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夫皱皱眉头:“当时走的是他那边的关系,这时却不要负责人不出面,非得斯总出面,这对方摆明了是要为难我们。”
姚泽理有点恼火地说:“出了事,他斯定文不兜回来,这算什么?”
吴俊夫说:“别忙,看斯总的意思。”
姚泽理说:“我建议提请董事会的行政处分。”
斯成疲倦地说:“处分是要处分,这事我们内部好操作,现在看怎么把紧急的事情先处理了。”
吴俊夫说:“我让人查一下,领导最近在哪里度假。”
斯成声音低低的:“让楚益把工作排出来,我得出个差了。”
吴俊夫点点头:“我马上安排。”
斯成习惯性地动手抽烟出来,然后忽然又停住了,然后他说:“葭豫,你去隔壁坐会儿。”
我说:“没事,你抽吧。”
他还是将烟盒丢回了桌面上,按了按额角,大概是头痛得厉害。
我这一个礼拜一直在公司班,常常晚上都看到上面高管级别的办公室的灯半夜都还亮着,我们部门的副总都常常都是一天的会开下来午餐晚餐的时间几乎都没有,斯成有多有忙,那就更不用说了。
斯成说:“今天先这样吧。”
他身旁的人起身告辞。

☆、第72章 七二

寂静的包间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对面的一盏吊灯,圆形的大桌上铺着暗红绣金丝桌布,杯子酒渍闪烁着琥珀色,杯子圈口几个红唇的印子,盘子叠得凌乱,酒瓶子扔了一地。
一室的乌烟瘴气。
斯成闭着眼半倚在沙发上,西装外套脱了,白衬衣外是一件银灰色的西装马甲,领带松开了一些,眉目净淡,额头的细纹有一层薄汗,他就这样靠在这烈火烹油的灼灼繁华里,脸色苍白得有点透明。
斯成睁开眼对我招招手:“过来。”
我坐到他的身边去。
他声音沙哑:“喝了多少?”
我说:“还好。”
斯成重新闭上了眼:“我会交待林倱,不会再让你应酬。”
我说:“没事了,反正我结束这边的工作了。”
斯成声音低弱了下去,明显没有力气了:“嗯,那我交待老孟。”
我看看表,已经将近十二点:“晚了,回去了吗?”
他模糊地说:“等会,我腿疼。”
我终于想起吴俊夫的话,最近天气阴沉,天天在下雨,大约他腿上旧伤一直反复。
他在休息室里的沙发躺了会儿。
我将他的外套和包收拾了一下,然后进去看他,他说:“劳驾,葭豫,打个电话让邹瑞上来。”
我返身出去用他的手机打了电话,然后回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感觉怎么样?”
他低低地说:“我一会儿得走。”
我看他这副样子,觉得难受:“你这样子,怎么走?”
斯成一只腿站起来,撑着床沿,天旋地转的。
这时邹司机敲门进来,扶着他进了电梯。
好不容易上了车,斯成已经累到了极致,陷入清浅的意识昏迷,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我只好跟着上了车。
轿车飞驰在深夜的繁华街区。
车厢内悄无声息,斯成靠在后座上睡了会儿。
一直到驶进春漾里大道他的住宅区内,车停进车库里,斯成自动清醒了过来。
邹司机走过来打开了车门:“斯总?”
他人是醒过来了,却没有动,他皱着眉头说:“邹瑞,我走不动,等会儿。”
邹司机从后备箱取出轮椅:“斯总,坐轮椅上去?”
斯成眉头蹙得更紧,厌恶地道:“不。”
他下车时不要人扶,手撑在车门上,身体无力,一只腿完全撑不起自己,没走了两步,整个人就开始打晃。
我扶住他的手臂:“别逞强,坐轮椅。”
斯成低着眉头,不出声默认了。
邹司机赶忙把他扶进了轮椅。
邹瑞将轮椅推出了电梯,在屋子的大门前,斯成按开了门,自己进去了。
邹瑞扶住门说:“李律师,我下去了。”
我想了想,问道:“平时他腿疼,也是这样自己进去?”
邹司机平实的脸上露出一丝礼貌的笑,但声音也有点不好受:“斯总非常注重*,我只能将他送到门口,他都是自己进去的。”
我点点头说:“好的,再见。”
邹瑞基本是他身边最近的人了,斯成都只让他送到门口,那么如果腿疼,他估计也是自己捱过去。
我立刻返身走进屋里去。
斯成在房间的转角处,轮椅停在房间门口,房间原本的设计有一处台阶,轮椅进不去,他勉强地站了起来。
听到我走进来,他说:“葭豫,将手杖递给我。”
我眼光在门口巡视一番,找到了房间前搁的一根黑色手杖,明显是放在此地常用的,我拿过去递给了他,斯成扶着手杖,走进了房间,躺进了床上。
我给他脱掉衬衣,他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半倚在床头的枕头里,手一直按着右腿,咬着牙低弱地喘息。
我给他换了衣服,他躺下了没两分钟,又要爬起来。
我正要将他换下的衣物拿进浴室,赶紧转身说:“你要干嘛?”
斯成喘着气,难受地说:“一身酒气,我想洗个澡。”
我说:“站都站不稳,还低烧,怎么洗澡?”
斯成只好不说话了。
我从浴室出来,用热毛巾给他擦干净了身体,他终于舒服了一点,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然后躺在床上看着我,说:“过来。”
我说:“干嘛?”
斯成抬起手,将我拉到他的身前,然后按住我的脑袋,亲了亲我的脸颊。
我挣开他的手:“别闹。”
他也没有力气,我手轻轻一推,他就放下了,只余下嘴角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我给他倒了杯牛奶,他喝了半杯,然后腿依然是疼,额头白得纸一般。
我探手摸了摸他的右腿,肌肉骨骼僵硬得如冰峰的岩石。
我转过身将房间中的一张椅子拉了过来,坐在床边:“我给你的腿部做一下保暖,然后按摩一下。”
斯成弓着身体躺在床上,默默地抵挡着疼痛:“不要照顾我,我不需要。”
我动手将他的身体扶正:“别闹脾气。”
斯成被我一拉,疼得差点没叫出来,转头朝着我的方向,但眼睛里的焦距是模糊的,大约是疼得昏花了,只是语气仍然冷漠:“葭豫,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心。”
我淡淡地说:“我不是同情你,我爱你。”
斯成转过头,布满冷汗的鬓角被濡湿了,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那笑容在他英俊苍白的脸上,显得有点刺眼:“今晚怎么这么乖?”
我心里被刺了一下,有点点生疼,只好低头专心把双掌放在他的膝盖上,先开始缓缓地揉:“放松身体,睡会儿。”
他勉强提气说:“太晚了,你睡客房吧,什么都是现成的……”
我摸摸他的脸颊,顺从地答:“好,我自己来,你睡吧。”
不过十分钟,他沉沉地睡着了。
静谧清晨。
我醒过来,站在房间的窗户,濛濛细雨之中,看到这幢大厦背后有一个绿树成荫的街心公园,从高层望下去,游乐设施和树木都是小小的,如同童话书里的图画。
在房间里简单洗漱了一下,我走出来,宽阔客厅里,落地玻璃窗的窗帘拉得密实,斯成的卧房里依旧安静。
看了一下还有时间,我走进厨房里,发现厨房崭新得仿佛从未开封,我从橱柜里翻出了一口锅,幸好有米,冰箱里食物也还有一些。
我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对着煤气灶上的蓝色火苗发呆。
坐了一会儿,后面传来声响,我回过头,看到斯成拄着手杖,站在厨房门口。
还是那么瘦,身体有一点点偏左侧,但脊背依旧笔直,黑发凌乱,脸孔淡淡的白,身上的一件羊绒衫皱皱的。
我说:“早晨起来还是疼?”
斯成声音带着沙哑:“比昨晚好多了。”
我劝他说:“你要是腿不舒服,行动不便,让司机送你回大宅,谷叔安排人照顾一下你。”
斯成皱皱眉:“我特别讨厌那么多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我耸耸肩,没搭理他,他斯家大少爷在家里孤傲是孤傲了点,可也是一样金尊玉贵长大的,斯家什么时候不是仆役成群,呼来喝去,他还能逃到那里去。
我熬好了粥,走到他房间门口,斯成已经淋浴完毕,站在镜子前穿衬衣。
我敲敲门说:“我得走了,回家换身衣服,今天还要签约。”
斯成转头看我一眼,又专心扣扣子,语气闲淡:“给你一天收拾好东西,你明天搬过来住。”
我没有答话。
斯成说:“葭豫?”
我沉默了一下,开腔道:“斯成,我不想谈恋爱。”
斯成开始打领带,微微仰着下巴,修长的手指在喉结处,他一边调整领结的位置,一边淡淡地说:“你说,你爱着我,却不想跟我在一起?”
他的侧脸线条那么好看,鼻梁那么挺直,浅灰色的镜子里倒影出另外一个重叠的剪影,远远看过去,简直是一副叫我心醉神迷的电影里男主角的全屏特写,我简直要闭上眼睛才抵挡得住一阵阵晕眩,我说:“没错,就是那样。”
斯成问:“为什么?”
我说:“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
斯成转头伸手在床头柜上拿手表:“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恨死了自己的无情无义,我说:“我们各自过自己的生活。”
一块简洁的白金腕表,一个蝴蝶表扣嗒地一声,扣在他的手腕上,斯成说:“葭豫,好样的。”

☆、第73章 七三

案子大功告成,恰逢周末,我们一组人直接去亚龙湾度假。
我们机场登机的时候,人群中出现了王浩洋,穿着一身休闲服,笑嘻嘻地挤进来我们的队伍中来。
我纳闷地道:“我们公司的旅游,你来干嘛?”
王浩洋说:“我自费来旅游不行吗?”
我们项目组的同事丝毫不意外,只顾着热烈欢呼:“欢迎王哥哥加入,王哥哥请我们吃海鲜!”
王浩洋说:“没问题!”
同事们继续欢呼:“海鲜吃完,葭豫尽管打包带走!”
我简直气结,原来都被出卖了,我只好坐到飞机另外一头去。
只是下了飞机,热带的的暖风吹来,椰子树和鸡蛋花树影在风中摇晃,一望无际的蔚蓝海绵在公路的一侧绵延展开,心情顿时变得宽广,一个小巴车上都是来来去去的同事,大家热络起来,王浩洋很快跟大家打成一片。
我要是再耿耿于怀,反倒显得小气。
也许人家根本也就是刚好度个假,我又何必太介怀,索性放开了心怀,中午抵达,待到正午一过,大家扑腾进海水里,一群人凑一块疯狂地打水仗。
玩得累了,我躺在沙滩椅上,眯起眼睛望着海面。
王浩洋坐在我的身边说:“葭豫,希望你别介意,我也刚好休年假,难得来放松一下。”
我吸着饮料,微笑着答:“不会。”
玩了一整个下午,差不多天黑的时候,晒得简直要蜕皮,一群人终于往酒店走。
林副总的秘书梅采薇小小声说:“大老板也来了,下午。”
女同事顿时一阵激动,小璐激动地问:“大老板也来参加我们的亲民娱乐?”
梅采薇赶紧说:“不是啦,好像来跟什么大领导会面,林副总也去了。”
女同事们又长吁短叹:“唉,能远远见见大老板也好。”
我们走进大堂,度假村就那么大,在布满了石头和椰子树林的宽阔酒店大堂里碰到斯成。
他依旧西装笔挺,显得身量颀长,气质儒雅,陪着一位官员在说话,身边还跟着几个人。
我们穿着花裙子花短裤,嘻嘻哈哈不成体统,却自动自觉放慢了脚步,不敢僭越,吴俊夫在后面,赶紧冲着我们挥挥手,让我们走过去了。
斯成正低头跟官员说话。
我们隔着不远不近地走过了酒店大堂,他只是抬头轻轻望了一眼,没有跟我们打招呼。
晚上一群同事在酒店的游泳池边吃饭。
林副总下来打了声招呼。
我们赶紧让他坐。
林副总摆摆手说:“我哪里有空坐,斯总还在上面应酬呢。”
男同事问:“出了什么事?”
林副总说:“公司最近在白峰基有个合作项目,前期投入已经将近一个亿,在临近定案时出了问题,传闻政府有政策变动,斯总亲自出面补救。”
同事们面面相觑。
林副总又说:“这次大家都是功臣,尤其是李律师,好好放松啊。”
我赶紧谦虚几句,席间气氛放松,大家又举起红酒杯一通乱敬。
夜里两点。
度假总是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味道,同事们还在沙滩上喝啤酒,唱露天的卡拉ok,游客们互相拉着手跳舞。
我席地坐在沙滩上,唱了两首歌,海边的风很大,声音都被飘散了。
王浩洋一直坐在我身边:“你歌唱得挺好的。”
我斜睨他一眼笑笑说:“不去陪美眉们跳舞?”
王浩洋说:“我眼前不正有一个?”
这时我兜里的手机响。
我看一眼号码,对王浩洋说:“对不起,接个电话。”
我套上拖鞋,踩过沙滩,穿过游泳池,走进到酒店旁的茂密树木中。
一条人工筑造的森林小径,灯光是浅浅的蓝色。
我走进树丛中,正四处张望,听到钟楚益唤我说:“小豫儿。”
我这时才看到,斯成和钟楚益站在黑暗处,远远地眺望着远处的大海和沙滩上嬉闹的人群。
我说:“你们结束了?”
钟楚益长叹一口气说:“刚刚。”
他们重新走动起来,曲径通幽,远处是几幢亮着灯火的别墅。
我望了一眼斯成,他手插在口袋中,走路明显变慢,我跟钟楚益都放缓了脚步,慢慢地陪着他走。
远远看着还是清贵儒雅的模样,只是我靠近他身旁,闻到一身的烟草和酒气,衬衫都皱了。
钟楚益在岔口说:“我房间在这里,小豫儿,老板归你了。”
他直接拐进走了小路,服务生已经迎上前来招呼他。
斯成和我慢慢地走在深夜的热带花树下,漆黑黑的四周,只有黄色的鸡蛋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我轻声说:“事情还顺利吗?”
斯成却说:“我听到你唱歌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应:“唉。”
斯成有点惆怅:“葭豫,我看着你们,唱唱跳跳,精力丰富,看样子能闹一整夜,我应酬到这时,已经累到不行,我是不是太老了?”
我抿嘴笑:“你哪里老,再过二十年,仍然是全公司女生的幻想对象。”
斯成说:“别闹。”
声音里有淡淡的宠溺。
我心底一软,放柔了声音说:“过度工作,不累才怪。”
斯成说:“我再不叫你,我担心你身旁的男生约你跳舞。”
我说:“我不会与旁人跳舞。”
我们走回他的套房,他住独幢的小别墅,私人服务生在门前开了门,却并不进去打扰,斯成进了门,直接进了房间内的洗手间。
他醉酒呕吐。
这个人,明明已经喝到醉,还能维持住谈笑风生的气度,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我跟过去,他已经关了门,我轻轻地敲门:“斯成?”
没有回应,只有抽水马桶的哗哗水声。
我有点担心了:“成哥哥?”
斯成打开了门,脸庞头发上沾着水,扶着墙壁按着腿,有些站不直。
我将他扶到沙发上。
他坐了一会儿,缓过了一口气,又拉起我:“我带你看看另一边的大海。”
他住的房间是私人别墅区,屋后有一条路直接通向大海。
我们坐在外面沙滩上,南海的夜空下,夜风暖洋洋的,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沙子,繁星闪烁得仿佛触手可及。
斯成的声音,在夜色之中漂浮:“前几天,我跟定中通过电话。”
我紧张起来:“你们没吵翻吧?”
斯成极轻地笑了一下,有点嘲讽:“葭豫,他比你放得开,他问起我们的事情。”
我小心地问:“他说了什么?”
斯成说:“定中说,你离开他的时候,跟他说,你永不会再与我在一起。”
他的声音那么低落,我好想拥抱他,却只能沉默地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斯成说:“我想让你明白,这些已经事情发生了,你没有错,如果有错,那我也是我的错,我,你不要陷入永无止境的自责和赎罪里。”
我绝望地摇摇头。
斯成望着我,一直压抑着情绪终于再难以平复:“你要用我们的爱情,给你们这段错误的婚姻陪葬?豫儿,这对我公平吗,对你公平吗?”
斯成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那么凉,我不忍心挣开。
斯成醉意朦胧的问:“葭豫,我们到底是,怎么分开的?我有时候想想,我们在美国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哽咽地说:“我从来不敢回头想,因为觉得太幸福,又太痛苦。”
他揽过我的肩膀,低下头吻我的脸。
温柔的,珍惜的,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
我静静地流下泪来。
斯成说:“不要哭,我跟你讲道理,我不是逼你。”
我说:“对不起。”
夜色浓深,他让我离去了,说要自己再坐会儿。
我从那一片私人沙滩离开时,一次又一次地回头,他独自一人,坐在深夜黑暗的大海边。
第二天大家统统睡到大中午,下午同事们出海钓鱼,我找了个借口脱离了集体,独自返回房间中,打电话订了回程的机票。
然后收拾了一下行李,将一切打点妥当,我拨电话给斯成。
电话竟然关机。
他的私人电话关机,看得出他这次来,应该是办很重要的事情,一般他的私人手机很少关机。
我只好打了他的另外一个电话,这次是钟楚益接的,油腔滑调的:“小豫儿,哗,惠存来电,感激涕零。”
我情绪紧张,不理会他,只说:“我找你老板。”
钟楚益立刻变得一本正经:“他没有空,有事谈呢。”
我说:“今天会有空吗?”
钟楚益答:“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让他给你电话。”
我说:“好的。”
斯成下午六点多给我打的电话,声音透出疲倦:“豫儿,你找我?”
我说:“你在哪里?”
他说:“刚刚回到酒店。”
我跟斯成说:“你吃饭了吗?我们出去坐会儿。”
我订了度假村的水上餐厅,从一个小港湾过去,餐厅的服务生划一只小舟,水清可见底,有养殖的美丽小鱼在灯光中游来游去。
露天的餐厅外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走进餐厅里面,在吧台上先喝了两杯白兰地,我借酒壮胆,打算不顾一切。
斯成进来找到了我。
我们在餐厅里,吃东南亚料理。
我埋头喝光了一碗冬阴功汤,然后抬头说:“斯成。”
斯成今日穿一件白色的细条纹衬衣,眸中有凛冽清醒的风声,连眼角的细纹闪着光。
我望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我有事情同你说,然后我就立刻走开,你不要来追我,也不要跟我说话,我在海南的这几天,不会再见你,答应我。”
斯成直接应:“好。”
我认认真真地同他说:“我是说真的,我说了之后,需要自己待一阵子,但我希望你明白,我暂时不会有勇气再见你。”
斯成终于郑重地答:“我答应你,在海南这几天你休假,我不会打扰你。”
我的情绪还算平静:“如果我出现在你生活的圈子里,让你觉得很困扰,我可以处理这件事情。”
斯成丝毫不觉得只是一个问题,所以神色淡淡的:“你从小就是在我的生活圈子里长大的,你要怎么处理?”
我早已考虑过此事:“我可以考虑辞职,搬离本埠回去和我母亲住。”
斯成想也没想立刻答:“我不同意。”
我望着眼前男人的醉人容颜,我知道不能再给自己一丝犹豫的机会,不然我会在害怕之中丧失勇气,我直接说:“你记得那年我们新年时候在香港吗?”
斯成点点头,面色依旧平静如湖面。
我的心恐惧得很厉害,我害怕以后再没有机会,压抑不住地说出了一句:“我对你的心意,永远如初。”
斯成眸中的波光微动,直接地想要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葭豫——”
我哽咽着说:“所以我做不好,做不好斯定中的太太,做不好斯家的儿媳妇,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也许是我不够努力……可是你来看我,给了我那么美好的一段日子……”
我流下泪来:“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斯成试图安稳我的情绪:“好了,过去了……”
我抖嗓音细弱地说:“当时我们在一起,而我却不知,我已经怀孕了——”