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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喝了烈酒的缘故,自宇文楚天走后,浣沙的脑子里一片混混沌沌。她闭上眼睛,也不知是睡还是没睡,脑中渐渐浮现出奇怪的场景。
对面是一片青山绿水,翠叶繁花,她双手拖着香腮坐在一块平滑的大石上。她的对面,有个一身白衫的男人正在练剑,他飞入半空,持剑自垂直下落,如落叶一般轻盈,似闪电般迅捷,一剑便贯穿了一杆翠竹。
那男人不是萧潜,萧潜的身形比他更强健。是那个人?这个念头让她努力想看清他的样子,无奈无论她怎么努力始终看不见那人的脸。
转眼黄昏已至,男人收剑走到她面前,笑着拨开她额前的乱发,她仍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笑容比阳光灿烂,眼神也是明镜般通透。
“是不是很无聊?”他柔声问。
“没有。”她用力地摇头:“你的剑法越来越好了。”
他笑着抱紧她,淡淡的男人味道将她包围。
过了很久,他才放开她,道:“走吧,再迟就看不到日落了……”
他将她背着背上,沿着蜿蜒的山路稳步走下山。
小桥下溪水浅浅,天空中细雨无声,绵雨中,她依偎着他的肩,看着远方的阳光在阴云后黯淡。
......
夜风不期而至。他问她:“冷吗?”
她摇头,缩了缩身子,手臂将他搂得更紧:“有你在怎么会冷呢?”
“如果没有我呢?”他的指尖轻抚她的秀发,目光温柔若水,眸中映着她的模样。
“没有你?”她调皮地眨眨眼。“那怎么行呢?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傻丫头,你早晚是要嫁人的。”他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
“我才不嫁人呢,我要赖着你,让你养我一辈子。”她笑逐颜开,扑进了他的怀里,伏在他肩头,深深呼吸着他的味道,有种清淡的竹叶香,闻起来很舒心……
这个味道,她闻过,是宇文楚天身上的味道。
涣沙一惊,骤然从梦境中惊醒。她用双手死死按住剧痛的头,这是梦吗?还是真实?
有人说:梦或者是记忆的片断,或是心里的渴望。那么这是她失去的记忆?还是她心里的渴望?
她要知道答案,必须知道答案。
她起身跑到对面的竹园,看到那里空无一人,她才恍然想起,宇文楚天,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留言多了好多,让我顿时灵感迸发,不双更怎么对得起你们呢?

第三章 此情难寄(二)


宇文楚天走了,无声无息地消失,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属于他的东西,好像他从未出现过。浣沙经过竹林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向里面望一眼,竹叶轻浮,清香悠远,只是人已不再,石桌上只还摆放着一套干净的茶具,每每看见此景,她的心总会沉一沉,之后,干脆吩咐下人将其收了。
萧潜来了几次见不到她,便不再来了,涣沙以为他放弃了,兰夫人却告诉她:“边疆突然起了争端,皇上派萧潜速去守住边城,今日出发。”
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她坐在池边的亭子里弹着古琴。一身淡衣素衫,雪锻轻服。
素纱清点未挽发髻,只在鬓角斜斜的插着一只合浦明珠,三千青丝柔柔垂下,那股凉意却一只蔓延到指尖,雨中氤氲着的雾气,让她整个人显得淡淡的。
雨声错乱,琴声凌乱,池水也被涟漪搅浑。她承认,她有些挂念萧潜,那种挂念更多的是担忧,是愧疚,是她深觉自己终究是辜负了这么好的男子。
蓦然,琴弦在她指间断了,天籁之音在雨中戛然而止。这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捉住她的手。
她猛然回头,看见宇文楚天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
细密的雨滴顺着他的鼻息轻声低落,浓密的睫毛沾染了湿气显得更加黑亮,那双黑瞳凝视着他,似乎要把她牢牢的刻在他的眼里。
“你?”她承认,这一瞬间她是欢喜的,真真切切的欢喜。“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这个样子,我就是死都不会瞑目!”
“……”如烟如雾的大雨里,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痛苦,很深,如同蕴藏了千年万年一般的深沉。
“走,跟我走。”他不由分说,扯着她走向大门。
“你要带我去哪?”浣沙心下一慌,差点被裙角的垂纱绊住。
“去见你想见的人。”宇文楚天不由分说的将他身上的墨色披风披到了她身上,又细心的为她系好领口的缎带。
来不及深思他的话,她忽觉身子一轻,不知怎么人已被他抱起,飞出庭院,落在飞驰而来的马背上。
他从背后抱紧欲挣扎的她,策马飞驰,雨水在马蹄下飞溅……
不知奔跑了多久,不知飞越了几座髙山,太阳愈渐西沉,她终于看到了浩浩荡荡的长队。最前方依旧是那个最威武英挺的将领……
宇文楚天将她抱下马,“去吧。告诉他,你会等他回来。”
“我不去。”
宇文楚天用力拖着她向前走,可是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他真的生气了,在她面前大声道:“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对你,他不会在意你是不是清白之身!”
“怎么可能不在意?!宇文楚天,换做是你,你能不在乎吗?你不想知道我曾经委身过什么样的男人,曾经与别的男人有过怎么样的海誓山盟,才会愿意为他怀了骨肉,为他遍体鳞伤?”浣沙的声音颤抖如风中凌乱的树叶。
“我,”他避开她凄凉的视线,哑声道:“我不想知道。”
“可是,我想!我想知道。三年前,我从昏迷中醒来时,脑中便是一片空白,我想不起过去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我的名字。我以为我忘记的不过是侯门深院里平静如水的生活,所以我从未在意过,可如今,我才知道我忘记了一个不该忘记的人……在我想起他之前,我没有资格接受别的男人的感情,也没有办法接受。”
“……”他无言地松开了手。
“你是神医,你可以让我恢复记忆的,对不对?”
“那要看你为何失去记忆。若是因为外伤致脑部受损,待伤势复原,记忆便会恢复,若是因为药物之毒所致,只需用解药来解毒便可,但是,若是你自己不愿意想起那段过去,即使是我医术再高明,也无法帮你……”宇文楚天的语气缓和下来,他看着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吗?”她想起了浣泠告诉她的话:若是在相遇,我希望我们是陌生人。难道,真的是她想要忘记吗?
日薄西山,渐落汤谷,带着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萧潜走了,消失在她视线的尽头。
她站在山顶,遥望边关,“萧潜……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西方,阴云遮住夕阳。
千里迢迢,远山重重。
“萧潜,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
回程的路上,天已经黑了,骏马穿梭在树林间,周围只有雨滴滴答答敲着树叶的声音。
雨滴滑落身体,冰凉而清透。
可是,疾风一过,寒意顿时从湿透的衣衫沁入骨缝。
浣沙刚想用手揉搓轻颤的双臂,便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隔着湿透的衣衫的肌肤贴在一起,有种异样的温度在身体里升腾,彻底驱走她身上的寒意。
“还冷吗?”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气息,就像久违了的梦境一样,让她有些沉迷。可她却不敢有丝毫贪恋,不着痕迹地退出他的怀抱,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需要。”
他怎么好象和别人用的不是一种语言,字字句句都如火一般滚烫。
她抬眼看着他低垂的脸,晶莹的雨滴流过他飘忽的眼,让他看来那么忧郁,看得她心里酸酸楚楚,不由自主地帮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他的肌肤清凉光润,冷硬的线条触摸时变得柔和细腻。
她记得……
即使脑海一片空白,指尖那特别的感觉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感受到宇文楚天浑身僵硬,她的手指一抖,紧张地问:“我们以前认识吗?我总觉得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也许……”他牵动一下嘴角,拉下她的手,笑着看向远方:“也许在梦里见过!”
也许是前世,也许是缘分,也许……
浣沙急忙收起心里莫名其妙的怅惘,换上平淡的表情:“你妹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时而软弱,时而坚强;时而很温柔,时而又有点任性,时而无忧无虑,时而多愁善感……总之她是全世界最可爱……”他的语气流露出不自觉的宠溺,浣沙才发觉原来提起宇文落尘,他除了心痛,更多的是怜爱。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臂猛然缩紧,大声叫道:“抱紧我!”
她一惊,只听风声鹤唳,无数支飞箭射向他们,快得划破雨丝。箭头透着冰蓝的光,看似矫健的骏马,中箭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宇文楚天抱着她飞身跳起,在空中旋转时接住几支铁箭,反手掷了回去。伴随着濒临死亡的惨叫声,几个黑衣蒙面人从树上跌下来,再没动一下!
浣沙惊恐地缩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耳边金属碰撞的声音,东西落地的声音,和死亡的惨叫声……
她以为是他的仇家追杀他,可不知何故,所有黑衣人的剑都在她面前晃动,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如此接近,浑身上下都笼罩在暴戾的剑气里。
不过,所有的杀招都被宇文楚天滴着血的剑隔开,没有伤到她分毫。
就在宇文楚天抱着她冲破重围,施展轻功掠上半空之时,四把匕首从不同的方向,划破雨丝飞向他们,速度快得惊人。
闪避的反应还没从大脑传到她的四肢,宇文楚天已经用剑击落了四把飞刀,与此同时,剑锋笔直地刺向飞刀射出的丛林。
可不知为什么,当他看清手持飞刀的黑衣人身形时,他的剑忽然顿住,接着剑锋一转,剑在空中画出一道极美的弧线后,刺向另一个黑衣人。
正在他剑锋偏转的一瞬,丛林中又射出一柄飞刀,因为飞刀来自浣沙背后的方向,宇文楚天的视线被她遮住,所以没法准确的辨别方向和速度……
他只能快速抱着她转身,用身体帮她挡住了那把飞向她后心的匕首。
刀锋穿透他的左肩,刺入对面的树干。
与此同时,三把剑分别刺入他的左腹,右肩,和右腿……
宇文楚天按着右腿半跪在地上,搂着兰浣沙的左手依然没有松开。
其实,他不是没有办法打落最后一把飞刀,但他不想赌。就算有万分之一失手的机会,他都不会去用她的生命赌。
“既然来了,为何不敢现身?什么时候连见我都要藏头露尾!”宇文楚天对着前方的一片密林冷笑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黑衣蒙面人单足而立,从天而降,她如同暗夜使者般,长发飞扬,黑色的夜衣难掩姿色,黛若远山,目似流星,朱唇微微上扬,带着魅惑般深深刺入人心。就好似冰冽幽泉,料峭寒风中的一株傲人雪梅,百花凋零,唯她一枝独秀,刹那芳华。
刚刚动手的那些黑衣人一见了她,立刻躬身退后。
“都是些废物。”黑衣女子瞪了他们一眼后,缓步走近她们:“宇文楚天,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打算躲一辈子呢。”
“我没躲!我只是不愿意见我不想见的人!”他可以将“不想见”三个字咬的很重,同时看了一眼黑衣女子。
“哦?”女人挑挑眉,瞥了一眼兰浣沙,阴声道:“给她杀了这个女人!”
她的手下刚要举剑,宇文楚天立刻将兰浣沙搂在身边,声音满是阴森的杀气。
“孟漫!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
那叫孟漫的黑衣女子干笑了两声:“就凭你?你内力受损,又身负重伤,我看你自身都难保了吧?”
“那你就让那些没用的废物试试看。”宇文楚天搂紧浣沙的手臂不自觉多了几分力气。
“你少跟我装英雄了,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你不会杀我。”宇文楚天勾唇一笑,那一笑当真是魅惑众生。“你舍不得杀我。”
“你还是这了解我。” 孟漫笑了,伸手从衣服里取了一个瓶子丢给他,之后又附在他耳畔,轻声道。“想知道谁买通夜枭门杀了你父母,就回来找我吧。”
“你查到了?”
“是的,”她瞥了一眼他怀中的涣沙,笑得更加妩媚。“是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此情难寄(三)


孟漫带着黑衣人离开之前,随手将两个小瓶丢在浣沙面前,“这是曼陀罗的解药。”
曼陀罗?不正是火莲的克星?
浣沙急忙拿起解药,正欲问清楚怎么使用,孟漫已经不见踪影,而宇文楚天骑来的马也倒在了血泊里,毫无气息。
此时此刻,她除了扶着宇文楚天离开,别无选择。即使她也不知道以他的伤势,他究竟还能走多远。
夜已深沉,雨未停歇。
浣沙扶着受伤的宇文楚天在泥泞的草地里跌跌撞撞前行。她早已不知道哪里是家,也不知哪里是路,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摔倒了,爬起来,再继续向前走。穿过了树林,又是一个山峰,她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只好躲在一块勉强可以避雨的大石后,找些树枝简单挡一挡,避避风寒。
宇文楚天穿的是黑色的衣服,在黑夜里根本看不到血迹。当她撕开他的衣服,摸索着他的伤口,才发现摸到哪里都是湿湿粘粘的血。
她以为自己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哭了,可是一摸到他身上温热的血,眼泪竟控制不住,不停地流着。
宇文楚天似乎听到她的哭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低哑道:“别哭!我没事,死不了的。”
她心里安稳些,用滴着水的袖子擦擦眼泪,打开孟漫丢下的小瓶,里面都是些白色的粉末。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研究这是不是□□,全都涂抹在他伤口上。
她见他背上的肌肉一紧,身体一颤,忙问:“很痛吗?”
他的声音有些微弱,气息也开始散乱:“我能抱你一下吗?”
没有任何的思考和犹豫,涣沙伸手拥住他微颤的身躯,才发觉他的身体冷得让人发寒,他身上的血顺着她的手指一滴滴落在地上,像极了梦中那个垂死的男孩儿。
黑暗的雨夜,像是梦魇中的场景出现在眼前,她感到频临死亡的恐惧渗透她的肌肤,流进她的血液。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这么抱着你……”他仿若梦中呓语的呼唤,让她更加害怕。
“宇文楚天,你不能死,”她真的怕他会死,将他抱得更紧,“你再坚持一下,我去找人救你。”
他却用尽最后的气力握住她的手,干裂的嘴唇已经泛白,苍白的脸上,唯有眼神还是不变的情深。“别走,你听我……好好说……几句话吧。”
“你想说什么,说吧,我在听。”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真的从来没喜欢过孟漫,但她对我有情有义,甚至为了救我不顾自己的生死……我不看着她死……无动于衷。”
她当然看出他刚刚手下留情,才会让那个叫孟漫的女人有机可乘,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解释那些无所谓的事情,只一味地点头。“我相信,我相信。”
“答应我……”他轻抚着她的长发,摸索着拭干她脸上的水珠。“别再去想过去,过去不管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忘了,是件好事。”
“好,我答应你。”
宇文楚天笑了笑,又将她拥入怀中。“我不能再守护你了,等萧潜再回来,你别再拒绝他,有他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地走。”
为了让他坚持下去,涣沙紧咬着双唇忍下内心陡然升腾的慌乱,用力点头。“不,我不答应,我只要你活着,好好守护我!”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毒一点点侵蚀他的神志,他的喘息声越来越模糊,夜风吹在他湿透的衣服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她想给他点温暖,无奈外面的树枝都是湿的,根本无法点火取暖。她只好脱下他们湿漉漉的衣服,搂着他颤抖的身体,用身体去温暖他的冰冷。
他滚烫的气息吹拂在她颈项,指尖轻抚过她柔软的腰际,一阵阵陌生的热流在相触的肌肤间蔓延。
宇文楚天忽然将她抱紧,力量大得让她承受不住向后倾倒,被他强健的身躯压在地上。
荒山野岭,衣不蔽体,她不禁有些害怕,尤其是当宇文楚天托起她的脸时,她在他迷离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男人最原始的炽热。
“你知道么,这些年,”他说:“我真的很想……你。”
她被吓得懵了,忘了拒绝,也忘了放抗,傻傻地看着他的唇越来越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不稳的微弱。
温润的唇落在她的唇角,她眼前的一切仿佛轰然炸开,她也被炸得粉碎,忘记了反抗,忘记了思考,只睁大着惊慌失措的眼睛,望着他越吻越深情,越吻越炽热……然后,她的身体仿佛被征服了一般,竟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着他永远这么拥抱着她,不要放开。
雨仍未停歇,落在炽热的身上,更显冰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猛然回神。
“不要!”她大喊着推开他,“宇文楚天,你!你怎么可以……”
她吓得浑身发抖,拼命用身边的湿衣服遮住身体,逃向大雨里。
看着涣沙逃命一样逃离他,宇文楚天愧疚地十指紧握,伤口撕裂般地疼痛,被他强行用真气压制住的毒气瞬间沿着血脉蔓延全身,最后,一口漆黑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溅在地上。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就这么死去,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不用再去恨,也不用再去爱。
可他是个男人,他不能允许自己不负责任地逃避。
即使如行尸走肉般生不如死,即使每逢月圆之夜都要一刀刀割开自己的血脉,让身体和心灵的渴望随着血液流失,即使他日日夜夜在自责里咒骂自己的无能,他也必须活下去……因为,他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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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竹窗外,雨后繁花初绽,郁郁芳香。
纱帐内,人仍在昏睡……
涣沙坐在床前,轻轻用手指抚平他端秀的眉宇,他还活着,幸好,他还活着。
幸好,她在慌乱中误入了这个小村庄,
幸好,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人们都很热心,
幸好,这里住着一位如仙子般脱俗的神医雪洛,帮她救了宇文楚天。
否则......她不敢去想。
“你在这里,会打扰他休息。”冰冷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涣沙回眸,只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站在她身后,即使她的怀中提着采药的箩筐,也如同出尘的仙子般云淡风轻,雪白的罗裙罩着雪白的纱,腰间系着飘舞的缎带,一头墨发,只在鬓角处点缀着颗颗微小却又圆润的珍珠。
脸上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她就是雪洛,人如其名,寒若落雪。想起当雪洛看见村民们匆匆忙忙抬来的宇文楚天,看见他紫黑色的伤口,涣沙至今还心有余悸。
所以,既然“女神医”说会打扰,她完全不敢反驳,悄悄为宇文楚天掖好被子,擦擦额边的汗,退出房外。
正是午后阳光最烈时,涣沙在门外徘徊,不时踮起脚向窗内张望宇文楚天的反应,见他睡得很安稳,心绪才能安稳。
她从未试过如此惦记一个男人,莫要说他的生死,哪怕只是一个痛苦的神情,一个微微的蹙眉,都能让她心如刀割。
这三天,她问过自己无数次——是不是对他动了情?不然,她怎么会在他对她意图不轨之后,还心心念念着他的伤势……
可如果这是“动情”,她对萧潜截然不同的感觉又是什么?
心慌意乱中,她忽然看见宇文楚天动了动嘴角,低声唤了句:“小尘……”
涣沙立刻激动地冲进房间,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曾几何时,她淡漠,清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自从宇文楚天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切都变了,变得让她无法掌控。
她走到床前时,宇文楚天已经完全清醒,撑着双臂勉强坐起身,正打量一下周围雅致的陈设。
“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她关切地问。
宇文楚天刚要答话,视线攸然在她身后停住。
她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雪洛站在风里,浅浅朱唇,幽幽凝眸,淡淡风情,纤尘不染的百合在她面前都显得低俗。
她忽然感觉胸口有点闷,干咳一声道:“倒是美人如玉,缥缈若仙,你也不用看得眼睛都不眨吧?”
他半晌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他还欲再问,雪洛莲步轻移,推门而入。
“醒了?”她的语气仍是冷冰冰的,足以瞬间将人冻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