是不是有点咸?”
他摇头,低头继续吃,大口大口地吃。
“不好吃就别吃了。”我去抢,他条件反射地一挡,我的手撞到碗边,一大碗面洒得满桌都是,血红色的面汤肆意流淌,红得惨烈。
“对不起!”我仓惶失措,想快点去拿纸巾帮他擦擦,一不小心腿绊到了桌子,差点跌倒。
我到底在干什么?脑子一团糨糊。我明明想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不让他看出我的脆弱,偏偏我越控制,就越失态,越手忙脚乱。
叶正宸捉住我颤抖的手:“别这样。”
我深深地吸气,笑了笑:“我没事,我很好……”
他的手一点点收紧,捏得我的骨头都要断了,我不争气的眼眶快要囚禁不住眼底的湿润。
“想哭就哭吧,别硬撑着。”
“谁说我在硬撑?”我挣脱他,身体有些失衡,但我扶着椅子站稳,“我真的没事。”
他看着我,深邃的眼神带着洞穿一切的犀利。在他的注视下,我再也撑不下去了,不争气的眼眶湿透了。我忙低头,眼泪掉在桌上,像细密的雨水。
“很晚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想逃离,不让他看到我的伤心,他却不给我机会,伸手扯住我的手臂。
“丫头,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知道。”我点头,“我知道……”
然而现在心很疼,疼得受不了,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打我吧,或者骂我,狠狠地骂,骂我祖宗十八代都行。”
我笑了,摇摇头:“师兄,我该谢谢你,你至少没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再抛弃我。”
我狠狠地甩手,欲挣脱被他扯住的手臂,他却用力一拉,把我拉到他怀里,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
“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他搂着我,很紧,紧得我的肋骨要碎了。
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挽留或者解释,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了我很久。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在叶正宸长久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一种爱——比过去更真实的爱。
我之前没和人恋爱过,当然更没分过手,我不知道别人分手要不要交代理由,也不知道别人分手是否需要表现出一点留恋之情,但我敢肯定,别人分手的时候绝对不必来一个比恋爱期更深切、更紧密的拥抱。
第13章 冷夜漫
“弯腰不代表恭敬,道歉不代表屈服……有些委屈要记在心里,不要摆在脸上。”
分手第一天。
我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哭,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他为什么抛弃我?”
他离开之前告诉我:等他回来。
他还说:做什么事都不认真,只对我认真。
他深情的表白那么真挚动人,为什么短短二十几天,一切都变了?这二十天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遇上另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了?他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就像他当初对秦雪那样,看似残忍,却也是一种仁慈。
又或者,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吗?所以他说他不想伤害我,他给我的最后一个拥抱才会那么深情。不,叶正宸绝不是轻易顺从的个性,他能为了学医跟父亲对抗到底,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隐忍退缩,想爱不敢爱?
那么,他是真的不爱我了,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所以干干脆脆地跟我分手,彼此不牵不绊,无恨无怨?
……
我想了一天一夜,没有答案。
分手第二天,窗外的樱花一夜绽放,我站在阳台上,想起了很多事。
我想起我们一起吃火锅,蒙蒙热雾里,我们聊着彼此的世界。
我想起三更半夜,他用了三秒钟从阳台跳进我的家,还告诉我,他练过擒拿,能让人束手就擒,无法反抗。
我想起吴洋送我回来的某一晚,我告诉他,吴洋吻我了,他的眼神是那么阴寒,充斥着嫉妒。
我想起最后一个午夜,他吻上我的唇,那时候,他的心跳那么热烈……
往昔的快乐一幕幕重现,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口气冲到他的门前,按响他的门铃。
我不想卑微地乞求他回到我身边,我只想明明白白地问一句:“为什么分手?”
在漫长而刺耳的门铃声中,他缓缓打开门,垂首看着我,眼中是永不可及的冷漠。
“有事吗?”他的声音也是冷的,比他和秦雪说话时还要冷。
在他冰天雪地一样的冷漠中,我彻底清醒了。
是啊,我怎么忘了,他是叶正宸,从我第一天认识他起,我就知道,他昨天能对我万般柔情,今天就能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他能给我的只有现在,没有未来和承诺。
选择他,就该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我还有什么可问的?
我轻笑着,仰头看着他说:“没什么事。我……要去买菜,问问你想吃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告诉我:“我晚上有事,不用准备我的饭菜了。”
我点点头,转身回了家,紧紧地关上门。
背倚着门,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我哭,不是因为被他抛弃,也不是因为来不及开始的爱情转瞬即逝,而是,那个我最依赖的“师兄”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需要他的时刻了。
我们伟大的“革命友谊”到此为止。
分手第三天。
我想通了,既然过去的时间不能倒流,分手的爱人不会回头,我流多少眼泪都不能改变现状。于是,我振作精神,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去实验室,却发现我精心培养了半个月的细菌集体“阵亡”了。藤井教授毫不留情地把我狠批了一顿,说我不够努力,让我以后多花点心思做研究,不要总想着打工赚钱。
我满腹辛酸无处倾诉,只能一遍遍向他道歉,解释说:“这种细菌对环境的要求太苛刻,非常难培育。”
藤井教授更生气了,声音震得细胞培育室的玻璃乱颤:“你不会多细心观察,多动动脑子?不懂就问问前辈,多跟人交流。”
我当然查过,相关的不相关的我都看遍了,然而关于这种细菌的资料太少,对我来说全都没有用。
藤井教授当然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丢下一句“我们研究室不会养废物”便愤愤离去。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飘浮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和我这个“废物”。我摘下防护口罩和手套,脱下身上的防护服,对着空气发呆。
这半年多来,我不分昼夜,连节假日都在这里观察细菌的繁殖,认真地写着研究报告,可是,除了叶正宸,没有人看到我的付出,自然也没有人肯定我的努力。
我特别特别想念叶正宸,想念不久之前,我一边用叶正宸的袖子抹鼻涕,一边骂道:“教授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这么欺负人?我是他的学生,又不是他的奴隶!”
我哭得涕泪横流,叶正宸反而笑了出来。
我可怜兮兮地看他:“师兄,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想笑也忍着点。”
他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我没笑你,只是你让我想起以前的自己……”
“是吗?”
“我年轻时信誓旦旦地说:除非爆发战争,否则我决不会踏上日本的土地!”
“那你为什么要来?难道和我一样,为了振兴中国的医疗事业?”
他笑得一点不给我面子,差点喘不过气来:“傻丫头!”
看他笑得很开心,还那么帅,我决定不告诉他这句对白是骗我老爸的。
我其实是为了逃婚。
笑够了,他告诉我:“我在日本人身上学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好奇地眨着眼睛。
“弯腰。”他说,“弯腰不代表恭敬,道歉不代表屈服……有些委屈要记在心里,不要摆在脸上。”
……
美好的回忆不会再回来,所以想起时,我的嘴角泛着微笑,眼泪却像瀑布一样泄下,掉进培养细菌的器皿里。我蹲在地上,用膝盖抵住心口,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我无声的抽泣……
哭得没了力气,我扶着桌子站起来,结果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幸好一只手扶住了我的手臂。
下一秒,一罐冰可乐被塞到我的手心里。
“哭很费体力的,补充点能量吧。”叶正宸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想擦眼泪已来不及了,只能尴尬地揉揉湿润的眼睛,说:“我养的细菌又死了,我哀悼他们一下,让它们走得安心。”
“我知道,它们会想念你的。”他依然在云淡风轻地讲着笑话,但我品不出可笑的味道。
我僵硬地扯扯嘴角,挤出点笑意:“谢谢!”
没有多看他一眼,我独自走出细菌室,手心里握的可乐罐变了形,棕色的液体漫过手指……
我把可乐倒掉,把可乐罐丢进垃圾箱。
这个时候,我需要的不是冰冷的可口可乐,更不是他的同情和怜悯。
分手的第十天。
一夜的雨打落了满树的樱花。我戴着耳机,骑着自行车去便利店打工,叶正宸的车从我身边经过,丝毫没有减速的车轮碾碎了满地的残花。
我把耳机的声音调高,用尽全力蹬着自行车,耳边充斥着激情狂热的摇滚乐,可还是能听见他远离的引擎声。
晚上八点,便利店里没有客人,我正望着漫天繁星发呆,店里来了一个日本男人,三十几岁,穿着体面。
“欢迎光临!”我礼貌地打招呼。
没想到这个日本人干的事让我彻底目瞪口呆,他居然要用一百日元买一本色情杂志。
“不卖!”我冷冷地拒绝。
“拜托了。”他翻开杂志,指着其中一页不堪入目的图片说:“这个很好看。”
“笨蛋!色狼!你快点走!不然我报警了!”
“请你帮个忙,拜托了。”
“变态!”我气得口不择言,“没钱就别看色情杂志!”
他对着我傻笑,似乎很开心。
日本话不会骂了,干脆改中国话,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我把这辈子会骂的中国话都骂了一遍。
他仍赖着不肯走。
我实在没办法,干脆自己贴钱让他把杂志拿走了。
一小时后,他又回来了,拿了另一本色情杂志冲我继续傻笑。
在无人的黑夜独自面对一个疯子,我害怕极了,一时情急,拿出手机拨通了叶正宸的手机号。
他的手机响了好久才接通,冷漠的声音隔着电波仍寒意入骨:“有事吗?”
“我——”所有的害怕和焦虑都被他的冷漠冰冻,求助的话再说不出口,我忍住不稳的呼吸声,说:“对不起!我打错了。”
“哦……”
尴尬的沉默中,那个日本男人见我不理他,拿着杂志在我面前晃,嘴里咕哝着日语,我只听懂了其中几句:“我喜欢……很好玩……这些钱够不够?”
我刚想说话,手机那边就挂断了。
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再没有人可以依靠。我咬咬牙,抢下变态手中的杂志,狠狠砸向他的头:“滚!你这个笨蛋,流氓!你再不滚,我就要报警了!”
他还是不走,捂着头到处乱跑,把货架上的东西撞得乱七八糟。
正纠缠中,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一道黑影卷着强大的气流冲了进来。我定定神,才看清来人是盛怒中的叶正宸。
“师兄?”
没等我从震惊中回神,叶正宸一把揪住日本变态的衣服,把他拖了出去。我追出去时,正看见那个日本男人捂着关键部位,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惨叫,呻吟着求饶,认错。
认识叶正宸这么久,他始终温文有礼,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凶猛得就像野兽,张开利爪,亮出獠牙,吓得我不敢靠近。
叶正宸见我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来,拿了张纸巾给我。
“不用。”我仰起头,固执地没让眼泪掉下来,“你怎么来了?”
“……”他看向别处,白色的月光映照出他的隐忍和压抑。
“算了,当我没问。”
我走回便利店,关上门。隔着玻璃门,我看见他愤怒地转身,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变态,然后将人拖着丢进车里,开车走了。
后来我听说,他找了个精神科的权威给变态做了鉴定,直接把他丢进疯人院里关了起来。
分手一个月后。
除非教授找我,我尽量不去研究室,没课的时候泡图书馆,在那里上网、看书或者写作业。为了更容易打发难以入眠的长夜,我向便利店的老板申请了两个班:六点到九点做便当,九点到十二点收银。李凯为了迁就我,改成六点到九点收银。就这样,我每天一大早出门,晚上十二点多回公寓。
我的公寓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了烟火味。早上,我在校园的休息区喝杯热牛奶,午餐在食堂吃,晚餐在店里吃我自己做的炸鸡或者套餐。即便如此,即便叶正宸也刻意避开我,我们还是在食堂,在种满樱花树的小路,或者在医学部门口不期而遇。
我仍然笑着跟他打招呼:“师兄,这么巧啊!”
他匆匆的脚步缓慢下来,脸上漾着疏离的浅笑:“你很忙吗?最近都是凌晨才回来。”
我每天回去,他都已经熄了灯,我以为他不知道。
原来他还关心我,我心里又有点热了。
“嗯,挺忙的。等不忙的时候,再请你吃火锅。”
“好——”长长的尾音。
我想他一定和我一样,不确定“不忙的时候”需要等多久。
没有多余的寒暄,我们擦肩而过……
我对自己说:总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当然,我也有想他的时候,特别想见他。有时,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去无菌实验室找他。他穿着白色的大褂,站在墙边拿着手机看,很认真,比做手术还要认真。
“师兄,”我走进去,把为他做的鸡翅套餐放在桌上,“我在便利店做的,给你尝尝。”
“谢谢!”他合上手机,握在手心里。
我没什么话说,礼貌地欠身,退出去。
我再次对自己说:总会过去,总会过去的。
我相信分手还可以做朋友,假如心不再撕扯,假如没有从对方眼里读出刻意隐藏的情愫,没有从简短的对话中感觉到对方有道不出口的难言之隐……
所以,我和叶正宸不可能做朋友,避而不见是最好的方式。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起初三五天能见一次,后来半月见一次,再后来,一个月都见不上一面。原以为没有他的日子会很难熬,事实上……日子照样过,只不过回家的路变得漫长而让人疲惫。
新学期到来了。许多留学生离开,陆陆续续又有新人搬来。叶正宸的楼上搬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尖尖的瓜子脸,清雅秀美,说话时总噙着让人舒服的微笑。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午夜,我刚从便利店回来,在电梯口遇到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她。她黑色的长发束了起来,穿着贴身的牛仔裤和白色的t恤,一身清爽,站在电梯口笑吟吟地看着我:“hello。”
听她讲英文,我试探着用英语问:“你是中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