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看不下去了,挥手叫来了几个太监,说道:“扶贵……”他回头看了一眼皇帝,改了口,“扶太妃娘娘下去休息。”
“芙儿啊。”皇帝又开口说话,几个太监立刻停了下来,等着皇帝的下话,“辛儿他会荣华富贵一生的。”
楼音没有再看纪贵妃的表情,她只是注意到了皇帝这番话,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父皇,容太医便在外面候着,不如传他进来回话?”
话音刚落,楼音便感觉到了跪在下面的楼辛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站了起来,蹲到楼辛身边,在他耳旁说道:“皇兄,你说父皇他过一会儿还会愿意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吗?”
容太医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太子始终不敢看他一眼。
“皇上。”容太医行了礼,然后放下了手中拿的东西,正要为床上的人把脉,却听他说道:“圣旨已经宣读了下去,万没有收回的道理,新君已立,万不可乱了称谓。”
说完,他又看向所有人,“朕既已禅位,即刻起便退居太上皇之位,明日便宜居到秋月山庄,齐丞相你务必尽心尽力辅佐新君,臣不贤相之过,若是朝堂出了乱子,朕唯你是问。”
太上皇的一番话,既彻底灭了楼辛心中的念想,也给他敲了一记警钟。齐丞相立马就上前说道:“臣一定为大梁,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上皇点点头,看向容太医,将手腕伸了出来。把了脉之后,楼音问道:“父皇如何了?”
容太医道:“回皇上,太上皇既然醒过来了,便是没有大碍了。”
楼音又问道:“那今日凌晨为何会出现了那样的迹象,复又转醒?”
楼音的问题,每个人都想问,包括楼辛。感觉到了每一道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容太医愈发沉着,“太上皇是遭人毒手,中了致命之毒,才会突然没了呼吸,不过好在太上皇有上天保佑,没有被黑白无常勾了魂魄。而转醒的原因,臣大抵推断,是因为妙冠真人后来送来的丹药,提炼了七七四十九天,药性太猛,单吃许会伤身,与□□相冲反而冲淡了毒性,太上皇这才转而复生。”
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被“致命之毒”吓到,只有楼音知道其中的猫腻,她的父皇根本没有中过毒,她问道:“致命之毒?怎么回事?”
容太医捏了捏袖子,沉着声音说道:“太上皇早已知道中毒之相,只是按下此事暗中查探。”
“可查出了什么?”
长福看了一眼太上皇,见他点头,于是说道:“带芈嫆上来。”
这时楼玄终于撑不住了,他颤抖着看向楼音,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芈嫆是纪贵妃送进宫的人,不用多说,众人都知道其中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敢相信纪贵妃竟然敢对皇帝暗下杀手,直到他们看到芈嫆哭哭啼啼地被带上来,连行礼都忘了时,才真正明白了纪贵妃的手有多毒。
芈嫆哆嗦着,一张惨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从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盯着楼辛,可楼辛却根本顾不上她了。
“芈小姐怎么哭成了个泪人。”楼音声音清亮婉转,却震慑住了芈嫆,连头都不敢抬。楼音拿着手中的丝帕,扔到她面前,“擦一擦泪痕吧,在太上皇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芈嫆在前往养心殿的路上便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她知道事情败露后第一反应便是一头撞向柱子了解自己,压根不关心事情是如何败露的。可死却没死成,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民女、不知道……”芈嫆支支吾吾地说着,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长福从身后太监手里接过一包东西,扔到芈嫆面前,包裹顿时散开,滚落出一堆瓶瓶罐罐,“回皇上,这是奴才派人从罪女房中搜出来的东西。太上皇所中之毒就是这个,罪女每日将□□藏在指甲缝里,服饰太上皇用汤药时便将□□渗到碗里,一日复一日才害了太上皇。”
容太医上前打开药瓶子,闻了一闻,点头道:“是此毒没错。”
太上皇并不想听对峙了,合上眼睛别过了头。楼音为他掖好了被子,又转身说道:“谁指使你的?”
芈嫆吐不出一个字儿,只看着楼辛的背影,双手快绞烂了衣袖。
“料想你也没有这个胆子,莫不是你的父母被人挟持了?”楼音笑了笑,“你若老实交代,你一家尚有活命的机会,若是不开口,你知道杀君之罪是什么下场吗?”
即便是最无知的老百姓也知道杀君之罪会是什么下场,更何况京都里长大的芈嫆,可她正犹豫之时,却看到楼音对她投来了一道警戒的眼风,她顿时又埋下了头,不发一言。
眼下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楼音眯了眯眼,看向长福。长福挥着手中的拂尘,说道:“带上来。”
说话间,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便被几个太监架着带到了屋内,他们不知如何行礼,见到一屋子明晃晃的大人物,只知道胡乱跪在地上磕头。
芈嫆见到自己的父母,终于崩溃着哭了出来,摸着爬着扑到了老人家怀里。
“你!”楼辛看向楼音,已经震惊地不知道说什么,楼音却散漫地说道,“皇兄莫看朕,朕只是提醒了父皇注意芈嫆。”
楼音一口一个“朕”,戳穿了楼辛的心窝子,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芈嫆和她的父母,原来这一切他的父皇早就知道,居然到了这时候才发作出来。自以为握住了乾坤,能夺下这天下,没想到父皇却像看猴戏一般默不作声,最后才给他致命一击。
楼辛看着楼音,突然觉得再也没力气去与她争夺什么了。

☆、76|第 76 章

众人散去,只余楼音与太上皇在养心殿里。夕阳斜着照射进屋子,让冷冷清清的养心殿有了些许暖意。
太上皇许是累了,斜倚在床头,喑哑的声音飘荡在养心殿内。
“阿音,今天是什么日子?”
楼音搅动着手里的参汤,吹散上面的热气,说道:“正月二十五了。”
说完,喂了一口参汤到太上皇嘴边。他张嘴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丝笑,“阿音,你知道吗?昨晚你们都以为朕驾崩了,其实不然,朕见到你母后了。”
他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床帐,好似佳人就在眼前一般,“不是梦里那样的虚无,朕真的看见你母后了,朕伸手能摸到她的脸,暖暖的,和以前没两样。”
楼音低头嗯了一声,放下碗说道:“父皇累了,先歇息吧。”
说完便欲起身,太上皇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眶内蕴着水汽,“阿音,你母后定是想念朕了,朕想去陪她。”
“父皇说什么呢?”楼音转过身,说道,“父皇既已决定移居秋月山庄,那便要好好颐养天年。”
一时间,太上皇低着头没有说话,再抬起头时,眼眶里的情趣已经尽数掩去,“阿音,答应父皇,五日后照常大婚。”
楼音的手指轻微颤了一下,然后点头。
皇帝笑了笑,又说道:“还有你哥哥,让他好好活着。”
直到这一刻,楼音才无法维持表面的淡定,她弯下腰直视太上皇,语气急促:“他们母子要父皇您的命啊!”
楼音的反应是在太上皇的意料之中的,他沉了沉脸色,说道:“是朕欠了他的。”
她的父皇明知自己的行为有多偏心却还是一意孤行地这么做了,到了这时候才想要补偿自己的孩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楼音想反驳,可转念一想,自己才是这些年来最大的受益者,凭什么要她的父皇再严惩楼辛?
楼音无奈地笑了笑,点头走出了养心殿。
长福一打开门,楼音便看见齐钰低垂着眼眸站在外面,见楼音出来了,开口道:“皇、皇上……”
“何事?”
齐钰抿唇,深呼了一口气才说道:“席大人带去的人马在归途中遭遇暗杀,如今席大人生死不明。”
身后传来一声殿门相撞的声音,楼音回头,看见枝枝扶着柱子,半张着嘴看着齐钰,“怎么可能?他可是锦衣卫席千户!”
说完,又笑了起来,走了两步上前,“你一定是说笑对不对?”
齐钰没去看枝枝,只是垂着头不说话。楼音沉思一会儿,才说道:“即刻派人去搜寻席沉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抬了抬眼,眼里最后一丝温情也随着初春的暖风飘走,直视着眼前宏伟的台阶,说道:“传旨,令尤铮五日之内必须出现在京城!”
五日之后,正好是她大婚之日,她要她从小唯一崇拜的少年将军,身无寸铁地站在她的面前。
齐钰点点头,五日之内,要尤将军从南境赶到京都,除非是日夜兼程,连护卫都不能带太多,否则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京都的。
“奴婢去!”枝枝冲了出来,伸手抓住了楼音的手臂,“奴婢带人去寻找席沉的下落!”
一旁的长福看见这场景,咳了两声,用拂尘扫了扫枝枝的手。可枝枝却好似没感觉到似的,眼巴巴地看着楼音,期待她点头。
“若是席沉遭遇不测,朕怎能让你再有个三长两短?”说完,拂开了枝枝的手,“传令下去,让太子妃,哦不,如今是亲王妃了,传她进宫。”
夜里的风依然刺骨,楼音没有坐上软轿,只是笼紧了领口便一步步走回了摘月宫。款冬姑姑在外面候着,“公……皇上,亲王妃已经在正殿候着您了。”
楼音看了一眼正殿里绰绰的灯光,点点头,却转身往寝殿去了。
“皇上不见见亲王妃?”
楼音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的东宫成了亲王府,被朕圈禁了起来。传令下去,朕心疼亲王妃,特地请她到摘月宫小住几日。”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说道:“让齐钰派人看牢了她,若是出了半点差错,让齐钰提头来见朕。”
款冬姑姑点点头,伸手搀扶住楼音,“皇上今天累了,早点歇息吧。”
楼音环视了周围一圈,摘月宫高耸的宫墙让她看不清外面的场景,但她知道,今夜整个皇宫一定无人能安睡。
“等等,差点忘了一个人。”楼音摆摆手,笑道,“摆驾咸福宫。”
*
咸福宫内,迎接楼音的是往日里眼熟的大宫女春喜,她动作利索地上了茶,说道:“和妃娘娘才醒过来,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楼音未曾坐下,径直往和妃的寝宫走去,“朕去瞧一瞧和妃娘娘。”
咸福宫的寝宫内,一片安详,和妃未施粉黛,靠在床头,看见楼音来了连忙下地行礼,楼音只是站着看她行礼,也不像往常一样去虚扶她一把。和妃低着头愣了一会儿,才说道:“皇上夜里来咸福宫,可是有事?”
楼音吹开茶杯里漂浮着的茶叶,眼睛也不抬一下,说道:“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来问一问和妃娘娘的意见。”
和妃连忙低头,“皇上言重了,妾身万不敢当。”
楼音笑着说道:“娘娘仅凭一道圣旨,就想搅弄我大梁的风云,还是什么是娘娘不敢当的?”
原本和妃的脸上还有一丝血色,如今是惨白地如同死人,她怔怔地看着楼音,若不是坐着,恐怕已经站不稳了。
“娘娘别紧张。”楼音放下茶杯说道,“朕就是来问一问娘娘,父皇既然已经退位,那娘娘觉得该封二皇子为郡王,还是亲王呢?”
不等和妃开口,楼音又说道:“郡王的爵位委实委屈了二弟,朕不忍心,还是封二弟为亲王吧,这样娘娘也有享不尽的尊荣了。”
和妃低着头,双手握着拳瑟瑟发抖。她蛰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让楼音和楼辛互相残杀,最好的结果便是她的儿子坐收渔翁之利,再不济,他们任何一方获胜,她也能捞到好处。可不曾想楼音和楼辛还未厮杀起来,皇帝却先“驾崩”,这样她的事情不就败露无疑了。
可惜啊可惜,连上天都眷顾楼音。和妃知道她的行事作风,此时怎么可能再送一个亲王的爵位给她的儿子?
果然,楼音又说道:“不过二弟年幼,且对我朝并无建树,得一个亲王的爵位未免招人诟病。这样吧,和妃娘娘向来与朕亲近,朕自然要多给二弟一些机会。不日尤铮将从南境回京,到时候南阳侯会接替他的职务前往南境,朕让二弟跟着去南境,历练一番,为我朝断只胳膊断条腿,这亲王的爵位二弟也担得起了,娘娘觉得如何?”
和妃缓缓抬头,眼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她咬着牙说道:“求皇上放过玄儿,圣旨的事情妾身自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放过?”楼音冷笑一声,拂袖起身,“和妃娘娘处心积虑地,不就是为了给二弟谋一个好前程吗?怎么?看不上亲王的爵位?难道娘娘非要朕把这皇位让给二弟才甘心?”
和妃的双肩有些颤颤发抖,但此刻的她却是无话可说,多年来的奢求顿时落了空,美梦被眼前的女子毫不留情地打破,她连抬头看楼音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怎么?娘娘还要再晕一次?”楼音说道,“看来娘娘病入膏肓了,早些安歇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走出咸福宫的楼音再一次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想到背后作祟的和妃,想到下落不明的席沉,顷刻间觉得肩膀上的重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本以为扳倒了楼辛便一解自己的心头只恨了,没想到在楼辛的背后,还有这么多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挥舞着爪牙。
*
一夜无眠,楼音睁眼时,款冬姑姑说养心殿那边也安然无恙,楼辛没有任何动作,纪贵妃病倒在床,南阳侯求见了几次,还有摘月宫的亲王妃也安安分分的。楼音点点头,“这时候他们都省事了。”
款冬姑姑笑着点头,“如今大局已定,他们也只能安分守己了。”
这是,琦兰在外面急促地敲着门,楼音心里一下子升起不好的预感,对款冬姑姑使了个眼色,立马坐了起来。
琦兰进来后,喘了几口气说道:“皇、皇上,昨晚和妃娘娘不幸失足落水,溺亡了!”
楼音哦了一声,又躺了下来,懒懒说道:“派人去瞧瞧,按照礼制安葬了吧,二皇子那边……”
楼音闭着眼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暂且安置在咸福宫吧。”
好一会儿,楼音才又睁开眼,起身下床,“枝枝呢?”
款冬姑姑也回头看了一圈儿,“这都什么时辰了,也没见着她人,这丫头干什么去了?”
楼音心头突然一凛,猛地清醒了,“她出宫了!快!派人去给朕把她找回来!”
齐钰动作很快,立马就派了人出去,可楼音还是不放心,“连席沉都被人盯上了,她的花拳绣腿能抵什么事?她走不远,赶紧给我找回来!”
*
宫外,枝枝坐在宽敞的正厅里,怒视着季翊,“季公子还真当这里是周国,连皇上的侍女都敢拿下?”
季翊摆出一贯的模样,冷冷清清地说道:“枝枝姑娘夜里偷摸着出宫,我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把你留下,这是在为皇上分忧。”
枝枝冷哼了一声,别开头说道:“你想做什么?”
季翊走两步打开门,对郁差说道:“差人给宫里递个信儿,说皇上要找的人在我这里,务必请皇上前来。”
“呵。”枝枝冷笑着说道,“季公子好大的脸面。”

☆、77|第 77 章

灰蒙蒙的天际透出一丝光亮,照射进重重宫墙。滚动的车辙在青石板上碾出哒哒的响声,皇城守卫推开了厚重的宫门,一股新鲜的气息涌了进来。楼音的马车在宫门处停了下来,琦兰探出头去看了看,说道:“皇上,秦小姐站在外面。”
自皇帝“驾崩”那一刻,御林军便禁止了皇宫里所有人的进出,所以秦语阳一夜不曾出宫,即便到了今日,也不得走出宫门一步。
楼音点点头,说道:“让她回去吧。”
琦兰正要去回话,楼音又说道:“等等,请她上来,朕送她出去。”
“啊?”琦兰忽闪着眼睛,点点头出去了。
不一会儿,楼音听到外面传来秦语阳的说话声:“臣女卑微,怎敢与皇上共撵。臣女就在这里等着侯府的马车便是。”
楼音透过窗户的一条缝看到她,一声翠绿色的衣服在萧条的冬日里像一颗挺拔瘦弱的翠松,“登基大典还未举行,秦小姐不必太见外。”
但秦语阳依然摇摇头,“君臣有别,饶是齐丞相也不敢与太上皇共撵,臣女何德何能获此殊荣,多谢皇上好意。”
楼音哦了一声,她不发声,马车也停止不前。楼音想了想,又探出头去笑着说道:“今日距离正月二十五不过四日了,秦小姐还在宫里?”
琦兰撇撇嘴,这还有几日就大婚了,楼音居然不知道因为她身份的原因,嫁衣要大改,整个织造局都快人仰马翻了。为了能赶上大婚的日子,织造府只得在原来的嫁衣上做修改,尽量合乎规制。
秦语阳嘴角的笑容淡了些,她低着头,眼神闪动,“皇上如今身份不同了,嫁衣的纹饰珠宝都要修改。”
“哦。”楼音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事原也用不着你亲力亲为。”
说完也没等着秦语阳回话,马车便径直驶出了宫门。穿过重重御林军的包围,车夫看见南阳侯府的马车已经缓缓驶向皇宫,看见楼音的马车驶来后便退到了一旁去。
到质子府时,天已经大亮,楼音穿着暗灰色银纹饰的锦裙,领子上的厚皮毛裹住了大半张脸,垂着双眼穿过垂花门走近了正厅。
季翊在里面等着她,屋子里烧着一盆碳火,暖意四溢,他端着茶壶,站在桌前斟茶,动作优雅至极,好似置身竹林间的贤者一般。
楼音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枝枝呢?”
季翊没有回话,而是递了一杯茶给她。楼音不接,他便盯着她笑,直到楼音再无法与他对视下去,才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茶。
“公……皇上,奴婢在这里。”枝枝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她不敢去看楼音,低着头绞着袖子站在离楼音三尺外的地方。
“呵。”楼音不怒反笑,冷冰冰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可知知道抗旨不尊该当何罪?”
枝枝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连连磕了两个头说道:“奴婢知错了!”
楼音不再理她,转头去看季翊,“她怎么在你这里?”
季翊回转过身,坐了下来掸了掸袍子,“夜里枝枝姑娘偷跑出宫,直奔京外,孤身一人难免遇到歹徒,臣便顺势请姑娘来府上做客。”
枝枝听了,暗自瞪了季翊一眼,明明是被劫持过来的。
楼音叹了口气,说道:“谢谢。”
轻飘飘的两个字如同巨石一般砸在季翊的胸口,他抬眼,深邃漆黑的眸子亮了亮。
两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楼音张了张口,没说出一个字,然后转身欲走,枝枝却迟迟不肯起身,她抬头说道:“皇上!奴婢刚才听见这里的人说,席沉是被尤少将军的人扣下了!”
楼音终于迈不动双腿了,她转身看着季翊,问:“你如何知道的?”
这件事只冒了点端倪,楼音也怀疑是尤铮的人扣下了席沉,但终究没有确切证据,能确定的是尤铮确实有了异心,如今她只能一边寻找席沉的下落,一边将尤铮召回。
只是怕,待她找到席沉的下落,已经为时已晚。
“我说过,南境的消息我比你灵通。”
周国的京都靠北,从地理位置来说确实十分靠近大梁的南境,因此周国的大量人马也都聚集在北部,季翊对南境情形的掌握确实要比远在京都的楼音要快得多。
只是他的用词如此不尊,惹得枝枝连连看了他几眼,却不敢再说什么。
楼音低着头,半晌后才抬起头,看着季翊,一字一句道:“你今日究竟有何事?”
枝枝见楼音问着不轻不重的问题,心里的着急快冒出嗓子眼了,她挪了几步上前,伸出手拉着楼音的袖子一角说道:“求您让奴婢跟着齐钰他们去南境吧,奴婢脚程快,不会拖后腿的。”
楼音甩开枝枝的手,依然是冷冷地看着她,“你去了有什么用?一群锦衣卫带着新君的贴身侍女去了南境,你让天下人如何猜测?”
枝枝低着头不说话,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掉落在地上。楼音又说道:“你的娘亲是母后的乳娘,你才得以自小陪在朕身边,朕也给了你别人所没有的宠信,但你若要恃宠生娇,朕身边是容不得你这样的人的。”
许是枝枝从未被如此训斥过,她哽咽着说了一句“是”便退到了一边。
季翊看着主仆俩的对话,嘴角始终带着笑,他绕着枝枝踱了两步,说道:“关心则乱。若是枝枝姑娘与席沉大人一同落入歹人之手,不知阿音会做出什么样的让步?”
楼音背过身,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季翊。
但季翊也不曾期待着楼音会回答,他自问自答到:“虽然阿音自小一人长大,兄弟姐妹形同虚设,最亲近的表兄妹也站到了对立面,然,阿音这么狠心的一个人,定不会为了两个下人做出任何让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