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气气斯太太。”
我撇撇嘴,没有说话。
斯成瞧见了我的神情,动动嘴角:“喂。”
他神色疲倦,看来是不愿意跟我打嘴仗。
“那你以后什么打算?”
“等老孟的社会关系稳固,律所有长远发展,我不打算再留本埠。”
“那你呢,你去哪儿?”
“我偶尔回苏州,假期在澳洲。等你下次寒假,如果有空你可以和阿爽他们一起来,澳洲夏天气候很舒适,就是人烟稀少。”
我问:“你爸怎么办?”
斯成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说:“小豫儿,长辈永远指望你成家立业兄友弟恭儿孙满堂。可现实哪有如此美满之事。”
斯成笑了一下,有点点苦涩:“周阆为对我失望得很,他原本指望我进高法司。”
我想起来孟宏辉的那件案子应该差不多要打二审了,问了问:“你们可有找出新的证据?”
斯成点点头:“折腾半个月,有一点,但庭审作用应该有限。”
我好奇:“怎么回事?”
斯成说:“由老胡出面花钱买通了人,把警方压下的证据翻了出来。”
我心底惊讶:“啊——”
斯成点点我的头:“你先好好读书,社会的黑白灰,等你出来做事再好好体会吧。”
我应了一声。
这时我听到隔壁我家的门前,斯定中在大声喊我名字。
斯成侧耳听了一会,笑了一下:“好了,小四儿来找你了。”
我迟疑了一下。
这时葭妍在屋里大声喊了一句:“她不在家,在你家!”
我只好还是站起来说:“那我回去了。”
斯成点点头。
我指了指散落四处的杯子和醒酒器。
斯成按了按眉心,又重新从烟盒中摸烟:“没事,佣人一会来收。”
我走下台阶,转出院子前的花径,迎面碰到了斯定中。
他诧异地问:“葭豫,你在大哥那里?”
斯定中大约是找我不见,从这里想要抄近路回家,不料看到我正从斯成的院子里走出来。
我点点头:“你找我有事?”
斯定中追着我问:“葭豫,最近你怎么和大哥走得这么近?”
我没有答话。
斯定中满腹的怀疑和不解,跟在我身后念念叨叨地说:“你怎么跟阿爽一样,这么沉迷跟大哥……”
我心底一跳,猛地驻足,转回头截住了他的话:“斯定中,你找我到底干嘛?”
斯定中回过神来:“明天,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脑中在找理由。
斯定中大喊:“拜托,你都推辞了我八百遍了!”
我只得点点头:“好吧。”
斯定中露出笑容:“那明天我打电话给你?”
“好好好——”我将他往大宅方向推:“你回去吧,太晚了。”
斯定中回去了。
我放慢了脚步,待他走远了,回头遥遥看了一眼,墙边的樱桃树下,那方的院落,与世隔绝般的孤静。
坐在游廊上的人,穿一袭浅蓝衬衣和宽松的灰色毛衣,摊直了长腿搁在一旁的椅子上,蔚然深秀一双眼,眉心微微皱着,眼底有灰扑扑的一段阴影。
我无法控制自己,总是会在心底细细细致致地、一次又一次地回味他的音容笑貌。
甜蜜之中荡漾着羞耻和罪恶感。
我知道我的心已经藏在了深渊的黑暗处,它在暗自品尝诱人的甜蜜,却不知哪一天饮下的就是——最香甜的毒液。

☆、第18章 十八

第二天下午我依言去找斯定中。
佣人说:“小少爷在老爷书房呢。”
我循路找过去。
远远看到斯定中从大宅一楼的书房走出来,失魂落魄的样儿,连我迎面走来,他都没有发现。
他走出屋檐,脚下是台阶,他没瞧见似的,一脚踩下去,脚下是空的,一头栽下去。
“喂!”我拉住他,差点被他带翻了下去。
“斯定中,你怎么了?”我看到他脸色不对。
斯定中瞧见是我,仿佛吓了一跳:“葭葭豫!”
他愣了半天,又仔细看我,好像看陌生人似的,好一会儿,他才说话,声音竟然发抖:“葭豫,是你?”
我心中大为惊奇:“你中邪了?发生了什么事?”
斯定中喃喃地道:“怎么是你?”
我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我踮脚往屋里看去:“你不是从你爸爸那里出来,我进去看看。”
我要往里边走。
斯定中忽然拉住我,手上力道完全不控制,我痛得叫了一声。
斯定中紧张地说:“别进去!”
我哎哎地叫:“我不进去没事,你倒是别掐我啊!”
他不好意思地放开我:“对不起——我我我,我是说——我爸爸跟大哥在里面说事情呢。”
我心中知道有鬼:“那有你什么事?怎么丢了魂似的,你爸说要把家产全部分给你大哥啊?”
斯定中坚定地摇摇头,痛痛快快地答:“谁在乎家产,来,我们出去喝酒跳舞。”
我赞许一笑:“对嘛,这才像你。”
斯定中跟着笑了一下。
他拽住我的手往外走,紧紧的。
我们晚上出去,在餐厅吃了饭,然后又去了俱乐部跳舞。
斯定中和我刚在吧台上坐下,酒没喝了半杯,他旁边忽然坐了辣妹,还是熟人:“斯定中,你回来了?”
我定睛一看,是许微安。
斯定中乐陶陶的:“嗨,好久不见。”
许微安嘟着嘴,语气又可爱又撒娇:“你回来了,怎么不见你三哥告诉我?”
斯定中纳闷:“我三哥为什么要告诉你?”
许微安夸张地挥了挥手:“你三哥没跟你说什么?”
斯定中摇头。
许微安拉起他:“没事,来,你陪我跳舞。”
斯定中推拒:“我有伴。”
我笑了笑:“去吧,许小姐这么可爱。”
许微安缠着斯定中,一连跳了三支舞,斯定中挽着她的手臂回来,伊人已经香汗淋漓。
许微安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了,兴致高昂地紧抱着斯定中的手臂不放。
斯定中有些不耐烦了:“安安,放开我,你朋友在那边。”
许微安倚在他肩头娇俏地笑:“没关系,我把我朋友介绍你认识,其实好多你都见过了,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拍拖,今晚还是明天?”
斯定中差点没跳起来:“我什么时候要跟你拍拖!”
也许因为喝了酒,许微安情绪一直乐飘飘的:“你三哥答应我的啊,等你一从美国回来就做我男朋友!”
斯定中冷了脸:“莫名其妙!”
他拉着我走了。
许微安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叫:“喂!斯定中,你可别后悔!”
我们站在路边,夜风一吹,脸上有些冷。
斯定中开始拨电话。
“三哥,你在哪里?”
“我们现在过去找你。”
“谁,没有谁,就我和葭豫。”
“葭妍也在?没有葭妍的事,是我找你有事。”
斯定中拉着我上了车,风驰电掣地朝城中另一处的娱乐场所奔去。
我们进去时候,整个KTV里面吵吵闹闹,众人见到斯定中进来,纷纷打招呼:“四少——”
斯定文在一侧和一个客人喝酒,对我们招了招手。
斯定中走到他的面前,单刀直入地问:“许微安是怎么回事?”
斯定文愣了一下:“你碰到她了?”
斯定中点点头。
斯定文先对身边的客人说:“抱歉。”
那位男人端起酒走开了。
然后他对斯定中说:“你等我会儿。”
“葭妍——”他开始提高音量唤人。
葭妍正坐在场中唱歌,听到斯定中的声音后丢开麦克风走了过来。
斯定文说:“给我张纸巾。”
葭妍从包中掏出湿纸巾,体贴地撕开了递给他。
斯定文将纸巾放进桌面的一盘冰酒的冰水中,然后拿出来,在脸上擦了一番。
人瞬间清醒了。
斯定文站起来,搂住了斯定中的肩膀,两个人进了洗手间。
奢豪的娱乐会所,音箱太吵,密封性太好,谁也听不到他们谈什么。
十五分钟后斯定中开门出来了,脸上阴晴不定。
斯定文跟在他的身后,整了整衬衣的领子,头发有些乱,嘴角肿了一边。
葭妍跑了过来:“亲爱的,怎么了?定中,你打你哥哥啊?”
斯定中回头瞪了他一眼,怒从心头起,扑上去又要动手。
葭妍大叫:“喂,李葭豫,管管你男人啊!”
我抄着手不动。
斯定文口齿不清,但却反反复复地说着:“老四,你可是我亲弟弟,没别的,亲的。”
斯定中满目怒火地望着他,暗自咬着牙忍了许久,终于还是一脚踢翻了沙发上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拖着我的手走了出去。
驾车回家的路上,斯定中脸上表情简直可以直接上演一部好莱坞大戏。
我问:“斯定中,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怎么了?”
我问到第一百零八遍的时候,终于不耐烦:“不说拉倒。”
斯定中忽然侧过头,幽幽地问:“葭豫,如果我跟许微安谈恋爱,你会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怎么剧情从商战戏又反转成了爱情戏。
我说:“很好啊,你们很配。”
斯定中牵动嘴角,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心灰意冷:“我就是怕这个,你终于有借口逃开我了。”
我不悦地皱皱眉:“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斯定中脸色阴沉,终于说出口:“金宵的那个事情,当晚不只四个客人,是五个,第五个,是斯定文。”
这下连我都惊了一跳:“为什么一直没有查到他!”
斯定中说:“他去得迟,经理没有招呼到他,事后他迅速离开了,至于怎么样能让另外的几个客人闭嘴,那就是各凭本事了。”
我终于反应过来:“所以许微安想要你,就是斯定文开出的条件?”
斯定中腮帮又鼓起,咬紧了牙关。
我不禁笑了:“斯定中,这姑娘的手段多狠啊,喜欢你都到这份上了,冲着这点,你就不能辜负人家啊!”
斯定中发火了:“李葭豫!”
我收起了玩笑,斯定中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谁敢叫他做过什么令他不称心如意的事情。
想来遭人如此胁迫,这也是头一回。
我说:“你三哥如果扯进了这种事,影响应该会很不好吧。”
斯定中说:“不说别的,我爸那一关他就死定了。”
我收起玩笑的语气,客客气气地说:“那你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帮帮斯定文?”
斯定中捶了一下方向盘,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
周一的早晨,我返回学校上课。
上午十点,第三 节课下课。
手机铃声响。
我接起来,听到斯成的声音:“小豫儿。”
“嗯。”
他的声音异常的清楚冷静:“老孟的案件明日开庭,你近期不要再来律所,上下课我安排司机接送。尽量也暂时不要跟定中外出了,如果要出,让老四跟谷叔说一声,让他安排人跟着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法学院五楼的课堂,检方的学习小组发言,屏幕上出现了今日的重大新闻。
社会版和法制版的头条:邱小杰案出现重大线索。
最新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掌心中紧紧攥住一枚扣子,经过DNA鉴定,扣子上的纤维毛发属于当夜在场的客人,经过法医的报告鉴定报告,死者当时衣冠不整,胸部衣物有撕扯痕迹,且有皮肤有轻微瘀痕。
因此诉讼方有重大理由怀疑,死者并非自己想要轻生,而是在生前经历过了一番挣扎,被人从窗口推下。
根据这个新的证据的发现,警方已经重新立案,以涉嫌故意杀人传讯,据悉,今日上午嫌疑人缴了巨额押金被保送出来。
而代理邱小杰案的孟宏辉律师昨日表示:他经过对此案的缜密调查,发现死者生前无任何财务纠纷,亦无任何家庭情感问题,案发的当晚甚至前几日也无任何行为异常,也没有留下遗书,并不符合自杀行为特征……

☆、第19章 十九

下午四时多放学后,我没有外出,直接由司机接回了家。
今日下午上的是体育课,我打了整整三盘球,回来洗了个热水澡。家里照例没人,我看了会儿电视,暖气开得太好,我看得直犯困困爬回房间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到晚上十点多,听到外面客厅有人边说话边推门进来。
我爬了起来正要喊爸爸,忽然听到斯定文的声音:“李叔,家里没人吧?”
听起来有点奇怪,斯定文声音竟然有些惊慌失措,不似平日风流倜傥。
爸爸打开了客厅的灯:“两个女儿都不在家,没人。”
我重新在床上趴了下去,闭上眼继续睡觉。
外面静了会儿。
忽然又被惊醒,是因为爸爸出声说:“如此大的事情,你怎地不提前和我说!”
斯定文懊丧地说:“我以为能解决——”
爸爸声音仍然镇定:“那现在刘公子那边怎么说?”
斯定文咬牙切齿地说:“一开始收了好处答应了,谁知道现在要出大事了,那几个都反悔了。”
爸爸语气也不好:“那几个纨绔公子哥,岂是好相与的主儿?”
斯定文惶惶不可终日:“李叔,那现在到底怎么办好?”
爸爸沉声说:“定文,你老实告诉我,当夜到底怎么回事?”
斯定文立刻叫了一声:“我进个洗手间,人就下去了!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爸爸斥道:“你没碰她你慌什么!”
斯定文依旧慌慌张张:“这万一要是杀人案起诉,我们是不是都是共犯啊?”
爸爸想了许久,终于说:“如今也没供出你来,这样,我找个可靠的人问一下相熟的律师,暗中打听下你这个什么个情况。至于对威虎帮欧家来说,这事儿不足挂齿,比大件的事情人家手上这多了去了。如今,就是怕老大在其中作怪。”
斯定文忽然被点醒了:“你说,这是老大在背后搞鬼?”
爸爸不以为然地说:“不然你以为这案子一审都结案了,她一个酒家女无权无势,面对着高额赔偿金还善不甘休的,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那是什么?”
斯定文犹豫地说:“可是他应该不知道我也……”
爸爸压低了声音:“老爷子是个守旧的人,还明里暗里地跟我说——自古废长立幼,绝没有好下场,最近还叫我读明史,这是提点我呢。定文,我也不容易,老爷子心里什么想法,你以为斯成心底没数?那是他避你锋芒!再说,纸包不住火,他到底知不知道,你我有几成把握?”
斯定文声音地放低了,只是仍然急冲冲地:“也是,本埠没一个律师敢接这种烫手山芋,倒是那个孟宏辉,是铁了心跟我们作对!李叔,你一定要帮帮我!”
爸爸说:“定文,斯成倒不会明着跟你反目,不过他那个合伙人,那个姓孟的穷小子一心想出头,这其中的奥秘,可就是深了。”
斯定文咬咬牙道:“那我干脆跟欧老大商量商量,让他明天出不了庭?”
爸爸沉吟了许久。
我心脏狂跳不止,赶紧悄悄裹住被子,就怕客厅外的人察觉。
隔了好久,我终于听到外面的声音。
爸爸低低的回了一句:“要做得干净一点。”
整个屋子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客厅中重新传来声响。
这次两个人的声音都放松了许多,爸爸说:“我洗把脸,一会去陪斯董打会儿牌,你和葭妍出去消遣吧,日子以前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就当没这事儿,别慌。”
斯定文说:“谢谢李叔。”
我躺在床上,听到斯定文开门走了出去,爸爸进了主卧室,淋浴水声传来。
一会儿他也出去了,客厅灯灭了,整幢屋子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外面院子里有汽车启动的声音,一会儿,车子的声音远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整个屋子一片漆黑,我连灯都不敢开。
我摸黑在房间中套了件外套,心底又焦急又害怕,慌乱中差点一头撞翻了椅子。
不敢在家里久留,我小心翼翼地一路四处观察,确认屋前四周无人,赶紧拔腿飞奔出去。
终于在半山腰终于拦到了一辆计程车。
我在车上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我先打电话给斯爽。
响了好一会儿斯爽才接。
我压了压焦急的语气:“阿爽姐姐,孟大哥在哪里?”
斯爽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一听就在敷脸:“他在所里加班呢,我只好来做美容,怎么,小豫儿你有事找他?”
我赶忙转了口风:“没事,我是想找成哥哥。”
斯爽说:“他来去无踪,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打电话给他吧。”
我挂了阿爽的电话打到律所去,结果没有人接。
只好打给斯成。
也没有人接。
我一颗心惶惶然,大冬天的,觉得整个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愁得满地打转,司机在前面看了我好几眼。
我脑中灵光一现,终于想到一个人:麦绮。
我拨了麦绮的电话。
麦绮声音有点惊讶:“小豫儿?”
我直接地问:“麦绮,我有急事找斯成,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麦绮声音顿了顿,才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孟律师今晚在哪儿?”
“他可能去拜访当事人。”
麦绮说:“斯成这段时间太累,好在忙完了,他今日都休假。”
我匆忙地问:“能不能帮忙想一下,他有可能去哪儿?”
她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线索:“我好像听到钟楚益今天替他打电话,他应该是去了——”
我掏笔记下地址。
挂了电话跟司机报上地址,那个中年司机抱怨道:“小姐,那里远着呢。”
我赶忙说:“我付你双倍车资,师傅麻烦快点。”
的士车渐渐驶离了中心城区,往东郊县城的一处古镇开去。
沿途树林渐渐浓密,路上车辆倒不少,今日是周末夜晚,有一间大型的温泉度假山庄在附近,城中不少人爱来此地度周末。
司机在高速路的一个出口向下左拐,走了大约几百米,就看到了城郊的一座小村镇的点点灯火。
村口立着高大的古牌坊。
这是一座政府开发起来的旅游古镇,已经规改建了许多年,这些年发展已经趋于成熟,一条干净的水泥路,路旁是大片蔓延的稻田和荷塘,冬日里一片漆黑,偶尔有夜鸟叫的声音。
远处环绕的这一条河边,一整排的红色灯笼,夜色中发出诡异的颜色。
司机在古镇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河岸边熙熙攘攘的音乐声音传来,他指了指门口:“里边路不好,车开不进去了,你就直走,右拐,大约五六百米而已,看到门牌就是了。”
我匆忙跳下车。
在付车钱的时候,司机大叔好心地说:“小妹妹,你去找人还是去玩?我听说里边乱得很,小心点噢。”
我没回答他,只径直将钞票递到窗口:“谢谢师傅。”
古镇青石板道路高高低低,石头面被磨得光滑温润,我飞快奔跑过沿河的大大小小的酒吧,灯红酒绿之下的热闹的人群将狭窄的石头小路挤得水泄不通,我差点撞翻了一个兜售明信片的老奶奶的箩筐。
我忙不迭地道歉,脚下没停,继续往里边跑去。

☆、第20章 二十

我记得以前小时候白天曾经和同学来过这里郊游,那是还是山明水秀的乡村景色,但没想到发展了这么些年,此地的夜晚是泼天酒污,丝竹满地,竟是如此醉生梦死的景象。
我穿过了河岸的街道,右转进入了一条小巷子,河边的喧闹声渐远了,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巷子深处我已经看到了,一扇黑色的木头门。
门边灰扑扑的石头墙壁上挂着一块深红色的牌子,上面古篆体写着两个字:是岸。
我顾不得他想,直接推开门闯进去。
堂中扑鼻而来一股奇异的清香。
吧台上是一个穿着古怪黑袍子的男人,一眼望去只看得到异常惨白的一张脸。
他说:“晚上好。”
声音又轻又柔,又带了点儿风情的低哑。
我站在中央,暖融融的大堂有几个卡座,对面一对举止亲密的男人在昏暗中抬头看我。
我忽然有点害怕。
事到如今,我将微微发抖的手握成拳,硬着头皮说:“我找斯成。”
吧台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又高又瘦,下身穿一袭宽大的袍子,黑色的光滑布料中有精致的暗纹,乍看起来像一件黑裙子,他声音阴柔,偏偏带着戏谑:“每天晚上都有女孩子来找斯成,小姐,你是谁?”
我跑得太快,还在喘气:“这么说他在?我是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